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尾巴花拽著凸起的肥屁股走進知青點,長著一對招風耳的張治安,他的聽力絕不比大八義里的順風耳差,食指貼在厚厚向上翻的嘴唇上,向我的同室幾個知情發出警報:“噓,有敵情,鬼子進村了。”
比猴子還機靈的黃鼠狼從被窩里伸出一只胳膊,中指甲抿了一些嘴里的吐沫,向懸掛在墻壁上的煤油燈彈去,形成子彈的吐沫裹帶他極熏人的口臭味兒射向燈捻,那個晃晃悠悠的火苗在剎那間熄滅,驟然間房子里漆黑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有時黑暗并不是一件壞事。漆黑的房間會使狗尾巴花望而卻步,即使她有勇氣硬闖入嚴陣以待的防線,起碼她不敢對幾個躺在被窩里的知青后生動手動腳,好歹她也是含苞待放的黃花大閨女。我估摸,脫成光溜溜的老歪在被窩里不會設防,恨不得狗尾巴花闖進來只對他一人動手動腳,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角落干點啥又能咋?
狗尾巴花模樣并不差,我們剛下鄉時都認為她是村里最俊俏的姑娘,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高挺的鼻梁下一張紅托托的小嘴,挺招人待見。只因總板著臉好像誰欠她二百吊錢似的,特別使知青們生厭。十幾個男知青專從她身體的薄弱部位下手,發現她楊柳細腰卻拖著一個凸起的肥屁股,像一只北京填肥的鴨子拽著肥大的屁股一樣,突破口找到了。男知青一致舉手通過,選舉我給大隊團支部書記馮妙仙起一個外號,必須帶花字,這不是難為我嗎!知青點點長大棒槌認為我是知青點的秀才,這個艱巨的革命重任必須由呆子來挑。忽然,我想起一本小說里有一段描寫:這位追求者手捧一束狗尾巴花送給他愛戀的姑娘,那位姑娘把狗尾巴花摔在地上狠狠踩幾腳,哭著跑了。我順坡下驢給她起了這個外號——狗尾巴花。
這種狗尾巴花到底長啥樣我根本不曉得,憑感覺狗尾巴花和她的肥屁股有關聯,關聯在哪兒還是一個大大的迷,只要男知青滿意我肩負的革命重任可以卸掉就行,負重的感覺不舒服。女知青快嘴丫把我給馮妙仙取狗尾巴花外號告訴她之后,她笑得前仰后翻,她說狗尾巴花就是麥穗花,是生命力最頑強的花,呆子有水平,這個外號她喜歡。我同屋哥幾個開始向我猛烈開火炮轟,逼我承認愛上狗尾巴花了,我死活不認,他們哥幾個把我按在炕上壓人肉餅。狗尾巴花悄悄走進來沖我大聲喊:“你個大后生有啥不敢承認的,怪不得都叫你呆子,你真呆。”
我推開壓在身上的哥幾個也沖她吼:“你知道個屁,叫我承認啥?”狗尾巴花的小圓臉蛋立刻變成長驢臉,抄起炕邊的掃帚向我打來,我手疾眼快抓住她的手腕憤怒的大聲嚷嚷:“他們讓我承認你愛我,你承認我就承認。”這下捅馬蜂窩了,她抓住我的脖領子,水汪汪的眼睛里露出窮兇極惡的目光:“你小子敢再說一遍我活剮了你。”我把脖子伸過去,貼近她的耳朵一個字一個字的大聲說:“他們讓我承認你愛我,請領導指示,報告完畢。”
我的話音剛落就引起一陣狂笑。其它三十幾個男女知青如漂泊在茫茫大海中發現了靠岸的港灣,漆黑的夜晚看到照亮寥寂靈魂的篝火,像干渴的羊群見到一汪清澈泉那樣一窩蜂圍了上來,如饑似渴的狂飲消解寂寞的甘泉。狗尾巴花看到男女知青全圍過來,松開手裝模作樣的整理整理我的脖領子,送給我一個嫵媚的微笑,又拍拍我的腮幫子問:“呆子,我承認愛你又如何?”
我表面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在心里為她豎大拇指,暗暗叫苦:玩鷹反倒被鷹叼瞎了眼,厲害,厲害。佩服歸佩服,面子不能不爭,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既然承認絕不能反悔,你狗尾巴花這個女朋友我交定了。”
看來狗尾巴花真的較真了,那副嚴肅神情能冷凍整個房間的空氣,所有知青被她凝重的表情嚇壞了,大氣不敢出地盯著她。我也被她凝重的神情壓的喘不過氣,下意識往后退幾步坐在炕邊發呆。她突然大笑起來,笑聲似一團烏云壓在所有人的心頭,有人小聲嘀咕:她不是神經受刺激得神經病了。狗尾巴花飄動水汪汪的大眼睛,鼻子卻發出幾聲小視人的“哼哼”,一個食指向我點點說:“你呀!地地道道的紙老虎。”說完推開堵在門前的知青匆匆離去。
知青點四十多知青都為我整出驚天動地的大響聲豎起大拇指,插隊來到這個小山村小一年里沒有哪個知青敢沖狗尾巴花吼叫發火,我不客氣的說是知青里面唯一的傻大膽英雄。狗尾巴花是大隊派下來的欽差大人,想在小山村混下去絕對不能招惹她,她具有權威性決定知青命運的權力,萬一哪天不高興把你發配到磚窯和四類分子混在一起,裝窯背土坯出窯背磚又臟又累不是人干的活計。北京六八老知青被前任大隊團支書整慘了,我們本地小字輩的知青沒到這個小山村就聽說種種傳聞,每個知青都是做好心理準備而來的。
知青中只有我同屋喜歡看哲學書的怪頭不以為然,他的理論很簡單:不是你呆子多英雄,而是狗尾巴花打心里愛上你小子了,你們知道嗎?愛情可以使人的大腦組織產生變換,尤其女性的感性思維轉化更加強烈,甚至大腦空空的只能容下她所愛的人存在。呆子你呀!頭上插一根稻草就把自己當根蔥,那叫自欺欺人。
喜歡自然科學的知青點長大棒槌,不服氣的說:“你又不是醫生,大腦組織產生變化你看到了?我和張治安在科研隊搞高粱雜交必須親眼目睹授粉的變化過程,科學不能憑空想象,你小子不是隔著衣服抓虱子瞎逮嗎!沒一點科學性的胡扯蛋。”
我沒心思和他們瞎掰扯,抱起從市圖書館查封的大毒草書庫里弄到的世界名著,英國女作家艾米莉.勃朗特寫的小說《呼嘯山莊》,我完全被英國所稱英國文學史上一部“最奇特的小說”,勾勒出被畸形社會扭曲了人性及造成種種恐怖的事件所吸引。老歪突然把我的小說搶過去快速翻了翻:在我說話的時候,我看見躺在下面向陽是草地上的一只大狗豎起了耳朵,仿佛正要吠叫,然后耳朵又向后平下去……哎!呆子你看的叫啥玩意,真沒勁。他說完把書扔給我之后還不停的搖頭,又撇撇嘴嘟囔著:不可思議,不可思議……
我的男宿舍共住六個知青,除了老歪其它五人都嗜書如命,卻從來不讓老歪動我們五人的小說,每次他看完后都會把書中描述愛情的書頁弄的一塌糊涂,不是吐沫就是眼淚鼻涕的讓人好惡心。為此,老歪對我們五人特別不滿,前些日子不知他從哪兒弄來一本手抄本小說《綠牡丹》,我曾趁他不在時偷偷翻幾頁,里面亂七八糟都是描寫男歡女愛的事,叫我瞅一眼就臉紅的污穢故事。我警告他趕快把手抄本毀掉,不然會遇到大麻煩。
今晚有人站崗放號就是老歪為了看手抄本而奉獻給張治安一盒墨菊香煙,張治安發出的警報使我不安,狗尾巴花的到來不是平白無故的,一定有人向她通風報信。前幾天她以交流思想提高認識把我單獨叫出去,就是探聽有沒有男知青偷偷看污穢的手抄本,我不但告訴她我不知道,而且強調:就是有也不要聲張,私下里處理了挺好。她說我思想有問題,這是站在哪個階級立場的大是大非的路線問題,社會一小撮階級敵人就是利用你們這種老好人思想,用污穢書籍腐蝕和拉攏你們知識青年站錯隊,站到反革命分子一邊。我說沒那么嚴重吧!干嘛非扯到階級路線上去。她臨了給我來一句:“你呀!我咋愛上你這個思想落后分子,總覺得有點玷污我的革命覺悟。”
返回的路上我只顧低頭行走,就像自己身邊沒人似的。狗尾巴花從后面拉拉我的衣服埋怨道:“呆子,都小半年了你會不會談戀愛?哪有你這樣跟人家散步的。”
“不是散步,是你給我上思想覺悟教育課。”我說完仍舊低頭大步流星地走著。她一把揪住我的袖子像拔河比賽似的用力往后拽,我也像馬拉車使勁往前拉,“咔嗤”一聲一只衣服袖子被扯下來,我二人用力過猛,她來一個大屁墩我來一個大馬趴,兩人坐在地上笑個不停,忽然她啞然止住笑聲不停的“呀喲”。我馬上意識到她被摔傷了,急忙上去問:“哪兒摔傷了?讓我看看。”
“不是地方,你咋看?”她一邊說一邊用手指著她肥大的屁股。我不由分說背起她就往大隊赤腳醫生家奔去,快到村口時她在后面笑的和鴨子叫一樣“嘎嘎”的,這樣一來我感覺身體負重在成倍增加,才明白她在玩弄我,我瞅準路上平淡的地方想突然把她扔下去,讓她好好吃吃苦頭。哪成想她早有準備,雙手摟住我的脖子死活不松手,我的身體硬生生砸在她的身子上,她“嗷”的一聲尖叫召來村子里的狗一陣狂吠,我問她傷哪兒了?她指指高挺的胸說又不是地方,還強調這次是真的疼。我急忙回知青點取一輛自行車,馱著她來到公社醫院急救室,其實就是一個值班大夫給她看了看說無大礙,只是乳房受到外力的輕微撞擊,吃幾片消炎藥休息幾天就沒事了。
返回的路上我對她一頓數落,她沒事人似的緊緊摟住我的腰還有心思“咯咯”笑,我心里這個氣呀:我上輩子干啥缺德事讓我今生遇到她這種沒臉沒皮的姑娘。
聽到狗尾巴花在我們宿舍門前大聲地喊:“老歪馬上給我出來,不然我叫民兵把你綁到公社派出所去。”我想露餡了,這次老歪攤上棘手的大事情,躲是躲不過去了。我馬上催促他趕緊穿好衣服跟狗尾巴花好好談談,興許她心一軟放他一馬。老歪不但不聽勸,還扯著脖子沖她喊:“我脫的精光你敢進來嗎?我在被窩里等你,哈哈……”
我上去給他一耳光,憤憤地說:“你小子不想活了?這時候還玩花花腸子,真***蠢豬一頭不可救藥。”老歪挨我一巴掌還沒緩過勁兒,狗尾巴花一腳把門踹開,拿手電筒向我們炕上六人照了一遍厲聲說道:“誰都不準動,就在被窩里老實趴著,一會民兵連長來了叫你們咋做就咋做,都聽明白沒有。”
這下老歪傻眼了,把頭縮進被子里一動不動,我卻不干了:“哎!狗尾巴花你啥意思?憑啥不讓我們動,你嚇唬誰?反正我不聽你那一套,我小便急了去趟茅廁方便方便。”我翻身下炕狠狠剜她一眼跑出房間,在茅廁蹲坑去了。我的躲避不無道理,民兵連長是特務連吃幾年軍糧的退伍軍人,下手沒深沒淺,惹怒他沒好果子吃。狗尾巴花從老歪的被窩里收出那本手抄本,連同老歪一起被民兵連長帶走了,他被公社派出所拘留十五天。他從拘留所被放回來就被大隊部責令去了磚窯,把鋪蓋也帶到那里跟十幾個黑五類同吃同住同時勞動改造。
為老歪的事情我有一個多月不理睬狗尾巴花,一天晚上她走進我的宿舍,坐在炕邊抹眼淚。我尋思她一定受了極大的委屈,不然她不會跑到男知青宿舍來哭,這還是認識她一年多第一次見她流淚,我關切的問她誰欺負你了,我找他算賬去。狗尾巴花聽我這么一說“噗嗤”地笑了,把我們五個嚇著了,一驚一乍不是把她神經憋出毛病吧?張治安向我擠擠眼又努努嘴想讓我探探她的底,是不是神經不正常。
“哎,張治安別裝神弄鬼地擠弄你那對永遠睜不開的瞇縫眼,有呆子這句話我的病好了,要算賬只能他跟自己算吧!嘻嘻……”狗尾巴花說完向我也擠弄擠弄眼睛,一溜煙跑了。怪頭晃動著他比其他人大一號的腦袋:“演戲,只給一個人在演一出好戲,我說什么來的,愛情就是能改變人的大腦組織,狗尾巴花就是最好的證明。”
“我說怪頭,半年前屁點小事兒你還耿耿于懷,真想把你開膛破肚看看你的心有沒有針眼大。”大棒槌瞪起眼珠子沖怪頭喊,我最討厭他們為針眼大的事情爭吵,索性我去找狗尾巴花聊聊有關看書的事情。
她拿出一本革命故事會的小冊子放在我面前說:“你小子看的都是大毒草,別當我不知道,不是因為你是嗜書如命的書呆子,我早把你們幾個的書沒收了,你別在我面前談那些大毒草的好,我怕中毒。”
我一直苦口婆心想轉變她對所謂大毒草的認識,毫無成效,真正改變她對大毒草重新認識是在一場大雨之后。那天后半夜下一場及時雨,干渴的黃土地上的莊稼得到一些緩解,屋外仍稀稀拉拉滴著小雨點,知青們正為歇雨工而高興時狗尾巴花匆匆趕到知青點,招呼全體知青跟她去引洪渠攔截洪水。狗尾巴花來到渠堤上向全體知青發出號召,確保幾百畝莊家穩產高產用我們的身體攔截洪水,考驗我們的時候到了,為了勝利我們一起跳下去。她正準備跳的時候我搶先把她拽回來:“你傻呀!顯擺你的大屁股能擋住洪水呀!”
狗尾巴花極其不滿的白我一眼:“你才傻呢!大屁股咋了,大屁股生孩子利落,你想……”
她的話沒說完知青們已經笑的稀里嘩啦,我趕快擺擺手大聲說:“戰友們,今天這場戰洪水的仗由我指揮,大棒槌率領男知青跳進水渠暫時攔截洪水,狗尾巴花帶領大部分女知青馬上去大隊部拿十幾根木樁和兩把大號錘頭,再多拿來一些麻繩,剩下的女知青把渠堤上的高粱秸稈都抱過來,大家分頭照我說的去做。”
大家根本沒動卻將目光轉向狗尾巴花,她瞪起眼說別愣著了,大家都聽呆子的指揮,該干啥利落的干啥去。大棒槌見狗尾巴花帶領十幾個女知青走遠,來到我面前問我為啥,我指指引水渠的水位,又讓他看看與水渠相通而高出洪水水位的另外一條引水渠,大棒槌馬上明白我這樣安排的用意,招呼男知青全部跳下去。二十幾個大后生用身體攔截住水流的速度,水位在漸漸提高自然流進另外一條水渠里。一切工具準備停當,沒多大功夫一個簡易的攔洪水壩完成,我安排只留下幾位男知青在渠邊觀察水勢,剩下的男女知青都回去歇雨工。
洪水退去我和狗尾巴花一起返回知青點,她問我女人身子那點事你是咋懂的?我只說出兩個字:看書。狗尾巴花只哦了一聲再沒開口,陪我坐了一會兒滿腹心事的悄悄地走了。
掛在墻壁上的煤油燈點亮,意味著我們五人又開始一天的讀書時間,這種習慣從什么時候形成我們沒心思去追根尋源,饑渴的靈魂不允許我們浪費僅有的一點讀書時間。實際上我插隊的小山村通電的,只是一到晚上三百六十五天停電,怪頭經常發出感嘆:白天水泵轟鳴,現代廣播鼓動社員積極投身到轟轟烈烈的革命大生產中。晚上漆黑一片,如同走進刀耕火種的原始年代,我們每天都在穿越上下五千年,是可悲還是值得我們慶幸的活在這個激情似火的穿越時代。
每當怪頭坐在門檻上發感嘆時,黃鼠狼必定會出現在怪頭的身邊,演示他獨一無二的絕活——放屁。黃鼠狼的外號由他的特異功能而起,不論在任何場合只要他想放屁馬上就來,知青剛到村里的時候,狗尾巴花每天晚上組織知青學習,所謂的提高思想覺悟,扎根農村干革命等。我和黃鼠狼是同班同學,知道他特有的絕活就鼓動在學習的時候發揮發揮,他小子真行,一個奇臭難聞能熏死幾頭牛的臭屁把學習攪黃了。從此再有學習或會議,狗尾巴花絕對不準黃鼠狼參加。
煤油燈剛點亮狗尾巴花走進來,沖著我們嚷嚷:“今晚把你們的大毒草統統拿出來我要審查,誰都別想藏著掖著,否則后果自負。”
哥幾個都愣住了,她今晚又唱哪一出?看情形不像收查大毒草倒像玩啥貓膩,他四人同時將目光移到我身上,希望我來為他們指點迷津。我急忙從小木頭箱里把二十幾本小說拿出來放在炕上:“生孩子利落的,請審查。”她翻看幾本書自言自語的說:“悲慘世界聽名字一定很慘,不好,人性的枷鎖名字也不好,青春之歌這個名字好,我就在青春期嗎!”狗尾巴花拿起青春之歌那本小說對我說:“呆子,這本大毒草我沒收了,你們繼續,我走了,再見。“
狗尾巴花的一聲再見將他四人帶進迷霧的世界,插隊近兩年從未聽到從狗尾巴花口中說出再見二字,張治安特意扒在房門框向天空看看,月亮也沒打西邊出來,怪哉,怪哉。我笑呵呵對大棒槌說:“這下你能接受怪頭大腦組織改變的理論了吧,狗尾巴花就是因為心中有愛所改變了自我,以后你們二人不要再爭論了,當你大棒槌擁有一份純真的愛情也會不自覺的在改變自己,本人深有體會。”
大棒槌吃驚的問我不會真和狗尾巴花結婚吧?她可是農村人,你不考慮自己也該為以后的孩子想想,一出生注定農村戶口我是無法接受。大棒槌正給我上世俗觀念課,狗尾巴花匆匆跑進來上氣不接下氣的說:“我剛接到公社通知,推薦我到省醫學院上大學,我需要你們幫助拿一個主意,我該不該去。”
“去。”我們五人異口同聲的喊出一個字,或許聲音太大把狗尾巴花嚇得一哆嗦,她搖搖腦袋緩緩神,瞪大眼睛盯住我大聲喊道:“我不去,絕對不去!你呆子在一天我就陪你在一天,你不離開這個村子我也絕不離開,這是我對我的愛情一輩子的承諾。好了,說出來心里爽快多了,再見!”
望著她匆匆離去的背影我的心被感動和疑問攪成一團亂麻,無法捋出頭緒,她這樣做叫我如何背負如此沉重的心理壓力,愛情固然重要并不代表人的一生只為了愛情所活著,人生是多彩多姿的生活在這個世界,為了虛渺的愛情放棄人生的大好前程值嗎?怪頭和黃鼠狼認為值,大棒槌和張治安說不值,他二人認為前途事業應該擺在人生最重要的位置,而愛情只是人生一場優美的交響曲,即使再震撼心靈也會曲終落幕。
狗尾巴花好幾天沒出現在知青點,大家都以為她去上大學了,只是不好意思與我告別罷了。突然有一天她出現在知青點的大門前,站在大門口跟知青們打聲招呼直奔我的宿舍,進門把手里的青春之歌小說塞進我的懷里:“我的娘喲!這些天不是這本書非把我憋出毛病不可。我想好了,在你們宿舍成立一個批判大毒草的討論小組,大棒槌任組長,呆子任副組長,我和張治安黃鼠狼為組員,你們覺得如何?”
我急忙上前摸摸她的額頭又摸摸自己的體溫,正常。她猛地推我一把:“你說的,男女有別授受不親,干嘛摸我?嘻嘻……”
批判大毒草討論小組成立沒多久,大棒槌和張治安搞的高粱雜交獲得省農業科研一等獎,這兩年的辛苦終于看到成果了,狗尾巴花從家里拿來兩瓶老白干為他二人開慶功會。當然,參加人員僅限我們宿舍的五人小組,她舉起杯說:“還有一個天大的好消息,省農學院特招大棒槌和張治安去那里讀大學,按工農兵學員錄取,手續明天就到。來,為我們批判小組兩位大學生干杯!”
“你呢?”大棒槌端起酒杯并沒喝,看著狗尾巴花問:“我此刻并高興不起來而是惋惜,你為什么放棄上大學的機會,難道愛情對你就那么重要嗎?”
“對,比命還重要。自從那次呆子不讓我和女知青下水,我的一切都是他的包括生命。不過大棒槌我們走著瞧,我不會被呆子甩在后面,我與他一定會齊頭并進共同奮斗在一起。”狗尾巴花仰脖一口干了杯中酒,又給自己倒滿說:“呆子,我們二人干一杯,為我們的愛情綻放出更美麗的人生花朵干杯!”
知青辦對我們這批小字輩的知青有個硬性規定,插隊不足兩年的知青不準招工、當兵或其它原因返城。我們插隊已經兩年多,陸續有知青被招工返城,不到半年時間稀里嘩啦走了三十多人。只剩下我宿舍的三人和磚窯的老歪四個男知青,還有幾位女知青不知跑到哪兒,很長時間沒見她們的人影。其實我和怪頭也在招工行列,因我對狗尾巴花的承諾拒絕招工返城,而怪頭因為招工單位他不滿意也留下了。狗尾巴花給我三人安排看水泵的活,每天坐在水泵房除了看書還是看書,晚上狗尾巴花風雨不誤地來參加四人的學習討論,大隊支書稱我們是小“四人幫”。
有一天晚上老歪突然跑過來,告訴我們一個非常興奮的小道消息,恢復高考大有希望,不出意外就在今年秋季。當廣播播出恢復高考的決定的當天晚上,老歪又來了,問我們準備報考哪所大學,他說他已經決定報考北京大學。我們三人正在吃驚的時候,狗尾巴花也進門嚷嚷:“老歪有你小子的,我也報考北京大學。”
我們三人同時大吃一驚的看著狗尾巴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