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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忙，我可真的幫不了。”我如是說。

“怎么幫不了？”他再度掛上笑容。

我苦思一會兒，只好說，“因為……因為我不會生！況且主……”況且秦韶彧是最疼我的主人思慕的人，我怎么可以……我要怎么才能告訴他，有一個女子從小時候就開始愛他，愛到她最美好的現在，以后也會繼續愛著他，可他卻連看都不看一眼。

他突然嘆了一口氣，那聲音有些讓人寒心。

我試探性地問出，“你有喜歡的人嗎？”

他說，“有。”

“那她喜歡你嗎？”

他點點頭。

我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大氣地攬住他的肩膀，“那好！她是哪家的小姐？我明日便替你去提親。”

“不必了，我已經將她的婚事退了。”

我恍然大悟，他口中所說之人，便是我的主人。他既然喜歡她，又為什么要傷害她呢？我細細一想，也許是因為他知道王上終有一天會信不過他，而他要在那一天到來之前，保護好自己心愛的女人。如果不是他將主人的婚事退回，興許今時今日死在新房的便不會是永寧公主了。我突然有點開始佩服秦韶彧了，這才是大愛啊。可是主人卻被傷得徹底，或許還會恨他。我又有點開始同情秦韶彧。

之后每夜，秦韶彧都會留宿我房中，倒也沒做出些什么越矩的事兒來。只是我總有些不歡喜，其一是因為主人，其二則是因為這床實在太小，只輕輕翻個身便攀到他身上去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那老太婆整天念著要抱重孫，我也只好做個樣子讓她高興高興。外界傳聞，秦將軍和公主新婚燕偶，萬分恩愛，如膠似漆。反正傳得跟什么似的，就是不知主人會怎么想，還有這副身子的老父親會怎么想。

老太婆見我的肚子遲遲沒有動靜，便叫我同她一起去福源寺求個送子觀音。寺中，我見到了久違的小姐。

她朝我福了福身，“民女采擷，見過公主。”

我有些迷惑，她瞥瞥老太婆，遞給我一個眼色，我便明白，同她一道尋了個僻靜的地方。

她“撲通”一聲就跪下了，“公主，公主可要救救盈玥啊！”

我念著舊情，差點叫出主人兩字來。“原是杜家的小姐，今日見本宮有何要事？”

她拭了拭眼角的淚珠，“公主想必也知道，秦將軍與盈玥先前有過婚約。”

我點頭。

她又繼續說，“盈玥實在難耐相思之苦，還望公主成全。”她仿佛生怕被拒絕，雙膝跪地磕了幾個頭。

我深知，秦韶彧是要保護主人的，可如今主人這般，我該如何是好。一邊是主人的終身幸福，一邊是主人的堪憂性命，無論選擇哪一邊，都是不完美的。最后，我選擇了妥協。

在我的幫助下，主人還是嫁進了秦家，可老太婆并不待見她，秦韶彧也從未正眼看過她，反倒萬般對我好。他是在等待一個時機，等待著主人無法忍受醋意的那一刻，等待主人爆發要害我之心的那一刻，然后他便可以有借口將主人休棄。可主人依舊很安分，竟絲毫不醋。

一日，秦韶彧送來一只小黃狗。我閑來無聊，便抱著狗到處轉，不小心走到了禁地。守衛將我攔住，不讓我前行半步。我正疑惑，婢女道，“公主，此處是將軍生母所居，尋常人不得進入。”我也是個識相的，聽她這么說，也只好去后園賞賞花了。

與主人不期而遇，這是我所未料到的。我正打算上前搭話，身旁婢女攔住了我，“公主還是離這女子遠些好，若她存了不軌的心思……”見我皺眉，她識相地住了嘴。

可主人朝我走了來，對我身邊的丫頭說，“這位姐姐，我同公主有些貼己話要說，可否……”

婢女看了看我，我點頭示意她先下去。

主人說，“這條小狗，是他送的吧。之前我也養過一只貓，約莫這般大。”她伸出手比劃著，“長得乖巧可愛，也聽話得很。只有一天不見了，也不知是被人偷去還是跟著別人跑了。”

“那之后我再沒養過了，可我也是喜歡這些小家伙的。有個伴總是好的，可不喜歡我的東西，我又怎么好厚顏無恥地喜歡它呢？”

話中有話，我聽得分明，分明是說秦韶彧。只是她錯了，秦韶彧并沒有不喜歡她。

“公主生來便是皇親，向來錦衣玉食，自然不懂我這等常人。只一紙文書，便嫁了這般好的郎君。不像我，空有一腹詩書，卻落得個棄婦的下場。公主，你說這究竟是為什么？”

我眼眶忽然有些濕熱，輕道，“這就是命。”

我能清晰地看到主人眼角淌下的淚珠，“啊對，這是命。我這樣的人，本也只能認命。可我偏不是認命的人，既然他不能愛我，那便讓他恨我好了。”

我驀地一驚，可待我反應過來，已生生摔入荷塘中。從來沒有過那樣令人窒息的感覺，冰冷的池水漸漸沒過了我的前額。我不知吞下了多少水，我覺得我快要死掉了。生來是一只貓，死的時候卻帶著一副人的軀殼。若是下了地府見到老祖宗，我還真不知道該如何交待。我死了也便罷了，可小姐該如何脫身。永寧一死，王上必定會徹查，秦韶彧為了保護小姐，是一定會將罪過攬在自己身上，可那樣的話……不！我不能死！

我不能死！我這樣對自己說。

興許是我的信念感動了上天，我真的活過來了。婢女見我久久沒有出去，尋來了秦韶彧，終是將我救了上去。

我只在床上歇了兩日便完全康復。卻不知這短短兩日滄海桑田，物是人非。主人自縊在房中，未帶走一絲眷戀。我聞訊去收拾她生前的物什。只兩日而已，桌邊便滿是灰塵，有一封尚帶著淺淺墨香的信。我在風中佇立著，手中拿著那封信，幾乎癱倒。

“公主，請原諒盈玥先前魯莽。盈玥深知公主永遠無法釋懷此事，因此只有以一死以表歉意。公主，盈玥已生無所求，只希望公主能照顧好夫君。我本以為傷了你，他能恨我的，可他什么反應都沒有，這是為什么呢？你說他怎么能這么無情呢？另，過去養的那只貓叫小白，若是公主哪日見到它了，還請好生照顧。盈玥絕筆。”

她就這樣無聲無息地走了，連葬禮都沒有，或許秦韶彧都不知道她已經不在了。

我想了很久，若是死的那個是我，秦韶彧也頂多是惋惜一會兒。可如今主人……我不敢妄斷秦韶彧會做出些什么瘋事兒來。

“梨香院里有五彩祥瑞！”

“這是怎么回事？”

“公主是要成仙了嗎？”

我團坐在床上，用盡全力，將內丹逼出。我覺得全身都在冒汗，其實我不該再這樣傷害自己的，可我不能讓主人難過，我要代她好好地活下去，讓秦韶彧安心。這已經是第二次了，等到第三次，我便要羽化了。

痛，難以言表的痛。血，象征靈貓一族的藍澈的血噴涌而出。我支撐著身子到鏡前，滿意地一笑。

次日，府中上下都在傳著公主升仙的事情。不多久，已傳遍了宸國。王上得知，大喜，先前對秦韶彧的嫌隙也渙然冰釋。

我頂著杜盈玥的身份活在這個世上。秦韶彧對我很好。

他帶我去玉山踏青，去錦湖賞魚，反正怎么說呢？就是很好。好到我都不知道他是對我好，還是對這幅身子好了。

他總是重復一句話，“命運的事情，誰又能說的準呢？”

我也會發表一下自己的看法，比如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命運是由自己掌控的”這樣的話。

一日午后，我閑來無事到院子里逛。假山后，隱約有些人聲。我因著好奇的毛病又犯了，便偷偷上前聽。

“這女人不能留。”

“夫人，可……可她是杜尚書唯一的女兒啊！”這個聲音聽著很熟悉，但我又實在記不起是誰。

“杜思齊這個老東西，我跟他的恩怨還不曾清，先拿他最寶貝的丫頭開刀。”

“承安，你真的該放下了。”男人的語氣似乎很緩和。

女人有些憤怒，“你讓我怎么放下，他弒父殺兄，傷我摯愛，你讓我怎么放下！”

“你聲音小些，這也不是不能解決的事，為什么非要弄得刀劍相向才罷休呢？”

女人咬牙切齒，我甚至能想象到她此時面目的猙獰，“杜思齊用思賢的血鋪下的路，就讓他的女兒來償還好了。”

承安，夫人，若我沒料錯，她當是秦韶彧的娘親。究竟是同尚書大人有如何不共戴天的仇恨，才讓一個大好年華的女子變成如今這般心狠手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