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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老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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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海延 發表時間:2016-01-08 21:04:52 評論: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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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者按:這是一篇精美的小說,情節、人物、環境、主題、架構、語言、章法等等都是一流的,尤其小山的結尾處理得很棒,有小小說結尾的意境!

       去年夏天的一個周末,我帶著兒子在家里休息,突然覺得屋里光線一暗,扭頭一看,只見一個工人坐著吊裝繩,緩緩滑落到我家窗前。那段時間,我們這片小區正在重新粉刷墻面,經常會有工人在樓外高空作業。

       這時,四歲的兒子也看到了窗外的工人,特別興奮,立馬大叫了起來:“爸爸快看,蜘蛛俠叔叔,蜘蛛俠叔叔來我們家啦!”兒子一邊叫一邊跑到窗邊,蹦跳著朝窗外揮揮手。我趕緊上前抱起兒子,窗外正在忙碌的工人看到我和兒子,微笑著對我們擺了擺手。

       當時,我也沒多想什么,伸手就打開了窗戶,窗戶一開,我便感到一股巨大的熱浪滾滾涌進屋內。現在正值盛夏,又是晌午,屋里一直開著空調沒感覺,打開窗戶才覺得外面熱氣逼人。我不由得皺了皺眉頭,這才看清楚了外面的這位工人,他大概三十多歲左右,臉曬得通紅,有點嚇人,額頭上的汗珠子不停地滴落下來,身上的背心早已完全濕透了。

       兒子見窗戶開了,就向窗外伸出手去,張口叫道:“蜘蛛俠叔叔!”我有點尷尬,忙一拍兒子的屁股:“亂叫什么呢!”那位工人卻一點也不生氣,笑呵呵地說:“沒事兒,沒事兒!”

       我一聽他的口音,不由得問道:“你是四川的?”工人笑道:“是啊,四川達州的?!蔽覙妨耍骸拔乙彩撬拇ǖ?,四川廣安的,跟你們達州挨得很近呢?!?/p>

      “哎呀,確實是老鄉啊!”工人很親熱地叫了起來。我除了三個月前給老家打過電話,也很久沒說家鄉話了,此時嘴里的家鄉話不由得脫口而出,打趣道:“我們四川老鄉真是無處不在??!”工人笑著說:“是啊,兄弟,這是你自己的房子嗎?”我搖搖頭,說:“不是,公司的。”工人問:“你們公司的效益不錯吧?”我笑道:  “不錯,還可以,工資這兩年有所提高。”

      “厲害,厲害!”這位窗外的老鄉沖我豎了豎大拇指,“兄弟你混得真不錯。”他和我說話時,雙腳本能地蹬在我家窗臺上,雪白的窗臺立刻印上了兩個黑腳印。我有點不快,正想關上窗戶,不料這位老鄉似乎聊上癮了,又問我:“兄弟,你在福建做什么工作的啊?”我不好意思太冷淡,只好答道:“我和朋友一起合伙承包服裝后道。”

      “服裝后道?”老鄉顯然對這個行業很陌生,的確,我們四川是盆地丘陵地區,平日里誰也不接觸服裝后道方面的工作,我只好簡單地向他解釋了一下。老鄉聽得很認真,不時點頭回應,最后,他看我不說話了,就又問道:“那你們公司一定很賺錢吧?”

      “這個......”我一怔,笑道:“一般吧?!痹谖覀兝霞夷沁叄绕涫寝r村,可能很多人還不懂得“隱私”這個概念??催@老鄉聊得沒完沒了,我再次想關上窗戶,這時老鄉突然又發問了:“兄弟,你多大了?”我有點不耐煩地說:“我85年的。”老鄉一愣,笑著說:“原來你比我大啊,我是88年的,你們在城里就是會保養,不服不行啊!”我沒想到這老鄉比我還小兩歲,本以為他差不多三十多歲了呢。眼看老鄉又要發問,我趕緊搶在他前面說:“聊了半天,耽誤你忙了。我關窗了,你高空作業,一定要注意安全呀!”

       老鄉點點頭,說:“這活兒是我老婆的表哥托人介紹的,在體力活里收入算高的了,沒關系還拿不到手呢!好,不聊了,我已經落下一截子了,再不干就完不成任務了?!闭f著他拉著吊裝繩,離開了我家的窗口。我頓時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不由得苦笑:這老鄉也太愛聊天了吧。

       等他下去后我才發現,聊天的這陣子,屋里的空調涼氣都快跑光了。我趕緊關嚴窗戶,把空調的溫度調低,很快,房間里面又恢復了涼爽。

       休息了一下午,傍晚時分,我想起今天和朋友約好了,晚上要聚餐,換了衣服就帶著兒子一起出了門。這時已是下午六點多鐘了,可一出樓道口,還是覺得悶熱難耐。我騎著車帶著兒子,駛出小區大門,看見那位老鄉正和幾個工友蹲在路邊吃西瓜,看樣子,他們剛做完工,正在休息。

       我突然覺得就這么騎車過去有點不禮貌,畢竟幾個小時前聊了那么久,于是騎車快到他們的時候,沖著老鄉喊了一聲:“哎,老鄉,我出去辦事了,再見??!”

       老鄉看見我過來了,愣了愣,隨即就拿起切開的半個西瓜,朝我迎了上來。他笑呵呵地說:“來,來,吃點西瓜!”說著直把西瓜朝我手上塞。我還沒來得及推辭,兒子就伸出手接住了,抱在懷里。我還想推辭,可老鄉似乎看出了我的意思,他連忙低聲說:“老鄉,讓孩子拿著吃吧,我要感謝你??!你不知道,今天你幫了我的大忙了??!”

       他說什么,幫了大忙?只見老鄉盯著我,有點神秘地說:“你可不知道,今天是我第一次干這種活兒,到你窗外時,我已經頭暈得厲害,看什么東西都閃著白光,隨時都有可能暈倒了,我是咬牙死撐這呢。這時候,你打開了窗戶,你那屋里的涼氣一沖,我的眼睛這才看清了東西,和你聊著天,你屋里的涼氣一陣一陣吹過來,我的腦子才慢慢的清醒了過來......”

       聽到這里,我突然明白了:難怪下午老鄉羅哩羅嗦地和我聊了這么久,原來,他是想借著聊天吹一會兒我家的空調,好緩解一下中暑的癥狀?。?/p>

       老鄉后來說的話,我幾乎都沒有聽進去,等我緩過神來的時候,老鄉早已經在遠處向我揮手告別了。我慢慢騎著車子,思緒無法平靜:沒想到一點點善意,對生活艱辛的人們來說,竟是極大的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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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責任編輯:野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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