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憨頭娘因瘸女洞房之事,氣的一夜沒合眼。原本娶有殘疾的瘸女就是無奈的選擇,這幾年山外鬧饑荒,有許多為填飽肚子嫁進(jìn)山里的女娃。可是,孤兒寡母的家境是一道無形的墻。憨頭除了一把蠻力氣沒其他本事,笨嘴舌噻,說話不會拐彎的直腸子,怎會有哪位女娃為這種男人奮不顧身的撞破這堵墻。同村和憨頭同齡的后生大多成婚抱娃了,做娘的心火燒火燎的急。娶瘸女是她不得不向命運低頭的悲哀,這種痛是無法言表而他人感知不到的痛,只能苦在心里。
得知瘸女父母應(yīng)承這門婚事,她的心就像壓快石頭,擔(dān)心只是添一張能吃飯的嘴。她萬萬沒想到娶來一位惡煞星,不知要出多少幺蛾子,平靜的日子走到頭了。憨頭娘頂著漫天星斗起身,開始做早飯,熬一鍋雜豆小米粥,又烙幾張蔥油餅和一碟野芹菜拌花生米。不管她怎樣,兒子新婚總得吃好吃飽,就讓那個惡煞星跟兒子沾光吧。
天漸漸放亮,雄雞聲聲高亢的鳴唱喚醒沉睡的村莊。憨頭娘將早飯溫在鍋中,拍打著身上掛的干草葉走出家門。她有意繞開出早工集聚的老榆樹。這里的夜晚寂靜而沉悶,相互傳播村中所發(fā)生的大小事已成人們唯一的娛樂。為了節(jié)省點燈的煤油,年輕夫婦天一黑就開始進(jìn)行造人工程,年紀(jì)稍大一些的人們?nèi)换飪梢蝗海诤芘d致的探究村中大小秘密。哪家婆媳吵架像唱戲似的熱鬧,哪家媳婦叫夜有節(jié)奏,哪個男人無能被媳婦訓(xùn)斥的如乖孫子,哪個女人看男人的眼神不對勁兒。甚至,誰家丟了一根針該如何偵破都進(jìn)行仔細(xì)的分析研究,從中分享當(dāng)一回福爾摩斯的快樂。如果發(fā)現(xiàn)特大新聞,不論何時都會在很短時間內(nèi)傳播到村中每一個角落。憨頭娘懼怕人們的舌頭,更不想勞心費神去接應(yīng)讓自己尷尬的話題。她繞過村當(dāng)街,沿著村莊腳下那條清澈小溪向支書馮老梗家走去。
“俺擔(dān)心,今后的日子會被喪門星弄成甚樣?”
“是啊,俺活這把年紀(jì)算是長見識哩。”躺在炕上的馮老梗媳婦上氣不接下氣的說。
“行了,連氣都喘不上來還有心思拱火,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憨頭娘別聽俺家的,女人就是頭發(fā)長見識短。”馮老梗一直討厭自己女人無事挑事的毛病,二十多年里因她那張嘴沒少生氣,如果不是當(dāng)支書早把她休了。現(xiàn)在拖著病怏怏的身子還不讓人省心,他狠狠瞪家里的一眼說:俺覺得憨頭媳婦是塊好料,她的勇氣俺佩服。
“咋。你佩服?這是怎的話?”憨頭娘像打量陌生人瞅著他;這么多年他從來沒駁過自己,今兒是憋住哪泡尿水哩?
“別這么瞅俺,你想想,在你‘開明房’時是啥心情?明知遭受羞辱,為啥還讓下一代受這份罪?俺沒本事改變這種陋俗,反而人家一個弱女子做到了,你說,俺能不佩服嗎?”
“是祖宗訂的規(guī)矩,哪能壞了規(guī)矩。”家里的耐不住又接話。
“給俺閉嘴,躺著說話不腰疼。你嫁給俺時怎的說來;認(rèn)可死,也不接受那丟人現(xiàn)眼的‘開明房’。輪到別人知道規(guī)矩?俺們女兒出嫁時你也想按規(guī)矩嗎?”屋里的兩位女人相互瞅瞅,再也找不出反駁的理由。沉靜一會馮老梗說:俺懂你的心思,怕媳婦今后惹麻煩,俺尋思先讓她在家照料,不和社員一起出工,興許可以避免一些是非。她本來就有殘疾,不出工說的過去。
除了脖子上留下一道傷疤,日子按部就班的過著。一年里,瘸女把這個家打理的井井有條。五間石板房的里墻用白灰粉刷的潔白,屋里顯得明亮潔凈。半畝大小的院子種著各式各樣的蔬菜,圍欄里綠油油的菠菜,紅彤彤的番茄,紫溜溜的茄子,直挺挺的大蔥,濃密密的韭菜,威風(fēng)凜凜的蘿卜纓將小院涂抹出色彩斑斕的景色。兩頭肥顛顛豬吃飽后滿足的哼聲與下完蛋叫窩的雞鳴,奏響山村院落的優(yōu)美的樂曲。
瘸女一直沒出工干農(nóng)活,在每日的空閑時間里重溫已經(jīng)學(xué)過的初中課本。發(fā)現(xiàn)自己所在的馮家坳大隊,只有四人算是文化人。支書老梗叔識字不少卻提筆忘字,大隊會計在山外讀過三年私塾,能寫會算卻持著保持終日的人生理念。馮二歪年輕時就讀縣中學(xué),滿肚子墨水沒用到正地方,說神弄鬼的被打成黑五類老四——壞份子。還有一位大知識分子馮老五,聽說他是某個大學(xué)的講師,因給校領(lǐng)導(dǎo)提建議被打成黑老五——右派。他的名字是村里人根據(jù)地富反壞右的座次給起的,他的爺爺在清末走出大山溝,再沒回來,他的真名已成了被遺忘的過去。瘸女一直想和他交往,卻無法擺脫骨子里那份對階級敵人仇視心理。求知欲望與階級斗爭觀念形成激烈的對抗,糾結(jié)如團(tuán)亂麻,捋不清卻固執(zhí)的去捋。也許,這種糾結(jié)使她忽略婆婆的冷言冷語,自己想做的事總是已成功告終。吵架鬧糾紛是相互的對峙,沒有對手的爭斗等于軟化了斗志,婆婆漸漸沒趣的消停了很多。
常來串門的,以六嫂為主的那些年輕媳婦,經(jīng)常問她:婆婆對你的態(tài)度你怎么不生氣?瘸女總是一笑:憨頭是婆婆的命根子,被俺奪去她心里能好受嗎?俺做媳婦的能理解婆婆的心情。再者說,有哪個父母不打罵孩子,俺干嘛生氣?不是自找不痛快嗎?六嫂這幫姐妹對瘸女佩服的五體投地,老爺們又有多大的襟懷哩。姐妹們問瘸女今后有怎樣打算,瘸女不加思索的告訴她們:俺想在村里辦一所學(xué)校,讓村里所有的孩子不再當(dāng)睜眼瞎。像城里人那樣,有文化,有理想,用他們的知識來改變山溝溝的面貌。
支書馮老梗病在炕上多年的媳婦去世了。兩個女兒和一個未入贅的女婿沒有資格打靈幡,按當(dāng)?shù)乩弦?guī)矩必須過繼本家一個侄子頂門戶,為無子嗣的二老送終,家中的財產(chǎn)自然由過繼子繼承。由于馮老梗本是獨子,只能在馮姓家族挑選。馮家坳本來馮姓居多,加之又是過繼給大隊支書,動此心眼的人自然不會少。馮老梗竟提出想打靈幡可以,俺的財產(chǎn)必須由兩個女兒繼承,這種不近情理的條件沒人想沾邊。他媳婦的娘舅強(qiáng)硬要求必須讓孝子行最高規(guī)格的大孝禮,出殯時見路口跪,見活水跪,見橋跪,見孤樹跪,見陌生人跪。這種把活人也折騰死的要求誰能干。眼看到出殯的日子,打靈幡的人選還沒有,急得馮老梗滿嘴起水泡。
“娘,俺看老梗叔遇到難過的坎,要不讓憨頭去做孝子?”瘸女小心翼翼的說出自己的想法:老梗叔對憨頭照顧多年,俺想這個坎俺們理應(yīng)幫他跨過去。憨頭娘的心劇烈的顫抖著,自己尋思幾天也下不定決心,她心疼兒子也心疼馮老梗,這么多年他為自己付出那么多,得到了什么?連頓飯也沒吃過,知恩圖報這個理她懂,憨頭畢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讓兒子去遭那份罪怎能狠下心哩。幾天來的糾結(jié)被自己一直冷言冷語對待的媳婦挑明,不知是感激還是恨:你不心疼憨頭嗎?他可是你的男人。
“心疼,正因為心疼,俺才讓他去。俺有難處人家?guī)桶常思矣须y處俺漠視不管,以后俺們咋面對人家,面對眾人。”瘸女本想提及老梗叔對婆婆的好,話到嘴邊咽下去:娘,昨晚俺和憨頭商量過,他愿意。這不,俺前兩天就把護(hù)膝做好哩,帶上它在石頭上跪也不痛。
“反正這個家你一手遮天,由你。”憨頭娘表面冷冷的,心里卻感激媳婦幫自己解開難解的糾結(jié)。
出殯下葬出奇的順利。憨頭實實在在按娘家舅的要求做的,使他們無話可說。卻引來許多村民的猜測;以后他們兩家會合為一家哩。
一晃幾個月過去,馮老梗一直沒露面。憨頭娘心里說不出的空落,又不能說,好難耐。瘸女這幾天一直琢磨開辦小學(xué)校的事,常走動的六嫂和姐妹們都不贊成。認(rèn)為辦不成的面大,即使辦成也不會有哪家的娃來上學(xué)。瘸女反而和姐妹們打賭;俺辦成你們的適齡娃必須無條件來上學(xué),而且娃的學(xué)習(xí)費用你們必須出。辦不成俺院子里的菜隨便你們禍害,怎地?姐妹們說她猴精猴精的,不打賭俺們不也是隔三差五來摘菜嗎?不過,她們還是應(yīng)承了,只要學(xué)校辦起來一定把娃送來。
瘸女發(fā)現(xiàn)婆婆有很長時間心不在焉,一定是因為老梗叔,何不借辦學(xué)的事把他叫來:娘,俺想和您商量件事。
“這個家你一手遮天,啥事非和俺商量?”
“是大事,娘是一家之主,俺可不敢做主哩。”
“說吧。”
“俺想騰出一間房辦學(xué)校。”
“什么?你又出甚幺蛾子,是過的太清閑哩咋地?學(xué)校是說句話打個水漂那么容易嗎?俺看你是不知天高地厚哩。”憨頭娘對有沒有文化有自己的認(rèn)識,人活著無非吃飽穿暖,干活,吃飯,穿衣,睡覺,養(yǎng)娃。馮老五有文化,不還是眾人看不起的黑五類?
“娘,俺不是異想天開,是想給馮家坳的鄉(xiāng)親尋求一條希望的路哩。娘不同意俺去找老梗叔商量,他一定支持俺。”瘸女提到馮老梗,憨頭娘頓時無言以對,心里罵道:瘸著一條腿的惡煞星,鬼精的就往自己的軟肋上捅。由她去吧,誰叫俺沒出息哩。
(四)
用了近五個小時,走了三十多里的山路,瘸女疲憊的癱坐在公社革委會大門前。看門的老頭出來趕她離開,瘸女說是找公社書記,老頭的口氣更硬:今天不是上訪日,趕快離開,不然叫派出所把你抓去。瘸女猛地站起身和老頭吵起來,他們的吵叫聲引來許多圍觀的人。這時一位衣著整潔的中年婦女放下自行車,擠進(jìn)人群:李大爺,這樣吵架既解決不了問題影像也不好,有話坐下來慢慢談。老頭頓時消棉的解釋:程書記,這個瘸腿女人來公社鬧事,俺說她幾句她到不依俺哩。瘸女沒理老頭,問那位中年婦女:您是書記,俺是馮家坳大隊的社員,俺叫瘸女,來找公社領(lǐng)導(dǎo)商議大隊辦小學(xué)校的事。
“瘸女?你......你是馮家坳用性命維護(hù)婦女人格尊嚴(yán)的瘸女?”程書記上下打量這位瘦小的女子,真不敢相信這位弱不經(jīng)風(fēng)的女人能有轟動十里八鄉(xiāng)的創(chuàng)舉。她主動握住瘸女的手說:走,去我的辦公室,大家散了吧。
瘸女跟著程書記來到辦公室,明亮的屋子里擺放一張辦公桌和幾把椅子,靠窗戶有一張木床上鋪著潔白的單子,床旁邊有兩個大書柜,里面整齊是擺放著許多書籍。也許,瘸女對書的喜愛近似癡迷,拿出一本浩然寫的‘金光大道’小說目無旁人的閱讀起來。程書記看到她的舉動不由的笑了,難得馮家坳的山溝溝還有一位嗜書如命的女子。此刻,她明白了瘸女的創(chuàng)舉絕非偶然。
“瘸女,這本小說你喜歡就拿走。先說說有什么需要我?guī)兔Φ模俊背虝洸蝗绦拇驍_她讀書的興致,等了很長時間才問。
“哦,對不起程書記,俺在馮家坳兩年多,把村里能找到的書都看了好幾遍,今兒個,俺算是大開眼界哩。”瘸女面帶羞澀的解釋著。
“先說正事,書有你看的。”
“俺想在大隊辦座小學(xué)校,教室安排在俺家一間空房,大隊已經(jīng)答應(yīng)置辦桌子板凳。就是教材和一些教學(xué)用品沒有著落,俺想請求公社支持,幫助解決這些困難。”
“你的工分怎么記?”
“俺自愿的,沒提工分的事。”
“那怎么能行,現(xiàn)在是按勞取酬的社會主義分配制度,辦學(xué)校是造福一方人民的大好事。我想問問;你為什么想辦學(xué)校?”
“俺在馮家坳生活兩年多,幾百口只有幾個有文化的人,馮家坳雖然處在深山,那里的自然條件并不比山外黃土坡差。俺總結(jié)了三點;沒電,社員們聽不到廣播,閉塞的環(huán)境使人們思想固封守舊。沒路,即使有更多的物產(chǎn)也沒辦法流通,造成封閉現(xiàn)狀。沒文化,造成人們只相信封建迷信,而對文化科學(xué)排斥的愚昧。前兩項俺沒能力解決,讓孩子讀書學(xué)文化俺有這個能力。所以,俺決心辦個小學(xué)校。”
“好,講的好!我代表馮家坳的孩子們謝謝你。”程書記站起身向瘸女深深鞠了一躬說:我盡自己的能力幫助解決。今天你住在這里,我去通知召開緊急會議,專門研究馮家坳辦學(xué)的事情。
瘸女在程書記辦公室停留兩天,美美看兩天書,過了一把閱讀的癮。支書馮老梗和憨頭牽著三頭毛驢來接她,滿滿兩驢馱的教學(xué)用品使瘸女灑淚告別程書記。在她告別程書記的那一刻,心里暗自發(fā)誓;為馮家坳的孩子們,為深山里的教育事業(yè)奉獻(xiàn)今生。
為了小學(xué)校與全國的課程同步,瘸女通過小半年的調(diào)整將教學(xué)走上正規(guī)。由于在家中的房子做教室,小院頓時熱鬧起來。一開始,憨頭娘高興的合不攏嘴,多年的冷清終于被兒媳婦扭轉(zhuǎn)了。三年不見瘸女肚子有動靜,另一個煩惱又開始折磨的寢食難安。每天晚上悄悄的在兒子窗前聽房,憨頭和媳婦幾乎天天行房事,怎不見動靜? 莫非瘸女還是一只不下蛋的雞?她找支書說出自己的想法:不行給他們請一位大仙給破解一下,總不能人憨頭斷后吧。馮老梗毫不客氣的責(zé)怪她:有問題去醫(yī)院檢查,即使俺們同意,瘸女也不會答應(yīng),你別沒事找事哩。憨頭娘委屈的哭了:躺著的不知站著的累,俺盼大孫子逼著自己聽房,不知怎地,俺想哭。馮老梗哈哈大笑起來,笑聲震的窗戶都在抖動。憨頭娘滿臉茫然的瞅著他,委屈的埋怨:你怎的笑的出來?看來俺是自作多情哩。
馮老梗收住笑聲說:俺是笑你多大年紀(jì)還聽房,那不是老不正經(jīng)哩。 對哩。俺問你個正經(jīng)事,俺家里的也走了一年多,是時候哩,你啥時搬過來和俺搭伙?
“你才不正經(jīng)哩,甚叫搭伙?是找相好的嗎?真實的。”
“叫甚不重要,你愿不愿意嫁給俺?給個痛快話。”
“這事太突然哩,俺聽娃的。”
“你呀!總為他人的舌頭活著,難道不想為自己痛快的活一回?走,現(xiàn)在就去和娃挑明。”
“看把你急的,惡煞星現(xiàn)在上課哩,等晚上去吧。”
晚飯過后,瘸女在煤油燈下給學(xué)生批改作業(yè),憨頭歪著腦袋站在一邊瞅;她這樣辛苦為甚?就為和俺掙一樣的工分嗎?她的道道俺不懂,也不想懂。俺不識字怎的,不是過的挺好哩。正在憨頭瞎尋思時,支書走進(jìn)屋:瞧你們小倆口別致哩,這是馮家坳多年以來最獨特,最溫馨的場面。俺希望用不多久,這場面在許多戶家出現(xiàn)哩。憨頭被下了一跳,緩過神才叫;老梗叔。
“今兒俺來是讓你們改口,叫爹的。”憨頭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是唱的哪一出?
“這么快?太好哩。娘,別在貓著,俺要恭喜您哩。”躲在門口的憨頭娘紅著臉邁進(jìn)門,手腳沒處擱沒處放的低著頭。
“憨頭,你看娘害羞的樣子多好看。就是七仙女加在一起也沒娘漂亮。”瘸女的話將憨頭娘逗笑了,手指頂在瘸女的額頭說:你這個惡煞星,就會拿娘開涮,看俺讓憨頭怎的收拾你。
“除了娘,馮家坳沒人收拾俺哩。娘一出嫁,俺在家里真成了一手遮天哩。”
“俺在,還不是你一手遮天哩,你就是惡煞星,小鬼也怕你三分。”
“嘻嘻,娘的話俺愛聽。老梗叔聽到了吧,以后您敢欺負(fù)俺娘俺不依你。說說您二老打算怎的辦婚事?”
“這么大年紀(jì)哩,挑個日子搬過來就行。”
“老梗叔,這可不行。俺娘年輕時是馮家坳第一美人,那樣把美人娶走俺不答應(yīng)。俺要娘風(fēng)風(fēng)光光出門。”
“你個惡煞星,世上哪有風(fēng)光嫁娘的,又出幺蛾子。”憨頭娘話是這么說,心里油然泛起幾分感動和溫馨。
“憨頭,俺上課離不開,明兒你去公社合作社給娘扯一塊大紅布,一塊花布,一雙燈芯絨的布鞋和兩雙紅線襪,再多買些糖果和兩掛鞭炮。娘出嫁不辦酒席夠委屈娘哩,其他的俺們必須辦好。”
“你......讓娘說什么好哩,俺一直那樣對你,就連你洞房那晚傷成那個樣子,娘都沒看你一眼,娘......”憨頭娘哽咽了,抱著瘸女嗚嗚的哭了。瘸女也緊緊抱著婆婆說:娘是刀子嘴豆腐心,三年來娘主動讓憨頭把家中的余糧送到俺娘家,您是俺的恩人更是俺的親娘。做女兒的盼著娘幸福,娘的幸福就是做兒女的幸福哩。
憨頭娘猛然掙脫擁抱,雙手按在瘸女的肩上問:你真這樣想?瘸女非常認(rèn)真的點頭:是。婆婆又一次抱住她說:女兒,娘的好女兒。她們娘倆緊緊抱在一起,相擁了許久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