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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黃昏時分，村西頭的古稀老人林大爺突然離世了——在自己家里上吊，被發現時已經斷了氣。

　　林大爺的身體一直都比較硬朗，沒啥病痛，能吃能喝，早上還到鄰居家里串門，也看出有啥異常。他怎么會選擇在這樣一個“特殊” 的日子以這種特別的死法離開？

　　對于林大爺他們家來說，這一天的確是特殊的。正好是他老伴林李氏（林奶奶）去世的100天忌日，也是他最想留在身邊的最后一個孩子——林老幺下定決心要出遠門的前一天。

　　在我的印象中，林大爺慈眉善目，勤勞而又熱心腸，性格活潑開朗，骨子里還一股堅強的勁兒。算得上是個挺招人喜歡的老頭子，想當初再苦再累的日子他都熬過來了，又怎么會在不愁吃穿歲月自尋短見？

　　早年，他與老伴林奶奶一共生養了兩男三女五個孩子。靠搶工分吃飯那年頭，林大爺一家人口多勞力少，生產隊里分到的那點糧食根本就不夠吃，日子過得非常窘迫。為了孩子能夠好好長身體，夫妻倆就把玉米飯讓給他們吃，自己喝的卻是野菜粥…… 就這樣，兩位老人含辛茹苦把孩子們一個個給拉扯長大。后來趕上好光景，日子一天天好起來了，溫飽問題解決了，經濟也寬余了。孩子們先后都成了家，蓋了新房。按理說，苦盡甘來的林大爺和老伴是該享福了！誰曾想到，農村打工經濟的大潮越演越烈，孩子們拋下家小都出門打工掙錢去了。這才剛剛享了幾天清福的兩位老人，不得不留在家里又種莊稼又養牲口，還得“伺候”孫子，一天到晚忙得天昏地暗。

　　三個女兒嫁到了外村去了，各自有各自的家庭和事頭，自然是管顧不了那么多。兒子兒媳婦出門一去幾年不曾回家，四個孫子也是帶大一個就離開一個，這倆老真是又苦又累又孤單。去年農歷十月的一天，七十二歲高齡的林奶奶突然摔倒在自家的豬菜地里，口鼻流血，不省人事。被鄰居發現，背回家里不到一日就去世了。去世時，只有聞訊從鄰村趕來的二女兒守候在身邊，等到兩兒子和兒媳從廣東趕回時已經是第三天的凌晨了。

　　原本算得上“兒孫滿堂”的林大爺，就這樣眼睜睜看著與自己相依為命一輩子的老伴走得如此的凄涼孤寂，他悲痛欲絕，哭得是肝腸寸斷，天地動容，仿佛一下子就“哭”老了許多。在這個古稀老人的哭聲里，我們聽出了悲傷，聽出了內疚，聽出了自責，也聽出了他對這個金錢至上，親情卻在每況日下的世風世道的血淚控訴。

　　林奶奶的葬禮操辦得很是風光，祭頭也多，墓也修得比較漂亮。整個花銷將近八萬元——在廣東打工多年的兒子兒媳他們“當然”出得起這幾個錢——他們要裝一回孝子，裝給活著的人看，裝給鄉親鄰里看！喪事剛辦完，兒子兒媳都吵著要立馬趕回（去）廣東。聽了這些喪心的話，林大爺精神恍惚了好幾天。后來經族長、寨老做了一天一夜的思想工作，又趕上二女兒的兒子要在元旦節這一天結婚，他們這才勉強答應留下來與林大爺過了春節再走。

　　正月初三，年節還沒過完，大兒子兒媳一家就出門去了；接著，小兒媳也趕忙走了。最小的孫子還在上初中，開學也要到鎮上的中學去長期住校，只有小兒子暫時還留在身邊。

　　自從老伴去世后，林大爺就一直希望孩子們商量著輪流出門去打工，至少能留一個在家里。其實，留在家鄉也有錢可掙——這幾年鄉內栽三七、種甘蔗的人比較多，搞建設的人也不少，需要大量的勞動力。在家門口打打零工，種點田地，再養上幾十只土雞，放養的土雞價錢一直都比較看好，一斤毛雞在20元左右。這樣一個月掙個兩三千元是沒有問題的。打工掙錢不一定非要出遠門！可是，這兩年在浙江、廣東一帶“混”慣了的人，他們都嫌在家鄉活雜事繁，工價要比沿海城市偏低，總是想著離鄉別井不管不顧地奔出門去。

　　就在老伴100天忌日這樣一個特殊而又寒心日子里，林大爺帶著無盡的遺憾追隨老伴去了。是無望？是悲傷？是心灰意冷？還是不想束縛孩子們出門“掙大錢”的手腳？他當時的心情會是怎樣的呢？這些我們都不得而知！總之，他就這樣子走了。

　　在如今的中西部貧困農村，林大爺的這種“選擇”已經不是個別現象了。據說：就在上個月，馬路村的張二爺就是因為孩子們都要出門打工，就跑到老伴的墳上去喝農藥自盡；李家村的李三爺也是因為孩子們誰也不肯在家留陪，就趕在他們出門的頭一天晚上一氣喝下了兩瓶烈酒……這社會真是變得越來越現實了。試問：我們在加快城鎮化建設的步伐中遺忘了些什么？在忙著掙錢的同時又丟掉了些什么？

　　我想：掙錢固然重要，但責任不能丟，傳統不能丟，美德更不能丟！畢竟有那么一天我們每一個人都會變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