云是我的一個老鄉,我是在十年以前認識的她,那時,她剛剛結婚兩年多,她的丈夫當時在北京一家五星級的大酒店當內部保安兼管理消防的工作。
云的丈夫一表人才,高高的個子,國字白凈的臉上濃眉大眼深邃而明亮,高鼻梁,甜甜的一笑兩個酒窩很好看,正是因為他長得英俊瀟灑,養眼的俊俏樣子博得酒店總管的歡喜,讓他在眾多保安人群里脫穎而出擁有了一份大家都渴望的好差事。是啊,美女多艷遇,美男也招人愛啊。
小伙子因為在大酒店呆的時間長,進進出出,來來往往的人很多,無形之中讓他長了不少見識。所以,再看他的言行舉止,舉手投足間,再也看不出他身上曾經存有的那份原有的淳樸,善良和厚實,在他身上或多或少讀出少許的圓滑和世故。是啊,世事闖英雄,環境變人情,多少在這個小伙子身上能讀出些現實環境變化的味道。
一路風塵,帶著一身的倦意和疲憊,坐了一夜長途汽車的云有點土頭土臉,頭發也亂似雜草,當她站到大酒店大門口時,小伙子都驚呆了,看著站在自己身邊的這個女人,好像看著一個星外來客一樣的陌生。是啊,他都快一年多沒有回家了,這個女人在家為他春耕夏播秋收冬藏整整忙了四季啊,四季的風雨,四季的相思,四季的淚水和心中的苦痛,他怎么會懂啊。
云站在他的面前,他不是感到驚喜而是驚慌,他怕酒店的熟人看到云不好解釋,他立馬把云帶到一個離大酒店很遠,很偏僻的小飯館里面,對云質問:“這么遠你連個招呼都不打就來了,你讓我把你領到哪里去啊,我現在自己吃住全在酒店里面,你趕緊吃點飯回老家吧,我也沒有時間去送你……”
云滿臉淚水哭訴地對他說:“我這次來北京找你,就沒有再打算出去,你父母整天指桑罵槐,給四鄰街坊說我是一個不會下蛋的老母雞,你這么長時間都不回家,讓我怎么生孩子???我不愿意再背這個罵名,你讓我回老家可以,我等抱著孩子回家,去給你的父母和街坊證明一下,我不是一個不會下蛋的老母雞。”
小伙子面對眼前這個女人不再言語,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一起涌上心頭,他深深地知道自己虧欠這個女人很多很多……
小伙子心里最清楚他父母心里的小九九,他那年還不滿18歲,就跟隨村里的鄉親去大連港口打工,那時的他,雖然個子高,可身單力薄,吃的不好,營養不良,很瘦,天天用雙肩扛大麻包,總是累得大汗淋淋,洗澡又不方便,常常一天累下來,就隨便一洗窩到就睡,久而久之,就落下了爛檔的毛病,說爛檔就是爛男人的生殖器,因為長時間的天氣炎熱,總出汗,又蚊叮蟲咬用手撓破引起了感染,所以就厲害了,因為在大連看病太貴,于是就回了家。
他父母也不知道帶他去哪個醫院看的病,當時醫生對他父母說,他的病會影響他將來傳種接代,當時一家人聽到這個如驚雷的不幸消息,都驚得說不出話來……
以后的日子里,他的父母瞞著兒子的病情到處托人給兒子找媳婦,當時在農村,只要小伙子長得帥氣,家境說的過去,就很容易找到媳婦的,所以,當云看到站在自己身邊這個皮膚白凈,長相俊秀的小伙子時,連考慮一下都沒有一口就答應了這門婚事。因為云雖然個子高,可自己長得一點都不漂亮,眼見一表人才的小伙子就滿心歡心,很慶幸自己的福氣。
于是,當年的春節,云就幸福歡樂地做了新娘子。春節過后,小伙子就被勞務公司應聘來京當保安,幸運的是,他憑借自己英俊瀟灑的外表,讓自己擁有了一份令別人都羨慕的好差事。
帥哥惹人愛,大酒店里的服務員個個是窈窕淑女,天天在他的面前走來走去,常常撩起他那青春激情蕩漾的情思,可他手里沒有泡妞的錢,只能是心里想入非非而已。
帥,就是資本,人家美女們都喜歡他,今天這個請他吃飯,明天那個請他看電影,開始,他很自卑總覺得難為情,久而久之,他就想開了,她們都是自愿的,送到嘴邊的肉,不吃白不吃。誰讓咱爹媽給咱這么一副美麗的外殼啊,真的是財富,財富啊!自己擁有這么多的資源,美女來者不拒。他和一個酒店服務員在酒店外面租房同居,女孩說懷上了他的孩子,他狂喜若狂,原來自己還能生育,在第一時間就告訴了自己的父母。
云不管小伙子是否同意,固執而任性地堅決要留下來,小伙子心里就是有萬般無奈但是當他面對曾經為自己和家人付出很多汗水和辛苦的女人心里還是有種少許的感恩心情,所以就答應讓云在北京多住幾天,抽時間帶她逛逛北京城。
小伙子給云暫時找了一個小旅館住了下來,他匆匆忙忙就去上班了,大白天,在家干活已經習慣的云在小旅館里總是感覺無聊,所以就走出來自己溜達著玩,正好看見一個老太太自己在往院子里搬卸蜂窩煤,云是個勤快女人,馬上就走向前幫老太太搬煤球,讓大媽高興地感覺自己遇上了活菩薩。于是,就和云你一句,我一語地攀談起家常。云把自己一前一后的經歷給大媽一五一十地說了,倒出了自己心里所有的苦水。大媽聽的一直掉淚,最后對云說,:“姑娘,你就別走了,大媽院子大,房子多,兒女都離我很遠,也不經常回來,你留下,給大媽做個伴,行嗎?前面針織廠正在招女工,你可以去看看,是否能去找份工作,你留下,你的男人就會喜歡你,時間長了,你們就會有孩子了,不是嗎?”云聽了,真的是欣喜若狂,真的沒有想到這么好的一件喜事會降落在自己的頭上,她興奮地把大媽攔腰抱起在院子里轉了好幾圈……
晚上,等小伙子下班來看云,云想把這個天大的事告訴他,想他一定也會和自己一樣高興的。
當云迫不及待地一口氣對小伙子說完,小伙子一點都沒有高興反而對云說:“那個老太太真是吃飽撐的,怎么這么愛管閑事啊,你怎么會住在這里不走那?家里的老人怎么辦,地里的莊稼怎么辦?你一定得回家,明天,我就給你買車票送你上車站。”云在哭泣,總是想不明白,為什么他會對自己這樣,云在心里想,也許是兩個人分開的時間太長的原因吧,慢慢就好了。都聽別人說,小夫妻分別久了如新婚,可自己卻覺得心如此之疼啊。
云哪里知道小伙子的心事啊,他在和那個服務員同居,而且都已懷上了他的孩子,小伙子和他父母的心是一起的,想法也一樣,開始就是怕自己不會傳傳宗接代,瞞著病情趁著大家都不知情的情況下,趕緊找個老婆娶回家,要不,萬一病情大家都知道了,人家誰還嫁給他啊。
所以,即便他當時就沒有看上云,可這是個能干的女人啊,所以,一閉眼,娶吧。至少,在同齡人眼里有了老婆。父母有了兒媳婦。
可現在,自己已經證明自己有了傳種接代的本領,這個女人又是自己喜歡和深愛的,他早就把云忘到九霄云外了,沒有想到云竟然會自己找來了,而且是瞞著自己的父母來的。這如何是好啊……他現在很像熱鍋上的螞蟻,心神不寧,亂作一團,哪敢讓云留下來啊。
小伙子謊稱自己還要加班,連夜坐長途車回家和父母密探對策。
云沒有聽他的話,第二天就去了針織廠上了班。云告訴大媽,永遠也不回農村了,她永遠也不愿意去種地了,她都種怕了,全家十幾畝地,小麥,玉米,地瓜,花生,高粱,大豆……都是她一個人去田里鋤,種,收割,上化肥,公婆還總是刁難她,越是麥收,秋收,他們越裝病,都不下地,看著這么多的莊稼地,她一邊干活,一邊哭,誰讓自己喜歡他的,喜歡做人家的老婆,就要給人家干活啊……心里的那份苦,你去給誰訴說啊,干吧,等他回來。
云在北京找到了一份工作,雖然一天連班倒,也很辛苦,她說對她來說是小菜一碟,比起干農活,輕松地多,云幸福滿足地等他回來。
沒有想到的是,等來的是她的公公婆婆還有娘家媽,他們都來勸云回家好好過日子,
云這次還真的是鐵了心,不管他們如何勸說就是不回去。
他們沒有辦法都很氣憤的回老家了。
云有了自己的工作,心里很踏實。她在心里想,等自己賺了錢全給他,一定讓他吃好,穿好,慢慢再給他生個孩子,小日子就幸福美好了,云越想越高興。
小伙子總像熱鍋上的螞蟻,沒有方向,他懂婚姻法,這邊不離婚,他就不能和那個服務員結婚,眼看著她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這,怎么辦啊,?眼看就紙里抱不住火了,他如坐針氈。
小伙子實在沒有辦法了,就去找老鄉商量出主意。大家都說他不仁義,傷天害理,可事情都這樣了,說什么都晚了,大家一起說去勸勸云吧,云應該懂這道理,強扭的瓜不甜,沒有愛情的婚姻是很痛苦的,不是嗎?
當大家來到云的住處,把這些都給云說完,沒有想到的是云一點都沒有憤怒,反而很冷靜的對大家說,我早就猜到了,他長得這么漂亮,在城市一定會有很多的女人喜歡他,我是他明媒正娶的結發老婆,他不會娶她進門的,因為,我永遠,永永遠遠都不會和他離婚,他今生今世只是我的丈夫,他愛不愛我無所謂,我愛他就足夠了,我活著是他的人,死就是他的鬼!暈,暈,大家都暈。
當服務員聽說他是個結過婚的男人,大鬧一場,第二天連招呼都沒有給他打就去醫院做了引產,悄悄辭了工作離開了北京。
他氣憤,懊惱,他天天借酒澆愁,他天天如酒鬼一樣爛醉如泥。喝了吐,吐了喝,拳打腳踢云,罵云,云一點都不生他的氣,總是給他洗臉洗腳,做飯洗衣,他隨手就打,抻腳就踢,張口就罵,所有的老鄉和房鄰都看不慣,都來勸云,離了吧,他對你這么狠,他一點都不愛你……
云說,我愛他,打我,罵我,我都愛,我今生嫁他,我不后悔,因為他是我心中的美男子。
慢慢的他有些清醒了,正常去上班。云一天三班倒,小日子安靜多了,有一天他帶云來部隊找我表姐說要做人流,我正好在表姐家,看到云一臉的淚水,我把云領進里屋,給她到了一杯水,輕輕地對她說::“你不是喜歡孩子嗎,你不是最盼望有孩子嗎,怎么有了,又不要了?。俊痹频难蹨I嘩嘩流著對我哽咽地說:“他,喜歡男孩?!倍际裁瓷鐣?,他還如此封建,男孩女孩都一樣,我去說他,云用手拉住我說:“算了,我都給他跪了好多次了,沒有用?。 蔽覠o語。
我把表姐叫進屋對她說了云的意思,表姐出去把他批評了一頓,他帶云恢恢的走了,聽說,他又托別的人還是把孩子做掉了。
以后的日子里,我好久沒有見到過云,因為她的廠子里經常換班,今天夜班,明天白班,再說,我們雖是老鄉,但走的不是很近,我們之間因為工作和社會關系不同,彼此之間還是有段距離的。
再次見到云,已經臨近春節,我看到云的肚子又鼓了起來,我邀請她來家坐坐,正好家里有很多東西拿給她吃。她走進屋坐在客廳沙發上,我給她削了個大蘋果:“這次一定要生,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女人流產引產多了對身體都有傷害,你知道嗎?你要愛惜自己啊?!?br/> 云看著我,眼里不知何時都早已盈滿了淚水,她對我說:“我就不相信自己就生不出一個兒子來,不是男孩,我還不要,我要給他爭口氣!”什么?我聽了云的話實在覺得可笑,生男生女也不是你說了就算啊,再說,你還為他爭口氣,真的不可理喻。
云掀起她自己定做的羽絨棉襖給我看,我看到云的肚皮上和兩個乳頭上都有青紫的牙印,還有一個個的燙傷烙印,我問云,這是怎么回事啊,云哭著對我說,都是他干的,他罵我太笨,連個男孩都不會生,那個服務員給他懷的就是一個男孩。我罵了一句粗話,我說,他放屁,他怎么就認準那是男孩啊?云說,他找人算過命,說云這一輩子都不會給他生男孩,所以,他就常常虜待折磨她。我對云說,你去婦聯告他去,他這么對你,你就跟他離婚算了,他就不是人!云對我說:“嫂子,我實話對你說,我很虛榮,我長得不好看,可他長得好看,在我們那么大的農村,親朋好友,四鄰鄉親都知道我找了個美男子,可我身上的傷疤,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能忍……”面對如此癡情的女子,我無語,又可憐,又可氣,真的是悲哀啊。
接下來的日子里,我們去了北京的市中心,離云他們遠了,自然聯系也就少了,偶爾在來來去去的老鄉嘴里常常聽到云的消息,說云為了給他生男孩,連自己流產引產的次數都忘記了。十幾年過去了,終于如愿以償為他生了一個兒子,小伙子現在在北京的遠郊區和別人合伙開了一個洗浴中心,依舊美女飄飄,他吃住都在洗浴中心,不?;丶摇?br/> 一個為愛癡情的女人,一個曾經樸實可愛的小伙子,到底是什么讓他淪落成如今的花花公子哥,我真的無從知道,可在霓虹燈曖昧的大城市里,又有幾人不沉迷留戀那份曖昧的迷情,燈紅酒綠的背后又有多少的心酸苦淚,無言訴說。
愛情,是美好的,可畸形的癡戀又可悲,又可怕,世上情多,真愛難說,天下的男人啊,你是女人的天,你是女人的命,你在女人的生命中如何繪出自己那抹美麗精彩的一筆啊,您,是否用心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