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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紅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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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王國強 發表時間:2016-05-22 16:39:42 評論: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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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者按:主人公席秋紅因為處理丈夫張軍一場意外的車肇事故,在醫院與初戀前男友根柱不期而遇,根柱見義勇為,解囊相助,為她解了尷尬之圍。一顆感恩之心不由使秋紅的心事再度泛起……他們姐妹倆幾對年輕人前后的愛情、友情、親情、婚姻家庭還有社會變革的故事由此展開。作者的藝術功底豐厚,寫作技巧嫻熟,取材真實,構思奇巧,鋪排有序,刻畫自然,故事凝練,情節生動,積極向善,一篇傳播社會正能量的小說作品,薦讀分享。

       一
      秋紅走出家門之時,已是華燈初上的時分。大街上,燈光閃爍、人影綽綽,盡顯著秋紅腳下這座小城的迷離與妖嬈,可秋紅卻無暇顧及這些。秋紅有些煩,特別的煩。
       小城是座縣城,永清縣城。下午,做營業員的秋紅正在永清商廈為顧客介紹產品,電話響了,是老公打來的。老公在電話中說,他開出租車把人撞了,現在在縣醫院,讓秋紅趕快回家把銀行卡拿來替被撞者將住院費繳了。秋紅懵了,丟下顧客,趕緊給主管請了個假,騎上電動車就向家里趕。待秋紅從家里趕出來,騎車到人民醫院時,正碰上老公張軍用醫療推車推著被撞者去做檢查。被撞者是個半大孩子,大約十四五歲,靜躺著,露出一副極其痛苦的樣子,旁邊跟著醫生、護士,還有一個三十多歲的婦女。張軍一見秋紅趕到,忙讓她去收費室辦住院手續。這時推車旁邊的那位婦女疾步跑到了秋紅身邊,示意和她一塊去收費室。這是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婦女,一臉怒色,自稱是被撞者的母親。中年婦女說,她兒子下午放學回家,走得好好的,被張軍迎面開來的出租車給撞了,剛才拍了個片子,檢查結果為右踝骨骨折,需住院,腦部CT還沒出來呢,也不知情況咋樣?婦女邊說邊抹起了眼淚。秋紅連連向婦女賠不是,說,都是做父母的人,自己的女兒也是這般大小,將心比心,心痛之情都能理解,一定會配合婦女將孩子的病看好。婦女停止了抹眼淚,說,這還差不多。
      來到收費室,婦女遞進一張收費單據,隨即,收費室傳出一個清脆的女聲:“張小滿,住院押金五千。”秋紅一下呆住了,這才想起自己的卡上僅有兩千多元,現在她不由得惱恨起了張軍。她恨張軍是個窩囊廢,掙不下錢,還是個吝嗇鬼,平時手里稍微有些富裕錢,竟一股腦的存成了定期放在了銀行,你說當今這社會誰不知道錢存在銀行是越存越貶值,而那些每天大把大把花錢的人 越才是掙大錢的主。但惱恨歸惱恨,這場面還得應付下來。她把腦袋伸進窗口,掏出銀行卡,遞給收費員,面道含笑地說道:
      “同志,你看這事發突然,我所帶的這張卡上也僅有兩千多塊,先全繳了,待會我回家取錢補齊看可以嗎?” 
      “說啥?兩千,兩千連今晚的手術費都不夠!病人是剛才救護車送來的那位吧!我知道,這是起車禍,你們中間有糾紛,但有糾紛也不能耽誤病人治療吧! 你們兩個快商量一下,看是誰掏錢,總之這五千塊錢少一分,住院手續便沒法辦,因為這是制度。”那“清脆的女聲”像倒核桃似的,一連說出一大竄話,說得秋紅腦子嗡嗡作響,一句也未聽清,只看見自己遞進的那張銀行卡和收費單據又回到自己的手里。
      “說啥!你說你才帶了兩千塊錢,蒙誰呢?剛才你老公把我娃撞了,娃送到醫院,讓你老公繳錢,你老公說他出車沒帶錢,剛打了電話,說他老婆一會就將錢送來了。好不容易等來你這個掌財權的老婆,你又說自己僅帶了兩千元錢。眼看著我娃疼得豆大的汗珠往下滾,你們卻在這里給我演雙簧,玩躲貓貓。請問你們還有人性嗎?你們的良心叫狗吃了嗎?”婦女聲嘶力竭地嚷道。這時收費大廳來來往往的醫護人員及就醫患者一下全圍了過來,大家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使得這位中年婦女如此情緒失控。
      秋紅是個以靦腆和溫順所稱道的女人,從不跟人爭執和計較什么,更很少與人產生過摩擦,今天,猛不迭被中年婦女這么一鬧,一下只感耳根發燒,心砰砰亂跳,不由低下了頭。
      中年婦女見秋紅低頭不語,氣焰越發囂張,厲聲呵斥秋紅道:“快拿錢呀!難道要耍賴不成?”
      “我真的只帶了這么多錢。”秋紅囁喏道,幾乎要哭出聲來。
      “不行,你今掏不出錢,就休想從這地方離開!”中年婦女毫不退讓,說話依舊那么咄咄逼人。
      “不就是五千塊錢嗎!何必得理不饒人呢?”一個方頭圓臉中等身材的中年男人,不知從什么地方冒了出來,走到中年婦女面前說道。
      “你誰呀?醋里沒你,鹽里沒你,在這里瞎叫啥呢?”中年婦女毫不示弱。
      “你少管我是誰,我這卡上有兩萬元,夠給你娃辦住院手續吧!”中年男人隨身掏出錢包,取出一張卡,走到收費窗口,遞了進去,“同志,麻煩你把剛才那住院手續給我一辦。”
      中年婦女低下了頭,不再言語。秋紅滿懷感激地望著中年男子,眼眶里涌滿了淚花。
      這時一位醫院工作人員走了過來,說道:“沒事了,大家都散了吧!”
      圍觀的人群四散離去。中年婦女拿著辦好的住院證走了。收費室窗口前只剩下了秋紅和中年男人。
      “根柱,謝謝你了!待會我取下錢便還你。”秋紅說道。
      “沒事,錢你先拿著用,我走了!”中年男子快步走出了收費室,消失在茫茫的人海之中。
                                                         二
      “師傅,去哪里?坐車嗎?”一輛草綠色的出租車停在了秋紅面前,車窗玻璃搖下,伸出一張笑容可掬的臉,同時把秋紅從沉思中喚醒。
      “陽光小區。”秋紅順手拉開了車門,跨進了出租車。平日,秋紅上街是很少叫別人車的,因為自己的老公本就是開出租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她不是讓張軍載她一程,就是騎自己電動車。最多的時間,她還是騎電動車的。可今天張軍開車撞了人,給她惹了禍,她在醫院還受了一頓別人的羞辱。這一切搞得她心里好煩,她想發泄,想象平日自己這么精打細算過日子圖了啥?老公稍不留神,腳板一放松,自己的五千元便白白送進了醫院,她叫別人的車載她個來回到底又能花幾個錢?更何況她是為給根柱還錢呢!說起這個根柱,還和她曾有一段故事:不但和她在一個村,而且和她自小一塊長大,還和她有過一段戀情,且最終被她拋棄了。人呀!最傷面子的事莫過于幫助自己的人恰又曾被自己深深傷害過。今天晚上,她秋紅就要為這個人去還錢,你說她還能為疼惜幾個車錢而在這人面前跌份嗎?
      下午,秋紅剛從醫院出來,便在銀行的自動取款機把卡上的錢上取了個“盡光”,總共兩千三,看著自己卡上的錢數在提示音中顯示為個位數,秋紅肚子里那個“氣”別提有多大了,心里不停地暗暗罵著張軍:張軍呀,張軍,你這個吝惜鬼!誰叫你平時把錢都存成定期,讓我有錢取不出,你可知道,你老婆今天可算把人丟大了!
      陽光小區距秋紅家僅三站路,片刻功夫,出租車便停在了小區門口。
      “師傅,到了。”出租車司機說道。
      秋紅付了錢,走進了小區大門。
      下午,秋紅從卡上取了兩千三百元,然后又從自己錢包里取出僅有的七張整錢,正好湊了個三千,回到了家,又給姐姐打了個電話,說清了事情原委。姐姐是教師,和秋紅同住于這個小城,兩家相距也不遠。不一會,姐姐敲門走了進來,從自己的手提包里取出兩千元遞給秋紅,叮嚀秋紅晚上一定要將錢給根柱還了,同時遞給她一張紙條,上面是根柱的聯系電話和家庭住址。
      姐姐問秋紅被撞孩子的傷勢情況,秋紅說,剛才張軍從醫院打了電話,那孩子只是右踝骨骨折,無大礙,讓姐姐不要操心,明天她便讓張軍從銀行把錢取出,給姐姐送過去。姐姐沒在言語,稍坐了一會,便拉開門走了。
      姐姐走后,秋紅依照姐姐遞給她的那張紙條給根柱打電話。可連打幾遍,電話通著,只是沒人接聽。無奈之下,秋紅又給姐姐打電話,說明情況,問姐姐所給的電話號碼是否準確。姐姐在電話中說,電話號碼絕對準確無誤,是從王平那里打聽到的,既然電話無人接聽,那就直接將錢送到根柱家里。總之這錢今晚必須得還,因為二十年前,咱就對不起人家根柱,人情這事就更不能欠了,同時咱不能讓根柱笑話,笑話你日子過得不如意,連個五千元也拿不出。
      秋紅聽從姐姐吩咐,裝著五千元錢來到了根柱所居住的陽光小區。
      秋紅取出姐姐遞給她的那張紙條,又照電話號碼撥打了一遍,仍是無人接聽,于是只好順著紙條上的地址3號樓2單元402室走去。
      秋紅很糾結,亦很沮喪,只因那場沒有結果的戀情,此時,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根柱以及根柱的媳婦。邁著猶豫的步子,秋紅不覺間來到根柱的家門口。正打算伸手敲門,卻隱隱約約聽到房子里的說話聲:
      “你趕緊好好做作業,你爸晚飯也不吃,此時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秋紅聽得出,說話的人是根柱的媳婦水仙。原來根柱沒在家,秋紅又將手縮了回來。“不妥呀!根柱不在家,這還錢之事咋能向水仙解釋清楚呢!況且水仙對她這個根柱的前女友一直抱有怨恨和敵意。”三年前,秋紅和根柱兩口在街上不期而遇。根柱沒有言語,秋紅也佯裝不認識,本打算像陌路相逢的路人一樣各自走過。可在擦肩而過的一瞬間,水仙卻猛推了一把根柱,陰陽怪氣地說道:
      “根柱呀,碰見你朝思暮想的小情人咋不吭氣呢?真是個沒出息,人家蹬了你,你至今對人家還是念念不忘。”
      根柱打了個趔趄,險些被推倒,臉色通紅,沒做任何辯解,繼續和水仙一并前行。秋紅是臉色漲紅,心砰砰跳個不止,此后在街上若再見到根柱或水仙,便就早早躲開了。“今天晚上,根柱不在家,自己冒然將錢還給水仙,又怎能解釋得清楚呢?也不知又會造成怎樣大的誤會呢?還是明天打電話親自還給根柱吧!”秋紅這樣思量著,不覺又返回原路,重新叫了輛出租,回到家中。
      秋紅打開了家門,屋里黑漆漆的一片,張軍還沒有回來,想之因車禍的事還糾纏未清,女兒在上高中,住校,周末才能回家,今天是周二。秋紅打開了燈,踅進臥室,仰面躺在了床上。
      “今天真算是倒霉透頂了!”秋紅這樣想著,她把這一切歸責于丈夫張軍的窩囊、無能,同時又責怪于那個早不出現晚不出現的根柱。此時,她都不知該感謝根柱還是該怨恨根柱?“假如他根柱當初不多管閑事,那中年女人又能把我秋紅怎么樣?大不了受她一頓奚落和羞辱,自己打電話讓姐姐把錢送來罷了,這樣一切都簡單多了,也不會引來后面這一系。與之相比,我秋紅寧愿受那中年女人的羞辱,也不愿遭受后面這一系列‘剪不斷,理還亂’的苦惱了。”秋紅想到這里,心里真有點惱恨起了根柱了。
      但正因為秋紅心里惱恨起了根柱,根柱的印象也像一條無形的蛇一樣在秋紅腦海里亂竄,有關根柱的一切往事記憶又是那么清晰的在她腦海里浮現。
                                                         三
      秋紅的家鄉是距這個小城十五里之遙的席劉村。席劉村,顧名思義,以席姓和劉姓人氏居多,全村一百多戶,六百多口,雜姓只占二十多戶。秋紅的童年乃至少年,以及長大之前所有的時光基本都是在席劉村度過的。秋紅記事起,她的爹便是席劉村的村長兼支書,官雖不大,可耀眼得足矣讓秋紅內心感到無比的愜意而舒適,因為此,全村上上下下、老老少少每個人看見秋紅都會陪著笑臉。秋紅心里明白,這都是因為自己有一個既當村長又當書記的爹。
      秋紅全家四口人,爹、娘、外加一個長秋紅三歲的姐姐,秋梅。秋梅膽大、機靈、活潑。秋紅膽小、木訥、內向。秋梅眼睛小,皮膚略顯有些紅黑,人見人說,長得漂亮。秋紅眼睛大,皮膚賽如白雪,人見人說,比姐姐還漂亮。當然也有人說,村長家的兩位千金各分千秋,但要是將兩姐妹的優點集合于一身,那可是最好不過。不過這話畢竟只是大家一句茶余飯后的笑話,秋紅從不在意,而秋梅心中卻生出一絲小小的嫉妒,嫉妒什么呢?那便是秋紅賽如白雪的皮膚和她的那一雙大眼睛。在村里,秋梅是個孩子王,常帶著村里大大小小的孩子瘋跑,做著各種各樣的游戲。秋梅帶其他孩子玩,偏偏就是不帶秋紅,常把她一人扔在家里。對此,秋紅很是孤獨,不明白姐姐為什么要那么做。這時候,有一個孩子來找秋紅玩了,而且此后經常找她玩。這孩子,名叫根柱。
      根柱家住在村東頭,他比秋紅長半歲,紅黑的臉蛋,一雙眼睛大而明亮。根柱在三歲的時候爹害了一場大病死了,和一個瞎眼娘相依為命,家里的日子緊緊巴巴,常遭到村里人的歧視和白眼。對此,秋紅感覺和根柱在一起玩特沒面子,有些不大情愿,但村里的其他孩子都追隨者秋梅跑得無影無蹤了,她也只能和根柱一塊玩。日子久了,秋紅感覺和根柱在一塊玩也蠻好,因為他倆不論玩那一項游戲,根柱總是讓著秋紅。譬如玩弾玻璃球,根柱總是把那個最新最大的透明玻璃球讓給秋紅,自己則拿那個黑色的磨損得失去光澤的舊玻璃球,而且不論他倆誰彈出玻璃球,每次總是根柱去撿。玩警察抓小偷,根柱每次總是樂此不疲地情愿扮小偷,被秋紅用一根細繩幫助胳臂在秋紅家院子走來走去。秋紅的童年,根柱便成了她最為要好的伙伴。
      開始到了上學的年齡,秋紅和根柱手拉著手跟著秋紅爹去學校報名。在路上,有人見兩個孩子這么可愛,便和秋紅開玩笑,說:
      “秋紅,你和根柱這么好,長大以后干脆嫁給根柱當媳婦吧!”
      這話羞得秋紅一下子低下了頭,臉蛋也一下漲得通紅,趕緊松開了和根柱所拉的那只手。根柱也不覺低下了頭,茫然不知所措。從此,秋紅再也沒有拉過根柱的手。
      學校是村辦小學,老師和秋紅爹很熟悉,關系亦很好。秋紅爹替兩個孩子報完名,便回家了,留下了秋紅在學校。秋紅和根柱還有一大幫孩子在校園里瘋玩個不止。
      排座位時,秋紅和根柱成了同桌。他們兩個,他看著你,你看著他,咯咯咯笑個不止。
      上學之后,每周一次的值日必不可少,因為秋紅和根柱是同桌,理所當然也就分到了一組。值日就是勞動,待放學之后,其他同學離開,將全教室的衛生打掃一遍。輪秋紅和根柱值日了。根柱對對秋紅說:“你力氣小,就先掃地吧!我去端水。”根柱走出了教室。待根柱到老師那里領來臉盆和抹布,端著滿臉盆水走進教室時,只見秋紅拿著笤帚傻站在那里抹眼淚,一丁點地都沒掃。根柱問秋紅怎么了。秋紅說:“一個小土粒掉進眼睛了,我現在眼睛酸得睜不開。”根柱說:“沒事,你在院子里等我吧!我一個人打掃,”說著向秋紅莞爾一笑。秋紅高興極了,背起書包跑出了教室。根柱一個人掃完了地,又擦完了玻璃了和桌椅,背著書包,滿頭大汗走出了教室。這時秋紅正站在校園等根柱。
       又輪秋紅和根柱值日了,依舊是根柱一個人干活,秋紅站在校園里等。待根柱掃完地,正準備擦玻璃時,秋紅卻微笑著走了進來,說:
      “根柱,每次都讓你一個人干活,怪不好意思的,今天就讓我擦玻璃吧?”
       “秋紅,咱倆一起抹。”根柱笑著回答道。
      就在他倆一起擦玻璃時,只聽“咔嚓”一聲,由于秋紅用力太大,一不小心,竟將一塊玻璃打碎了。看著窗戶上一塊完整無缺的玻璃在自己腳下變成碎渣,秋紅嚇的不知所措。
      “沒事吧!”根柱跑了過來,關心地問道。
      “人倒沒事,就是——”秋紅指了指腳下的玻璃渣,幾乎要哭了,“根柱,老師明天責怪下來咋辦?我怕!”
       “沒事,秋紅,不用怕!老師明天若要責怪,就說是我打碎的,與你無關。”
      “嗯。”秋紅點了點頭。
      第二天,課堂上,當老師發現教室里的一塊玻璃突然不見時,生氣了,大聲問是誰打的。根柱站了起來,承認是自己昨天值日時不小心打碎的。那天,根柱在校園里被罰站了一小時。而秋紅的臉卻在那天紅了一整天,也燙了一整天。
      時光荏苒,轉眼十多年過去了,秋紅和根柱都已長大成人。高中畢業后,他倆都因為自感高考無望,雙雙回到了哺育了他們近二十年的家鄉。秋梅呢?因為在校期間成績優異考上了師范,畢業后分配在小城的城關小學任教,現找了個公務員的對象正準備下半年完婚。秋紅爹呢?也在他為期二十多年的村長兼支書崗位上退了下來,在他臨退下時,干得最后一件實事便是通過努力落實了根柱媽五保戶身份,每月可以按期在鎮信用社領到三百六十元救助金,這讓根柱感激不盡,秋紅對此也特別高興。
      長大后的秋紅和根柱關系依舊那么友好。他們一起行走于田間地頭,街道村莊,一起參加各種同學聚會,一起憧憬著他們的美好未來,敘說著只有他們自己知道的心事和打算。村里的明眼人都看得清楚,樂在心頭:根柱高大英俊,秋紅端莊秀麗,多么般配的一對呀!兩小無猜,青梅竹馬,郎才女貌,在根柱和秋紅這兩個年輕人身上得到了真真的體現。對一樁美滿的婚姻人們常常形容是:天作之合,地造之雙。如今地造之雙的一對年輕人就在眼前,單就等那天作之合了。
      撮合根柱和秋紅的話語很快就傳到根柱媽和秋紅爹的耳根邊。對此,根柱媽當然是樂得合不攏嘴,假若自己確實和老村長家攀上了親,可算是祖墳冒煙,打著燈籠燒高香的事呀!雖然自己眼瞎了,看不見秋紅的俊模樣,可她耳不背呀!常聽村里人說:老村長家養了兩千金,一個一個賽如花,大千金,勝西施,賽玉環,漂亮的話兒沒法說,二千金,好似天女下凡來,長相比姐姐還漂亮。偏偏呢,這兩孩子一塊長大,一直那么要好,此時單等有心人戳破那層窗戶紙,讓這樁美滿的婚姻早早定下來。還有有人說,老村長看著兩個娃成雙成對出入,不制止,不表態,那是想讓根柱給他當上門女婿呢,只是不好意思張口罷了。當上門女婿就當上門女婿,她老婆子也是明事理的人,不封建,也愿意,只要這門婚事能成,這世上誰要她的老命自己也樂于奉送。
      在秋紅爹心里,根柱老實、本分、勤快,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娃,他不但和自家秋紅自小一塊要好,而且長大后,關系也像似親兄妹一樣,看著著實讓人暖心。自己就兩閨女,老大悟性好,考上了師范,吃上了國家飯,這輩子可算是衣食無憂,吃喝不愁了。老二呢?長在自己身邊,雖沒出過遠門,見過什么世面,身邊卻一直繞著這么一個真心喜歡她的根柱。他看得出,將老二托付給根柱不會錯,畢竟知根知底,老二會幸福的,根柱也會一心一意待老二,不會吃半點虧,受半點作難的。村里有人攛掇讓他招根柱做上門女婿,自己膝下無子,也正符合他的心意,這事,據他推測根柱和根柱媽也會答應的。但從古至今,婚姻一事都是男方主動先提起的,女方先提會失面子,讓人笑話的,現在他只等根柱媽找媒人提親,他好把兩個孩子的婚事定點下來。秋紅爹想到這里,禁不住偷偷地樂了。
                                                         四
      人常說,人眼前的路都是黑著的,旦夕禍福都是命中注定的,誰也不能預言未來,更不能改變命運,而婚姻之事更是需要緣分,有緣無分,即使兩個再真心相愛的人在閃念之間也會失之交臂。
      就在秋紅爹一門心思等著根柱媽找媒人上門提親,好定點秋紅和根柱的婚姻大事之時,秋梅卻從小城回到了家,并向家里發布了一條重大新聞。秋梅說,她要結婚了,把證都領了,時間就定在國慶節,明天男朋友的父母和媒人會專程來家里定點此事。秋紅爹聽聞此事,勃然大怒,罵秋梅先斬后奏,根本就沒把他這當爹的放在眼里。秋紅爹罵秋梅道:
       “當初你戀愛時就沒給家里說,把訂婚飯定下了才給我和你媽打了聲招呼。如今訂結婚日子又重蹈覆轍,你趕緊打電話轉告你那未來的公公、婆婆,明天讓他們就不要來家里了。我準備出趟遠門,國慶節你的婚禮我也不會參加,此生權當沒生養你這么個女兒。”
      秋梅見把自己老爹惹怒了,趕緊使出了自己慣用的殺手锏,一手摟著老爹的脖子,一手掏出隨身攜帶的一個小木梳,邊給老爹梳頭邊說道:
      “老爹呀,我錯了。不過,我這一切都還是為你好,讓你減輕負擔,少操心。你細想一下,女兒這一生所做的事哪一樣錯過,上師范,當老師,讓你和我媽在村里村外,人前人后長足了臉,揚足了面子。找下的婆家,公公是發改委主任,婆婆是婦產科主任,女婿是農工部拔尖人才,彩禮又一分一厘沒少你的,以后你若進城辦事,各個衙門全是你女兒一家人在里面掌事,那還不忒容易,朝里有人好辦事,你從過政,這點應該明白。”
      秋紅爹嘆息了一聲,說道:
      “女大不由爹呀,就這樣吧!”
      一個月后,國慶節姍姍而至,秋梅出嫁了。
      秋梅的婚禮是在小城的一家三星級酒店舉行的,辦得隆重而氣派。秋紅和爹、娘,全參加了。超豪華的婚車,婚禮過程的全程錄像,特邀的電視臺名嘴司儀,大小領導的舉杯把盞,滔滔不絕的祝賀詞,以及秋梅臉上所洋溢的陶醉和幸福,把秋紅和她的爹娘帶入了一個全新的境界。這就是城里人舉辦的婚禮呀!這就是城市人呀!這和一幫小屁孩在帳篷底下亂跑,一伙穿著皺巴巴的棉襖,圍坐在帳篷內的大方桌前,用那撿過牛糞,摸過羊屎,擦一把鼻涕,抹一把汗珠,布滿龜裂的老樹皮之手,拿著熱蒸饃,就著紅燒肉,吧嗒吧嗒亂嚼的莊稼漢人真是沒法比呀!
      婚禮結束后,秋梅派一輛小車將父母和妹妹送回了家。司機很年輕,看起來和秋紅年齡差不了多少,秋梅稱他小張。由于秋紅一直身處農村,很少坐小車,便搶先坐在了前排,爹娘坐在了后排。一路上,秋紅發覺小張一直在不停的偷看自己,看得她臉好紅。小張也險些好幾次將車開偏了道。
      回到家后,爹娘還在滔滔不絕地談論著姐姐的婚禮,感嘆這場婚禮辦得如何成功,姐姐嫁了個好人家。這讓秋紅的心里生出一股說不清的惆悵。秋紅想起了根柱,同時想:假如自己結婚時,婚禮也能辦得像姐姐這樣那該多好呀!
       三天后,秋梅帶著新郎官回門,回到了自己的娘家。在吃飯的席間,秋梅向爹娘詭秘地透漏了一項自己的決定,這件事是事關秋紅的。
      秋梅對爹娘講,三天前送爹娘和秋紅回家的那名司機名叫張軍,是農工部的一名零時工。別看這張軍人長得不咋樣,工作也不太好,可卻修了前世的恩德,后世的福分,有個好爸媽,爸爸是永清縣商業局局長,媽媽是縣百貨大樓副經理。就是這張軍自參加了秋梅的婚禮后,見了一次秋紅,竟犯了花癡,害上了相思病,哭著鬧著讓他爸媽央求秋梅做媒,說喜歡上了秋紅,此生非秋紅不娶。張軍爸媽就這么一個獨苗苗,自兒子長這么大,哪見過他如此認真過,便找見秋梅,說清了兒子的意圖,并表達了他們兩口子的立場:一致支持兒子。張軍爸承若:婚事若能成功,定將解決秋紅的商品糧戶口,且內招于小城商業系統。
      秋紅爹娘一下子驚呆了,這天下的好事難道都成雙呀?大女兒秋梅剛嫁了個好人家,這二女兒的好婚事又接踵而至,雖說只見過張軍這小伙子一面,不了解其脾性和家庭境況,但聽大女兒秋梅這么一說也絕對沒錯,因為大女兒做事一向把穩,從沒錯過。可反過來,這話又該如何對秋紅和說呢?秋紅和根柱從小青梅竹馬,兩人感情一直篤好,雖說沒有定親,可兩人的感情又豈能說斷就斷呢?說一千道一萬,這事還是要過秋紅這一關呀!還有,過去不是一直指望招根柱給自己當上門女婿嗎?現在看來,為了二女兒一世的幸福,這招女婿一事也就不可能了,因為張軍是獨苗,他爸又是局長,是絕不能同意自己的兒子給別人家當上門女婿的。
      下午,秋梅讓新郎官獨自先回家,自己住在了娘家。晚上,秋梅和爹、娘,三人一起向秋紅展開了宣教。他們講國家當前形式,講城鄉差別,講婚姻決定著女人終生的幸福,講貧賤夫妻百事哀,講張軍家優越的家庭條件,講吃上商品糧,招成城鎮職工的優越性。總之,一句話,張軍和根柱相比之下就是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上,沒法比。嫁了張軍,馬上就變成了城里人,每天騎著自行車高高興興去上班,下班之后,和張軍可以壓馬路,逛公園,看電影。嫁給了根柱,每天面朝黃土背朝天,頂著頂呱呱的太陽,戳著牛屁股,根柱犁地你撒種,數年不到,臉也嗮黑了,手背也變成老樹皮了,活脫脫一個鄉下老農民了。
      秋梅和爹娘就這樣對秋紅宣教了半宿,嗓子也說啞了,嘴也磨起了泡。可秋紅一句也聽不進去。秋紅說:
      “我此生只喜歡根柱,根柱也是這個世上待我最好的人。你們這樣做不是為我好,是破壞我的幸福,同時也是白費唾沫星子,因為我和根柱早已私定了終身,他非我不娶,我非他不嫁。”
       秋紅說完這些便趴在炕上“嗚嗚嗚”哭了起來。秋紅娘為女兒拉來了被子蓋上。秋紅爹嘆了口氣說道:“哭吧!哭吧!哭出來心里就好受了。”秋梅說:“爹,娘,夜深了,你們還是睡去吧!今晚讓我好好陪陪秋紅,給她寬寬心。”
                                                         五
       第二天,早飯時程,秋紅娘照例早早地做好了飯菜。今天是大女兒秋梅回門的第二天,她做了兩個女兒最愛吃的荷包蛋,一為迎接大女兒回門的喜慶,二是為散散二女兒心中的怨氣。做娘的心呀!時時刻刻都在兩個女兒的身上牽掛著。可做好了飯,吃飯的人卻一個個上不了桌。秋紅還睡著,秋紅娘剛進的屋,揭開被子看了,枕頭濕了大半截,昨晚不知哭了多久才睡著的,那就讓她再睡一會吧!睡醒了,自己將飯親自端給她吃便罷了。秋梅和她爹一大早出去了,不在知忙啥,也沒打個招呼。
      就在秋梅娘思量著之時,根柱推門走了進來。
      “姨,我秋梅姐呢?”根柱問道。
      “哦,是根柱呀!找你秋梅姐啥事?”秋紅娘說道。
      “根柱,快坐下吃飯,看我媽知道你來,專程給你把飯都做好了。”秋梅笑呵呵地邊說話邊走了進來,后面跟著秋紅爹。
       “叔,姨,秋梅姐,你們吃吧!我吃過了。不過咋沒見秋紅呢?”根柱靦腆地說道。
      “她還沒起床呢?”秋紅娘說道。
      “是病了嗎?”根柱急切地問道。
      “不是病了,是與你有關,等你聽完了我對你說的話,你便就全明白了。”秋梅說道。
      “嗯。”根柱點了點頭。
      于是秋梅便向根柱講述了張軍與秋紅認識的經過,及張軍的家庭境況,和張軍父母對此事的看法和表態,并希望根柱能理解他們全家人的做法,并予以支持,以后和秋紅中斷來往。
      根柱低下了頭,豆大的淚水從眼眶里無聲地落下。稍頓一會后,強作笑顏,苦澀地說道:
      “叔,姨,秋梅姐,你們的話我聽明白了。我知道你們這樣做都是為秋紅好,為秋紅好就是為我好。因為我自認認,我根柱來到這個世間,就是為兩個人而活著的:一個是我娘,另一個便是秋紅。的確,以我目前的狀況確實不能給秋紅帶來‘幸福’,也許只有苦難。與其守著秋梅看著她陪我受苦,何不放手開來,遙看秋紅幸福呢?既然張軍爸能幫秋紅解決城鎮戶口,幫她招為商業系統的城鎮職工,這對秋紅來說又是莫大的機遇和好事呀!對此,我真心為她感到高興。另外,我還有一件事要告訴并拜托你們,我想離開咱們村子,去外面闖一下,看是否能混出個眉眼,在我離開村子后,希望你們能夠照顧好我娘。我娘好著,我就好著,與秋紅之間一刀兩斷,絕不來往;我娘若有個三長兩短,今天在座的各位,我誰也不能原諒。還有,在我走之前,我希望再見見秋紅。”
      “可以。”秋梅答道。
      根柱站了起來,和大家一起向屋里走去。屋里,秋紅正安詳地熟睡著,俊美的臉龐上還殘留有淡淡淚痕。根柱深情地望了秋紅一眼,轉身向秋紅爹娘深鞠了三個躬,大步向屋外走去。
      一小時后,秋紅醒了過來,洗把臉后,吃了碗娘做的荷包蛋,徑直來到了根柱家。在根柱家,根柱娘哭著告訴秋紅,說,根柱走了,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根柱臨走時讓她轉告秋紅,希望秋紅不要等他,和張軍結婚好好過日子,祝愿秋紅幸福,因為秋紅的幸福就是他根柱的幸福。
       秋紅聽到這里,抱住根柱娘放聲大哭,說:“娘,以后你就是我的親娘!”三年后,秋紅和張軍在小城喜結連理,跨入了婚姻的殿堂。
      婚后的第三天,秋紅正準備和張軍一起回門,回趟村子,順便為根柱娘挑些水,看看米面油還夠不夠。可姐姐秋梅卻打來電話,說,爹娘來到了小城,現在在她家,讓秋紅和張軍徑直來她家就對了。
      秋紅納悶了,前天自己的婚禮結束后,二老便嚷著要回去,說城里的生活過不慣,被姐夫用小車送回去了嗎?怎么今天又來小城了。難道姐姐在撒謊不成?懷著半信半疑的態度,秋紅和張軍來到了秋梅家。
      門打開了,二老果然在秋梅家,臉色陰郁,像是發生了什么大事。在秋紅的一再追問下,二老才說清了事情原委。原來前天晚上,根柱家失火了,三間廈房被燒了個盡光,根柱娘被活活地燒死在廈房里。根柱現在還沒有聯系上,村里的人們正在為根柱娘的喪事犯愁。
      “哇!”秋紅失聲慟哭起來,腦際間不覺浮現出根柱娘跌跌撞撞在火海中掙扎的情景。
      “哪村里人咋不救呢?”秋紅慟哭了一陣,厲聲問道。
      “誰說沒救,全村人都出動了,可因為火災發生在半夜,火勢太大,大家都從家里端水潑,可不起作用呀!最終待把火撲滅,根柱娘卻早已被燒得失去人型,糧食家具也全燒光了。”秋紅爹說道。
      “太慘了!根柱還不知道呢?要是知道了——知道他娘死得這般慘,咱們全家可怎么面對呀!因為他臨走時可對咱交代過,讓照顧好他娘。”秋紅娘說。
      “等回來再說吧!”秋紅爹喃喃地說道。
      “爹、娘,我要回細柳村為根柱娘辦喪事,以盡女兒之孝。”秋紅擦了擦眼淚,說道。
      “我的瓜女子,今天才是你新婚的第三天,要知道新人一月之內是不能參家喪事的,不吉利。”秋紅娘說。
      “我不管吉利不吉利,反正我要參加。我秋紅此生沒緣給她老人家當兒媳,難道連當女兒的權利也被人剝奪了嗎?”秋紅質問她娘道。
      “反了你!偌大個席劉村離開你秋紅難道連喪事都辦不成嗎?張軍、秋梅,你兩好好把秋紅在這里給我看住,我和你媽回村了。”秋紅爹厲聲呵斥秋紅道,隨后和秋紅媽一并走出了秋梅家門。
      秋紅趴在姐姐的床上再次失聲慟哭起來。可哭又能起什么作用呢?能改變自己的命運嗎?能使根柱娘起死回生嗎?也許都不能,而她也只能哭了。
                                                         六
      根柱是在他娘出殯那天趕回席劉村的,他是從新疆坐飛機直達省城,然后在省城雇了輛出租車直接趕回到席劉村。原來席劉村有個小伙叫王平,一直和根柱非常友好。三年前,根柱答應了秋紅爹的請求,斷絕和秋紅來往。為了使秋紅死心,根柱隱匿了自己蹤跡,唯獨和王平私下進行著電話聯系。每隔一月半載,王平都會趕到小城的郵電局,打長途電話告訴根柱家里的情況。前一兩年,當王平在電話中告訴根柱,秋紅每天都會去根柱家,為他娘挑水、洗衣服、做飯,還在苦苦等他時,根柱的眼眶濕潤了,當時,他是多么想念秋紅,多么想念娘,多么想回到生他養他近二十年的家鄉席劉村。可他當時初到新疆,人生地不熟,頻繁找工作、換工作,錢也沒掙下多少。這個時候回去和自己當初在家時沒什么兩樣呀!席劉村人還會用老眼光看他,秋紅爹、秋紅娘還是不能將秋紅嫁給他,接受他這個準上門女婿。他一定要在新疆穩扎穩打、干出一番成績,讓席劉村人刮目相看。后來,他進入了一家建筑公司,學瓦工、學粉刷,接觸了圖紙和設計,而且還當上了瓦工班班長。就在他一展宏圖,準備在新疆大干一番時,王平打來電話說秋紅出嫁了,所嫁的人就是能給她帶來商品糧戶口和城鎮職工的張軍。根柱痛苦極了,想象著陪伴自己一起長大,且深深被自己喜歡的女孩今天就要變成別人的新娘,他的心情能好得起來嗎?那晚,他喝了好多好多酒,最后便在床上不知不覺睡著了。第二天一大早,辦公室有人敲他的門,說有他的電話。他拍了拍還有些發暈的腦袋,匆匆趕到了辦公室。電話是王平打來的。王平在電話中說,他娘歿了,源于一場火災。
      火是根柱娘放的 ,根柱娘死于自殺。這是公安機關給出的結論,并讓根柱在事故結果上填了字。據公安機關調查和知情證人舉證,列舉出根柱娘自殺的三點證據:一、有人見根柱娘在事發先一天將許多干柴禾抱到自己臥室,但誰也沒想到她這是為自焚做準備。二、火災發生在凌晨兩點,這個時間段一般人正處于深睡眠狀態,根柱娘肯定是怕其他時間縱火會被人施救,而精心選擇了這一時間段。三、根柱娘曾對人說過,假如秋紅不能嫁給自己的兒子根柱,他活在這個世上也就沒有意義了。
      對此結論,根柱沒有做過多辯解,他只是在辦理完他娘喪事后,向席劉村的父老鄉情深深地鞠了三個躬,便又返回了新疆。這是許多天后,姐姐秋梅告訴秋紅的,此時秋紅的情緒已漸漸好轉了。
                                                         七
      秋紅婚后的日子也算過得溫馨而舒適,張軍爸沒有食言,他通過自己商業局長的權利和人脈,順順當當把秋紅席劉村的農業戶口轉為永清縣的城鎮戶口,且破格招錄為永清縣百大樓鞋帽柜的營業員。
      第一天上班,首先例行的是職工晨會,秋紅萬沒有料到晨會上講話的竟是自己的婆婆田秀娥。當秋紅站在營業員隊伍中猛然看見婆婆一本正經地走上臺前時,她心里不由得噗噗亂跳亂跳,臉色通紅,且不自覺地低下了頭。
      “席秋紅,想啥呢?抬起頭來,開會期間思想可不能開小差。”田秀娥剛一開會,便對秋紅進行了點名批評。
      “我沒想啥。”秋紅辯解道。
      “嘿嘿嘿!”人群中傳來窸窸窣窣的嘻笑聲。
      “笑啥呢,沒一點組織觀念和紀律性!”田秀娥一臉怒色,厲聲訓斥眾人道。人群一下子變得鴉雀無聲。
       會后,秋紅在鞋帽組組長地帶領下,來到柜臺,開始了她的商業工人生涯。第一天上班,她便有些鬧心,是因婆婆的霸道嗎?不講情面嗎?還是她還沒有融進這城市生活中來,沒有忘記生她養她的家鄉席劉村,以及村口那條清悠悠的永清河,河邊那棵四五個人連住手才能合攏的大柳樹。
      每天下班之后,張軍都會準時騎車來接秋紅。張軍騎著自行車載著秋紅一路在永清縣城的大馬路上一路狂奔,身后不覺傳來嘖嘖的贊嘆聲:瞧這倆,郎才女貌,多么般配的一對呀!這時候,張軍的車子蹬得更快了,秋紅的心里也蕩漾出一股喜滋滋的甜。空暇時間,他們也會相伴去小城的公園游玩,雖然這公園是那般小,沒有假山,沒有人工湖,只有幾塊小草坪,數十棵景觀樹,以及景觀樹下數張油漆斑駁的連椅。可這一切就夠了,她是一個容易滿足對生活沒有多大奢望的人,這一切也足使她快樂了。當然,他們有時候也會去體育場打球,雖然他和她的球技都不怎么好,可是他們卻玩得很開心,她感覺這就是幸福。有時,他們也會去影劇院看電影,在放映大廳,當她目睹一對對相依相偎的戀人或喁喁私語,或在眾目睽睽之下做著更為親昵的動作時,耳根不由得發熱,心里同時想:這難道就是城里人?這難道就是城里人的生活方式嗎?他和她也會去橫跨縣城的永清河邊散步,目睹清澈的永清河潺潺流淌、歡快向東而去,她就會想起上游距縣城十五里之遙的永清河,想起自己和根柱一起捉螃蟹、逮泥鰍的情景。
      生活如流水,一天天歡快流逝而去,兩年后,女兒菲菲出生了,八年后,菲菲上小學了。那天,秋紅剛給女兒報完名往回家走,碰見了姐姐秋梅。秋梅一臉喜色,告訴秋紅自己當上副校長了。就在秋紅由衷為姐姐而感到高興,且為她祝賀時,秋梅的臉色一下又變成陰沉。秋梅說:“根柱從新疆回來了,人現在就在縣城。”秋紅目驚口呆。
      根柱確實回來了,四天后,秋紅在接完菲菲放學回家途中與根柱不期而遇。十一年不見了,根柱變了,變得深沉了,更加不擅言語了,也顯得有些胡子拉碴了。
      “根柱,這些年你可好嗎?”秋紅問道。
      “好!”根柱說。
      “姨歿了,我對不住你呀!”
      “過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了。”
      “這次回來,你還走媽?”
      “不走了。”
      “那就好。”
      “沒事我走了。”
      根柱走了,望著根柱遠逝的背影,秋紅淚如泉涌,怔怔了半天,才拉著菲菲的手向家走去。
      從與根柱見面后短暫地交談中,秋紅感覺到根柱還是沒有從昔日的感情漩渦中走出,可這一切,又能起什么作用呢?自己現在已是別人的媳婦了,已是一個六歲孩子的媽了,是不可能回到從前了。此時她只希望根柱在以后的生活中會過得好些,也很想盡心去幫助他。后來她聽說根柱在勞務市場攬些瓦工、抹灰、裝修之類的零活干,再后來又聽說他在裝修這一行里因技術過硬、服務態度好、收費低廉而頗有名氣,后來又聽說他在縣城南關租了間民房結婚了,媳婦名叫水仙。這下她放心了,心安理得了,終于可以松口氣了,因為他終于被這個城市接受,被這個城市容納了。
      日子平靜了,時間也好像也過得特別快,轉眼又過去了六年,她的女兒已上初中了。這一年,她所工作的百貨公司由于資不負債,宣告破產,她成了一名名副其實的下崗工人。她下崗了,婆婆辦理了內退,公公也因某些經濟問題退居了二線,而張軍呢,也在農工部司機那個崗位上干得風雨飄搖,因為新上任的部長曾和公公是死對頭。
      對此,最不能容忍且在家中大發肝火的要數婆婆田秀娥了。田秀娥說造成自己家庭目前這種悲慘現狀的罪魁禍首就是農民工進城了,大批的農民不好好在自己家鄉種地,偏偏跑進城里和城里人搶飯吃,這些人不但和城里人搶飯吃,還搶辦什么公司,搞什么民營企業,其結果民營的都上來了,國營的卻被破產了。她這多半輩子都過去了,黃土也快涌上上半身了,以后,他和老伴就過過養養花、溜溜鳥的生活了,關鍵是自己的兒和媳婦難過了。難過歸難過,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為人父母只要為兒子把媳婦娶進門就算任務完成了,現在,她不但給兒娶了媳婦,還做牛做馬把孫子帶了十二年,現在她啥也不管了,該享享清福了,剛好,她看好了一個新樓盤、里面有一套精裝修的兩居室,她把自己和老伴這幾年攢的老本拿出來,剛夠買,舊樓就無償送給兒和兒媳吧!總之一句話,人生最美夕陽紅,再不享受就沒機會了。一個月后,婆婆和公公喬遷新居,搬走了。
      婆婆和公公搬走之后,秋紅將自家的房子進行了重新裝修,雖然是舊房子,可經過一番收拾也給人一種全新的感覺,秋紅感覺值了,心情也一下好了許多,她是一個簡單的女人,知足常樂。半年后,她所工作的百貨大樓被一家民營公司收購,重新裝修之后更名為永清商廈。按照相關政策,她和過去的一幫老姐妹優先被商廈安置錄用,身份變了,過去響當當的城鎮職工,國家主人,一夜之間變成私營老板的打工仔,但相比過去,福利卻提高了,工資也提高了,她樂于接受。
      這時候,秋紅從姐姐的口中得知,根柱現在的事業蒸蒸日上,不但在陽光小區買了房子,而且還注冊了屬于自己的裝飾公司。這一切使她感到欣慰,且由衷為根柱而高興,雖然她明白,此時的根柱已與自己毫不相干、沒有任何關系。一天,秋紅再次在街上碰見了根柱,還有他的媳婦水仙,以及他們叫不上名字的兒子。秋紅本還想跟根柱打個招呼,但看見根柱臉色陰沉,沒有理睬她的打算,秋紅便沒有言語,誰料在他們擦肩而過的一瞬間,水仙卻把根柱推了個趔趄,水仙說:“根柱呀,碰見你朝思暮想的小情人咋不吭氣呢?真是個沒出息,人家蹬了你,你至今對人家還是念念不忘。”水仙的這句話深深地傷害了秋紅,使她的心好痛,同時決定,此后再也不理睬根柱。
      時間又過去了三年,秋紅的女兒菲菲已上高中了。一天,張軍回家說,他打算辭職開出租,自己當老板,不再到農工部干那個零時工了,既不掙錢,還老受人氣。這個決定得到了秋紅的堅決支持。可經營出租,買車加辦理手續,總共需要三十萬。三十萬,秋紅家拿不出這么多現錢呀!無奈之下,張軍選擇了銀行按揭。車買回來了,手續也辦齊了,生意也相當可觀,可張軍一下卻變成了小氣鬼、吝嗇蟲,家里稍微有點閑錢便拿到銀行存成了定期,好生些利息,早日還清銀行的貸款。誰料,今天出車不順,碰了人,且讓秋紅費了這么大的周折,繞了那么大的彎,使秋紅欠下了根柱的情。到如今錢還沒還呢!秋紅睡在床上越想越煩了。
      就在秋紅躺在床上回想往事之時,電話鈴聲猛然響起,秋紅接起了電話,電話那邊響起一個溫柔的女聲:“秋紅,我是水仙,剛才你給根柱打電話了吧!是為還錢的事吧!根柱和張軍一塊去交警隊了,電話忘在家了,沒拿!恰好又調在靜音上,我沒聽見。剛才根柱從交警隊打來電話說,事故已經處理妥了,讓你不要操心,錢嘛!也不要急著還,咱們畢竟是一個村的,是鄉黨嘛!以后打交道的時間還長著呢!”
      “咣!咣!咣!”樓梯上響起熟悉的腳步聲,是張軍回來了。秋紅狠狠地把手機往床上一扔,喃喃地說道: “張軍、根柱、你們倆害得我好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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