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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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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叢莉 發表時間:2015-09-11 17:0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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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作者的一個“笑”字讀后,給人一種無法言表的悲酸之感!作者用真摯濃郁的情感之筆,為我們詳細闡述了自己親愛的祖母一輩子酸甜苦澀的命運。祖母在作者的心里和眼里,是一位集善良、慈悲、又特別守舊、遵循老思想的老人。因為在老人的舊觀念里,男人是一個家的頂梁柱和“整個天”男人做什么都是天經地義的。即便父親時常旁若無人自由自在地”出恭“祖母都感覺是最正常的事情。然而,在她的眼里,作為一個女人,就要”笑不露齒“,吃飯不能出聲,這就是祖母的家教!通過文字,我們能感知祖母是一位很慈祥可敬的老人。她的一生充滿了太多的不容易,只因為她深受舊禮節的約束!正如作者所說,人生如此苦短,祖母她老人家活了一輩子,竟然從來就沒有開懷快樂大笑過一次,實在遺憾!唯一令人欣慰的是,當祖母看到作者有了大胖兒子之后,很是高興的笑了一次,這一次笑,足夠欣慰作者一生一世!很深情的文字,溢滿了對祖母深深地思念與緬懷之情!推薦共享!問好作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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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總能隨時隨地走進我的夢里,以至于在將近三十年后想起她時,也毫無模糊的跡象。但無論她的形象怎么清晰,我也看不見她的牙,任憑費盡腦筋也回想不起;黑的白的?或者和這里大多數人 一樣,噙一口金黃的苞谷粒?如果說在我沒有記憶以前它已經脫落了,也該留下牙床,但是連牙床也不曾撲捉到,如果說在吃飯的時候總會露出一絲兒痕跡給人看到,但是在那樣的被動的日子誰又會閑著研究那個,何況在那么一雙嚴厲的眼睛掃視下,何況夾雜厲聲的訓斥: “各吃各的,不說話又沒人把你當啞巴!“或者:不要敲桌子--不要吧唧嘴--不要把筷子插到碗里--不要在盤子里撿菜吃! 祖母有時也去門前同村子的婆婆們閑話,她一般都是找一塊干凈的大石頭,或坐在高腳凳上(我們慣稱一溝子板凳),然后把雙手撐在拐杖上,她很少參與話題,只是很安靜的聽著,她也從不拿那些婆婆的碎話去傳,即使在家中也從不提起,只是在她們說到傷心處,才絮叨幾句安慰的話語,并用深深的嘆息表示對這樣的生活和命運的認同。說到特別有樂子的事情她也會跟著笑,但從不見發出聲響,只是在那一雙沉重而滄桑的大眼里劃過那么一瞬的,很淺很淺的一個表示笑的意思。 她不善笑,也不許我們放聲,大概暢懷的笑在她的心里是一種很糟糕,很晦氣的東西,要是誰不小心刺中了她的耳洞,她定會說:“不準笑!”若再敢繼續,便是:“男笑癡、女笑瓜,媳婦一下失了天下。” 大概因為是這樣,我才不能在她嚴實的嘴巴里回想到細節。而她所指的天下就是男人,女人不過是來這天下討一點生活罷了。根據她仙逝后的碑文推斷,我的祖父在她不到四十就撒手了,我們的三爸那時在外地工作,她的天也就是我父親,所以父親永遠都是對的,除了被四鄰八舍看好的才干、手藝,孝心,連同他邋遢的個性都被她全部包容。所以父親是可以大笑的,但是父親和祖母一樣都是不善笑的,他的脾氣很火,腸胃卻保持良性,他是個大胖子,吃飯的時候總有些過剩的干響在屁股下面按耐不住,他一抬屁股就放走一個,一抬屁股就放走一個......他放的及其大方和自然,即使來客也照樣,邊聊邊放,毫不改色。但即使這樣我們也不能笑,或者習慣了,忘記了笑,像他忘記了正在吃飯。 除了毫不顧忌的排出腸胃里多余的臭氧,父親睡覺的時候喜歡把腳很舒展從破了的窗洞里伸出來,橫到院庭的人行道上,如果他不小心放長了,我們也只能彎著走。他的腳上除了每日上班路上的征塵,廠子里各種機器油的味道,還有多余脂肪和汗的合成劑。每當這時,我就很氣餒,很擔心,怕我的某個同學不小心闖進來,給當笑話宣傳出去。但是被一直保持著潔凈嗜好的祖母看見了從來不帶一個字的批評,好像那是一棵早就成了型的歪脖子樹,沒有必要糾正它。 所以,祖母總是忙,忙完一家人的飯菜,兒孫的穿戴,幾乎每個星期都就帶著我在院子的太陽底大洗大涮。那時我們插隊住在鄉下,吃水需到村子外面很遠的井里去挑,很不容易,為此,我曾和比我大一歲的大哥舉起扁擔干過一仗——當然,我用的是燒炕拐拐。而婆對這些毫不體察,每次先入水的衣服都是父親的,那些勞動布,又臟又沉,放在水里洗過,需放在桌子上打上肥皂洗衣粉,再狠勁用毛刷刷,完了繼續一次次的漂洗,到頭來也不見得洗的干凈。但若是我偷偷先洗了自己的,或不太臟的,她肯定大為光火,罵我少調失教,說這樣我父親在外面會背氣,當然,如果先洗了他孫子的,她也不會太在意,因為他們都是男人。大概女人的晦氣是天生的,而男人的晦氣都來之女人,也未必可知。 但即使這樣防備,父親在外面混的還是不好,今天挨了人整,明天挨了批,父親混得不好,她也就更不拘言笑了。后來總算取消了成分制,家里的日子漸漸好了,先是做糕點,再后來回了城,父親開了兩個電器修理店,經濟慢慢寬松起來,家里的其他成員不敢說,祖母每早的一碗羊肉泡,只要她想吃,就沒問題。 那時祖母已經七十多了,沒了脾氣,沒有力量干活,也沒有力量再要求晚輩按著祖輩的行為舉止去為人處事,因為此前兩年又被精神上患了毛病的母親追了幾步,跌倒送進醫院拍片又被醫生看走了眼,此后便一直拄著那個高腳凳挪著走,而城里從前的老熟人這時不是變陌生了,就是已經作古了。我記得她總是孤獨的坐在公路畔,來回地望著行人,若是遇上來看望的親戚或從前村子里進城采購東西的老者,說起話來,眼角總是濕亮濕亮的。但那不是相逢的歡喜,而是悲于命運的無常。 唯一看到她舒心的笑,是在我已經結婚并生育了我大兒子后,那次的笑也只是一個意外。那是88年,才過了春節,春寒料峭,大街上行人寥落,太陽慘淡的光線已經走到修理店對面的瓦房頂上,我抱著孩子去看她時,她的眼睛也落在光線的位置。 父親和弟弟都在另一個門店里忙乎。她穿著她那一代人特有的大襟襖,永遠的一身黑灰,那天她的褲子上沒有打綁腿。微寒的風掠過她稀疏的頭發,有幾根飄動起來,像冬日土埝頂的毛毛草。她的目光里有一些凄涼,又像是臨睡時的空洞和麻木。 我叫婆,她轉過身,眼睛活泛了一些,我解開包裹讓她看孩子,她說她想抱娃, 不知道娃要不要她。——按迷信的話講,被小孩拒絕的老者或病人,都是不久于人世的。那時候想必她是存有這個心事的,但我只管帶著初為人母的快樂而快樂著,并不曾留意。 聽了她的話,我說,這么碎(小)一點點,哪會認生?把孩子放到她懷中,大概因為孩子沒有哭鬧,她看起來高興了一些,目光里露出了少有的溫和慈愛,“哦哦”的哄了孩子幾句,臨了,捏住孩子的耳朵,很有些意味地說:“這娃的耳朵,是福相。” 那孩子的耳朵是公認的大,像個小佛,拉著長長的耳輪。我不止一次聽到過這樣的贊美,聽她這么一說,我卻想起此前發生的一件事,說:“這倒是真的,那天我們從產院回去,我阿家(婆婆)把這碎東西包的嚴實的,跟個粽子一樣,走到村里,人家要看娃,打開一看,只有腳,沒有臉。你說,成十里的路,他咋就不哭不鬧?” 也就是這段話,她笑起來,不知是笑我說起話來前言不搭后語的傻樣,還是笑孩子的婆待孩子的粗心。她笑的肩膀肚子也突突的抖,但那愉快的聲音到底也沒有從嘴里跑出來...... 第二年新歷四月,祖母就害病走了。有好多天,我悲不自己。我想,她應該是從生以來就被灌輸了很多稀奇古怪的思想,只怕這一輩子也沒有笑出過聲,而人生快樂的時光又是多么的短暫,她都沒來得及開懷一次,就那么匆匆的去了...... 寫于2015年8月22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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