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喜歡長發(fā)，不是喜歡男人的長發(fā)，而是喜歡女人的長發(fā)。走在街頭，看到男人的長發(fā)，立刻就能聯(lián)想到詩人或者搞藝術(shù)的。詩人留長發(fā)是為了個性，能顯示自己與眾不同。這是一個特有的標志，拖著長長的頭發(fā)站在高山上，長發(fā)隨風飄逸，嘴里吟誦著高亢的詩句。鷹飛來了，譏笑一聲，拉下一肚子鷹屎，嘶鳴著飛走了。山羊跑來了，臣服于詩人的腳下，非常忠誠地聆聽。它喚來了妻子、兒子、女兒、孫子、孫女，不一會整個家族都來了，你挨著我，我挨著你。都豎著長長的耳朵專心地聽詩人吟詩。如聽一個初上任的總統(tǒng)對著國人們演講。詩人拖著長發(fā)，高高的站立著，詩越吟聲音越高，越吟越得意。聲音如洪鐘般傳遍群山，群山鼓起熱烈的掌聲。忽然一陣子狂風吹來，風卷著沙粒。山頂上的沙粒，也許是古海痕跡。還有貝殼，五顏六色的貝殼。貝殼在羊群里似一只只蝴蝶飛舞，羊群開始騷動，不再聽詩人吟詩，都去追逐蝴蝶。沙迷住了詩人的眼睛，留下一行淚，羊看到詩人哭了，也隨著哭泣。雨與淚一起落下來，雨水淋濕了拖著長發(fā)的詩人。羊群開始奔跑，滿山的羊，如一朵朵白色的蘑菇。詩人還剩下半首詩沒吟完，他急忙挽留羊群，聲音在雨里嘶鳴，狂叫。長發(fā)上的雨珠似一串串晶瑩剔透的水晶，多么漂亮的水晶啊。好像進到一個水晶宮殿，詩人就是驕傲的王，他披著水晶王冠，吩咐臣子們不要離他而去，他的聲音幾乎是哀求。唐明皇也是哀求，他哀求臣子們不要殺死他最愛的貴妃，面對一個個冷面，他絕望了。詩人也絕望了，羊終于散盡，只剩滿山的蹄窩，蹄窩里有很多雨水，可以養(yǎng)魚，羊離去了，詩人徹底絕望。于是，他抹一把雨水與淚，在羊留下的蹄窩里種下了魚，錦鯉、金魚。小小的魚在蹄窩里游動，可怎么也游不出蹄窩。魚渴望雨再大些，蹄窩水滿了，魚就能游出去，去尋找詩人的老婆。一個拖著長發(fā)的女人，女人在西湖邊玩耍，與一個青衣少年玩耍，二人對笑，如鶯歌燕舞。一個半老徐娘，一個翩翩少年。魚要尋她過來，用她的一襲長發(fā)，拖詩人下山。雨始終沒有下得更大。魚也絕望了，于是決定集體自殺。詩人去埋葬魚，用十指挖坑，使勁地挖，手指挖爛了，流出了殷紅的血，血伴隨雨水順山流下。天終于晴了，血流過的地方，開滿了映山紅。詩人無力地倒下了，倒在映山紅叢里。長發(fā)蒙蓋了臉，他在長發(fā)縫隙了呼吸，似嬰兒般的呼吸。
二
長發(fā)生長是需要過程的，一個很漫長得過程。比小樹苗長成大樹還要慢，樹苗從幼苗起，要澆水，修葺，并且要除蟲，防病，還要防止不被大風吹倒，更要防止人為破壞。人為破壞是最可恥的，不知道這些人為什么要把好好的樹苗弄折呢？參天大樹他們弄不動，也不敢去動它們一根毫毛，所以只有去欺負這些小樹苗。欺負，對這些人來說，也許是一種快感，也許是變態(tài)。弱者往往是要被強者欺負，在得意地笑聲里，弱者只有默默地哭泣，用無聲去反抗，反抗又能起什么作用呢？反抗帶來的還是被重重地欺負。他們欺負小樹苗，小樹苗無力反抗，只有在斷身處默默地流淚。詩人的長發(fā)則不同，他們有尊貴的身份，頭發(fā)開始從頭皮里露出的時候，就刻意地保護，花很多錢維護。長在詩人頭上的長發(fā)，也會感到自己的身份很高貴，會慢慢地生長，慢慢在這安樂窩里享受。有女人的手每天很溫順地撫摸著、有香香的護發(fā)液保護著。長發(fā)似一池嬌貴的花，在主人的溫室里，如寶一樣地愛護。我不喜歡男人的長發(fā)，就是看不慣長發(fā)在男人地寵愛下撒嬌。其實男人為什么要留長發(fā)呢？短發(fā)不更帥氣嗎？陽剛，瀟灑。女人喜歡留長發(fā)是天性，女人的長發(fā)是為男人而留。一襲長發(fā)，似月色一樣的美，坐在桂花樹下，彈著琵琶。詩人吟著纏綿的詩句，或者斟滿一杯美酒，和著清風飲下。充滿溫情的風，輕撫女人的長發(fā)，女人的千般柔情，萬般嬌媚可以彰顯其中。那一頭美麗的長發(fā)，柔絲光滑，紋理分明，還不時的散發(fā)著淡淡的幽香，就像癡迷愛戀的目光一樣，醇香，久遠。
三
我喜歡女人的長發(fā)，不知道是什么時候開始的。也許我從娘胎里似孫猴子一樣蹦出來，來到這世上，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娘的長發(fā)。娘長長的頭發(fā)撩到我臉上，癢癢的，如一只調(diào)皮的毛毛蟲在我臉上爬動。我便抓一把，把娘抓痛了，娘就會輕輕地掰開我的小手，并微笑著說我淘氣。其實，我真的淘氣，童年與村里的女孩打架，就會使勁地抓著女孩的長發(fā)不松，能把她抓哭，她越哭我越得意。似打勝仗的戰(zhàn)士一樣。在戰(zhàn)場上抓住敵人的頭顱，用力在空中搖擺，頭顱就是戰(zhàn)利品，拿著頭顱就能到將軍面前領(lǐng)賞。頭顱越多，賞錢越多，等錢積攢多了，就能回家置買田地、房子，然后再娶一位漂亮媳婦。田地里種些花，種菊花，我喜歡陶淵明那樣，種菊南山，悠閑自在。我不圖清高，只圖悠閑，然后挖一個池子，在池子里養(yǎng)魚，養(yǎng)鯉魚，既可以觀賞，也可以吃。再種些菜，自己種菜是沒有污染，不打農(nóng)藥，堅決種出綠色食品。我在房子里弄張沙發(fā)，沙發(fā)要軟的，種菜累了，可以躺在沙發(fā)上看看書，或者睡一覺。我讓媳婦生個女孩，我喜歡女孩，給女孩留一頭長發(fā)，每天把頭發(fā)梳理得順順的，洗的亮亮的。我給閨女洗發(fā)，不會像詩人那樣講究。我用河里水洗，并且在皂角樹上弄些皂角來。我也給我媳婦洗，我喜歡撫摸她的長發(fā)，似瀑布般的長發(fā)，柔軟光滑。用皂角洗發(fā)，是我從書上看到的，不知道是上學時看到的還是結(jié)婚后看到的，無意發(fā)現(xiàn)皂角果能洗發(fā)。后來，很多商家知道了我的秘密，到我家使勁地求我，經(jīng)不住他們纏磨，我就把秘密告訴他們了。誰知他們心黑，去騙人，產(chǎn)品打出了皂角洗發(fā)露，皂角洗發(fā)液。其實呢，哪里有那么多皂角樹，讓他們?nèi)ドa(chǎn)這些東西呢？都是為了哄騙女人口袋里的鈔票。女人為了愛美肯定喜歡上當，有些女人為了保持青春永駐，花了很多錢去美容。可怎么美容也留不住青春逝去，在化妝品的遮掩下，皺紋還是繼續(xù)隨著歲月增長。
四
女人的長發(fā)披在肩上，能給人一種直觀美，一種線條美。豐腴的臉經(jīng)過長發(fā)的遮掩，也會顯得清瘦。古代長發(fā)女人把頭發(fā)挽起來，用釵固定，釵分很多種，有錢貴人用金釵玉釵，錢少的用銀釵。草根的女人只用頭巾包著，因沒錢買釵。我娘的頭發(fā)也是挽起來的，她用一個絲線網(wǎng)兜著長發(fā)。從我記事起，她除了洗頭時，頭發(fā)是放開的，其余很少放開。小時候我喜歡看娘洗頭發(fā)，她一邊洗，一邊喊我給她澆水，我還給她搓揉頭發(fā)上的洗發(fā)膏，就是那種“海鷗牌”的，塑料盒子裝的那種。現(xiàn)在基本沒人用了，我給娘洗好頭，喜歡看瓶子上的海鷗。我沒見過海鷗，根本不知道是什么鳥，當時也不知道海鷗是飛翔在哪里？我便問娘，娘解釋說；“海鷗當然飛在海上啊。”于是我幻想我是一只海鷗，飛翔在海上的海鷗。可也不對，我沒見過海，海是什么樣的啊？與我家門前的河一樣嗎？有人說海是藍色的，我感覺不對，都是水，我家河里的水是白色的，那海水為什么是藍色的？我想起了我的女老師，穿的衣服也是藍色的。女老師的頭發(fā)也是長發(fā)，與娘的一樣長。女老師的頭發(fā)不挽起來，每天在風里飄揚。一襲長發(fā)，如月色一樣美。我上課不看黑板，只看老師的長發(fā)，長發(fā)裹著老師俊秀的臉，老師的語言與長發(fā)一樣溫和。后來不知道怎么，老師被別人罵是“流氓。”一頭長發(fā)，一頭與月色一樣美的長發(fā)，也被別人剪掉了。老師的頭發(fā)剪成了禿尾巴鵪鶉。我看到后，哭了，那時候我小，不知道哭的什么，也許哭老師如月色一樣美的長發(fā)沒了，也許哭老師是冤枉的。后來，老師在學校辦公室門口上吊了，死的時候，身上穿著與海一樣藍的衣服。從此，我不再看洗發(fā)膏瓶子上的海鷗，看到海鷗我就想起了老師。長大了才知道海很大很大，大的無邊無際。可我納悶，海這么大，為什么不能容下一個年輕的女老師呢？
五
娘的長發(fā)隨著年齡，逐漸花了，白色黑色，黑色伴隨白色，白色陪襯黑色，似娘織的花布一樣，那是歲月的杰作。歲月是畫家，能把各種長發(fā)畫上各種顏色。如今，街面上的長發(fā)五顏六色，似蝴蝶在社會這個大花園里漫天飛舞。詩人的長發(fā)沒人再去感到奇怪，留長發(fā)的不一定都是詩人，也許是街頭痞子。我不幻想去做詩人，但是，我絕對不留長發(fā)。我依然喜歡女人的長發(fā)，喜歡如月色一樣的長發(fā)，我靜靜地坐在她的面前，去欣賞，去贊美，甚至跑到野外去采摘野花，編制成花環(huán)戴在長發(fā)上。我變化成金釵，一枚鳳凰金釵，臥在長發(fā)上，靜靜地守護。
安徽 · 網(wǎng)絡(luò)文學第一網(wǎng)站Inc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