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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張傷心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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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崢嶸島發表時間：2013-08-14 19:16:38 評論:0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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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文章謀篇立意獨具匠心，詼諧自然，寓意悠長深刻。作者巧妙地以'老張‘這么一個自然、平常的稱呼說起，將已進入“老年”狀態的人們的生理落差感、心理失落感惟妙惟肖地描寫了出來。老了的人，老了的牛，老了的樹，老了的歲月……一切都是自然規律，何傷之有？既知老之將至，何不悠然自足！欣賞推薦，問好作者！

這樣倒霉的文題，以第幾人稱寫呢？咳！就全當自己倒霉吧……
一早兒，老婆說，你閑著也是閑著，出去順街看看，有沒有合適的零工去打打，再不行，也能為你混條煙錢。
    我喝干最后一口苦茶，出去了。
    風很大，太陽卻不毒，我沿著街道遛著看。
    聽見有人在身后喊：“老張！老張！”
    我是姓張，卻從來不被人喊老張。老張不是我，他與我無關。
    一陣腳步聲，我的肩膀被猛得拍了一下，回頭一看是小馬。
    “咦，你這個老桿子還裝得很，我那么喊你，你頭都不回！”
    哦，才知道他喊的那個老張就是我啊！
    被人喊作老張，確實還是頭一回。記得以前人都喊我小張，再以后都喊我張主任，再以后賦閑在家，清貧度日，也在清貧中不知今夕何夕，日月之白駒。
    就人的生命歷程而言，一生重大的第一次并不是很多。從嬰兒到幼年，從幼年到少年，從少年到青年，從青年到中年，從中年到老年。期間第一次帶上紅領巾，第一次佩戴共青團團徽，第一次過組織生活……第一次被喚作小張……第一次被稱作張主任……第一次為愛人獻上玫瑰……這些重大的第一次在歲月里熠熠生輝。而乍然被稱作老張、老桿子、老慫……方知老之將至，感慨系之！
    敷敷衍衍和小馬說了幾句話，我不懷好意地望著他二桿子般的遠去的背影，心很傷！
    我不敢走了，我得確認自己是不是真老。
    身邊就是一條流水的渠，水尚清見。我彎下身子，想看見老的影子。無奈，水是流的，還飄著不少零落的葉子。
    葉子若非老，風何以輕賤！
    果然看到墻上、電桿上、宣傳欄上有不少招工信息。
    有一條信息說工地招聘若干勤雜工，性別不限，日工資八十。
    覺得這樣的零工很不錯，默記了用人單位在何處，隨去。
    過來的是二路公交，上車的人很多。我緊著上，卻被一壯小伙一屁股抗了個趔趄，標準的中衛罵法：“老慫，沒本事也抗！”
    好不容易上了車，我拽著手把兒，恨恨地瞪那抗我的壯小伙。如果眼睛有牙，我狠不得連骨帶肉，碎嚼了他！
    “您老坐！”有位姑娘站起來讓座兒，我在臨坐的那一剎那，真覺得自己腰來腿不來，心更傷。
    短短的一站路，我上車的時候還有點氣色，下車后，深感老態龍鐘。
    人啊，人啊，一生不也就一站的路程？
    來到了招工的場子門前，我順著墻根兒蹲了下去，瑟瑟地摸出煙盒，瑟瑟地摸出火機，瑟瑟地點燃，瑟瑟地抽。飄散的煙霧，飄散的年華，飄散的慷慨志氣！
    摸索著打扮自己，強打精神進了工場。
    老板用眼睛掂量我的肉體，估量我的年齡，拿捏我的力氣。
    他說：“你可以留下，不過每天工錢四十”
    “不是說八十嗎？”
    “看你那個老樣，值八十嗎？”
    我倉倉皇皇地走了。
    這人一老啊，干啥都打折扣。吃飯穿衣打折扣，工資待遇打折扣，福利保險打折扣，財產分割打折扣……當初只嫌別人老，如今輪到我頭前……眼下雖不似《老來難》那樣的凄慘，但卻知離凄慘不遠，咋不傷感！
    順著來時的路走，雖覺老吧，但想起那個“值八十嗎？”脾氣嗖嗖冒！把那招工的信息撕了些，吐了些，就這，還氣不過地在心里罵：“我，操你八輩祖宗！”
    說實話，我脾氣要是大起來，尤其是操他八輩祖宗的時候，體內的火力倍旺倍旺，最不行也算是老氣橫秋！
    快到家門了，我忽然想起了很多……老了的牛，老了的樹，老了的歲月……
    回到家里，老婆還在。
    她問我：“咋樣？”
    我苦笑著搖搖頭，對著鏡子數我的皺紋和白發。
    我傷感地問老婆：“你說我老嗎？”
    老婆笑著說：“你有時候老，有時候還真不老！”
    老婆的話是一首詩，朦朧而溫馨。
  老張哎，何傷之有啊！況既知老之將至，何不快然自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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