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學校進行完了家訪活動，回到學校后，召開了全學期總結大會，然后，就正式地放假了。前幾年，還有福利，現在，就干脆不用想了，借著形勢的東風，領導樂不得什么福利都不搞，省下了不少經費不說，也更加省卻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要不，你得研究給老師搞點什么福利，是一桶豆油，兼一袋面粉，還是一袋大米等，總之，不能少了，得差不多。否則，好事辦了，罵聲也會接著而來。正式上班的，是這樣；那些退休的老教師，你也得看看，花錢，還得搭著時間，挨家走走看看。
現在，好了！福利這塊領導不用費盡腦汁想了，小伙計似乎也不再惦記著了。大形勢，大氣候，就是能夠決定小形勢、小氣候。
省下這一筆經費，樸校長自然會有大用處。花在老師身上，得不到什么，而花在另外的地方，卻將讓樸校長受益匪淺。領導倒不是看中那點東西，而是在驗證你有沒有那份心思。樸校長去留的問題，基本上是解決了，領導說，會讓樸校長滿意的。
所以，幾個矛盾的事情，能夠解決的，樸校長便著手解決了，譬如，兌現中考、抽考獎勵，兌現代班代課費用等。而棘手的，是考核的排榜問題，先放著吧，13月的績效工資得來年發放，不是火上眉毛的事情，就先等等，拖拖吧。
學期總結大會，樸校長讓楊明君副校長主持，各位分管的領導大都照著稿念了念一學期的工作情況，等到樸校長最后講話，也是輕描淡寫地避重就輕說了幾句，重點是強調了一下教育局等部門聯合下發的“關于禁止在假期里補課”的通知。
小敏、辛福、郎君已經約好了要在放假前合伙聚聚餐，郎君這回主動安排的，說是他必須請客。
小敏答應了。這些天，忙著工作，失戀的苦痛，不再那么糾結著小敏了。而即將放假了，小敏就可以回家了，很久沒有回家了，思念家人的情感熾熱如火，焚燒著小敏的心。
而散會后，姚姐悄悄地走到小敏面前，暗示小敏一會兒等等她。小敏不知道有什么事情，看著辦公室的老師一個個打點著東西，先后走了，辛福、郎君催促了小敏幾次，小敏哼哈地答應著，就坐在辦公室里等著姚姐。
辛福、郎君回寢室，收拾背包。
校園里，除了辛福、郎君在等小敏，其他的老師們都走盡了，而學校的領導都在。后來，就都約定到了校長室。
小敏到校長室的時候，看見賈會計、史出納也在，原來是學校決定給班子成員一點辛苦費。樸校長說，大家辛苦一年了，很不容易，一家發點電話費補助，不要嫌少就好。小敏不知道給多少，看到大家都在賈會計那里簽字，然后，從史出納那里取錢。小敏最后一個，校長給的不少，一人五百元。小敏有些受之有愧，不好意思，她感覺自己拿著這錢的時候，身子顫抖著，有很多的眼睛在盯著自己。
大家不要張揚，出了這個屋，就不要再提起這件事，好嗎？樸校長說，別弄出一些麻煩來，就是與自己的愛人也不能說，知道嗎？
好的！姚姐帶頭說著，其他的人，成副校長、翦主任等一再地點頭。
另外，樸校長很有心，看咱們辛辛苦苦完成了一年的工作，說了學校再沒錢，咱們也得聚聚，就都別回家了，中午在春都大酒店305！姚姐手里握著錢，喜上眉梢地說。
好！喝他個一醉方休！然后走向大解放！成副校長酒癮上來了，舔著嘴唇，眨巴著小眼睛說。
又泡湯了！小敏在心里說。她走出校長室，回到寢室，看到辛福、郎君在等著她：聚不了，有點事情！要不，晚上，我請你們吧？小敏有些對不住的意思，面露無奈與慚愧。
好啊！你這是真為我好啊！我一想請客，你就沒有時間！郎君得意地說。
又便宜了你小子！辛福笑著說。
那就晚上吧，你們也別走，等我電話！小敏約好了，學校發了五百，怎么也會有余頭的。小敏想著。
這時，小敏的電話響了，她以為是姚姐打來的，一看電話號，不是姚姐的，是云清老師的。
云清老師！怎么？
尹老師，說話方便吧？云清老師說。
方便！說著，小敏慢慢地走到了寢室的走廊的東頭。
是這樣的，我的親屬在縣里辦了一個補習班，你能不能把你們班級的學生，給介紹幾個過去，一個名額給介紹人提成50元，麻煩你幫著弄幾個，行不？
哦！是這樣！我，我，看看吧！小敏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情，拿捏不準，不知道怎么辦。初三的學生補補課，還是有用的。可住宿怎么辦？小敏正想著呢，云清老師的下幾句話幫著她解開了疑問：有住宿的地方，連吃帶住，加補課，一個月600元。價錢可以吧？別的地方，得七八百呢！云清老師在宣傳，小敏聽著。
好吧！我與我們學生說說，我不要提成，只要對學生好，就可以！
那好，我等你消息！后天，就正式開班了，別耽誤了，尹老師！云清老師在另一頭囑咐著。
小敏知道，云清老師所說的補習班，其實質就是她自己開的，怕出現問題，打著親屬的幌子，已經運作很多年了；否則，云清老師家底也不能那么的豐厚殷實，說買車就買車，說買貂就買貂。聽說，人家在局紀檢科室和縣紀委都有人做beijing，不做得太過分，還是不怕的。前一陣子，省城來了一個老師，招生的，私下里，給他們初中班主任優惠條件很誘惑人，介紹一個名額到學校上學，一個月后，學校就會給1000元的獎勵。云清老師瞞著學校，做學生、家長的工作，已經有三個蹲級的學生到省城上學了，是技校。初中組三個班主任，就云清老師弄去了三個名額，小敏沒有做這項工作，她還是希望學生能夠上高中，考大學，這是正規的途徑。
小敏在學校做過家教，對補課，可以說是很勝任的，但是既然參加了工作，學校不允許，那么就不做。
辛福與小敏說過，他要到外省的省會去補課，一個月下來，怎么也能夠凈勝六七千。郎君沒有說他假期干什么，聽說他家有買賣。
晚上，小敏、辛福、郎君三人在飯店吃飯，地點是小敏找的，她他們說，她請客，吃頓好的，讓他們倆找地方，誰都不找，最后，小敏安排到“樸大莊海鮮燒烤”。
郎君本來還想請客，被小敏拒絕了。辛福，沒有說什么，挑自己好愛吃的點了幾樣。郎君后來沒有辦法，也就從了小敏。
第二天，小敏想坐下午的車，到下一站乘坐火車回家。車票，也就買好了。可是，在七點鐘的時候，姚姐打來電話，說樸校長說了，班子今天還要上班，局里要到學校進行相關問題的調查。
小敏對姚姐說：姚主任，您看，我車票都訂好了，今天不走，就耽誤了，麻煩您和樸校長說說，行嗎？
姚姐聽是這樣，很爽快地答應：那你就走吧！與你關系不大，你絕不會告校長的。不知道是哪位先生，幾條罪狀，告到來了教育局、紀委。你走吧，我給你說一聲！
謝謝您！姚主任！
不客氣！代我問候你父母！拜拜！
拜拜！
放下電話，小敏輕松多了，可以按照正常的計劃回家了。有人告校長？小敏在想，姚姐話里說得很明白了，幾條罪狀呢。樸校長在學校很不得人心，這小敏是知道的，就是班子這幾個人也沒有團結在一起，也分成好幾伙：樸校長與姚姐、翦主任是一個小集團的，底下有幾個老師；成副校長和后勤幾個人是一伙的；叢珊與小學部的老師關系很好，但看不出是有什么幫派；楊明君副校長、賈書記、蔣主席沒有幫派，各自為政，尤其是賈書記、蔣主任站在私利的角度，愛誰是誰，最好別遭惹他們倆兒。有人告樸校長！小敏不怎么相信。但也多少知道一些問題，要是真落實了，怕樸校長就吃不了兜著走了，少說也得進去。一次，在酒桌上，樸校長喝多了，就直言不諱地說：要是，把我整進去，我就讓咱們縣教育系統來一次大地震，魚不死，網也得破！
當時的情形，小敏現在還記得，酒氣熏天的樸校長很動氣，最后，還是姚姐使勁地扯他的衣襟，才避免樸校長說出更不著邊際的話來。
看來，是真的有事！小敏想，樸校長就說過，查誰都跑不掉！大的，小的，沒有干凈的！尤其是聽說樸校長當校長十幾年了，走過了三個地方，現在這所學校是他走過的第四所學校。在這所學校，樸校長不一定有問題，才來不到一年的時間。可是，看看校長室氣派的老板桌椅，以及平時的一些事情，樸校長也干凈不到哪兒去。要不，初中組的老師怎么一叫喚，樸校長就沉默了呢？就是翦主任也是，也很害怕初中組的老師，對著小學組的老師又叫又嚷，到了面對初中組的時候，則是另外的一種態度。對后勤的，他更是不敢大呼小叫的，干什么都是商量著來。這是一個很矛盾的人物，小敏早就看出來了。
小敏從來就不介入這些事情之中，忙自己的事情，不說不滿意的，也不傳聽到的。這一學期，小敏變得更加的謹慎、聰明了：聽得多，而且都容納在心里，做的也多，唯獨說的少之甚少。小敏感到自己快成啞巴了，站在課堂上，才適當地點撥幾句。遇到學困生，話就能多點，也是隨機啟發、點撥。初到這所學校，小敏就隱隱約約地感到這里的水不是那么淺顯；后來，辛福也透話給小敏，告誡她務必小心一些，少趟一些水域，別淹著了。小敏清晰地記得，說這幾句話的時候，辛福臉上陰陰地笑著。當時，小敏沒有當回事，后來，經歷得多了，再想起辛福的話，相互驗證，一切果然如此。
走吧！畢竟放假了，走出這個是非之地！小敏背著沉重的行囊，而走起來，卻感覺一身的輕松，毫無壓迫之感，如有脫籠之鳥，馬上就可以翱翔藍天了。
（二十六）
楊明君副校長從樸校長的話里似乎聽到了一些懷疑，他真的很抱屈，要是自己舉報的，能夠那么不著邊際地列出幾條罪狀嗎？畢竟自己還是學校的副校長，即使很多的賬目問題，并不十分清楚，但是關鍵的東西還是掌握在手里的，也足以弄倒一批人的。楊明君是一個很正直的人，卻絕不會舉報誰了；雖說舉報，也未必就是不對，有根據的舉報也是受法律的保護的。
在校長室里，班子成員在等待著教育局來調查一些情況。學校的賬目已經被調到有關部門，待查了。
樸校長不怎么精神，看樣子，昨晚酒后，并沒有睡好覺。聚餐散了之后，樸校長正在燒烤店里與成副校長、姚姐、翦主任等來個二茬兒，宵夜呢，局里的某某來電話，粗略地與樸校長說了一些話。當時，樸校長就無精打采了。電話的意思是讓樸校長有所準備，大概是出問題了，有人實名舉報他，明確叫號說，非讓樸校長徹底掉蒂吧兒，很嚴重。同時，讓樸校長想想，是誰，好做做工作，只要不追究的厲害，就沒有多大問題。
樸校長的思緒擁擠著，弄不出個頭緒，想不明白；要是有人舉報，就是楊明君，跑不了這家伙，其他人不可能，都是一個繩上拴著的幾只螞蚱。
賈書記坐在沙發上，不言語。蔣主席在看手機。成副校長等人很憤慨，有些為樸校長抱打不平。姚姐在思考，是誰呢，這么損，告校長？叢珊靜靜地坐著，不想那么多，就是犯困。
楊明君不能辯解，也不能說什么，自己無愧，就不再管那么烏七八糟的事情。干脆，瞇著眼睛，小憩一會兒。
在學校，整整等了一上午，教育局的調查組也沒有來。樸校長很生氣，到飯點的時間了，也沒有張羅著大家去吃飯。其他人更是不能說，都在餓著肚皮，等著。
叢珊餓了，到小賣店買了點吃的，安慰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大家都餓了，卻都不說，相互靠著。
楊明君看了看大家，走出校長室，站在甬路上，讓冷風吹吹；然后，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屋子沒有開電閘，涼颼颼的，即便是這樣，也比在校長室里死氣沉沉的好。
他拿起一本書，隨意地翻著。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姚姐顛顛兒地跑來，隔著玻璃窗對他說：楊副校長，調查組不來，咱們可以走了！
走吧！楊明君自言自語說，隔著玻璃，他看到窗姚姐已經背著坤包，坐上了校長的車。
其他領導班子乘坐的出租車，還沒有到，都站在校門口等著。
楊明君在想：真憋屈！要是我舉報的，想想吧，會是怎樣的結局？那時，就不會是你樸校長自己遭罪了，還有人陪著呢。多年的工作經驗，楊明君懂得即使有同事或是領導什么的腐敗了，也不要舉報，同事一場，而且又搭班子在一起，不忍心那么做，也不能那么做。所以，涉及到財務方面的事情，自己總是避開，不趟那個混水，便宜也不占，做自己的事。更何況，自己身在這個位置上，還想再進一層。別看領導們在主席臺上，一再地倡導與消極腐敗作斗爭，而一旦你傻乎乎地與消極腐敗做斗爭了，他們就會視你為仇敵，即使他們撤換了或是退休了，你也永遠別想得到提升，因為無論哪一位領導都不希望有敢于與消極腐敗作斗爭的人，說直白了，就是很少有領導的屁股是干凈的，他們需要的是沆瀣一氣，攻守同盟，而不需要出淤泥而不染的，更不需要敢于斗爭的。
楊明君深諳領導的心思，所以，絕不會斷送自己的前途的。舉報者就是很危險的，總是受到出賣。楊明君不傻，不會那么做的。意見不同，或是生活的方式不同，并不影響他做人的宗旨。
并且，他也多少知道一些樸校長要調走的消息。樸校長來到這所學校，決非自己情愿的，是沒有辦法的，在原來的學校實在是干不下去了，領導不配合工作，老師不服從管理，已經弄得很是尷尬不堪，不走人，就會砢磣；沒有想到即使走了，也沒有耽誤鼓包，還是有人在琢磨他。楊明君分析了，一定是樸校長在那所學校得罪死了人，否則，誰還會舊賬重提。
假期里，楊明君打打麻將，現在很緊，不怎么敢到麻將館玩了，就在個人家，找幾個人玩玩，打得不大，32元封頂，一天到晚，就是樂呵著玩玩。
楊明君并不怎么愛玩麻將，是閑著沒有事情。另外，在假期里，玩麻將也是信息靈通的一種方式，在玩牌的日子里，能夠掌握很多的信息，假的也好，真的也罷，慢慢分析，去除雜蕪，得到的就是純真的東西。
他間接了解到，樸校長放假后，天天到縣紀委報到，配合調查；后來，樸校長的前任學校的后勤主任也被傳喚到了紀委，受到24小時的盤問。這位主任還真行，硬是咬著牙，啥也沒說，挺過來了。聽說，樸校長事后與主任相擁而泣，鼻涕一把把的，直喊大哥大哥的。
主任咬得硬，沒有攻破，樸校長這邊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再用按時到紀委報到了不說，而且教育局正在研究樸校長等人的升遷的適宜。
楊明君知道樸校長會到一個大的學校當校長的，這不是什么問題，早就在運作之中。想想吧，每一步，樸校長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步步為營，環環相扣，未雨綢繆，走一步，看好幾步呢。玩權術，樸校長絕對的是高人一個，哪怕干工作希里寡蕩的，這年頭，上層建筑一旦與經濟基礎媾和了，就無所不能，想啥是啥，想哪兒是哪兒。
又隔了幾日，聽說教育局已經找樸校長等人談話，文件已經擬好，正準備下發呢。
再后來，信息似乎確切了，樸校長正式調走了，到縣里五中當校長；成副校長接樸校長的工作，副校長主持學校工作。
聽到的是這些，楊明君多少有些悶悶不樂。愛人看出來了，說：不燒香，就不會靈驗的！咱不拜佛，佛自然就不會光顧你的。
他想想，也是，自古官運都是求來的，跑來的，買來的，哪里有等來的？你是誰啊，能夠等來校長的位置？
樸校長一來學校，就主動地做成副校長的工作，說成副校長還年輕（也不小了，四十六七），要進取；成副校長慢慢就活心了，又在樸校長那里上了貨，請求樸校長幫著他辦理。在領導面前，樸校長為了成副校長會說盡一切好話；而提到他楊明君的時候，怕不會有好話。性格，是很重要的；正直，有些時候，就是一個屁，或者連狗屁都不是。工作好壞，誰看？看的是手里的票子。不服氣，也沒有用，楊明君在心里安慰自己，成副校長不懂業務，能夠當校長，說明后臺靠山還是很硬實的。
不想那些了，玩牌吧！玩完牌后，再喝點小酒，不操那個心了，累不累啊？
想到這里，一切釋然了。
等到快開學的時候，楊明君又聽到了一個消息，樸校長是正常的調離了，成副校長并沒有上來，調到教育局裝備辦當臨時負責人去了。學校新來了一個校長，說是姓冷，名峻。楊明君認識這個人，原來是某一學校的副校長，他們經常的在一起學習、培訓，以及娛樂等。
楊明君對冷峻印象很好，是一個優秀的副校長，比自己強，自己只不過是一個不識時務的書生而已，而他卻是一個靈活變通、富有智慧的管理者。
楊明君似乎看到了自己學校的希望了，即使并沒有得到十分確切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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