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他總覺得他不屬于江南。煙雨蒙蒙的江南始終給不了他家的感覺。夢中，冥冥中他聽到有個聲音在對他說。
“回來吧！孤煙，你的家在大漠，那里才是你最后的歸宿。”他不記得夢里聽到多少次這樣的呼喚了，唯一能記得的是那個眉心有顆朱砂痣的女子。他依稀記得那個女子對他說，她叫清歡。
“清歡？記憶中不曾認識一個叫清歡的女孩。夢境畢竟不是現實。”他輕微的笑了下，然后搖搖頭。
都說宿命是一場無法掌控的戲碼。而命運的波折都緣于前世的因果。孤煙想，若真的有前世今生，自己的前世是什么樣的人？會是夢中那個叫清歡的女子嗎？他突然為自己這個想法嚇了一跳。若沒有，為何夢中反復出現這個名字，和這個有著謎一樣的女子的面孔。
【一】清歡
孤煙，當你父親親手把我交到你手中的時候，你溫潤的笑了下。
你輕輕的撫摸著我，像撫摸著一件絕世珍寶。
而我不過是你家世世代代相傳的一把清歡劍而已。
在你之前，我歷經了一場又一場的腥風血雨。
前事不思量，浮生若夢，夢里夢外一場。念浮光掠影已成過往。
可是，孤煙，你不知道自從我成為你的佩劍那刻起，我就被你的萬般柔情給喚醒。
流光掠影，劍染霜華。你臨風而立，落一襲清華。
而她，卻讓你凄清的夜里展現出少見的溫柔笑容。
孤煙，我知道，她的歡顏早已注定為你而來。
我靜靜的被你佩在腰間，無聲的看著你失神的望著她遠處的身影發呆。
孤煙，你不知道，這刻我有多么的羨慕她。而我注定只是你隨身的清歡劍。一個有靈氣卻不能幻化人形的劍。
【二】孤煙
我是孤煙，從小生活在大漠深處的一個劍客。
當初，如不是祖先有遺訓，家中的長子要繼承武學，或許我只是一個文弱書生罷了。
我不喜歡舞劍，不喜歡走南闖北。我只想安靜的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如果可能，遇到一個溫柔嫻靜的女子，相伴一生足矣。
命運注定我別無選擇，我只能任由父親的教導，潛心學習武功。
父親說，若有天我學成最高劍術，能達到祖先所不能到達的登峰造極的境界。那把世代相傳的寶劍就歸我所有。
清歡劍。當我接過父親親手交給我那把劍的時候，我笑了，這是我早就想擁有的寶劍。
我常常撫摸著它，感覺就像撫摸著一位絕世美女般。我幻想，若清歡是位女子，我愿用一生去愛她。
都說寶劍是具有靈性的，我的想法也許它能感受到。
父親說，清歡劍已經取過一千九百人的生命，吸收了血的精華。等到殺滿兩千人的時候，清歡劍就幻為人形。
我驚喜的想，清歡若成人形，必定傾國傾城，美艷絕倫的吧。
【三】素顏
白色的月光緩緩傾瀉而下，給牡丹園平添幾分的溫柔。
微風輕拂，夜空中彌漫著濃濃的花香。
當我觸動琴弦的時候，驟然，驚覺到有雙溫暖的目光穿透夜空落在我的臉上。
我慢慢的抬起頭，望向遠處。
一個英姿颯爽的威風凜凜的少年劍客抬眸微笑看向我。
我盈盈對他一笑。十指輕拂琴弦。音符若行云流水般飄向夜空。
我叫素顏，不過是花滿樓中一位歌女而已。
我不知自己的來處，也不在乎以后歸于何處。可是孤煙，你不知道。
當我第一眼掠過你容顏的時候，我的心卻明顯的顫抖了下。
一個人看慣風花雪月，看透炎涼世態。而我倏然發覺，看不透的卻是一個情字。
一曲終了，我深深看你一眼，轉身飄然而去。少年劍客，你卻深深烙在我心間。
【四】誓言
當素顏被孤煙牽手走下樓的時候，我只能眼睜睜的望著他們。
如果我已經幻化成人，我想，孤煙必定牽手的人是我。素顏，你總有天會死在我的劍下。
孤煙望著素顏眼睛里的那抹濃的化不開的深情，直抵我心扉。
心？我是一把劍，有心嗎？這刻我不知道，為何會有落淚的感覺。
他擁抱著她，輕吻著她的發梢。她的笑容在微風中有幾分的溫暖。
以后，孤煙不再每天輕柔的撫摸我，她，素顏代替了我在他心中的位置。
滾滾紅塵，煙雨人生，躲不過的總是那些自以為是的唯美情感。
幾年下來，血雨腥風中的不離不棄相伴，竟然抵不過一個深情眼波。
我終歸只是一把僅有靈性的清歡劍罷了。
“素顏，此生孤煙只愛你一人，生死相依。若有違背誓言，愿死在清歡劍下。”他輕柔的對她說。
我靜靜的聽著他對她許下的誓言，恨意卻埋在劍魄中。
【5】風起云涌
寒風突起，夜里涼意彌漫而來，肆意散落在空氣中。
刀光劍影，嘶聲四起。他隨手拿起我沖向茫茫夜色。
多雨的江南，總是這般的風起云涌。
素顏，怎能與我清歡相比，她終是一塵世女罷了。
孤煙被圍困在中央。
他們怎知人劍合一的境界，縱然再多的人又奈何？
人在劍在，人亡劍終。
寂夜里一聲長嘯，刀光劍影中，一個個站立的身影瞬間倒下。
孤煙臨立在夜色中。我的身上鮮血淋漓。
1999人，我暢快的吸收著那些新鮮的血液。
或許，素顏，你將是我幻化成人的最后一人。
可是，孤煙你知道嗎？素顏當初就是沖我而來，你不過是她接近我的棋子罷了。
我看著你被她姿色迷惑，卻無法告訴你。
當初你帶我離開大漠的時候，江湖中就開始流傳著關于你和我的傳說。
我，清歡劍就成為他們掠奪的目標，你也就自然成為他們的敵人。
【六】殤別離
他回來了。安然無恙。我不驚奇，這是早就料想到的結局。
清歡劍就被他放在桌上。我想伸手去拿。
回頭卻看到他凌厲的目光，我一驚。他終是覺察出了。
“素顏，我只想問你一句，你愛過我嗎？”聲音沉穩而冷漠。
“你什么都知道了？”我顫聲問道。
“不，我什么都不知道。素顏，如果你否認一切，我會一如既往的愛你。”
“是。孤煙，這一切都是我。我接近你就是為了清歡劍。”我閉上雙眼，任淚水滑落。
“動手吧。死在你手中，我不后悔。”
“你走吧。我不會殺你的。”他冰冷的聲音讓我難過。只有在面對敵人的時候他才用這樣的語氣。
一個不小心的轉身，我們就成了宿敵。或許，命運早就安排了這樣一場相逢。
自始至終，我看不透的仍然是一個情字。
我回頭深深看他一眼。是的，就一眼。也許，這是我生命中的最后一眼。
我想把他深深印在腦海。孤煙，你不知道，當初看到你的時候，我就淪陷了。
曾經我千思萬想，如果時光重來，我仍然選擇愛你。
多雨的江南連夜色都是那么凄迷。
孤煙，江南再美，他不屬于你。大漠才是你的家。
我如行尸走肉般跌跌撞撞行走在風雨中。
孤煙，沒了你，即使活著，生命對我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
我知道無顏再面對你，也不愿祈求你的諒解。
再見了，孤煙。再見，江南。
【七】孤煙
她走了，是那么的決絕。
我連看她一眼的勇氣也沒有。
素顏，我在你心中難道比不過一把清歡劍。
如果你開口，如果你愛我。別說是一把劍，就是我整個人也屬于你的。
可是，我錯了。素顏，你假意的愛情不過是偽裝的陷井。
明明知道這些，我還是義無返顧的愛了。
我走近窗前，望著迷蒙的夜色，放不下你。
隨手提起清歡劍，我沖進夜色。
清晨第一縷陽光照射下來的時候，我終于看到了你，素顏。
欲哭無淚的我抱著你僵硬的身體，為你擦拭著唇角早已干涸的血跡。
素顏，你怎么那么傻，如果你說你愛我，哪怕是一句謊言，我也相信。
曾經，你不經意的說，你喜歡大漠，那個沒有紛爭的，遠離世俗的地方。
放心，素顏，即使你不曾愛過我，即使你曾想殺我。我還是愛你。
我會帶你回到你向往的地方，我的家鄉大漠。
多雨的江南不屬于我，劍客的命運或許注定孤獨。
【八】清歡
我一直知道孤煙不會殺了素顏。哪怕素顏威脅到他的生命，他亦不會。
我默默的看著一動不動的他抱著素顏的冰冷的身體傻傻的坐在冰涼的地上。
都說有劍魂的劍和主人心脈是相通的。
清歡亦是如此，只是清歡愛上了她的主人。
這樣的愛有時候會被情感所左右。被外界的一種神秘力量所驅使。
劍客的命運多是波折的，孤煙也逃脫不了這樣的宿命。
我目睹著他把素顏放在柴堆上燒為灰燼。
素顏的骨灰被他放在一個有精美雕花的瓷罐中。
是的，他要帶她回家。
江南再美，終不是故鄉的味道。
大漠，我回來了。他把她安葬在那棵見證了他成長的胡楊樹下。
他為她幽怨的吹奏一遍又一遍她在世為他奏的那種首樂曲。
孤煙，你對她的愛情已經到了無法逆轉的地步。
若我幻為美人，也抵不過她在你心中的位置。
在回到大漠的第七天。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孤煙，我希望我的感覺是錯誤的，哪怕我永遠只是一把劍。
我情愿就這樣每天陪伴著你走過你的一生。
那個黃昏，黃沙飛卷。你站在她的墓前。
“素顏，我說過，此生只愛你一人。愿為你生死相依。我會遵守承諾的。”
他把我架在他的脖頸上。我想阻止，卻無能為力。
鮮紅的血滴落在我的身上。
第兩千人居然是他，我愛的孤煙。
我抱著奄奄一息的他。淚水落在他蒼白的臉上。
“孤煙，我是清歡，你看我一眼好嗎？”我哭聲喚醒了他。
他抬起手輕輕撫摸著我的臉頰。像當初第一次從他父親手中接過我的時候一樣。
“清歡，你真的好美。只是一切都太晚了。今生我屬于素顏。來生……”
他的聲音越來越微弱。“清歡，我許你一個來生。”他微笑的閉上雙眼，手緩緩的垂了下來。
孤煙，我寧愿永遠是一把劍也不愿你舍棄生命成全我為人。
來生，你許我一個來生。孤煙，你會記得嗎？
【九】結局
孤煙從夢中醒來時候，外面下了好大一場雨。那個夢中反復出現的人影是那么清晰。清歡。難道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他決定離開江南去夢中的大漠。或許真的會有一場奇遇等著自己呢？孤煙點燃一支煙，輕微的笑了下。
幾小時后孤煙走出大漠邊緣的一個城市的機場，遠處有個紅色的人影向他走來。
擦肩的一瞬間，他和她同時停住了腳步。孤煙驚疑的發現，她眉心那顆朱砂痣是那么清晰而熟悉。
“孤煙！”
“清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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