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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子》

    春風為山林抹上了一片新綠。長白山的冰雪開始溶化，匯成咆哮春洪流過河溪澗谷。醉人的四月天在春洪過后更顯妖嬈，悠悠白云輕輕地飄過山腰，飄過林梢，森林到處彌漫著草木的清香。

    老把頭‘棒槌王’站在山窩棚前的大青石上，仰望頭頂那片藍天，不停的發出一聲聲長嘆：過去了，都過去了。不再來了......。

    這座峰巒，這片山林，這個窩棚。曾經有多少挖棒槌的硬漢子把希望建立在層巒疊埠的山嶺間，浩瀚無際的森林中，山窩棚又有多少隱藏他們那些輝煌燦爛的夢。

    窩棚旁的地陰子里存放著極大木桶醇香的野葡萄酒，還有籬笆內那上百只活蹦亂跳肥美的雞鴨和腌制的咸肉咸蛋咸野菜。美味佳肴都是老把頭為那些挖棒槌的漢子們準備的。可是，已經有十來年除了義子隔個三年兩載給送些食鹽和衣物外 再沒有人光顧此地。是啊！熟悉這里的人鉆進山林也要有三四天的腳程，不熟悉的人就是找一輩子也不一定找到這里。不是生活所迫有誰會干充滿風險的，拿生命做賭注的挖棒槌營生。

    老把頭看著無邊無際的山林，是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熟悉的能聽懂草木的聲音，山雞的啼鳴。陌生的連自己固執的在等待什么？是那個夢還是義父臨終失落目光?九撇葉這個精靈是窩子里幾代人的夢。難道夢永遠就是夢嗎？

    《入伙》

    六十多年了。在娘親病逝前叮囑道：孩子，只有去長白山找到挖棒槌的你爹才有活路。那年他十三歲。只身一人沿路乞討大半年才踏進長白山這片老林，在林子里跌跌撞撞七八天因又餓，又累，又怕而暈倒在林子里。是當時的老把頭發現把他弄進山窩棚，沒有老把頭他早就成了黑熊瞎子的美食。

    山窩棚住著青一色的純爺們兒。在這里很少見到陌生臉，一旦有生人光顧他們會情不自禁涌出骨子里的熱情和豪爽。他蘇醒后這群漢子圍著他問長問短，甚至連從娘肚子怎么出來都不放過似的。老把頭得知他是找挖棒槌的爹而步入深山老林，心中有一股酸楚，凡是進山挖棒槌一年內不下山的十有八九被老林子吞噬了。老把頭撫摸他的頭說：別找了，今后咱就是你爹，你小子能獨自闖進咱的地界，有種。老子認你做義子。他就這樣誤闖誤撞的成了這個挖棒槌窩棚的一員，也成了老把頭的繼承人。

    《老把頭》

    做老把頭很不簡單。精通挖棒槌的所有技能不說，還要熟悉山林里的地形和天氣，深山天氣變化無常，又有大型野獸頻繁出沒，每一次放山都系著大家生命的安全與否。老把頭必須具備深山活動的豐富經驗，每一個決定都要確保窩子里的正常運轉與發展。

    進山挖棒槌的漢子都很迷信，他們從事的是一場與命運的賭 博。在深山老林，雜草叢生中毫無目的尋覓一株被植被覆蓋的棒槌談何容易。原本棒槌就少之又少，如同大海撈針只有靠運氣，想找到一株百年老棒槌如上青天。然而，這就是這些漢子的夢。夢想成真對他們是一種希望，一種精神寄托。為了難以捕捉的幸運，他們每年春季走進深山密林，整個夏季都要旅行在荒山莽林中，受盡風雨日曬的折磨和野獸的威脅，有時是在饑餓中維持那艱苦的尋覓旅行。祭拜山神，信仰神靈是為實現那個虛幻的夢。有時甚至會給一只小松鼠叩拜，企盼它能給指出一條通往夢想的幸運大道。所以，窩棚里的人們絕不傷害山林里的動物，包括危及到自己生命的大型野獸。認為傷害動物會惹怒山神，老天會給他們降下厄運。當遇到危及自己生命的野獸，能逃就逃，如果逃不過只能用自己的生命來保全窩棚的平安。這是他們崇拜的義氣，義字當先是能否當老把頭重要因素。

    山窩棚都建在深山密林中。一是為距離有可能生長棒槌的地方近，便于尋找，二是防止匪患與兵亂。這地方是山里土匪都不會出沒的大山深處，十幾個人幾個月的吃喝都要靠自己動手開荒種田來保證供給，也要養些雞鴨補充肉食的需要，還要把獲得的棒槌種子種植在窩棚四周，以防年景不好時大家能平安過冬。這些生活瑣事都由老把頭一人主事。所以， 被老把頭認為義子是告知大家他已經是窩棚的‘小把頭’了。這是這個窩子幾代的規矩。

    《著迷的行當》

    那年窩棚的收獲是十幾年最豐的一年，挖到兩個五撇葉的老棒槌。放山把頭樂得合不攏嘴，摸著‘小把頭’的腦袋說：小子，咱看你是福星，將來準能當棒槌王。從此，棒槌王的綽號就在窩子里叫開了。

    春去秋來。漢子們帶著放山時采摘山蘑野干果和棒槌隨放山把頭一起下山去賣今年的棒槌，分得錢后有家的回家貓冬，沒家室的就在紅燈酒綠的花柳巷盡享快樂。把幾個月用生命賭來的錢打水漂似的扔在妓院和賭場。口袋空了就盼春天盡快來臨，再用自己的生命做賭注，就這樣不停的循環著。

    窩棚里只剩下老把頭爺倆兒留守窩棚，他們把種的糧食收倉，釀造野葡萄酒，腌制咸肉已備明年所需。

    山林里的冬天是美麗的。無論晨昏或月夜，都是一樣迷人，尤其在冰雪中那份恬靜的情調，簡直就像一首醉人的詩篇。山窩棚的煙囪永遠不停的冒著飄渺的藍煙，在冰清玉潔的山河里這是唯一溫暖象征。在那風霧迷離山谷中，傾聽風的吼嘯，雪的飛揚，不能不說那是別有一番景色的似仙境又勝似仙境的仙境。

    深山林子里的冬天，雪月交輝的夜晚。義父老把頭溫上一壺山葡萄酒，燒制一鍋小雞燉蘑菇，邊喝邊吃邊給他講著從來沒有聽過的古老的傳奇故事：我的祖師把頭挖到一只九撇葉的老棒槌。小子，你知道嗎？棒槌是很嬌氣的東西，喜歡陰寒，不是生長在陰坡就是生長在陽光不強的疏林密草中，缺少陽光不行，陽光足了也不行，它常常生長在人獸無法涉足的懸崖峭壁間。它生長非常緩慢，十年的梗莖也不足筷子粗細。一個二夾子也要生長七八年，燈臺子要十年以上，一株六撇葉最少要生長三十年。小子，你猜猜那九撇葉需要多少年？

    義父咂一口酒又說：那得上百年啊！老祖師把頭把那只九撇葉敬奉給朝廷，乾隆爺龍顏大悅要封祖師四品獻寶狀元，可是，他老人家不干，連夜逃出京城跑回咱這個山窩棚。是啊！喝湯的命就不要想吃肉的美事。都說你小子是福星，說不定真能挖到九撇葉，那可是咱挖棒槌人幾代的夢啊！

    義父，乾隆爺要你當四品官你做嗎？”他兩只胳膊拄在木桌上，雙手托著小下巴，眨著好奇的眼睛問。

    “不做。”義父又咂一口酒說：小子，只要能聽懂山林的聲音，耐得住寂寞，山窩棚就是神仙呆的地方，都做了神仙還做什么爛官呢！聽義父講那些神奇的故事，他對挖棒槌這個神秘的行當已經入迷了。

    《雪浴》

    山林的冬夜是靜的，靜的能聽到紛紛揚揚雪花飄落的細語，像少女懷春時從心底唱出的情歌，柔美輕盈又動情。冬夜也是動亂的，白毛風似索命的鬼嚎使林子里的生靈顫栗，不時傳來的狼嚎虎嘯震蕩整個山巒。深山的夜晚有多少血腥的恐怖，有多少失去生命前的哀叫。雪的恬靜，風的冷漠加之弱肉強食的殘酷狀況，纏繞一起在林中回蕩，奏響冰天雪地冷酷的樂章。只有他與義父在溫暖的窩棚里盡享人生獨有的快樂。

    一天晚上，義父端一木盆雪進來，脫光衣服用雪搓身體，邊搓便叫：痛快，痛快。

    他也學義父的樣子，當雪團觸到肌膚如電擊般跳起來，穿透心的冷讓他渾身顫抖。義父按住他的肩強行用雪搓著后背，他拼命叫著嚎著，義父爽朗的大笑著，給動蕩的夜又添體會雪浴的音符。

    第二天早晨他感覺身體中有一股力量在涌動，特別精神。這是才明白義父為什么強迫自己雪浴，怪不得義父那么大年紀還健壯的像頭牛。雪浴的刺激也成了他一生的最大嗜好。

    《堅守夢想》

    山林中的鳥兒在盡情的歌唱，窩棚頂上一只雄山雞展開尾羽不停‘咯，咯，’的叫，侍養的雞鴨在草地尋找食物，不時也發出幾聲鳴叫，有幾只野兔豎起耳朵仿佛這些悅耳的鳴鳴都是為它們而唱。和諧的氛圍如同一幅清淡的水墨畫，描繪出森林中春天的美麗。

    老把頭‘棒槌王’被歡快的鳥鳴雞啼打斷每日盤旋在腦海的回憶。他又發出一聲長嘆：過去的不再來了。

    也許站久了，深感疲憊，他移步來的草地上盤腿坐下，裝了一鍋蛤蟆煙‘噗噠，噗噠’抽著。近一年來，他每天都在渾身酸痛中熬煎。這位意志堅強的老人仍有著不服輸的性格，也不想面對和正視自己的衰老。只是，他又不得不承認自己的衰老。去年夏天出去放山卻迷失了方向，深山野林中迷路是極危險的，有多少人在森林迷路而喪生。他在林中轉了十幾天是憑自己在森林多年的經驗才返回山窩棚。為了圓義父和許多漢子的夢也實現對她的諾言，一定要找到那個精靈。十幾年中他做著挖棒槌最忌諱的獨自一人放山尋找棒槌，那是非常危險的，可是，看看財寶箱中只有幾只燈臺子，連四五撇葉都沒找到。他的內心一直在問自己：難道咱真的帶著失落去見義父嗎？

    老把頭‘棒槌王’回窩棚吃幾口干糧和山野菜，對肉類失去興趣還有一種反感。飯后他拿著鋤頭去義父墳前除掉發綠的雜草，坐在草地上不停抽著蛤蟆煙。心里仍然與義父說著不知說了多少回的心里話，總感覺義父用失望的目光看著自己，不由的念叨：小精靈，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棒槌娃娃》

    每當想到九撇葉時，他腦海中會閃現義父講棒槌娃的故事：小子，聽過棒槌娃娃的傳說嗎？義父總是問完也不理會回答，繼續安著自己的思緒講下去：從前在長白山的一個荒村，有一戶半耕半獵的人家，在農忙時夫婦常到田地干活，就留下四歲小女兒看家，于是每天都從森林里走出一個穿紅衣裳的胖娃娃來和小女孩玩耍，這樣一直很多天，一天晚上小女孩忽然想起把這件事告訴父母，還講出胖娃娃來去的方向。但是在她家附近并沒有人居住荒山中，這對夫婦以為孩子在說謊，可是，從那天開始小女孩每晚都把這件事重復的訴說，夫婦二人覺得甚為奇怪，一日當夫婦再離家下田時，聰明的母親悄悄告訴小女兒：乖孩子，今天那個胖娃娃再來時，你悄悄把這根穿紅線的針別在她后背的衣服上。于是，小女孩照辦了，那天夫婦收工很早，按照女兒所指的方向尋找，終于在山林深處的一帶草地上發現那根目標明顯的紅線，是別在一株高大的棒槌葉子上，夫婦二人欣喜若狂，可是又沒帶工具，女婦人拔下頭上的銀簪小心的挖出那只百年的老棒槌，從而，他們得到一筆客觀的財富。從那以后，咱們挖棒槌都要先給她系上紅線，挖時必須用銀釬來挖。

    “義父，你當老把頭也是為了發財嗎？”

    “過去是，現在不是。小子，現在你不懂，以后會懂的。

    “發財，發財......。”他不停的念叨這兩個字。進山挖棒槌的漢子們不都是做著發財的夢？步入隨時都有可能被吞噬生命的深山，飽受艱辛困苦的折磨，到頭來又有幾個人能實現發財的夢想。難道人活著就是為了發財嗎？

    因為，他的心埋藏著對她永割不斷的情思。幾十年過去，她豐滿的臀部，兩個白嫩豐挺的仿佛要從衣服里躍出來的大‘咂’，使腰身凸顯誘人的魅力，她溫柔善良的性格具有勾魂魄的張力，還有震撼男人天地間的溫存怎能讓他忘懷。

    《沉淀的愛情》

    二丫是他當放山把頭下山貓冬時房東的女兒。她男人上山淘金，房東大叔接女兒回娘家待產。生孩子時難產，從她的房間傳出一聲聲揪心的嘶叫，他把身上的幾粒棒槌種子交給房東，讓他馬上熬藥湯，這是治難產最好的藥方。二丫喝了藥湯一個時辰后順利生下一個女兒。房東大叔也和他成了莫逆之交，這里也成為他貓冬的固定住處。

    每次下山義父都要叮囑：窯子院賭場不能沾，那是無底洞，掉進去容易爬出來難上加難。如果耐不住寂寞就找一個正道女人，水性揚花的女人是毒蛇會索命的。所以，他從不去風流場所，每天在房東家中與房東大叔喝點小燒，看看醫書過的滿樂哉地。

    春去秋來。歲月給森林留下年輪也給他留下磨練的成長歷程。第二年他去房東那里發現二丫還在，只是不見她的小女兒，大叔告訴他小外孫女因得肺炎夭折，二丫的男人一直沒消息，所以把她留在娘家。他只能深表同情，封建的年代還能說什么。

    那天大雪紛紛，天空被遮擋一層雪的帷帳。這樣的天氣正是喝小燒的日子，他正準備去街上劉家燒雞鋪買點下酒菜和大叔一醉方休。這時二丫走進來給地老虎添幾塊木材說：大哥，咱爹不在你到咱屋來喝酒吧，咱做好小雞燉蘑菇還有你最愛吃的酸菜粉條汆白肉。她的熱情使他無法拒絕。

    第一次走進女人的房間，一種莫狀的感覺叫他說不清楚。屋內彌漫著一種清香，不是胭脂的也不是炕桌上酒菜的香味，在嗅覺中是沁入心扉的清香，一種自己從沒聞過的清香。

    他一邊喝酒一邊給她講在林子里的見聞。她聽得入神，心仿佛也隨著他的講述飛到深山老林，那種神秘，那種神奇像有魔力似的吸引著她的心靈。在她的心中他就是世界上唯一的英雄。

    天漸漸暗下來，二丫撐起煤油燈不住的勸他吃菜喝酒。此刻，她多希望時間止步使自己永遠活在想象的美好之中。

    也許，酒過了，他回到自己的屋子就躺在熱炕上睡去。當他處在半睡半醒時感覺身邊有一股清香，手好像觸摸到滑潤的肌膚，再細細摸是一對柔軟細膩又富有彈性像氣球的物件，他心一驚，猛然坐起身問：誰？

    “大哥是咱，二丫。”她說著摟住他的脖子。

    “你這是干什么？”

    “咱稀罕你，如果你嫌棄咱，咱走。”她說時幾滴眼淚落在他的胸上。

    熱的是淚，情的似水。沖垮固守的信念，像儲蓄多年的洪水突破堤壩咆哮著。他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說：別走，老天安排的你是咱第一個女人也是最后一個女人。

    在愛的河流暢游是美妙的也是美好的。只有時間與這對戀人過不去。轉眼冰消雪融，他該上山了。二丫備上一桌好酒菜為心愛的人送行。離別的苦，離別的淚怎能用語言訴說，只有用兩人的心靈來表達。

    《絕塵》

    ‘棒槌王’多了一份牽掛，一份信念也增添他實現夢想的信心。每當與她在一起提及九撇葉時，她總是閃爍著明亮的大眼睛，目光中散發出無盡的好奇和渴望。他向她承諾今生一定讓她親眼看到九撇葉的精靈模樣。

    時間飛逝，春天復蘇，夏日喧囂，秋色金黃，冬雪浪漫。‘棒槌王’在愛的溫存里，信念的激勵中快樂度過七個年頭的美好時光。那年他賣完山貨急匆匆奔到二丫家，每年都有幾個月的離別，只有今天他心神慌亂，當來到門前是一把鐵將軍在等候。問鄰居得知，二丫的男人從山里回來還帶來許多黃金，他帶著二丫全家回關里老家去了。這消息如同晴天霹靂擊碎他愛的夢想，站在門前許久許久，只說了一句：過去了不會再來。

   ‘棒槌王’冒著大雪封山的危險奔了三天三夜回到山窩棚，對義父第一句話：咱永不下山。

    義父不相信三十幾歲的漢子能耐住寂寞，就說：小子，你是一時氣話，想不下山得斬斷六根。

    沒想到他認起真來，揭開褲子掏出自己的根舉刀就剁，義父手疾眼快阻止了他的猛撞，埋怨的說：不是讓你當太監，是心凈耐得住寂寞。

    自從那次下山，‘棒槌王’再沒有離開過山林窩棚。義父在臨終前交給他一大塊狗頭金，告訴他是前幾年在上游溪水中抓魚撈到的，它的價值不亞于九撇葉，你小子還年輕不想在森林受苦就拿著它下山，它夠小子享受一生的榮華富貴。只是咱對不起幾代祖把頭，沒能實現他們的夢想，咱心不甘......。義父臨閉眼時的目光一直在他的腦海中盤旋。

    十幾年前義子告知他要在縣城成家，不再干挖棒槌這沒有希望的行當。他沒有阻攔義子并將那塊狗頭金給了他，讓他好好過日子。義子知道義父的脾氣也沒勸他下山。從那以后，再沒人上山挖棒槌，他獨自固守著幾代老把頭的夢。

    《夢蕩山林》

    老把頭‘棒槌王’在渾身酸痛中煎熬，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已經沒有力氣到遠處林子放山。那顆跳動著永不放棄的心促使他在不可能的窩棚附近找尋，他帶著病痛走過春，走過夏，走進秋的收獲時節。

    一天他在窩棚附近林子里緩慢的走著，尋覓著。忽然聽到不遠處有嬰兒哭啼的聲音，把手橫在耳后細細聽，是‘王三哥’的啼叫聲。這個聲音已有很久很久沒有聽到了，他的血液沸騰，心在燃燒，身體剎那間充滿力量，順著啼叫聲追趕過去。

    不知追趕多久，天黑了。他靠在樹根閉目養神，初秋的晚風很涼，他卻沒一絲冷意，渾身都在燃燒，這是最后的機會，他絕不會放過。

    朦朧中一輪紅日躍過樹梢灑在身上一片溫暖的光輝。又有幾聲啼叫，他站起身去追趕希望的啼叫聲。走了很久很久，啼叫聲沒了，森林靜的怵然。他感覺自己體內的血液已經停止流動，癱軟的坐在草叢中，努力撐開沉重的眼簾望著無邊無際的山林，一朵血紅的花朵在眼前綻放，急忙揉一揉昏花的雙眸定睛觀看，不是花朵是血紅的種子在微風中搖曳，是九撇葉，是九撇葉。他的心都要跳出來了。可是，已經沒有力氣站起身，他抓住雜草向那精靈爬去。近在咫尺卻覺得那么遙遠，爬呀，爬呀，爬呀......。用盡一生的力氣終于爬到她的面前。此刻，他已經感知到自己無能力把這精靈挖出來展現給世人，顫抖的手從衣兜掏出一條紅線，緩慢又仔細的把紅線那頭系在她的梗莖上，把這一頭系在自己的手腕上。他慢慢的躺在草叢中，看著林子頂上蔚藍的天空，用盡最后一點力氣說：義父，咱找到了，圓了幾代把頭的夢想。二丫，咱終于兌現了對你的承諾，你看到了嗎，你看到......。

    老把頭‘棒槌王’帶著一生的夢，帶著一生的愛，在九撇葉這個精靈陪伴中永遠熟睡在浩瀚蒼茫的山林中。

    【注】一.棒槌——野人參

          二.窩子——是指一個集體或一個團伙

          三.窩棚——是用木材搭建的房子，大部分都在森林中

          四.撇葉——是指葉子

          五.二夾子——是二撇葉，燈臺子——是三撇葉

          六.‘咂’——是指女人的乳房

          七.‘王三哥’——是一種專愛吃人參種子的鳥，它的叫聲很像嬰兒哭啼，挖棒槌的人都稱它‘王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