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歲月如流水。匆匆，太匆匆。
屈指算來，與你相識也有五載了。五年，不算太久亦不算太短。也就一千八百來個日夜而已。
可是莫離，我知道你的心里早已經容不得任何一個女子的存在，哪怕她傾國傾城，你的心里只有她一個。即使她早已經香消玉殞。
【2】
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是在彼岸花開的正盛的季節。
八月的天氣多少有些涼意。我坐在山谷中的亭榭中望著那遍野的彼岸花出神的時候，你出現了，是那么的意外。
“傾月。”你喚道，聲音中似乎有著不可置信的驚喜或者是意外。
“傾月？傾月是誰？”我微微蹙眉問你。
“傾月是你啊！月兒，你難道不記得我了？一點印象也沒有了？我是莫離啊！”你倒退一步，深深的望著我。眼睛里染上一抹叫做不可思議的東西。
“莫離？莫離？”我疑惑的念著你的名字。“我不認識你，我也不叫傾月。你一定認錯人了。”我搖搖頭，起身要走。
“月兒，你是月兒，我沒有認錯人。”你著急的伸手想要拉我的衣袖。
“住手！哪兒來的登徒浪子，竟敢對雪兒無禮！”一個聲音從不遠處飄過來。
“師兄，他說我是傾月。”我急急躲在云洛的背后。
“是你？”云洛盯著你的時候突然驚疑的問道。
“對，是我！”你微微一笑，笑容中我驚覺到有絲魅惑。也許應該是不正常。
【3】
房中燈影綽綽。我坐在梳妝臺前，望著鏡中那張冰冷的臉孔。我憶起了你。白天見到的你，莫離。
“傾雪。我可以進來嗎？”門外傳來云洛的聲音。
“進來吧！云師兄。”我知道這時候我的聲音中是帶著幾分的柔情。
“傾雪，師父讓我來看看你。吃藥了嗎？”云洛輕輕撫摸著我的長發，溫柔的語氣中透著些許的暖情。
“云師兄，你說過待我長發及腰時候，你要娶我。云師兄可曾還記得這些？”我低聲問他，那刻我覺得臉驀地發燙。
“傾雪，我當然記得我說的話的，只是師傅他老人家說，我們的事情還要再緩一緩。”
“為什么？爹不是也希望我們能盡快完婚的嗎？云師兄，是不是你不想娶我？你在搪塞我？”我生氣的轉過身。眼淚卻抑制不住的落了下來。
“傻丫頭。你應該明白我心的。我一直喜歡的人只有你。”云洛輕拭著我臉上的淚痕。
“可是，云洛，你愛的不是傾月？你真的愛我？”我憂心的問他。
“傻丫頭，傾月已經死了。我愛的是你傾雪。只有你，傾雪。”然后云洛低下頭溫柔的輕吻著我。
【4】
其實，莫離。我不知道你曾經也是我的師兄。在我的記憶中根本就沒有你的影子。你說我是傾月，其實我知道自己是傾雪。我記憶中有你也就是那天你錯以為我是傾月的時候。
可是我不明白既然你是我的師兄就該知道傾月是我的姐姐。就該知道她早已經死去，死在你的懷抱中的，可是為什么？為什么你會喚我傾月？
傾月這個名字對我來說應該是陌生而熟悉的。
曾經偶爾爹和云洛也喚我傾月。
開始我并不以為然，直到后來他們頻頻叫錯的時候，我開始懷疑還有一個和我長的一模一樣人存在著，存在爹和云洛師兄的心中。
可是那個人是傾月。而我叫傾雪。
我開始好奇，傾月是誰？為何我會不知道她的存在？現在的她在哪里？
【5】
那年，彼岸花又一次開放了。
山谷中猩紅猩紅的開的遍地都是。
爹和云洛帶我到谷中深處，那里有一座墳塋。從外表我看得出來并不是時間久遠的墳墓。
墓碑上刻著四個大字：愛女傾月。
然后爹給我說了一個故事，我從來不知道的，關于娘和傾月的故事。
爹問我：“雪兒，你知道為什么這里叫奈何谷嗎？知道為什么谷中只生長
一種花嗎？而這種花就是彼岸花。”爹說的時候眼睛望向谷外，眼睛中我看出有種憂傷。嗯，我確定是很深的憂傷。
“不，我不知道。爹和云師兄從來沒給我說起這些。”我的眼睛久久落在墓碑上傾月兩個大字上面。
我在猜想，傾月該是一個怎樣的女子，，竟然惹得爹和云洛對她念念不忘。
“這個谷以前并不叫奈何谷，也沒有彼岸花。它曾經有個很好聽的名字，無憂谷，這里還生長著一種忘憂草。”
“無憂谷？忘憂草？”我略微楞了下。這個名字似乎很熟悉，好像曾經出現在我腦中。
“是的。這是你娘取的名字。”爹嘆息一聲。
“爹在入谷之前是你娘府中的一個侍衛，時刻跟在你娘身邊保護著她。有天你娘說她愛上了我。開始你外公根本不同意，他是何等榮耀的人物啊？王爺的女兒居然會愛上一個侍衛？說出去豈不成了笑柄。其實我并不是普通的侍衛，而當時的我是暗地奉了皇上的懿旨監視你外公的。”爹稍微停頓下。
“后來皇上下道密函給我，讓我務必殺了你外公。我知道你外公并沒有謀反之意，怎奈位高權重，皇上總覺得江山難保，你外公就成了皇上心中大患。我把這個消息告訴了你外公和你娘，然后我帶著他們逃到了這個與世隔絕的山谷。后來又了你和傾月。你娘就是在生你們的時候因為失血過多而死的。”爹幽幽嘆息著。
“你娘死后，谷中的忘憂草突然一夜間全部死亡。后來莫名的生出許多的彼岸花。然后我就把忘憂谷改名奈何谷了。”
【6】
“爹爹，為何沒有看見娘的墳墓？”我用眼睛到處尋覓也沒有看到第二個墓碑。
“你娘是個喜歡水的女子，按照她的遺言，我把她水葬了。”爹說的時候我似乎看到他眼中落下的淚滴。
“傾雪，知道嗎？傾月是個很溫柔很愛笑的孩子。這點她和你娘很相似，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爹爹望向我的時候我看到眼睛里是溫柔的。“傾月常說，她會陪伴爹爹一輩子，把所有的快樂都帶給爹，不讓爹有憂愁煩惱的。可是她食言了，她沒有做到，她拋下爹爹走了，陪伴你娘去了。”爹的眼神突然黯淡了下去。
我突然有些疑惑。爹的故事中只有娘和傾月，卻沒有我。
而我，傾雪，難道不是爹的女兒？為什么我沒有以前的記憶。
“爹爹，為什么這故事中沒有我？”
爹楞了片刻。我看到他和云洛對視了一眼。
“傾雪，因為從小的時候你被人給抱走了，所以師父和我也一直沒給你說過關于師娘和傾月的事情。我們怕這些不開心的事會影響到你的情緒。這樣對你的病情影響很大的。”
“我知道，爹和云洛師兄都很愛傾月。而我不過是她的替代品。是嗎？”我知道我控制不住激動的情緒。我哭了。
“不，雪兒，不是你想的這樣，爹和云洛是愛你的，我們只想你能夠開心快樂的生活。爹知道你愛云洛，等你十八歲我就讓你們成親。”爹爹的聲音中我總覺得有種悲涼的感覺。
“嗯，云師兄，我等你娶我。”我輕微的笑了下。
多久沒有笑了？我不知道。記憶中我似乎從來不知道笑容是什么。
【7】
莫離。你到底是誰？我努力的搜索記憶。可是腦海中關于你確實是空白的。
爹說，你是二師兄，曾經無悔的愛著傾月的那個人。
我對你突然就來了興致。看著你的容顏，我忽然拿云洛和你來對比。云洛在你的面前是如此的遜色。
我開始喜歡和你一起去看彼岸花。你給我說彼岸花的故事。你說彼岸花的花語是分離，悲傷的回憶。
你在回憶和傾月相處的日子。而爹爹經常回憶娘和傾月吧。
你說，傾月是個特別善良的女子，喜歡穿白色的衣服，站在風中像極了仙子。
“那我呢？”我問你。
“你像冰雕美女。”你輕笑下。
“如果有天有另外一個比傾月還美麗的女子愛上你，莫離，你會愛上她嗎？”我問你。
“不，即使她貌若仙子，傾國傾城，我也不會愛上她。在我心中只有傾月是仙子。”你深深的看著我，從你眼中我卻看出一種叫愛情的東西。可是我不是傾月，我是傾雪。莫離，你那刻也許錯覺以為我是傾月了。
云洛常常阻擾我和你在一起。莫離，我知道他怕我真的會愛上你。可是，我會嗎？我愛的人是云洛而不是你。
【8】
那段時日，我知道我忽視了云洛的存在，我總是找各種借口和你在一起。
爹爹即使看在眼底，他并不說什么。而云洛，我看到他看你的時候眼睛是填滿了恨意。
他不是也曾經愛著傾月嗎？莫非他真的就愛我傾雪一人嗎？
“師父，我想和傾雪盡快完婚。您意下如何？”云洛問爹爹。
“云洛，這你問雪兒吧！”不知為何，爹爹似乎有些猶豫。
“雪兒，你不是一直在等我娶你么？”云洛微笑的問我。
我低下頭，久久的沒有說話。是的。曾經我是如此的渴望嫁給云洛。可是，莫離你的出現讓我開始懷疑自己的對云洛的感情了。
“云師兄，你再讓我好好考慮下。”我扔下這句話轉身離開了。
不知為何，我對你有種似曾親密的感覺。莫離，我甚至懷疑前世我們一定是生死戀人。在忘川河邊，在彼岸花開的岸邊，你我一定許下過今生的誓約。而你，一定錯把傾月當作前世的我了。
是嗎？莫離。
【9】
你憂心忡忡的看著我，欲言又止。
“傾雪，不要過于相信云洛。”
“為什么？云洛是個很好的人。我信他等于信我自己。”我和云洛都已經認識3年了，可和你才不過30天，我難道該信你么？
“傾雪，過幾天我就要走了，我要尋找一種叫做暗香的藥。曾經我尋找了3年，卻沒有找到。如果我找到了，傾月就不會死。師父說，你也得了和月兒一樣的病。”
“我知道，但是我每天吃藥，爹爹說就快痊愈了。莫離，我不想你離開奈何谷。”
“我必須要找到那種藥。傾雪，照顧好師父，照顧好自己。”
“莫離，能抱我下嗎？”我猶豫了很久還是說出口。
“嗯，傾雪。”你擁抱著我，這刻我腦海中呈現出你擁抱傾月的鏡頭。如斯的溫柔如斯的笑容。
“莫離，你愛我嗎？”我問你。
“我愛傾月。”你低頭看著我欲流淚的眼睛。突然你親吻了我一下。嗯，就一下。
我愕然的看著你。我心中明白，你又把我錯當是傾月了。我有些恨意。恨我的那個未曾見過面就死去的姐姐。
莫離，你說，如果沒有傾月，如果你最早認識的人是我。你會這樣執著的愛上我嗎？
我想問你，最終還是把那些話給咽了下去。我知道你不會回答的。時光也不會倒回從前的，不是么，莫離。
【10】
你走了。莫離。
我的心忽然就那么空落落的，像某個地方被撕去了一塊。生疼生疼的。
你走時候交代我，一定要等你回來。你會找到那種藥草的。
你走之前，我知道爹爹和你密談了很多時辰。從爹爹紅腫的雙眼，爹爹舍不得你走。但是，表面他從不露出喜歡你的樣子。
云洛充滿恨意的眼中在和你告別的時候居然充滿了溫情和不舍。我知道他其實是在掩飾著對你的恨意。
莫離，你走的時候從看我的眼神中我知道你對我是依戀的，就像我對你那種不舍一樣。可我清楚的知道我是傾雪，不是你深愛的傾月。
爹爹不再提起關于我和云洛的婚事，我也常常拒絕云洛對我的親近。我想，我對云洛只是喜歡的感覺，對于你才是愛情。
我悲傷的是，我在你心中永遠會是傾月的替身。你找那種藥草不過是希望我能夠活下去，代替傾月陪伴爹爹。
你曾經說三年前你眼睜睜的看著傾月死在你的懷中。你發誓一定要找到那種藥草，然后種滿奈何谷。
你走后，我才出現在奈何谷，才認識了云洛，才知道了爹爹的存在。而你，莫離，如果你不是突然回來，也許我就不會認識你了。就不會日夜牽掛著你。
我還是忘記了你對我的提醒。莫離，我恨自己錯信了云洛。
【11】
你走后半月后，莫離。我真的錯了。
云洛帶我去了外面的集市。回來的時候天色很晚。就在快要進山谷的時候我聽到一聲巨響。整個山谷被炸為碎片。
我想沖過去，云洛死死的拉住了我。他說，即使我們進了谷也不會活著出來的，而爹爹也不會死而復生。
云洛說，我們要好好活著，尋找出殺害爹爹的幕后黑手。
是的，我必須活著，為奈何谷的那些冤死的人報仇雪恨。
后來我聽到云洛喝醉后的話才明白是他告密爹爹就是曾經的那個違背皇上的侍衛。
而云洛要的不過是和我長相廝守罷了。他說，至始至終，傾月就是傾雪。傾月愛的是你，后來因為怪病失憶的傾雪也是愛的你。
莫離，他說的是真的嗎？你是不是一開始就知道傾雪和傾月是同一個人呢？
云洛愛我，他說如果沒有你的出現，也許我們早就成親了。如果不是爹爹還執意的想等你找藥草回來，阻擾我們的婚事，也許他不會告密的。他所作所為都是因為一個愛字。
那晚，趁著他沉醉不醒，我用他那把形影不離的曾經是屬于你的滄海劍刺穿了他的胸膛。
剎那鮮血四濺，猩紅的。讓我錯以為自己身處奈何谷中盛開著的彼岸花中。
【12】
我回到了離開了5年的奈何谷中。嗯，5年了。莫離，從那次你錯以為我是傾月的時間剛好五年了。我不知道你何時能夠回到有彼岸花開的奈何谷。我會等，等你回來。莫離，我慢慢記起了以前的歲月，我知道，傾月回來了，傾雪也未曾離開我。
莫離，彼岸花又開了。我一襲白衣站在風中。我告訴自己，你回來我會把彼岸花全部鏟除。種上另一種花：紅玫瑰。
“傾月！”我聽到熟悉的聲音飄了過來。
在風中，我回頭嫣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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