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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了許久，遲遲沒有人來取我的性命。可我等到的是什么呢？秦韶彧戰敗后遇刺，身負重傷。那我能怎么辦呢？救他啊。如果他死了，主人會傷心的。

那之后過了很久很久，久到我都記不清了。我看到了從大雪中救出我的潯音，他抱著我弱小的身體，回到九重天，我的故土。

二、往生后世

父君給我起名叫云萇。

我們靈貓一族，世世代代都生活在這九重天之上。掌管人間姻緣，輪回轉世。可那些人類啊，總是覺得姻緣是月老牽線，輪回由閻王控制。實際上，我真的覺得很不公平。那兩個老頭兒就是吃干飯的，坐著那么高的位子還要把那么重的活兒交給我們。我也想成為上神啊，可要是我一直這么干下去，我真不知道要等到驢年還是馬月了。

注緣宮是我為凡人牽線搭橋的地方。雖說這些活兒實在枯燥，不過還是有一點好處的，嘻嘻，這是個秘密。但是我是很樂意把自己的秘密分享出來的，這樣說不定夢想能成真。

注緣宮里有一面天緣鏡。將全身的力量匯到一處，聚精地看這面鏡子，便能看到自己的緣分。我當然看到了，韶懿仙君。

第一次看到這個結果的時候，我是嚇了一跳的。韶懿仙君是誰？滅七魔，開八荒，立九重的先祖啊。在這九重天之上，便是管理朝臣的玉皇大帝也要禮讓他三分。他那樣完美，而我卻只是一只靈貓，還是沒有完全成為正牌神仙的靈貓，這要叫我情何以堪！于是我只好把滿心的歡喜埋藏起來，日復一日地從鏡中觀望他的近況。

可終于有一天我把持不住了，因為我看到他要成親了。娶的是我向來討厭的禾蘇，一只錦毛鼠。得知這個消息，我頓時悲憤交加。不過是一只臭老鼠，我真想當面質問韶懿仙君，她哪里比我好了，為什么要娶她？我難道配不上你嗎？

可到了實踐的時候，脫口而出的卻是，“仙君近來可好？父君托我問候您。”

他撇了撇嘴角，“你要說的，就只有這些？同我聽到的可不相同呢。”他輕哼一聲，便拂袖而去。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仿佛被定身術定住，凝望著他的背影，就這樣，也還是很好看呢。

成親那日，我也去了。只見禾蘇，卻沒有看見他。禾蘇扯掉頭巾，雙手緊攥成拳，眼里飽含淚珠地看著我，絕望地嘶喊，“韶懿走了！你滿意了？你根本不如我愛他，可憑什么，憑什么你能得到他的愛？就算我再怎么努力，就算我和他有了肌膚之親，他還是不愿要我……”她哭得很大聲，眾神都憤怒地盯著我，認為我是破壞婚禮的壞人。我落荒而逃。

我不知道，我從來不知道他喜歡我，也不知道他比我喜歡他更喜歡我。可要是他真的愛我，又怎么會與禾蘇……注緣宮里，我仿佛聽到。

奈何橋上，黃泉路前，一碗忘情湯，忘了我，不記緣。

我被押到菩提面前，因為我打碎了天緣鏡，因為我恨。

菩提還是萬年前那副樣子，一點兒沒變，“云萇。”

我沒有說話。

他又重復了一遍，“云萇。”

我不看他，“我不是聾子。”

他長吁一聲，“云萇，你不該如此固執。當初將天緣鏡儲在注緣宮，便是希望你能早知姻緣，不為情所苦。”

“可你做的太絕了！你給了我希望，又讓它破滅。我是愛著韶懿的，你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干涉我的情感！我恨你。”

三萬年前，父君曾有意將我嫁給韶懿，韶懿是答應的。可就在那個時候，菩提出現了。他對父君說，你家這個丫頭仙骨不尋常，是塊好料子，若是讓我帶上些時日，不出百年，就能修成上神。父君聽了這個話，高興得合不攏嘴，趕忙答應了，對韶懿那里也僅僅道了句“抱歉”，更令人傷心的是，韶懿只淡淡地回了一句“菩提眼光不錯。”

后來禾蘇是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似乎是菩提賜了她一種情藥，再高道行的人也無法辨別。然后就有了禾蘇有孕，韶懿被迫娶妻這么一說。

如此看來，我的姻緣全是菩提破壞的，我怎么能不恨他？

菩提沉默良久，終于開口，“韶懿投生下界，你便隨他去吧，他不會記得你，我也會拿走你的記憶。”

真是應了那句話，奈何橋上，黃泉路前，一碗忘情湯，忘了我，不記緣。

我下凡前菩提囑咐，“切不可利用靈力，潯音會守著你。韶懿已為凡人，你萬萬不能改了他的命格，這一世他會有個好妻子。”我流著淚點頭。

輪回鏡中的一幕幕。我閉上眼，不愿去想。

“云萇，你都看到了。若是你不下界，不私用靈力，杜盈玥便不會死。李承安也不會雇兇殺你，韶懿也不會因要救你而被刺傷，你就不會因為救他而變回原形。”

潯音代我說，“我也不會回來。”

菩提嘆著，“也罷，你如今身子虛弱，潯音，你好生照看著她，莫讓她逃了。”

呵呵，“逃”這個字用的可真好，我云萇又不是寵物，他反倒將我當作他的東西了。

潯音撫順我的毛發，就像當初主人那般。可主人或許已投胎轉世了，這是物是人非嗎？

潯音不是個好看的仙人，充其量也只能算個清秀，這是極不正常的。九重天上的神仙，大多是俊美的。比如韶懿，又如菩提。我承認菩提做的事兒確然讓人討厭，不過他那副皮囊卻是讓人無法挑剔的。他愛著錦衣，他說他喜歡錦色的東西。因為這個，我特別討厭錦色，連帶著也就討厭錦毛鼠。可偏偏我也是錦色，這讓我何其糾結。

“上神容顏極美，若是周邊的人皮相好些，會傳出些事來。”潯音似乎聽到了我內心的聲音，回答道。

我真想罵他，怎么能偷聽別人的心聲。

他委屈地看著我，“你說得那么大聲，我也不想聽的啊。”

我只能默默地，默默地罵，潯音你這個壞人。

他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

我覺得無聊，枕著他的臂彎睡了。

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里，菩提還是那么好看，和韶懿一樣。菩提執滄雪，韶懿攜燁火，二人共同打開了通往魔界的大門。最后，韶懿做了仙君，而菩提卻僅僅求了個上神的稱號。后來過了很久，韶懿投生下界，迎娶永寧公主。公主新婚當夜被鴆殺，秦家上下牽連在內。杜盈玥買通獄卒，救出秦韶彧。二人尋到傳說中的世外桃源，做了一對神仙眷侶。

醒來后，我伸伸懶腰，覺著筋骨都不太舒展，潯音迷迷糊糊地睜眼，突然瞪大了眼珠，然后臉唰地就紅了。“你你你……你……你……”

“你什么你啊。”此語一出，我頓時發現我已經恢復了人身，卻還坐在他身上，大叫一聲，“啊！”

“我怎么這么快就沒事了？”冷靜下來后，我問出這句話。

潯音支支吾吾很久，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我急了，“你倒是說呀你。”

得知真相后，我哭了。

潯音說，上神他……他棄了自己的修為，如今已是一縷劍魄了。

潯音說，云萇姐姐，上神是真的一心為您好，您卻不知道。您如今渡過仙劫，已是上神。

潯音說，韶懿仙君固然是好，可論良心來講，他不如上神。

潯音說了好多啊，說得我都困了。

菩提究竟是個怎樣的人呢？其實這個問題一直很值得考證。

我喜歡的從來都是韶懿啊，菩提算什么呢？

九重天上那么多仙人，我喜歡的只有韶懿啊。禾蘇不是也喜歡他嗎？

菩提傷了我那么多次，這次是他的補償啊，天經地義的不是嗎？

可是我哭了，哭得與禾蘇如出一轍。

記憶中錦衣俊朗的菩提，霸道惹人厭的菩提，不給我好臉色看的菩提，不見了，不在了，不會回來了。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究竟愛的是韶懿，還是菩提。天緣鏡中顯現的是韶懿。我卻忘了，那是菩提的東西。

終

韶懿塵世的陽壽盡了，也回了九重天，我記得那日他風風火火地前來提親。我抱著滄雪，趕走了他。

注緣宮門前，幾個掃地的小仙婢正在談著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