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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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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章妍 發表時間:2017-12-14 20:0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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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這樣的人物和事情,在八九十年代中的鄉村中,是很多見。這篇情節深刻的文章,反映出了當時的社會背景中的一個縮影。人物刻畫的非常細膩,故事情節逼真。猶如生活的片段一樣,在讀者的眼前一幕幕映出來。“金娟”這樣的人物確實在現實社會中是很多的,其精神讓人欽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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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娟是我姨表妹,小我兩歲,眼睛又大又圓,胖乎乎的。小時候不愛讀書,就愛跟大人到地里干活,割草、喂牛啥活都會。 記得那年她們村上唱大戲,她跑了很遠的路,到我家來叫我看戲,戲一唱就是三天,我在她家就住了三天。每天清晨,她都領著我到她家地里去摘菜。油油的青菜伸展著嫩綠的手臂,長長的豆角就象美人舞動的手指,又大又圓的西紅柿裝了滿滿一肚子話不好意思說出來,羞澀地紅了臉。 她邊摘菜邊問我學校里的事,我只顧把西紅柿往嘴里填,“西紅柿好吃吧?”她看我的吃相笑了,“真好吃”“我栽的,你放心吃,農藥、化肥都沒用。”“蔬菜不生蟲子嗎?”“生蟲子啊,發現菜上的蟲子了,我就把炕底的灰往上面薄薄地灑一層,過幾天蟲子就沒了。”金娟邊摘青菜邊說,“你可真行啊!”我很佩服地說。“行啥呀,我真后悔沒有上學,你多好啊,在城里上學,穿得衣服也好看、干凈,不像我連個干凈衣服都穿不了。”她滿臉的不高興,我這才仔細地看她,粉色的襯衫脊背上滿是汗印,衣襟上還有泥土的痕跡,被太陽曬得有點紅的圓臉,大大的眼睛,烏黑閃亮的粗辮子,就象陽光里的向日葵。 金娟家每年都種梨瓜。瓜熟的時節正好是暑假,我就去和金娟一起看瓜,那樣的日子真的美好。她們家瓜地在河灘地里,不遠處是一條小河,瓜地邊上搭了一座三角形的小瓜棚,是用木棍、床板、麥桿做的,床與地面距離很高,我們要搭櫈子才能上去。湛藍的天空,碧綠的瓜地,碧綠的莊稼,我們的小瓜棚就象遨游在綠色大海上的淡黃色的帆船。炎熱的中午,我在看連環畫,金娟在繡鞋墊。她的鞋墊是用白色的布蒙上塑料窗紗,再用油筆和尺子,畫成大小一樣的格子。用彩線繡出“囍”字,看著她一針一線做得認真,“金娟,你現在就在做嫁裝,是不是早了點?”我故意放下畫本,眼睛盯著她,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地里活忙,得抽空做些,省得到時手忙腳亂的。”還被我猜中了! 有一天午后,夕陽給河灘披上了緋紅的薄紗,近處的樹和遠處的山都沉寂在習習的涼風里,不遠處青蛙正張大了嘴吧叫得熱鬧。現在是我們巡視時間,貪嘴的小孩子往往在這時出動。“金娟,你給咱挑個瓜吧,我想吃!”我邊說邊擺弄著手里的狗尾草,“這個簡單!”金娟拍拍這個瓜,又敲敲那個瓜,嘴里嘟囔著“還沒熟好”,最后終于在一個瓜前停住了,我知道她選定了這一個,就搶先上去。“讓我摘”我麻利地摘下了瓜,也學著金娟敲了兩下,高高地舉起,放在耳朵上聽。 “蛇”金娟大叫了一聲,我嚇得撒腿就跑,可雙腿發軟,哪里跑得動,金娟在地上抓了兩把土扔了過去,我看到了一條足有鐵銑把粗的黑色花紋的蛇,從我剛才站的地方慢慢溜走了。“走了,別怕,我們吃瓜去”金娟很輕松地笑笑,我卻已經嚇得半死,多這以后,我再也不敢一個人到瓜地里去了,總是緊跟著金娟,不敢多走一步,她似乎成了姐姐。 金娟結婚的時候,我在外地,沒參加上她的婚禮,也沒見過她的新郎,從我母親那里得知,她嫁給了鄰村的一個家境不錯的人家,就丈夫人不是太精干,好些年我都沒有見過她。 今年夏天,我姨夫也就是金娟的父親三周年祭奠,那天我正好在家,去祭奠時,見到了金娟,我都沒認出她來,胖乎乎的金娟,瘦地多了,眼睛似乎更大了,還是愛笑,一笑起來,沉陷的眼睛周圍深深的皺紋瞬間聚集,像一朵盛開的菊花。 她給我端了一碗面,笑盈盈的說:“姐,你今天咋來了。”她還是那樣不會說話,我平時親戚間走動得少,“你不歡迎我?”我接了飯。“歡迎,當然歡迎,好多年沒見你了。”金娟滿臉真誠地笑著。我留意到她的手,手指短粗,皮膚粗糙,關節屈伸好象不太靈活,我的心里咯噔一下,不敢再問。 十年前,金娟的丈夫得病死了,留下兩個孩子,大的是女孩叫蘭蘭,小的男孩叫強強,才兩歲。 金娟的婆婆嫌金娟老實,看不起她,家里有了好吃的藏起來,不給金娟吃,金娟看見了也不在乎。據村里人說,金娟這個新媳婦都不像個新媳婦,人家新媳婦三天不出門,她結婚第二天清早就去喂牛,給牛鍘草,第三天就去地里勞動,村里人背地里都叫“傻媳婦”。 丈夫剛去世幾個月,婆婆打發人來給金娟傳口信“你要是想走,我們也不攔擋,孩子你帶上也行”。金娟氣乎乎地對來人說:“我不走,拖兒帶女的,我走到哪里去都是個挖地球的,這里就是我家,我哪里都不去。”金娟每天依舊下地勞動,照看兩個孩子。地里回來后,再摔壞了腰的婆婆做飯,洗衣服。她沒有一句抱怨,只是默默地做著她該做的和不該做的一切活計。 三年后的一天,她剛從地里回來,放下鋤頭,兒子就跑過來說“媽媽,奶奶叫你過去呢”,金娟也沒顧上洗把臉就到婆婆的屋子里去了。 家里來了個年青人,三十歲左右,穿戴一新,顯得挺精神,就是鼻梁部位有一大片青紫色的胎記。打了招呼后,那人也打量著她。婆婆對年青人說“金娟,是個好孩子,小林走了之后,家里地里全靠她一人,還要照顧我們老兩口,孩子還要上學。”老太太又開始抹鼻涕眼淚。又轉向金娟說“他叫寶貴,也是個苦命人,家里窮,沒娶上媳婦,你們在一起說叨說叨”。婆婆說著拄著拐棍喂雞去了。 屋里只剩下他們倆,自丈夫去了之后,金娟只知道勞動,從沒想過男人,她已經忘了男女之事,現在她已經兒女雙全了,男人對她是可有可無的。村里的年輕媳婦個個打扮地像彩色的蝴蝶,只有她還穿著打滿補丁的褲子,過于寬大的襯衫。 寶貴先開口了“我家在南山村,今年三十了,父母都歿了,就我一人過活,也沒啥手藝,就在縣上打零工”。寶貴說完望著金娟,金娟沒有反應,她默默地站著不說話,她對男人其實也沒啥要求,只要身體健康,心眼好就行,眼前的這個人似乎滿足了她的想法。 沒過幾天,他們就領證了。沒辦酒席,也沒啥儀式,只是寶貴住到了金娟家。婚后的生活也算是幸福恩愛,寶貴對金娟的兩個孩子極好,完成當成自己親生的,掙了錢給孩子們買好吃的,新衣服,新書包,孩子們也很喜歡他,整天爸長爸短地叫著,寶貴完工回家,兩個孩子爭著端水倒茶,沒一點隔閡。 女兒要上高中了,兒子初中,金娟這幾年干在工地上的活,當小工和灰,抱磚頭,用小推車拉水泥,她什么活都干,臟活、累活,她從不惜力氣,從不偷懶。 有一次,正干著活,突然下起了雨,別人都躲到屋子底下歇息去了,她一個人還在那里往小推車里裝磚頭,衣服全濕透了,雨滴順著頭發往下淌,她用手抹了一把流到眼睛里的雨水,接著干活。“金娟,過來歇會!”工友們大聲叫著。“就來”她答應著,但手里的活沒停。正巧老板來了,“金娟,過來避避雨”。說著從包里取出紙巾遞給她。工友們都說,金娟今天表現到點子上了,其實老板也知道金娟從來如此。因此,金娟在工地上的活從來沒有停過。 幸虧金娟有個好身體,但女人畢竟是女人,重體力的活干多了不好,身體會垮掉的,我勸了金娟,“等兩個孩子上學出來了,我就不干了。”她爽朗地笑笑,我心里有些不安,那還得干至少七八年啊,身體能受得住嗎?我為著金娟的未來擔憂。 金娟的公婆有兩個兒子,小兒子去世后,大兒媳婦怕公婆連累她們,整天在屋里捎言帶語,罵出罵進,不讓公婆進家門。金娟聽見了,對公婆說:“爸、媽,小林走了,你們還是我爸我媽,還是蘭蘭和強強的奶奶和爺爺,你就放心地在我這兒過,那兒也別去”。婆婆聽了心里懸著的石頭終于落了地,比起那些不養活爹娘的親兒子,金娟簡直是女中豪杰了。鄰村里唱大戲,婆婆腰上的傷沒有完全好,不能走長路,她就給架子車鋪上褥子,和孩子們一起拉著婆婆去看戲,引得村里的老人都羨慕不已。婆婆也后悔當初看金娟哪兒都不順眼,老天給了她這么好的兒媳婦,她還不知道珍惜。 每次結完工錢,她先給婆婆買些松軟的糕點,再給公公買點茶葉、香煙,每年換季都要給婆婆買新衣服,婆婆說“夠了,我的衣服多的很了,明年我死了,衣服沒人穿不可惜了嗎”“那你就別走,等所有的衣服都穿完了再走啊”金娟笑著把新買的外套披在婆婆肩上。 這天金娟剛從商店往回走,碰到了村里有名的挑事大王改鳳,斜著一雙瞇縫眼對金娟說“你婆婆說你傻,你是真傻啊,人家親兒子都不管,你男人又不是他們親生的,哪有好吃的好穿的給他們?”金娟把手里的小金桔抓了一把給她,“我男人不是他們親生的,但我兒女是他的親子孫啊,就沖他們給我帶孩子,我也該管,他們不給我看孩子,我能在外面掙錢嗎?你說是不是?”金娟笑著,望著她,改鳳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是啊,我這不是心疼你嘛?看你累都人都瘦了一圈了”。 冬去了就是春天,金娟正行走在去往春天的路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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