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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時候關于過年最早的記憶是，過年那幾天，我家房門后面的小喇叭會輪翻播放過年賀詞和秦腔戲，秦腔我聽不懂，但爺爺聽得津津有味，還跟著哼唱。

    后來，每到過年村里的大喇叭會播放當時流行的歌曲，有《希望的田野上》、《在那桃花盛開的地方》等，悠揚歡快的歌聲讓整個村子都活泛起來，人們都會換上最漂亮的衣服往大隊院里趕著乘熱鬧。

    村大隊院里已經支起了水泥乒乓球臺、木制的桌球，抹了發油，穿著新衣服的半大小伙圍了一大圈；全村唯一的彩色電視機正演著《西游記》，大人小孩子坐了一大片，說說笑笑地談論著……

    我最喜歡的還是蕩秋千。秋千往往搭在開闊的空地上，必須有足夠大的空間。很長很粗的四根木頭一端兩兩交連，中間是一根粗的木頭做橫梁，用繩索把它們彼此緊緊地聯結在一起，再用很粗的有韌藤條之類的東西彎成兩個圓環系上很粗壯的麻繩套在橫梁上，找一塊狹長厚實的木板兩端各鑿一個眼，把麻繩靠近地面的一端穿到眼里，在下面打個死結，這就成了人坐或踩的擋板了。

    秋千梻好之后，還要搭紅放炮，焚香惦酒，祭奠先人，向神靈祈求平安。現在看來蕩秋千確有危險，高空中將性命交給兩根繩索，來不得半點閃失。母親說每天晚上最后一個蕩秋千的人，都會把秋千的繩子纏起來，架到高處，不然夜里鬼怪也會蕩秋千，秋千就失去了神靈的保佑。

    蕩秋千有很多種方法。一般是倆個人一組，一個人站立一個人坐著，站著的人曲起雙腿使勁地向前踩，勁有多大，秋千就能有多高，坐著的人握緊麻繩，伸直雙腿儼然也在用勁。這種蕩秋千的方式我們叫“踩尿罐罐”。坐著的大多是女生或瘦弱些的。還有一種蕩法是兩個人都站著，輪換著踩，往往秋千會蕩地更高，當然也可以一個人蕩秋千。

    蕩秋千的大多是年輕人，也有上了年紀身體尚好的人。關鍵是看蕩秋千的人很多，男女老少三四十個人站在秋千兩側，兩三個人一簇，說著過年的新鮮事或平時的家長里短，看到蕩的好的吆喝一兩聲，笑一笑，樂一樂，豈不快哉！對年輕的戀人來說，這是個極好的機會，他們會一起蕩秋千，所有的柔情蜜意都會在飛上藍天，彼此生死相托的那一瞬間得到升華。沒有戀人的也會抓緊這個機會，男孩子拉住秋千后，會把秋千拽到對心儀的女孩面前，款款地說一句：“我帶你。”女孩紅著臉坐上了秋千，一個新的故事就開始上演了。

    看著別人在秋千上衣袂飄飄，上上下翻飛，如彩色的蝴蝶般輕盈，我也躍躍欲試。站在秋千下等了很久，但我搶不到秋千，終于一個男孩子把秋千送到我跟前，我坐了上去，雙手緊握著麻繩，心里突突直跳，秋千越踩越高，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我怕極了，我不敢睜睛，只聽得耳邊的風呼呼地響，只覺得自己下一秒就會跌入萬丈深淵，我終于忍不住哭出聲了，眼淚嘩嘩往下流，男孩發現了我在哭，停了下來，雙手抱著麻繩，來回晃悠，等著秋千慢慢停下來。

    說到秋千我想起了另一件趣事。大概十二三歲時，那年正月初一，我到最好的朋友萍兒家里去玩，剛一進門，她母親就拽住我，“過年三天，毛頭女子不能竄門，先把你這只鞋子給我脫下！”嚇得我邊喊邊往外跑，萍兒聽見了也跑了出來，她母親卻笑得合不攏嘴，“死女子，我和你說著玩呢！現在誰還信這個？”萍兒把我拉進屋。

    萍兒爺爺在她家房梁上系上繩子，梻了個有模有樣的秋千。她們家灶房和客廳沒隔墻，秋千就拴在客廳和灶房之間的梁上。引得我們幾個女孩子天天往她家跑，秋千不大，正好適合我們膽小的女孩子玩。她母親換了新衣服到村大隊乘熱鬧去了，我們就肆無忌憚地蕩秋千，吆喝著。我坐在上面，她在背后推著我，把我往高處送，我幾乎飛上了梁頂，不想我的一只鞋子掉下來，落到了灶臺上，打破醬油瓶，我們嚇壞了，這下惹禍了，怎么辦？最后還是萍兒靈機一動，我們把醬油瓶殘渣藏在一個別人不知道的地方，商量好如果她母親問都說沒看見。

    過年蕩秋千的熱鬧已不在，許多關于秋千的回憶對于我卻更加清晰了。記憶里的年味熱烈而隆重，忙碌而喜悅，即使物質沒有現在豐富，但那時幸福好像來得更容易，每張臉上都掛著微笑，每一雙眸子都清澈明凈，每一聲問候都發自肺腑，在即將到來的年關，我期待著心靈的回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