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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也有一個大你一兩歲的姐姐，你就會和我一樣深深體會到——假使你是綠蔭地上的小草，姐姐便是絢爛芬芳的花朵；假使你是山間流淌的清澈溪流，姐姐便是浩瀚淵源的海洋；假使你是蒼茫夜空的閃亮星斗，姐姐便是碧藍(lán)天空的似火皎陽......不管你和姐姐走在哪里，大家的目光始終聚焦在姐姐身上，而你近乎于無。

姐姐對此卻渾然不覺，你在與姐姐的諸多磕絆中波瀾不驚地成長。

一

小時候聽母親對姐姐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去，帶妹妹出去玩兒。”姐姐在前面走，兩根小辮子顫悠顫悠，我學(xué)著姐姐的步伐，兩根小辮子也顫悠顫悠。

大多時候，姐是帶我玩的，但只要那個叫“潔”的女孩一出現(xiàn)，在姐的耳邊嘀咕嘀咕，姐就變了樣。姐一邊在我的腳前畫一個方框，一邊對我說，“咱們玩猜‘玻璃’，我藏，你猜。只要你猜中了，我就帶你出去玩，你要是猜不中，就留下。”我極認(rèn)真地在姐畫的方框里尋找蛛絲馬跡，卻從沒猜中過 “玻璃”的藏身之處。一次，我氣急，把整個方框全部圈住，姐卻笑著攤開手，一小塊亮晶晶的“玻璃”穩(wěn)穩(wěn)地粘在姐的掌心。原來，姐根本就沒有把“玻璃”藏在指定的方框內(nèi)。一種被欺騙、被愚弄的感覺猶如一條火蛇，瞬間游遍全身，隨即幻化成淚，奔涌而出。姐和潔卻手拉手笑著跑開了，我發(fā)瘋般地在后面追，頭發(fā)跑散了，鞋子跑丟了，嗓子哭啞了，眼淚鼻涕蹭得滿臉滿身，而姐三拐兩拐早不見了蹤影。我一路嗚嗚咽咽往回走，一路尋找自己的鞋。我不敢去告訴母親，因為姐說過，只要我敢向母親吐露一個字，以后就再不帶我玩了。

識破了姐的“詭計”，當(dāng)潔再來找姐，在姐耳邊嘀咕嘀咕時，我就冷著臉站在一邊，不等姐在我腳前畫方框，我已走開，一個人玩去了。

二

我和姐很少吵架，主要原因是怕姐不陪我玩，但偶爾我的小倔勁一上來，也就不管不顧了。一次，也不知為了什么，我和姐吵得兇猛異常，就差升級為武斗了。母親適時出現(xiàn)，黑著臉：“你倆是不是沒事兒閑的？！你看誰家孩子不幫家里燒火做飯、打草喂豬？！你倆倒好，玩兒還不好好玩兒。”母親說著從院子里拿來一只小背簍，掛在姐姐背后，“你倆既然不好好玩，就出去拾柴吧。”

姐默默地在前面走，兩根小辮子松松垮垮毫無生氣；我跟在姐身后，兩根小辮子也蔫蔫巴巴毫無生氣。

走出院門，便置身于廣袤的天地。此時正值隆冬，土地在太陽的照耀下泛著白光。我和姐極目四望，到處光禿禿的，別說柴，就是草都難覓蹤影。我和姐不知該往哪個方向走，索性沿著一條略寬的小路走下去。天還真是冷啊，因走得匆忙，我和姐都沒帶帽子和手套。沒多長時間，我和姐就開始牙齒打顫。姐忽然發(fā)現(xiàn)了一個大土坑，是開拖拉機(jī)的人挖過土留下來的，足夠容納十個人。姐先跳下去，在下面接應(yīng)著我，坑里明顯暖和得多。姐找個向陽背風(fēng)的角落讓我蹲下來，見我直打哆嗦，就把自己脖子上的圍巾摘下來，給我圍上。我推了推，姐卻不容置疑地用圍巾把我的腦袋、耳朵、脖子連同鼻子包了個嚴(yán)嚴(yán)實實，而姐白天鵝般美麗的脖子縮了縮，忍受著寒冷的侵襲。

不久，母親喚我們的聲音越來越近，我和姐看了一眼空空的背簍，竭力屏住呼吸。母親似乎知道我們的所在，徑直走到坑邊，把我和姐先后拉了上去，又把小背簍掛在姐的背上。我和姐對看了一眼，跟在母親身后回了家。

自此，我和姐再沒吵過架。

三

和姐在同一個學(xué)校里讀書，是備受摧殘的一件事。無論我怎么努力，老師都視而不見，但只要我有一點小小的失誤，老師就無限失望地?fù)u搖頭，“你看你姐......”在所有人眼里，姐不但性格好，學(xué)習(xí)也好。姐的每篇作文都被老師當(dāng)做范文來讀；姐自編自創(chuàng)的連環(huán)畫讓人愛不釋手；姐在學(xué)校合唱隊擔(dān)任主唱；姐能出色完成老師布置的各項任務(wù)。

也許是因為姐，在學(xué)校合唱隊來我們班招募新成員時，其他同學(xué)都扭扭捏捏、掩嘴嗤笑，唯有我略帶緊張，伴著老師的琴聲一展歌喉。教室里逐漸由鬧變靜，同學(xué)們都張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我也從沒想過，我的歌聲因了琴的渲染，竟能如此甜美清純。一曲終了，掌聲雷動，老師含笑宣布我被錄用。

也許是因為姐，六一前夕，老師在全校選拔兩名舞蹈演員時，我努力踮起腳，滿懷期待地望向老師。老師的目光越來越多地停駐在我身上，最后展顏一笑，微微點頭。農(nóng)村校園里第一個頗具城市氣息的歌伴舞《小螺號》在那個 “六一”轟動周邊。許多年以后，我的名字逐漸淡去，但只要提起那個舞蹈，當(dāng)時在場的人仍會記憶猶新，“唔，是那個瘦一些的小姑娘啊。”

四

我讀財校的第二年，姐在距我百米外的大學(xué)讀英語專業(yè)。偶爾，姐會來找我，和她的同學(xué)們一起去海邊；帶我去她們學(xué)校的小餐廳改善伙食；參加她們學(xué)校的聯(lián)誼舞會。

姐見我喜歡讀書，特買來厚厚的筆記本，姐說，“你把讀過的每一本書都留個印記。”姐見***記不輟，特買來帶鎖的日記本，姐說，“每一個年輕的思緒都值得珍藏。”姐見我寫詩，特買來時下最暢銷的《汪國真詩集》，姐說，“你的詩一點都不比汪國真的遜色。”

也許，正是由于姐的鼓勵，我才能幾十年如一日地讀讀寫寫，充實知識、武裝頭腦、淡化物欲。

 而姐，永遠(yuǎn)是我無法企及的。看著微信里姐每天在“百斬詞”的記錄，笑靨繁新的照片，信手拈來的心情隨筆，我總是驚訝于姐的堅持；欽佩于姐的執(zhí)著；仰慕于姐的活力。

隨著年齡的增長，越來越多的細(xì)節(jié)從記憶深處跑來：8歲的姐領(lǐng)著我，先步行20分鐘，再乘40分鐘的公交車去市里姥姥家；10歲的姐騎著二八自行車，后面馱著我，往返30多里路去洗海澡；12歲的姐拉著我的小拇指，陪我到處追看露天電影；16歲的姐義無反顧深埋書海；20歲的姐樂此不疲充當(dāng)臨時翻譯......

如果你也有一個大你一兩歲的姐姐，不知你是否也會和我一樣越來越深地體會到：一路陪你磕絆成長的姐姐，實在是上蒼賜予你的最慷慨、最寶貴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