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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曼與耿石之人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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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耕石 發表時間:2015-07-05 07:47:12 評論: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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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者按:反右運動中,耿石不幸被打成“右派”,被戴上了“右派分子”的政治帽子。在這個時候,周卓英公開聲明與右派分子的耿石劃清界限,而王小曼卻暗中保護他,認他為哥哥。患難見真情,事久見人心。在逆境中,耿石在母親的諄諄開導下,在依然關心愛護他的領導和好心人的幫助下,沒有消沉氣餒,對黨和共和國的建設事業依然忠心耿耿,發揮自己的專業技術專長,成功技術革新《發電機倂車操作規程》。小說再現了那個時代的真實背景,世事莫測,人生坎坷難料,榮辱不驚,隨遇而安,淡定難得。故事高潮中,王小曼、周卓英、耿石的情感糾葛亦見分曉。小說生活素材積淀豐厚,提煉深邃,人物刻畫成功,他們的內心世界、個性特征、語言特點都非常個性特色。精品佳作,傾情推薦。

    【人的命運由不得自己主宰。天將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天將降大難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卻原來都是命運的捉弄,人啊,人!

     

    【一】

    這一日終于到來,一九五八年五月初的一天,依然是艷陽高照,春去夏來,石榴花開得正紅。在破敗的大字報欄上同時貼出了兩張“公告”,白紙,黑字。

    第一張是整風運動辦公室的“關于耿石的處分決定”,內容如下:

    耿石,男,漢族,天津市人,現年二十二歲,工人家庭出身,中專畢業文化程度。一九五五年參加工作,工作中曾有良好表現。但受資產階級思想腐蝕嚴重,在幫黨整風中借機惡毒攻擊黨的領導,攻擊無產階級專政,攻擊社會主義制度,丑化黨的領導干部,形容企業一團漆黑。情節嚴重,影響惡劣,本該受到嚴厲處分。但審查過程中,認罪態度較好,經研究決定:敵我矛盾作人民內部矛盾處理,劃為極右分子,自即日起戴“右派分子”帽子,留用察看,監督勞動,以觀后效。留用察看期間每月發生活費二十九元,保留一切公民權利。

    特此公告    整風運動辦公室(章)一九五八年五月×日

    第二張公告是共青團“關于對耿石處分的決定” ,比較簡單,內容如下:

    鑒于耿石墮落為“極右分子”,經上級批準,撤銷團內職務,開除團籍。

    特此公告    共青團支部(章)一九五八年五月×日

    耿石看了“公告”淚流滿面,一哭自己成為人民的“敵人”,一哭那“工作中曾有良好表現”……

    這天王小曼做深夜班,下了班看見了“公告”,回到宿舍用網兜提了幾斤橘子,像做賊一樣地來到小南湖,她邊走邊回頭,生怕被人看見。走進院門看見艾媽媽正在低頭洗衣服,王小曼蹲下來拿出兩個桔子遞給艾媽媽:

    “艾媽媽,吃橘子。”

    艾媽媽像是嚇了一跳,肩頭顫了一下,抬起頭來看著王小曼:

    “你怎么敢來啦,不是不讓你進這個院子的門嗎?”

    王小曼把嘴伏在艾媽媽的耳朵邊,輕聲說:

    “我來給大娘道喜來啦。”

    “你這個死丫頭,鬼鬼祟祟的,大家正傷心著呢,你來道喜?安得什么心哪!”

    “您不知道,您沒看見開會時的那種陣候,公安局經保科的人來了幾次,我的媽呀!把我的魂都嚇飛了,現在看見我哥留廠察看,我的魂才收回來。”

    “你什么時候認的哥?”

    “以前隨便叫叫,沒認,從今天起我認了。不是我缺這個哥哥,是大娘缺一個閨女,耿石缺一個妹妹。雖然我娘由您經常照顧著,也好讓他們不感到孤獨。”

    “你這叫自作多情,人家有小周做媳婦。”

    “您又不知道了吧?小周的思想變啦。也不怪她,您知道她的壓力有多大?”

    “好了好了,不跟你磨牙了,快去看大娘吧,誰知道今后還準不準許你來?”

    “好,以后要是準我來,我每上中班就幫您洗衣服,”說著王小曼把一個手指豎在嘴唇上,然后擺了擺,“我說的話您可千萬不要對人說。”

    “知道了,這小妮子的心眼兒蠻多,快去吧。”王小曼上樓以后艾媽媽自言自語地喃喃道,“哎,人心難測,人心難測呀。”

    中午耿石回來,艾媽媽已經把午飯幫大娘做好了,今天特地弄了兩個好菜,可是她沒有吃,回家和女兒一起吃飯去了。

    耿石來到樓上,大娘把菜飯端上桌子,耿石低著頭仍然不想吃。大娘說:

    “吃吧兒子,你的事我都知道了。不就是給個處分嗎?愛給嘛處分給嘛處分,只要你不離開娘的跟前兒,娘就有活路了。”

    “我的事您都知道了,誰告訴您的?”

    “還有誰?你那個小不點兒的妹妹。”

    “小不點兒的妹妹?您不是把周卓英叫小孩兒嗎?”

    “不是她,她沒來,是王小曼。”

    “王小曼,怎么成了小不點兒的妹妹?”

    “哎,有心眼兒,好孩子,今天跑來認哥哥和娘來啦。”

    “認哥哥和娘?她是叫我哥的。”

    “她說那是隨便叫叫,今天認下了,自然也認下我這個娘。”

    “您是怎么說的?”

    “我還有嘛說的,她說她現在還不敢直接找你,讓我點個頭。我說啊,我這心里才有點熱乎氣兒。”

     

    【二】

    第二天早晨耿石到廠里勞動,主動找了一把竹掃帚掃地,有人對他說:

    “別掃啦,這片房子要拆啦,你的辦公室也沒啦。”

    耿石一抬頭,看見是機爐車間記錄員嚴美娟,和周卓英同時進廠,但平時沒有交往,此時雖感到一絲溫暖,但連笑都不敢笑一笑,繼續低頭掃地。當他掃到后院的球場時,看見在他的“公告”旁邊又貼出了兩張白紙黑字的“公告”:

    一張是“關于周星海劃為‘中右’的公告”:開除黨籍,保留職務,行政降一級處分;

    一張是“關于汪家雅劃為‘壞分子’的決定”:開除廠籍,遣送回農村。

    耿石感到愧疚,此二人的錯誤內容都有“替右派分子鳴不平”一條,周星海還有一張揭發吳承南作風問題的大字報,而汪家雅是去年剛進廠的學員,耿石根本不認識。僥幸的是王小曼的態度堅決,當陳不楚想打耿石的時候是她用身體擋住了陳不楚,但是她頭部受了重傷,成分又好,平時的表現不錯,又裝了一個月的啞巴,因此逃脫了這一劫。這時耿石心想:總算完成了那“百分之一、二、三”的任務。

    正在這時馮懋倫來找他,面無表情,如一塊鐵板。后面跟著王樹成,緊皺眉頭,卻看著地上。馮懋倫對耿石交代政策說:

    “對你的處分黨還是寬大的,敵我矛盾作人民內部矛盾處理。你現在雖然站到人民的反面,但你仍然是人民一份子。你還有自由,除了公民權力以外,你可以自由行動,可以出去散步,和任何人說話,寫信、寫日記,談戀愛、甚至結婚。只是不準散布翻案言論,服從監管,除日常生活外出要向監管小組報告,每周寫一篇思想匯報,匯報你的新認識。從今天起你參加基建勞動,王師傅是你的班長,也是監管小組的組長,你聽明白了嗎?”

    “聽明白了。”耿石說。

    “那好吧,你和王師傅談談。”說完他就走了。

    王樹成接過了耿石手中的掃帚,把它丟到路邊,對耿石說:

    “明天你就和臨工一起拆房子,準備擴建三號機,你的辦公室沒了,這一片房子全沒了。你也不用交鑰匙,屬于你私人的東西你拿走,公家的東西你用得著的也拿走。你的寢室也別回了,就和你娘一起住吧,那房子很寬敞,我不會動你的。你要想到廠里來住,我給你另外安排一個位置。不過和大伙兒住在一起,廠里另外還要招很多人,我也不能對你特殊。另外對你說一聲,付廠長抽走了,目前到黃石拆三號機,將來和虞廠長一起籌建寶塔河電廠。廠里沒人了,行署電業局正式成立了,將來由他們接管。我對你只能說這些了,你還有什么話要說嗎?”

    “沒有了,王師傅,我知道你一直關心我。”

    “今天不說昨天的話,不過你放心,我絕不會把你當臨工用。今天就別搞事了,把辦公室和寢室的東西收拾一下,回家去陪陪娘吧。”

    第二天耿石來到廠里,看見在貼“公告”的那個地方,四張白紙的后面又多了一張白紙,形成了一道白墻:

    “我的聲明”:

    由于我平時不愛學習,認識模糊,思想覺悟不高,錯把右派分子當作朋友。經過運動,擦亮了眼睛,認清了耿石的面目。在黨和同志們的幫助之下,下定決心,堅決和右派分子耿石徹底劃清界限,斷絕一切關系,回到人民的懷抱中來,希望大家對我繼續進行教育。

    聲明人  周卓英    一九五八年五月×日

    看見了這張聲明,耿石的心碎了,他被徹底地擊垮了。他欲哭無淚,覺得那淚水就像一桶冷水,澆進心里把心變成了一塊冰,呼啦一下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準備貓腰去捧,那堆粉碎的冰一下子又變成了沸騰的開水灌進他的腦海,在腦子里還咕咚咕咚地直響。他迷迷瞪瞪晃晃悠悠扶住了那張聲明。他覺得忽而像一個碩大的氣球飄入天際,忽而像一塊石頭砸入地底。一切都完了,徹底的完了,又一次傷透了他的自尊。他被她苦苦地追求著,然而他答應了,卻找到了這樣一個借口把他和陳秉華一樣地輕易甩掉……

    “這不是真的,”他自己安慰自己,“周卓英絕不會拋棄我,一定是她被人逼著寫的,她也是出于無奈才采取的權宜之計。”

    他想到了去年春節的那個夜晚,想到了她二十歲生日那天去三斗坪,想到了父母去看木偶戲那天晚上她在小南湖宿舍的表態,想到了平時她對他的百般殷勤,也想到了最后她在娘面前信誓旦旦地對他和娘發下的誓言:“怕什么?總不會判你死刑吧?你人在一天我等你一天,娘由我照顧一天,你萬一去坐牢,我天天給你送飯。”……

    可是繼而又想,她又怎么不會拋棄他呢?他想到了“人民一號”,想到了和陳秉華的那次握手,想到了在“海鷗”買單人床單和紙質皮箱時她的那張哭喪臉和她那“愛倒眼眨毛”的毛病……

    “現在我正需要你啊!卓英,”他幾乎是在心里吶喊,“你撂下我一個人,在這緊要關頭讓我怎么照顧得好娘啊!”

    可是她走了,甩手就走了,永遠地離開了自己和娘,那些猶新的記憶能夠抹得掉嗎?

    “越是輕浮的感情越顯得火熱、激越,越是火熱和激越的感情越不會長久……”他忽然想起了不知在那本書上看到的這段話……

     

    【三】

    不知道該有多少痛苦要同時加在耿石的頭上。也許正應了那句話:“屋漏又遇連陰雨,嚴霜專打獨根苗”。那天下午耿石怏怏地走回家,看見在大門口用半張白色標語紙貼了一張大字報:

    “嚴重警告!”

    右派分子耿石帶著你的右派婆子立即從小南湖宿舍滾出去!否則后果自負!

    人民群眾(下面沒有日期)

    耿石再也承受不住了,一頭撞在了墻上,朦朧中似乎聽見娘在樓上喊他:

    “兒啊,上樓來呀,娘等著你吃飯了。”

    耿石拖著蹣跚的步子走上樓去,看見娘正在炒菜,他本想去幫忙,可是只覺得雙腿無比的沉重。他實在走不動了,就坐在了那把太師椅上。他感到渾身麻木,腦子也隨之僵硬。他什么都不能想,也不容他想,一想二十年的往事就會一股腦涌進腦海,使腦袋比地球還大,再也承受不起,會把他壓扁。什么都不想,腦袋又會變成一個空殼。娘過來了,他也不知道,就那么端端直直地坐著,像一尊泥塑。

    “兒子,你又怎么啦?不是說好不傷心嗎?別和你爸爸那樣嚇我。”

    可是耿石什么也沒聽見。

    正在這時王素平急匆匆地跑了來,她手里還拿著那張“警告”,她把它揭下來,還沒來及疊起來就跑到樓上。那是廠里有人回家路過小南湖,看見了門口的那張“警告”轉回去給的信。此時她看見耿石那個樣子就去推他:

    “耿石,你還好吧,姐姐來啦,你醒醒,你醒醒!”可是她推不動,“哭出來,大聲哭!姐姐陪你哭好嗎?”她真的哭了,可是沒出聲,耿石依然不動。耿大娘哭著說:

    “這可怎么辦啊,我丟了一個老頭子可別再丟了一個兒子……

    艾媽媽跑上樓,扶著大娘坐在凳子上,對她說:

    “老姐姐,別著急,他這是斃過氣去了,掐一掐人中就好了。”

    艾媽媽給耿石掐人中,王素平一個勁兒地替他劃拉胸口:“哭出來,大聲哭出來!”耿石沒有哭,而是“咔”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說出話來:

    “他們怎么對我都行,不該罵我娘是‘右派婆子’,這哪挨著哪呀!”

    耿大娘聽了也說:“這都哪挨著那呀!我一個老婆子招誰惹誰去了?我要回天津,那個小院我住了二十年,跟一家人似的,哪像這兒,專會欺生。”

    艾媽媽耐不住了:“他們這是趕盡殺絕,準是那個小王八羔子做的缺德事,我去找他們拼命去!看看他們能把我怎么樣。”說著她就要走,王素平一把將她拉住:

    “艾媽媽,您找誰去呀?現在群龍無首啦,朱書記一直沒來上班,余廠長和李主席本來憋著氣,您找馮懋倫,他能說這是他指使人干的嗎?大字報又不知道是誰寫的,白跟他們慪氣。”

    “我找市里去,看看這天下還有沒有公道!”

    “市里您找誰?找田英嗎?耿石的事本來就是他一手一腳策劃的,現在誰還敢說話?趙市長和田英是反的,他現在已經病了,只能讓他病上加病。”

    只聽外面有人清脆地喊了一聲:“娘!”王小曼跑上樓來,她上氣不接下氣,看見艾媽媽和王素平在屋里,用手劃拉著耿石的胸口說,“艾媽媽和王書記都在這里,這下好了,我哥不會有事吧?”

    王素平用驚異的眼光看著王小曼,心里似乎在問:“她什么時候把耿石認作哥哥了?”艾媽媽一眼看出來,對王素平說:

    “小曼把大娘正式認作娘了,這耿石必然就是哥哥了。”

    “什么時候認的?”王素平問。

    “就在耿石戴帽子那天,偷偷跑來認的,還不讓我說,有我作證。”

    “哦,今天我才知道。”

    王小曼對她說:“素平大姐,你不是也把耿石認作弟弟了嗎?那是以前的事,現在我料你不敢認,我敢。誰都是從娘肚子里鉆出來的,我來看我娘誰說得起?”

    王素平笑了,揪了王小曼一下嘴巴子:“這小丫頭還頗有心計,艾媽媽已經作證了,今天姐姐也來給你作證,今后要好好待你娘。”

    “這還用姐姐交代?你不想,我娘出門在外的,周卓英你們已經看到了,姐姐你也是叫叫喊喊的,既是黨支部委員又是團支部書記,有那個心也沒有那個膽,我娘身邊沒有個閨女讓她老人家怎么想啊!”

    “越說越感人了,廠里的情況現在怎么樣了?”

    “嗨,別說了,都鬧翻天啦,于順英大嬸帶著一幫家屬在廠里臭罵一通,讓馮懋倫一定要交出寫警告的人,說‘你們不是會挖嗎?挖啊,挖呀!挖得出來我服了你們,挖不出來這張大字報就是你唆使人寫的!’馮懋倫鎖上辦公室的門躲起來了。”說時王小曼很激動,緩了口氣繼續說,“我看這是借題發揮,對我哥的問題她們早就不滿了,人們都跑到院子里來看,連飯都不吃了,班也上不下去了,我這不是在上中班,抄了表就跑出來了。”

    艾媽媽說:“鬧得好,法不壓眾,我看這絕不是家屬的事,未必把這些職工都打成壞分子?”

    王素平說:“這些話我們只能在這間屋子里說,在別處千萬不能說。我們說的都是家里的話,顧不得什么立場不立場了。我想耿石總會順氣了吧?”

    王小曼走到耿大娘身旁:“娘,您別坐在這兒,不舒服,到床上盤腿坐著去。”

    說著她把大娘扶進屋里坐下,出來對艾媽媽和王素平說,“正在吃飯的時候出了這事。我這是問客殺雞,你們是在這吃飯呢還是回去吃?要是在這兒吃我一起做,要是回去吃我就只給我娘和我哥做。”

    “我們當然都回去吃。”她倆同時說。

    “你們都回去,我娘和我哥就交給我了,下面的班我晚點去上。”

    艾媽媽說:“你這哪是‘問客殺雞’?簡直是下‘逐客令’。那我們就走了,你要是把你娘和你哥照顧不好,看我明天不找你算賬!”……

    第二天吃午飯的時候,王小曼在女寢室對周卓英說:

    “周卓英,跟你說個事行嗎?”

    “有什么不行的,你說吧。”

    “你是不是到小南湖去一趟?你和耿石脫離了關系,娘你總是認過的吧?”

    “我才不去呢。”

    “為什么?”

    “我和耿石沒了關系,他娘和我又有什么關系?”

    “耿石吐血了你知道嗎?”

    “那是有人趕他娘走。”

    “烏鴉尚知反哺,羊羔尚知跪乳,他娘雖不是你娘,但以前你的那種貼肝扒肉的勁兒誰不知道?怎么就這么沒良心!”

    “你有良心你去,我也沒攔著你。”

    “你這話當真?”

    “當真。”

    “忘恩負義的東西!”

    “你怎么罵人?”

    “罵你是好的,我還想揍你呢。”

    “你揍你揍!”

    “還沒到時候!”

    王小曼端著碗走出去,他走了以后周萍也對周卓英說:

    “王小曼說得對,別把事情做得太絕情,現在又不是不準你去了。”

    “狗拿耗子多管閑事,耿石又沒喜歡上你,我知道你們都是一氣的,有誰知道我周卓英的苦啊!”說著她撲在床上痛哭起來。

    第二天王小曼搬出了這棟宿舍,又回到廠里的值班休息室去了。

     

    【四】

    一天趙慧琳市長帶著一幫人到電廠視察,接待他們的有廠長余明生,工會主席李慶云,基建辦公室兼電氣車間主任王樹成,生技股股長周星海,黨支部專職干事馮懋倫。他們把這一動蕩時期的生產、基建、生活、人士等情況向趙市長做了詳細匯報。從會上分析的情況趙市長聽出了一個問題,散會以后他說要看看耿石。

    耿石的心里一直不痛快,特別是周卓英的“聲明”和小南湖的“警告”給他的打擊,表現在勞動上自己拿自己的身體出氣。工地上凡重活累活臟活笨活他都干,基礎坑里挖出來的土和從舊磚上砍下來的灰他也拖板車倒到江邊,別人收工了他還把廢棄的垃圾掃到一堆或是撿一撿臨工們丟下的工具。王樹成不止一次說他:“沒人把你當臨工,跟著我身后轉轉就行了,像你這樣沒命地干,把身體累垮了,你老娘還指望誰去?”可是耿石一如既往。一天工人們抬磚,把砍好的青磚抬到后院的煤場附近去,耿石操起杠子就要抬,把王樹成惹火了,大聲吼道:

    “耿石,你真的不要命了!你知道這磚有多重嗎?紅磚是每塊六斤,青磚是每塊六斤半,這一抬是四十塊,你算算,四六兩百四,再加上四十個半斤一共是兩百六十斤,工人再讓你,你肩上也要有一百二十斤,你抬得動嗎?就算你抬得動,把腰閃了怎么辦?”說著他把耿石拉到一邊,指著一堆磚說,“你就在這給我坐著,想喝茶自己泡杯茶去,你再這樣蠻干別說我對你不客氣!”……

    今天趙市長說是要看看耿石,王樹成打心眼兒里高興,他知道耿石心里想的不是周卓英,也不是其他什么人,只有趙慧琳。

    他們一行二十余人來到三號機基建工地,耿石正在搬磚,王樹成把他喊過來。來到趙市長面前耿石像個犯了錯誤的孩子,垂著雙手低著頭畢恭畢敬。趙市長說:

    “上次見面我們是在人民劇場看《洪湖赤衛隊》,一晃一年多了,時間過的真快,你還好吧?”

    “還好。”耿石答。

    “你都在干什么啊?”

    “搬磚。”

    “你們聽聽,”他對廠里的人說,“搬磚,你們廠里連個臨工都請不起啦?”

    馮懋倫插嘴道:“他在監督勞動。”

    “我知道。王樹成你說說,耿石勞動要人監督嗎?”

    王樹成說:“這話我不好說,他在拼命,讓我吵了幾頓。”

    “你們廠里就沒有技術活讓他搞搞嗎?”

    余廠長說:“剛才會上說了,當前的大事就是倂車。”

    “耿石不能干嗎?”

    馮懋倫說:“那事怎么能讓他干?”

    “為什么?是他拿不下來還是故意搞破壞?他不能干你干?”

    “現在電業局來了那么多技術人員,我們可以去請。”

    “什么?去請?你忙人家不忙?我們廠可從來都是別人請我們,再大的技術難題從沒失過手,要請你去請,你好意思開口嗎?”

    余廠長說:“這事我和樹成商量過幾回,將來還有三號機,馬上都要上網,可是我們誰也沒干過。不僅技術性強,而且擔著風險,責任重大,萬一有個閃失,對他對廠都不利。”

    “沒有萬一,只有一萬,這事問問耿石,你能干不能干?”

    耿石說:“不知道。”

    趙市長有點生氣,嚴厲地對他說:“我不準你跟我說不知道!能干就是能干,不能干就是不能干。”

    “能。”

    “挺起腰桿對我說,能還是不能?”

    耿石挺起腰桿,大聲說:“能!”

    趙市長高興地說:“這不就結了嗎?無論改造也好,工作也好,你們總要給他機會。不給機會,讓他怎么去努力?一天到晚搬磚砍磚抬磚撿磚,明天我就給你們撥錢多請幾個臨工。”

    耿石感動地給趙市長鞠了一躬:“謝謝趙市長,沒事我干活去了。”

    趙市長親切地說:“你對我就沒有什么話要說了嗎?”

    耿石看了趙市長一眼,關切地說:“聽說您病了,臉上的氣色很不好,又黑又瘦,您可千萬多保重啊!”

    “我沒事,你給我記住,你還欠我一杯酒呢。”

    這時耿石的眼淚再也擒不住了:“我沒有忘記,永遠也不會忘記,去年春節和您在一起的時候……

     

        【五】

    “倂車”是把幾臺發電機倂在一起發電,可以合理調節電力供求,操作關鍵在電壓相等和周波相同。這對大廠是家常便飯,可對小城電廠來說卻是頭一回。當天下午王樹成把變電室的大門打開讓耿石“參觀”,對他說:

    “這都是你設計的變電室,沒有它倂車只能是個夢。”

    耿石看著不由黯然淚下,為了這座變電室他花了多大心血!可是現在他只能被當做客邊。由于小城的電力發展十分迅速,他在設計的時候為全市乃至全省聯網做好了充分準備。這時可以說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由于他被監督勞動,有幾塊儀表沒有訂貨,這就需要一塊專用的附屬小型配電盤。

    耿石當上了鉗工,他從機修車間找來了一塊合適的鐵板,按照計劃中儀表的尺寸做了一塊“門”,折邊、挖洞、鉆孔他也沒有圖紙,“門”做好了以后儀表還沒有買回來。既然是“門”就需要有鉸鏈,他請車工幫忙車了兩副鉸鏈,打算焊接在新裝的二號機開關柜上。這扇門可以活動折疊,倂車的時候把它拉出來,正常運行時把它推進二號機的配電柜內,既靈活又美觀,這又需要電焊工焊接鉸鏈。

    廠里有一名電焊工崔明偉,原是營業股的收費員,工作吊兒郎當,開發票時復寫紙常對不齊,上面的一張是一個數字,下面的兩張另是一個數字或兩個數字。起初人們以為他在收錢上做手腳,后來經過查賬又沒發現問題,就調他去抄表。一次上廁所又把賬本丟了,又把他調到機修車間學電焊。機修車間有個焊工電氧焊全能,這時隨虞廠長到武漢拆機去了,所以耿石找到了崔明偉。

    鉸鏈很簡單,只不過一公一母兩根圓柱,“公”的一段焊在“門”上,“母”的一段焊在配電柜上。“門”上的一段焊完以后,耿石一看不僅焊得不正,而且焊縫如堆了一堆“雞屎”。耿石向來對工藝十分講究,如今又在眾目睽睽之下,說不定從今以后他就要脫離電力的技術工作。考慮再三,他決定報廢,重新找了一塊鐵板,把焊接鉸鏈改成門窗用的鉸鏈,用沉頭螺絲鉆孔連接,這樣只不過有一條小小的縫隙。做完以后涂上與配電柜相同顏色的橘皮漆,裝上去誰也看不出來。

    儀表到齊了,耿石親手對電壓表進行了效驗,其中一塊“零序電壓表”非常重要,唯恐不準掌握不好倂車時間使發電機失去保護。一切工作準備就緒,需要接線了,他一個人干不了,需要人協助,王樹成就做了他的助手,他幫著耿石放線拉線,在做導線接頭的時候,耿石非常熟練,做出來的頭子又圓又正,大小剛剛穿進接線螺絲,而且絕緣層留的剛好冒過墊片,這樣才會連接緊密,長期通電萬無一失。王樹成心想:“我還以為他只會寫字畫圖,還看不出他的手藝這么精湛。”王樹成不知道,耿石在學校時就經過了嚴格的訓練,實習時木、鑄、鍛、鉗、機門門優秀,二年級時到山西省的一個煤礦實習過,他的舅舅又是天津紡機廠準備車間的高級技師,在家時沒事到舅舅廠里去玩,舅舅對他的鉗工手藝經過嚴格的指教,準備收他當學徒,可是他進了工業學校,學了電氣專業,這樣電工和鉗工對他來說早已經是駕輕就熟了。

    在進行兩臺機組“倂車”的那一天,虞廠長和付廠長特地從漢口和黃石趕回來,虞廠長關心的是他的發電機,付廠長關心的是耿石。他們都是在耿石出事之前走的,很長時間沒有看見他了,付廠長時刻掛念。虞廠長再不是不放心耿石,而是小城電廠從此將在生產技術上跨上一個嶄新的臺階,他親手建起來的“老光耀”再不是一臺機組單獨運行,而是一步步向系統邁進的全省乃至全國電網的一員了。

    耿石親自簽發了兩張“電氣操作第一種工作票”,這也是他親自設計的,已經被工人們使用習慣。兩張工作票上內容一樣,操作項目是倂車,安全措施齊備,操作內容是“把二號機倂到一號機上——轉移負荷——空車解列一號機——再把一號機倂到二號機上——空車解列二號機”,下面是詳細的操作方法與步驟。在給自己的一張工作票上操作人填寫的是耿石,監護人是王樹成,簽發人是余明生。另一張的操作人是王樹成,監護人是耿石,簽發人還是余明生。操作時間是當天上午九點四十五分和十點整,也就是說同一項操作進行兩次,第一次由耿石操作,第二次由王樹成演練,以后的操作就由王樹成負責了。

     

    【六】

    上午九點半鐘機房里站滿了人,除了虞廠長和付廠長以外,行署電業局來了一位李書記和一位科長,市工業局高局長和公安局經保科王科長也來了,廠里除余廠長有周股長、李主席、馮懋倫、王素平和值班以外的運行班長、工人,科室人員以及上次隨趙市長一起來的幾位素不相識的人,氣氛十分嚴肅,和耿石在拗口、松木坪處理事故,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耿石拉出了倂車盤,大伙一看不由驚訝,比兩臺發電機原有的配電柜還要漂亮。它處于兩套配電柜之間,最上方是一塊倂車表,下面是兩塊周波表,周波表的下面是一塊零序電壓表,電壓表的兩旁是兩只紅色信號燈,指針的零位在中間,可以顯示兩臺發電機的電壓是否相等,在離地一米三的位置是兩只操作按鈕,這是人工操作最舒適的位置,紅色的是通電按鈕,綠色的是斷電按鈕。無論從儀表的排列和顏色的搭配上,看去都十分和諧。

    耿石用活動支撐固定了倂車盤,操作就要開始了,大家全屏住呼吸,專等著倂車的那一瞬間。

    按照程序耿石向王樹成背誦了工作票,然后走到倂車盤前,只見倂車表的指針飛速旋轉,這說明兩臺發電機的周波相差很大,他看了看周波表,二號機的周波偏高,他胸有成竹,坦然自若,用手勢指揮二號機值班人員調汽門降低周波,忽高忽低,他知道二號機的調速器不夠靈活,當周波接近五十赫茲,他指揮一號機調汽門。一號機的調速器非常靈活,很快周波達到一致,再看零序電壓表的指針不在零位,偏向那邊說明那邊的電壓偏高,他又指揮調電壓,不知不覺兩臺發電機倂上了,除了原有的聲音以外,兩臺機沒有一點動靜,要不是他向監護人報告“第一步操作完畢”,大家仍然在屏著呼吸。

    按照程序耿石指揮汽機轉移負荷,把二號機汽門加大,一號機減小,這樣負荷就轉移過去,然后欽動綠色按鈕,一號機解開了,如法炮制,耿石順利地完成了五個步驟。

    “就這么簡單啊?!”機房里傳出了低聲議論,殊不知,只是為了這一個“瞬間”耿石付出了多大代價!

    輪到王樹成操作了,雖然在倂車時發電機略有震蕩,但在安全允許范圍之內,要是超過了這個范圍,發電機就倂不上去了。

    當倂車操作完畢,兩臺機就可以倂列運行了,這就使發電廠的負荷容量比原來的增加了一倍,也為將來全市聯網做好了充分的準備。

    操作完畢,人們議論紛紛,趁著走出機房人員混亂耿石偷偷地溜回家去。正當他和娘端起飯碗,王樹成走了來,對耿石說:

    “趙市長來了,喊你一起去吃飯。”

    耿石說:“那種場合我就不去了吧。”

    王樹成說:“為什么不去?這是趙市長對你的信任,他雖然沒有親眼看見你操作,在眾人面前你給廠里爭了一口氣,也給趙市長露了大臉。”

    耿石隨王樹成來到食堂,見擺了三桌酒席,一番慶賀的氣氛。菜肴上齊了,大家都沒動,像是在等什么人。耿石進來眾人投入了敬慕的眼光。趙市長和幾位廠長、行署電業局李書記、工業局高局長、公安局王科長坐在一桌,在趙市長的身邊留了一個位置。見耿石走進來連忙招呼道:

    “來,小耿,坐這兒。”

    耿石靦腆地坐下來,大家開始喝酒,趙市長在給耿石倒酒的的時候對他說:

    “本來我的酒戒了,今天是慶功酒,我借花獻佛敬你一杯。”

    耿石連忙站起來戰兢兢地說:“不,趙市長,我怎么能讓您給我倒酒呢?”

    趙市長說:“你喊我什么?要是喊我市長這酒不如不喝。還記得去年大年初一我倆說的話嗎?讓咱爺倆好好喝一杯。那天你沒喝,這杯酒是你欠我的。”

    “我真的不會喝酒。”

    “我知道,那天我就說這杯酒你會喝也得喝,不會喝也得喝,今天不同了,更要喝。”

    耿石含著熱淚端起了酒杯……

    喝完酒耿石沒有回家,他來到生技股,找周股長要了兩本公文紙,把今天的操作編了一本把倂車的理論、儀器儀表、具體操作步驟、安全措施、注意事項、意外情況緊急處理等內容寫的詳詳盡盡,連三號機倂列以及將來和系統聯網都寫進去了。他花了兩天半的時間,足足寫了有六十幾頁,心想這是我最后給電廠做的一項工作了,雖然今后再不能工作,可要為后人留下最后的一滴心血。

     

        【七】

    由于倂車順利成功,耿石的心情好了許多,他想起了祝平,決定給她寫一封信。“七一”快到了,轉瞬又一年,這一年在耿石的身邊發生了多大的變化!提起筆來他心潮洶涌,該寫些什么好呢?他必須告訴她,他已經把父母接來,娘仍然想念她,不幸的是父親來了一百天就去世了,他已經被打成“右派”,他對她背信棄義,他請求她對他原諒……

    信足足寫了十二頁紙,花了三份郵資,他以為祝平再不會給他回信了,沒想到一個月以后他收到了一封回信:

    耿石,親愛的:

    來信收到了,我無法描述我的心情,對你的一切我都會原諒。我知道你的為人,深信你對黨的忠誠。我也不得不告訴你,我們最最敬愛的王晶大姐竟也被打成了“右派”。全班五十七位同學中,我最最尊敬的兩位好同志現在都成了“右派”,那我是什么?不是“右派”的“右派”,如果說你們二人有罪,那我就是無罪的罪人!因為我們都是一根苗上發出的芽。

    我深知你對我的感情。也許你會埋怨我,在學校時我為什么沒有向你明確表態?那時我不敢,因為你的心里只有黨和祖國,分別后我才感到無比失落。對你身邊發生的事情我深感震驚!對父親去世我深表哀痛!以前提過的那兩個人知道會對你造成傷害,沒能很好地幫助你也請你原諒!

    現在很想很想飛到你的身邊,再看一看你的容顏,聽一聽你的聲音,和你一起走一段路,撫平你受傷的心靈。可是現在不能夠了,由于從所周知的原因我的心靈也需要調整。所以我希望你能堅強地活下去,只有堅強地活下去才能證明你的忠誠。

    說不定以后我們還會見面,信讀完撕毀。

    替我喊一聲“娘!”

    始終思念你的祝平  含淚于燈下  一九五八年八月×日

    “誰來的信,我可以看看嗎?”王小曼替耿石拿回的這封信,她看見耿石在讀信時淚水在眼眶里打轉轉,就問他。耿石說:

    “一位老同學,你能看。”

    王小曼看完了信驚訝地說:

    “多好的同學呀!真可惜!要是能分在一起,互相照應著,也許能逃過這一劫。”

    “那可不見得,要是兩個人分在一起,‘右派’也許會成雙成對,這樣逃脫了一個,我反而是一個安慰。”

    “至少不會受周卓英欺負,那個不要臉的東西!”

    “現在還提她做什么?”

    “我這口氣順不過來,什么玩意兒!他十個周卓英也抵不上一個祝平,竟敢在我哥面前臭拽吧。”

     

    【八】

    要說周卓英的心里也不是很好過。在耿石遇難時他也受了不少牽連,在這之前耿石對她不即不離,態度含糊,要說愛她也是懷著愧疚的愛,這一點周卓英心里明白。她需要安慰,可是耿石沒有給她,但是耿石對她的那份感情她也始終不能忘懷,因此很長一段時間她也在渾渾噩噩中過日子。

    這一天清晨起來她準備洗漱,臉盆架上有一盆水沒有倒,是周萍洗臉用過的,這姑娘就是做事喜歡丟三落四。本來各有各的洗臉盆,一盆臟水放在那里總不像樣子。她好心好意想帶出去倒掉,一手端著有水的洗臉盆,一手去拿自己的洗臉盆,一不小心把有水的臉盆掉在地上,心里一慌把臉盆架子帶倒了,為了躲水一腳踩在臉盆架上。那是一個用“六毛絲”(6毫米圓條)焊接的臉盆架,一腳就踩散了架。還好,只有幾處接點斷開,修整一下還可以用。她掃干凈了地上的水,簡單地梳洗了一下,就拿著臉盆架到廠里找人修理。

    因為需要電焊,她便找到了崔明偉,別看他吊兒郎當卻善解人意,他知道周卓英的心理不自在,就安慰她說:

    “把過去的事忘了吧,看你神不守舍的,今天踩壞了一個臉盆架,明天說不定從樓上掉下來。”

    周卓英說:“現在的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人家對他好吧,說是‘脫了褲子追老虎——既不要臉又不要命’,和他分手了吧,又說忘恩負義。人嘴兩張皮,說話不費力,反正火不烙在自己的腳背上不知道疼。”

    “這叫‘棒打鴛鴦兩離分’,認命吧。”

    “我才不認這個命,不相信離開他耿石我就活不出來!”

    “像你這樣的姑娘,既聰明又能干,又能體貼人,不說人見人愛吧,在廠里也是這個。”他豎起了大拇指。

    “別說了,再說我的臉更沒地方擱了。”

    “好了,不說了不說了,干活地干活。”

    他找來了一把榔頭想先校正踩彎的圓條,誰知彎的敲成扭的,圓的敲成扁的,錘來敲去把圓條碾長了,使焊接點相錯很遠,燒焊時就要人扶著。周卓英怕弧光,他就自己扶。一手扶著圓條,一手拿著電焊鉗子,帶不成面罩。為了不傷眼睛他就閉著眼睛瞎杵。沒想到焊條粘在了圓條上,剎那間焊條變得通紅。他趕忙松開了電焊鉗子,一般來說稍微停一會兒焊條就冷了,輕輕用手一搖焊條就掰下來,可是崔明偉用腳去踢。他穿著一雙半深筒的膠鞋,只聽“撲哧”一聲冒了一股煙。

    “哈哈哈,”周卓英笑起來,“你給我玩兒驚險啊!”

    再看那膠鞋,燒了一條大口子,從外到里燒了個對穿過,幸好沒有燒到他的腳趾頭。

    盆架燒好以后,崔明偉給她拿到廠外那棟宿舍的樓上,又找來了半聽油漆替她刷成了新的,看見臉盆摔壞了,又給她拿來了一個新臉盆賠周萍。周卓英心里實在過意不去,就給他買了一雙新膠鞋。從此二人好起來,崔明偉成了周卓英寢室的常客,使周卓英懂得了什么是“體貼”,什么是“關懷”,什么是“溫情”,什么是“愛”。

     

    【九】

    大約過了一個多月,這一天的下午周萍上中班,五點整她抄完了表,離吃晚飯的時間差不多了,她才想起來上班時忘了帶飯碗,就回到寢室里去拿。這時崔明偉正和周卓英在屋里,二人正談得情濃,溫存之余愛到極致,崔明偉就撲到周卓英的身上,讓周萍碰了個正著……

    周萍被嚇的不敢再回宿舍,連晚飯也沒吃,下了中班就到值班休息室去睡。王小曼正點著燈看書,看見周萍神情沮喪地走進來還以為她跟誰慪了氣,問道:

    “你怎么不到宿舍去睡,跑到這兒來做什么?進進出出亂哄哄的,和誰慪氣了?”

    周萍說:“那個宿舍我再不敢回了,明天我也搬來和你一起住。”

    小曼問:“怎么不敢回了?鬧鬼啦?”

    周萍說:“比鬧鬼還可怕。”

    王小曼放下書本從床上跳下來:“鬧什么鬼?我跟你去捉。”

    “你捉不到了,我料那鬼早不在了。”

    “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說清楚。”

    這時正值交接班之際,寢室里沒有人,周萍就對王小曼說:

    “自從上次你批評了我,讓我把這張嘴管嚴點,我再不敢亂說了,可是這件事我的心里實在憋不住。”

    “到底是什么事,你說啊,你是想把我憋死怎么著?”

    “我把你當朋友,真朋友,好朋友,所以我才對你說,希望我說了以后你也不要對別人說。”

    “哎呀呀呀,朋友,朋友!你再不說我就不聽了。”

    周萍湊到王小曼跟前,悄悄對她說:“我看見周卓英和崔明偉搞那事兒。”

    “什么,跟誰?”

    “崔明偉。”

    “胡說,你說跟別人我相信,跟崔明偉我不相信,你該不是看走眼了吧?”

    “你不知道,自從你搬走不久崔明偉天天來,兩個人在一起有說有笑,瘋瘋打打動手動腳的,光摟摟抱抱我就不知道看見過幾回。我早就想說了,可是我不敢說,現在兩個人的膽子越來越大了,有時我進去也像沒看見似的。”

    “你真的看清楚了嗎?”

    “看清楚了。”

    “這事非同小可,不僅關乎兩個人的名譽,弄不好人命關天,可不能撲風捉影,看見兩個人親熱,就往最壞處猜。”

    “真說不出口,我看見了四條光大腿攪在一起,好嚇人!你知道我的床在門后頭,一推門就讓他倆給嚇跑了。”

    “這么說他們兩個還不知道?”

    “誰知道他們知不知道,反正他們兩個還在亂動。”

    王小曼氣得渾身發抖:“光天化日之下,在女生宿舍里,我看這個家伙真的欠揍!”

    王小曼安慰周萍睡下,囑咐她千萬不要亂說,因為她有過“小廣播”的名聲,怕她說了也沒人相信,反而惹禍上身。

     

    【十】

    過了幾天,周卓英和崔明偉仍然進進出出,像個沒事人兒一樣,有時候甚至是趾高氣昂的。這一天早晨上班時間,周卓英從大門外走進來,王小曼迎上去:

    “喂,周卓英你別走,我想跟你說個事。”

    周卓英向旁邊一躲,像是很厭煩,擰著眉頭對她說:

    “我和你有什么好說的?”

    王小曼說:“我不就是給你提過意見,讓你到小南湖去一趟,那是為你好,至于這么仇恨嗎?”

    “去不去是我的事,你管得著嗎?”

    “哦,合算你把人家娘兒倆玩弄了一陣子,就這么甩著袖子走了?真不愧甩人的老手,連個招呼都不打一個?”

    “你說話等于放屁!我有我的自由。”

    這“放屁”二字惹惱了王小曼,甩出右手就是一個大耳光子:

    “給你個自由!今天跟你說清楚,這一耳光子是替耿石他娘打的,你甩了耿石是你的自由,可是他娘呢,經得起你幾甩?”

    周卓英沒有還手,臉漲得通紅,用手摸著挨打的臉,不服氣地說:

    “他娘又不是你娘,我看你才管得寬呢。”

    “啪!”左手又是一個耳光子,“這一耳光子是替耿石打的,他打風的時候你投懷送抱,甩了陳秉華往他懷里扎,把他攪和的迷了本性,現在他倒霉了你馬不停蹄另尋新歡,也不看看是什么場合!”

    周卓英知道“東窗事發”,她哭了,仍然沒還手,對王小曼說:

    “你給我記住,今天可是兩耳光子,我沒有還手,我們兩個的仇算結下了。”

    說完她就要走,王小曼一把揪住她的衣領:

    “我也沒打你,是替耿石和他娘打的,這個仇我不報也會有人替他們娘兒倆報,不信你等著瞧。要是他背著你干了壞事,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也情有可原,可是他戴的帽子也有你一份,那張大字報是你鼓動他貼的,完了事你做好人?你究竟為什么這樣做,現在你要和大家說清楚!”

    這時正是上班時間,進廠的人越來越多,食堂正在賣早點,今天吃的是包子稀飯,不少人手里端著稀飯,嘴上咬著包子,都來看熱鬧。嚴美娟走過來,陰陽怪氣地說:

    “王小曼,我看算了,打人莫打臉,罵人莫揭短,現在你把人家的臉打了,何必又要揭人家短呢?”

    “話不是這么說,嚴師傅,這個短一定要他自己揭出來,否則大家會說我王小曼使蠻耍橫,無故欺負人。”

    “我看她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這短不就自然而然地揭了嗎?”

    田月秀來上班,看著圍了一群人,擠進去看見是王小曼和周卓英“打架”,不問三七二十一就說:

    “你們兩個爭什么風,吃什么醋?耿石是‘右派’,爭輸爭贏只能給自己丟人現眼。”

    王小曼說:“我說田師傅,你說這話太沒水平了吧?我和她爭什么風吃什么醋?這話虧你說的出口!現在她找了個三寸不爛丁谷皮,我是發瘋犯傻還是豬腦子,值得和她爭風吃醋?”

    周卓英知道事情越挑越明了,尤其聽田月秀說“丟人現眼”,恨不得馬上離開,對王小曼說:

    “我說王小曼,別跟我耍無賴,這事就是你在背后挑啊挑,想借著我往上爬!”

    “誒,你說話怎么沒邊沒沿?耿石都下了十八層地獄,我能爬到哪去?”

    “你當時怎么不把我也打成‘右派’?我寧愿意坐牢也不愿受這窩囊氣……”說著她“嗚嗚”地哭起來。

    周圍一片唏噓聲,王小曼把事鬧大了,兩個人的言語變了性質,可是誰也不敢做聲。正在這時王樹成和王素平趕了來,他們兩個一人拉開一個,正好上班鈴響了,大家這才散去。

    王小曼理直氣壯地拒絕了王素平讓她向周卓英道歉,離開她的辦公室就離開了電廠,連關系都沒要,找她的表哥呂正清去了。歌舞劇團正需要唱民歌的演員,就把她留下來,還是劇團來人和電廠聯系把她的關系轉走,從此她再也沒有跨過電廠大院的大門一步。

        當天晚上周卓英也搬出了那棟宿舍,回到家里和父母一起去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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