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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雙精致輕盈的休閑皮鞋，典雅簡潔，大氣時尚，格外討人青睞。沒想到穿著上街一溜達(dá)，右腳后根就差點(diǎn)被磨出血泡。

    新鞋子總會有些磨腳，對于初次磨合的失和，我還有所心理準(zhǔn)備，而隔周之后，重蹈覆轍，再遭“皮肉之苦”時，我對鞋與腳的和諧緣分便有所懷疑了。為了不再委屈自己的腳“雪上加霜”，只能暫且將新鞋打入冷宮，束之高閣，也不眷戀它還是什么馳名品牌了。

    輕揉著疼痛的腳，訴說著新鞋磨腳的酸楚，沒能博得誰的同情，反而被取笑了一番：“有新鞋子穿的人還埋怨什么，有人連鞋子都沒有呢；即便沒有鞋子穿，也不該埋怨什么，有人還沒有腳呢。”

    這話帶有幾分戲謔，幾分譏諷，幾分幽默，也充盈著人生的哲理，給人以啟示，給人以思索。不經(jīng)意間，那些漂在心海間關(guān)于鞋子的記憶碎片，瞬間被整合在一起。

    童年是我的布鞋年代。從蹣跚學(xué)步開始，護(hù)腳的大都是布鞋，那是奶奶外婆手工做的。布鞋通爽透氣，穿著舒適，樣式是一成不變的老面孔：白色的鞋底，黑色的鞋面。

    在家經(jīng)常看奶奶外婆制作布鞋，先將白色土布一層又一層用漿糊粘貼在一起，曬干后按鞋底樣剪好，然后是納鞋底。納鞋底是件頗費(fèi)力的事，先要用細(xì)尖的錐子將厚厚的鞋底扎透，再用手指上戴著的“頂針”，頂住粗針的“屁股”，讓針擠過鞋底的錐眼；接下來便是拽線，線拽得越緊，針腳越細(xì)密，鞋底就越結(jié)實。最后在鞋底上縫上用多層厚布做成的鞋幫，一雙布鞋才算大功告成。

    做鞋是千針萬線的活，費(fèi)時費(fèi)力，我家兄弟多，一般過年時才給每人換雙新鞋。平時不敢有穿新鞋的奢望，一年到頭有雙舊布鞋也心滿意足了。

    上小學(xué)三年級時愛上晨跑，天剛蒙蒙亮，就奔跑在細(xì)石子鋪就的公路上，吸吮著清新的空氣，聽著腳底下“嚓嚓嚓嚓”的跑步聲，感覺自己虎虎生威。可是一個月跑下來，鞋底已薄如紙板，大腳趾也探露鞋外，這不免有些令人沮喪。

    不敢糟蹋鞋子，晨練只好赤腳。不管天熱天冷，鞋子沒穿腳上，反而拿在手中。開初光腳踩著細(xì)石子跑，扎得呲牙咧嘴的，后來腳板磨得賊厚，也就無所畏懼了。如今幾十年過去了，腳板的細(xì)柔似乎已經(jīng)重生，再也不敢光腳走路，然而當(dāng)年光腳跑路所塑成的寬扁腳型，興許今生不會改變了。

    記得四年級時學(xué)校舉行5000米的越野賽跑，比賽場地就是每天晨練的公路。我自信滿滿，摩拳擦掌，志在必得，希望能看到自己晨練的效果。比賽那天，我異常亢奮，一反常態(tài)，到了公路并沒有脫下布鞋。前2500米折返時，一個高個子的校田徑隊隊員跑在最前面，我頗有信心地緊跟著，準(zhǔn)備在最后200米來個沖刺超越。離終點(diǎn)越來越近，在同學(xué)們震耳欲聾的加油聲中，我腳底生風(fēng)，奮力追趕。當(dāng)我領(lǐng)先最后二十來米時，意外發(fā)生了，布鞋的那根橫條鞋帶忽然崩斷，鞋子一松，腳底一個踉蹌，我重重地?fù)涞乖诘兀劭粗偁幷邚淖约荷砼猿^。

    我傷心，我流淚，并不為摔傷雙肘雙膝的斑斑血跡，只為到手的鴨子飛了，未能拿到夢想已久的第一。終點(diǎn)線上，拿著斷了鞋帶的布鞋，我默默無語。同學(xué)們圍攏我，安慰我：“你跑得比冠軍更快，只是輸在了鞋子上，那位冠軍穿著嶄新的田徑鞋呢。”

    小學(xué)畢業(yè)那年，塑料涼鞋風(fēng)行，我依然穿著“板鞋拖”（木板的拖鞋），多少有點(diǎn)自卑，心情郁郁寡歡。一天，母親答應(yīng)發(fā)工資后去買一雙塑料涼鞋，那心里真是樂開了花。好不容易等到母親發(fā)了工資，目送她去買鞋。站在院子門口等著等著，可是等到的是兩手空空、臉色戚戚的母親。買鞋的錢全讓小偷給摸走了。整整三四天，家里誰也不高興，多么讓人郁悶，讓人心酸。

    初中是我的解放鞋年代。綠色橡膠鞋底，綠色的帆布鞋面，這比起布鞋應(yīng)該更神氣更耐穿。那時正在長個子，大腳趾頂著鞋子嫌短時，就可以換雙新鞋子。為了早點(diǎn)換雙新鞋子，即便鞋子還算合腳，我也曾虛報鞋子太緊太擠腳，該換大碼子的鞋了。這謊言偶爾也得逞過，讓我提前告別舊鞋子，擁有新鞋子。

    厚厚橡膠底、白色鞋面鑲有紅色條紋的回力球鞋風(fēng)靡之時，擁有它成了每個少男的夢想，這于我卻是奢望。后來有了一雙田徑鞋，也讓我榮耀了好一陣子。穿著雪白的田徑鞋，走路都要睜大眼睛，小心翼翼，生怕踩著臟東西，玷污了鞋面。每次洗鞋，最后都用白粉筆（順手拿學(xué)校的）涂擦，然后蓋上布放在太陽下曬干。回想那時的珍惜程度，覺得蠻滑稽可笑的。

    我的皮鞋年代是在自己賺錢之后。那時開始注重自己的“行頭”。所謂“行頭”：“行”指鞋子（行、鞋方言諧音），“頭”指頭發(fā)。那時男生還不興留長發(fā)、染發(fā)、焗油，只需勤理發(fā)洗發(fā)梳頭就行了，那唯一的一雙皮鞋可是每天都要擦，直擦得烏黑油亮，光可鑒人，為自己體面了一把。

    現(xiàn)代的人們更加關(guān)注腳下的風(fēng)采。我的鞋柜里放著五花八門的鞋，這些鞋子不應(yīng)歸類為新鞋子，因為有的是前年去年就買的；也不可說是舊鞋子，有的就只穿了那么兩三回，還嶄新閃亮的。上次匆忙之中，穿著兩只不同款式、不同顏色的休閑皮鞋上街，當(dāng)時自己茫然不知，回來后狂笑不已。臆測這個冏樣也雷不倒哪位，興許人家還以為我是追求時尚的潮人呢。

    人活著就得走路，走路就要鞋子。半世的人生跋涉，數(shù)不清走舊了多少新鞋子，走破了多少舊鞋子。無論是新鞋子，還是舊鞋子；無論是布鞋，還是解放鞋；無論是回力，還是耐克，都是生命路程的侶伴，它幫助我走過人生的一程又一程，走向生命的明天。

    新鞋子，舊鞋子，遑論新舊，其實每雙鞋子都演繹著一段別樣的風(fēng)情，書寫著七彩的人生；每雙鞋子都演繹了時代的變遷，承載著時代的進(jìn)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