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時隔數(shù)周,作協(xié)應北寨鄉(xiāng)政府之邀,又到北寨進行了采風活動。因走訪匆匆,故作浮淺行記。
高崖底
沿榆北公路行約20公里,遠遠就望見了你的容顏。
這是我第一次仰慕著諸多的傳說來看你。但見你依北背靠著傳說中的龍形丘嶺,可惜那龍頭已然挖去,裸露出了一塊聳立的土崖,似乎在訴說著你名字的來歷。同時,也裸露出了一兩個殘存的古老土窯,隔著小型廣場遙對著嶄新的戲臺,也似乎在訴說著當年舊村落的蹤跡。而整個山脊,卻被風水先生說成了鄉(xiāng)民并不認同的虎形之勢。
龍形也罷,虎勢也罷。沿著山坡草徑而上,便看見于一處山脊凹洼里,長著一棵蒼老而碩大的小葉揚,盤根錯節(jié),老態(tài)龍鐘卻郁郁蔥蔥, 由5人搭手方可合抱。聽來往往復復死而復生的傳奇故事,最是神奇,難怪乎被鄉(xiāng)人稱為“龍樹”。問其樹齡,不得而知。只聽說村里的耄耋老人從記事起就是如此。因其神靈,多有信徒來祈拜。鄉(xiāng)人有心想圍欄看護,卻因樹之兩側(cè)皆為陡坡,耗資甚大而無奈。于另外一處低洼丘凹里,也長有幾株高揚。雖不能與“龍樹”相比,卻也挺拔巍峨。鄉(xiāng)人試問,可知其意?這正所謂風水學上所言,于依山背靠處的低凹里,或筑塔,或植樹,以此來連接山嶺,指望避邪而蔭庇福祉。
憑高而望東,乃蜿蜒之東溝嶺。溝溝壑壑,重重疊翠,間有黃土林,千姿百態(tài),如詩如畫,剎是好看。向南望,乃青南角丘嶺。藍天白云下,翠林如海,蔚為壯觀。而一條清澈的路峪泉河,由東向南于村前環(huán)繞而過。不禁令人感嘆,真乃依山傍水之佳所。
我們來到小溪河邊。但見幾位浣女掄著木棒捶打著,聲聲勾引著對故鄉(xiāng)的記憶。幾位童兒,在溪邊嬉水,我仿佛看見了童年的自己,也如他們一般在淺水里網(wǎng)兜著小魚兒,捉著小蝌蚪。這種鄉(xiāng)間怡趣雖然早已淡去,卻總覺得時時如影隨行,難以忘懷。而就在溪側(cè),壟起的一塊塊近30畝的方地中,即將栽植水稻,這不禁又讓我想起了小時候故鄉(xiāng)那綠油油的稻浪,想起了十里飄逸的芳香,想起了十里蛙鳴,想起了在稻浪中追逐彩蝶、捕捉著螞蚱的情景,想起了小伙子背著情侶穿插于稻海叢中的笑聲,更想著用這甜美的泉水澆灌而成的香味,直叫人饞涏欲滴。這是多么美好的憶景,作夢也向往。
當遐想的夢還在心猿意馬之時,卻看見了正在開挖的小渠土堆邊亂放著一通斷為三塊的石碑,依然欲用來當作搭板石。我和同仁取來清水,沖洗了碑上的封土,遺撼的是,碑上的字跡,大多磨損無法辨讀,只讀到有上城南、新莊村、溫泉村,功德名字后是以“文”為單位,年代已無法查考。據(jù)言,這是村前戲臺邊的一座古廟里的十幾通石碑之一。人們不懂得保護自己村里的歷史文化,該是多么扼腕痛惜。
之后,常寶玉又在一座院門前,看到一通早已磨的光滑的石碑,惜已作了過門石。又在村前的溪上,看見一通刻有大清同治四年為金佛寺而立的石碑,依然是作了搭板石。待向幾位耄耋老人問及村里的歷史、傳說,皆搖頭不知。看來,村上的古物,僅此而已。即便如此,仍然不與珍惜,焉能不撼然?我不禁想問,倘若連這三通石碑也消失的話,該怎么向后人講述這有著近千畝耕地的土地上的人文歷史呢?又以何為憑呢?
老人們說,高崖底本是由青南角山上的孔家寨(莊)、東溝山里的路峪村和這里合并而成的,過去三個自然村加上牲畜還不上百,而今已是300多人口的村落。雖然大多在外謀生,尤其是有著上學孩子的人家,不得不在外寄居。那也是寄人籬下,試問,有誰不眷變故土呢?那濃濃的鄉(xiāng)愁,無論走到哪里,依然忘不了根。孔家村,有人說是寨,有人說是莊,而莊基本上是漢族的通稱,寨基本上是少數(shù)民族的通用,就連這也分不清,那高崖底的歷史,不去保護、挖掘、留存、珍惜,又怎么會說得清呢?難道說,在竹史上就留一塊空白的黃紙嗎?
上城南
榆社自然村之稱呼相似者頗多,上、下城南村便是其中的兩個,往往容易混淆。離高崖底約三、四里,就是上城南村,中間夾著下城南村。若不是路邊有村名標牌,我們是分不清的。
若追溯村名的來歷,歷來民間就流傳著離村個把里,于輝溝與上城南之間有個叫“城上”的古城,雖無考證,據(jù)從文物古董來推測應是春秋戰(zhàn)國時期建立的,絕非空穴來風,有人叫它“棗陽城”。這兩個自然村,因其方位筑于古城之南,故而得名,一直延用至今。這似乎與石勒欲葬于“吾之豐沛之地”無關,卻有待考證。
據(jù)說,上城南是屯兵的校場。人們在其周邊曾挖掘出不少兵器,尤其是長纓槍之上的箭頭,至今仍然鋒利。有人說,箭頭應該是合金鋼所鑄,而生鐵所鑄成的箭柄早已化入了塵土。由此可見,先人于幾千年前就已經(jīng)掌握了高超的鑄箭技藝。先人的聰明才智,令人嘆絕。雖然不知道上城南村的真正年齡,卻是名符其實而名至如歸的古村落。村里至今還保存著一塊背靠山丘的古老建筑群,與村前的泉水河隔路相望。
于村公所的右側(cè)不遠處,有一座舊戲臺。于戲臺側(cè)面的一座房屋前墻基上,嵌有兩通碑文面朝外的石碑,一通碑刻“皇圖攸久”大字,落款為“大清光緒貳拾柒年歲次辛丑九月上浣”,可惜刻有碑文的層面已有不少風化蝕落。另一通碑上刻“萬善同歸”大字,立碑時間為“大清道光捌年歲次戊子三月上浣”,碑文完好,令人喜不自禁。這該是多么珍貴的考古實物佐證啊。據(jù)說,這兩通碑,是上下城南之間天神寺中的遺存。或許從“皇圖攸久”“萬善同歸”推測,天神寺與趙王有著頗多的淵源。
與戲臺隔著小廣場相望的,是一座單孔石券過道城堡式門樓,應為當時村落的出口。門樓三閣櫳,年代不祥,惜已殘損,側(cè)墻已更新。從過道進去,即是一條舊石鋪就的寬不過三米、長不過百米且高低不平的小巷坡,看上去十分古老。巷坡兩側(cè),是磨的圓圓光滑的高約二三米的石堰墻,看上去更是蒼蒼。整個小巷一望,仿佛就是一座石頭村。可惜,這小巷里的民居,多已成為近代之屋,原先的幾座土樓院皆已在日寇的獸火或其他風雨中,化為灰燼。但從石堰墻側(cè)面的小徑轉(zhuǎn)過去,便看見一座財主院落,除大門、側(cè)墻上浮刻有依稀可辨隸書“福”字的碩大磚壁或可見證是財主的住所外,皆已斷壁殘垣,一派殘敗之景。那小西樓,早已化作焦土。只留下一座殘存的正房,似乎在訴說著蒼涼。據(jù)說,這座院里的主人,曾是當年這一帶遠近聞名遐邇的富主,可惜那榮光,早已遠去,不禁令人沮傷而嘆息。
我們依然和老人們坐在一起,聽他們講述。
有老人說這里曾發(fā)現(xiàn)不少漢墓,在一座漢墓里就見有裝著骨灰的陶罐,陪葬品卻極少,或許是當時民間比較貧窮,或許是當時民間還不興陪葬物品,卻引得文物販子睥睨窺覦。還出土過寶劍,且異常鋒利,此外,就多是箭頭了。
當問及紅色記憶時, 有老人說,這里是抗日根據(jù)地,離太行軍區(qū)第二軍分區(qū)司令部駐扎所在地堡下村不遠,于村中的一個小院子里,就曾駐有二十多個八路軍在做被服等軍需品,可惜,只留在了老人們的記憶里。
但最不能忘記的是梓鄉(xiāng)人山西新軍213旅旅長郝玉璽烈士。本村人就曾寫有《年輕有為壯烈犧牲 長歌當哭英名永存》一文來書寫他24歲的光輝一生,這是上城南村的驕傲和自豪,這是上城南村的榮耀。盡管于縣城烈士陵園有他的紀念亭,但我仍然希望于他的故里,修建一座烈士亭,這是對后人的責任擔當。此外,還有本村的革命烈士、南下干部等。
然而,蹉跎歲月湮沒了多少往事,而村史應該傳承這些文化信息,更應當留下英雄的烙印。
下城南
我們來到了下城南村。
這個擁有近400人口的自然古村,不僅有著得天獨厚的沃野,不僅是依山傍水的風水寶地,更是古城的守護門,更是兵家必爭之地。古村背靠丘巒,前有西園河與泉水河“二龍合口”交匯,山青水美,鐘靈毓秀,自古就以人文鼎盛而聞名,難怪成為先人筑居的佳所。
據(jù)說,這里也曾是屯兵的校場。村民曾在河東等地多次撿到箭頭、斷戈,箭桿雖朽,箭頭卻依然鋒利,這無疑是戰(zhàn)壘的遺跡。老人們說,有人曾親手從一座古墓中挖出過一塊小石碑,長僅2尺有余,寬約1尺,且精裝于一個盒子內(nèi),碑上的字跡,或曰為篆字,可惜沒有保存下來。有個叫朱軍寨的地方,相傳是石勒練兵屯兵之所,令人神奇的是,在那里曾挖出過一座古墓,有“朱”姓標識,有似玉帶的殘物,有一些似殘存的盔甲,村民說他當是守城的將軍,可惜沒有考證就已損毀。老人們又說,在一個叫墓院場的地址上,曾發(fā)現(xiàn)過一些上下多層的古墓,但不知是否為官墓,可惜也已損毀。聽來無不令人扼腕痛惜。是盜墓者所為?還是村民不懂得珍惜?皆令人撼然。
我甚是疑惑,這些是否與趙王真有頗多緣緣呢?從村名的來歷上來推算,這些應當早于大趙王國那個時代。但就在上、下城南之間,曾有一座宏偉壯闊的天神寺。據(jù)說,寺廟有三層大院,院內(nèi)蒼松翠柏林立,殿宇森森,碑體林立,遠近馳名。幸運的是沒有毀于戰(zhàn)火,可惜的是被周邊上下城南、輝溝、郜村等村落拆解瓜分,把石料和木料用來蓋了學校,把石碑等財物也進行了瓜分。隨著各村學校的解體,這些料材也隨之散失殆盡。遺撼的是,我們只見到了上城南村嵌入房基的那兩通石碑。用村民的話來講,那兩通石碑若不是嵌入房基,恐怕早已散失或毀損了。用這種方式來保存,不知是悲哀,還是值得慶幸,不禁長嘆聲聲。然而,即便如此,那兩通石碑依然處在風風雨雨的侵蝕之中。但從那兩通石碑上的文化信息來推測,恐怕下城南與石勒有某種淵源,這真是難解之謎,從而指望于未來去發(fā)掘。
值得一提的是,在上下城南、輝溝、郜村等鄉(xiāng)村,自古就同飲著一河水,因而于泉水河邊皆建有“水磨”,用大自然的水力來推動磨盤,該是多么神奇。先人的智慧,令人感嘆。由此可見,當年泉水的流量與流速都很大,于今真是不可同日而語。只是那“水磨”的模樣,早憶成為老人們心中的記憶。而今的人們,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只能憑空想象了。倘若那“水磨”依舊排立于河邊,那一定是蔚為壯觀之奇景。
更值得一提的是,這里也有一位“太行奶娘”,她奶育了太行軍區(qū)第二軍分區(qū)司令員曾紹山的兒子,遺撼的是由于當時醫(yī)療條件所限而夭折,但解放后彼此仍有來往。
也許,自古以來就是這點點滴滴的匯聚,成就了這兒所承載的靈魂。
閻家寨
閻家寨位于北寨溝郭家社村西北約十幾里處,距縣城約80里。雖然該古村早已隕落,因其而得名的閻家寨山,卻是遠近馳名,令人慕往。
這天,終于成行。我們一行六人在向?qū)У膸ьI下,驅(qū)車從郭家社出發(fā),沿村北河溝邊上的山道,行約四五里,不得不下車徒步前行。
一路上,但見崇山峻嶺,個個與云爭峰。翠海森森,勝似汪洋。嶙峋怪石,千姿百態(tài),給人以一種鬼斧神工之驚詫。溝溝壑壑,縱橫捭闔而成網(wǎng),給人以一種震撼。行于其清新深谷間,不禁心曠神怡,遙襟俯暢而逸興遄飛;但見藍天白云下,鶯歌雀舞,蜂迷蝶戀。風濤陣陣,芬芳撲鼻,使得香野無尋處,驀然在眼前之感慨。尤其那線繡菊點綴于漫山遍野,且爭奇斗艷,傲然群芳,使人不禁欲采菊斜谷下,悠然環(huán)望山;但見不時有小溪潺潺,巖上淙淙。小潭清澈透底,粼粼萬點,旖旎無比。引得佳人于斯繾綣潛影,宛在水中央。
一路上,偶而望見古居遺跡伏于翠簇深處,或傍溪依丘于腰間,使人不禁嘆絕先人這世外桃源;偶而踏入星花坪上的山桃林叢,所有關于桃花的詩情畫意,盡情涌現(xiàn),使人如入夢幻中的伊甸園;偶而傳來“咩咩”之聲,遍尋羊圈中的牧人,卻遙而不見;偶聞“哞哞”之聲,尋來但見一群牛兒于林谷間悠閑自得,尋得牧人,相談甚歡,只嘆如今之世人迷戀于山外花花世界。
如此沿著小徑于氧吧中徒步又行了約四五里,就到了小徑的盡頭。此時,喬木漸漸多了起來,而灌木荊棘也成片成片地涌現(xiàn),甚至還有難得一見的椴木,調(diào)侃“一材無一材,上山砍椴木。”之秩趣。細細尋來,已無路可通過。好在于林叢中總有可以踏踩的土坎,也總能尋到可以搭手的灌木。俄而,我們在灌木叢中于無路處,開始向一座山巒攀爬。雖然有向?qū)г谇伴_路,雖然彼此緊緊跟隨,然前面的人剛從灌木叢中浪過,后面的人卻又被灌木橫堵而迷路。雖相隔米把遠,也只能相呼而尋。尋來尋去,總是岔路而行,只得重新開路。惜無得力工具,只能以手相撥,導致擦傷、劃傷、刺血,從而傷痕累累,不得不邊踩邊行,或用拐杖邊打邊行。
許久,我們憩于半山松蔭之下,伴著松濤而環(huán)視,但見孤群處于翠海之深,更畏遙遙云峰。俄而續(xù)攀,幾經(jīng)艱辛,終于登上了巒頂。此時,已近午時。
憑高而眺望,但見蜿蜓山巒層層疊疊,紛至沓來,宛如萬馬奔騰;但見萬壑蔥蔥蘢蘢,縱橫交錯,遮天蓋地而漫無邊際,有如大海怒潮之勢;但見懸崖如刀削壁仞,直墜深谷,令人膽寒。如此蔚為壯觀之神奇之景,呼之欲出,揮之不去,怎不令人傾醉?如此嬌嬈,如此如詩如畫之瓊境,怎不令人癡絕?我們不禁縱聲吶喊,那回聲,久久地飄蕩繚繞于漫山遍野之中,真乃奇絕!我不禁揮舞著紅旗,近乎瘋狂。
然而,那閻家寨山嶺,隔著深谷只能昂首遙遙相望。但見海拔1600多米高的山峰直聳云霄,約有兩里多長的崖壁橫在眼前,令人望而卻步。我們知道“無限風光在險峰”,登頂可清晰眺望高聳入云的小杏山和奇峰突起的郭家寨;我們也知道“一覽眾山小”之絕妙,我們更知道不登寨頂會留下多么的遺憾,然而,來回近兩個多小時的盤山路程,對于已近乎“強弩之末”的我們來說,近乎登天之難。雖然拼盡全力即可登頂,然勢必累傷筋骨。瓊境已近乎覽盡,審時度勢,適可而止,不強為而以待將來,未倘不是明智的抉擇。窮怡之樂不在于高遠,而在乎盡心盡力盡興也,況年長者豈能與年青者相比?懶惰者豈能與有鍛煉者相比?嬌弱者豈能與有腳力者相比?但愿日常勤于鍛煉,從而儲備體能,厚積而薄發(fā),以便盤上險峰。
于是乎,我們沿著山脊尋路而下。俄而,小憩于一株松蓋之下,環(huán)望諸峰,而閻家寨古村只在此山中,翠深不知處。俄而又起身,或走山脊,或穿樺叢,或步杏林,或出干涸之溝壑,行約五里而至杏花莊村,復見溪流而喜不自禁。其間,幸無多少灌木荊棘屏擋,然已過兩個多小時哉。回頭看同仁,早已是筋疲力敝。而杏花莊支書,于一處小林蔭處,早已等候多時。車兒也在路口等候。
于是,我們乘車沿砼小路出溫泉村到郭家社充饑。驀然回首,我們所走路線,正好近乎畫了個圓,也許,這就是此行圓滿的結果。
杏花莊
每當提及杏花莊,這是一個多么既樸素且又富有詩意的村名,不禁令人向往。
杏花莊偏居溝谷,位置十分隱蔽,離溫泉村不過一里,距堡下村不足十里。事實上,杏花莊原名叫新莊,與高崖底所見到的石碑上的村名相吻合。八十年代,因響應縣政府對全縣稱呼相類似的村名進行更名而改名。因抗日戰(zhàn)爭期間,駐扎于此的八路軍為了隱蔽,對外稱新莊為杏花莊,故而得名。當然,少不了散落其間的幾株老杏。
曾幾何時,從閻家寨溝壑下山出來的時候,恰逢一男一女分別于溪灘上牧羊,不禁有種借問杏莊何處在,牧人遙指炊煙里之沖動。俄而,我們恰恰路過來到了杏花村古遺址。但見近似于三足鼎立的三座土丘陵靜靜地佇立,彼此之間相隔不過幾米的小徑。支書指著靠北的那座說,那是當年八路軍的修械所,算得上是小型兵工廠,不僅修理槍支,還用來加工制造手榴彈、地雷、土雷等簡易武器。靠南邊的那座山丘上的八路,多數(shù)是做軍需品。就這樣,一個小小的地方,一下子和當時整個國家與民族的命脈緊緊地連在了一起。無比遺撼的是,此時一片荒蕪凄涼,早已看不見一點烽火硝煙的痕跡,令人悲憫而感嘆。靠東邊的山丘上,有四五個上下層的坍塌土窯以及一些斷壁殘垣,那是舊杏花村的民居,也許還住過八路,卻被歲月湮沒在了云煙之中。于小徑之邊,有一口老井,但早已湮沒。于南北土丘之間,有一道緩坡,曾是通往太谷、榆次的一條捷徑古道,過去“后二區(qū)”的人們多數(shù)從這里走出山外。
站于其間,我們的心情就像是五味雜陳而百感交集,不知是何滋味。我們多么想于此建立一座紀念碑,以紀念那烽火硝煙的歲月。這不僅僅是為了紀念那些為國為民族舍生忘死的英魂,也不僅僅是為了我們這些未嘗過烈火考驗的新一代,更是為了未來。倘若某一天,這些殘存的記憶也消失于風塵之中的時候,該如何面對九泉下的英魂?該如何面對充滿希望的后代?
如今,不足百口的杏花莊,面臨著整體遷徙的困惑。然而,他們都不情愿離開這一方熱土。他們知足,知足于豐饒的牧場,知足于甜美的水源,知足于腳下的沃野,更知足于濃濃的鄉(xiāng)愁。若是換了別人,此時的心情也一樣,有誰愿意背井離鄉(xiāng)?盡管外面的世界很精彩,盡管外面的富饒充滿了誘惑,盡管外面的生活條件很優(yōu)越,可誰愿意離開自己的根?何況,這里并沒有與世隔絕。
這里貧困,這里也需要幫助。可干么非要以離開家園作為犧牲的代價?難道在家園中得到扶持,把這里建設得更加美麗富饒,從而成為城市的后花園,不更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