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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逶迤旖旎的嘉陵江畔，有一片茂密寬敞的樹林，林子中生活著一群自由歡快的小鳥。

    晨曦初露時，隨著一聲打破黎明的長啼，小鳥們陸續從睡夢中醒來，它們伸伸懶腰，揉揉睡眼，緊接著便是一陣嘰……啾啾……喳喳……,整個林子便沸騰起來。一只只乖巧可愛的小鳥亮開了忍耐一夜的歌喉，盡情地釋放內心的歡悅，那簡直就是一場聲情并茂的演唱。在這一片此起彼伏、長腔短調的歌聲中，有一只鳥兒的聲音特別甜美、輕柔、舒緩、如若天籟之音。

    那是一只體態瘦弱、形態俊雋的畫眉。畫眉的歌聲很美，成了林子中一道靚麗的名片。茶余飯后空閑時，鳥兒們喜歡傾聽畫眉的歌唱，他們有的臥在愛巢中，撫摸著襁褓中懨懨欲睡的孩子，這歌聲儼然成了搖籃曲；有的正襟危坐在自家門前，如癡如醉地欣賞著音樂；還有的抓住一根樹枝一邊悠然自得地蕩著秋千，一邊搖頭晃腦的附和著歌唱。

    婉轉悠揚的歌聲在林子上空回蕩，引來行人駐足欣賞。看到可愛的畫眉，有人打起了主意：要是動物園也有一只這樣能歌善舞的小鳥該有多好！那樣就不用大老遠地跑來傾聽大自然的聲音了，還能為動物園掙取更多的鈔票。后來，林子里多出了幾個鬼鬼祟祟的人，他們每天在密林中轉悠，觀察著小鳥的情況，特別是那只會歌唱的畫眉。

    一個月黑星稀的夜晚，小鳥們全都進入了甜蜜的夢鄉。幾個躡手躡腳的男子悄悄地摸到林中，他們在畫眉經常出沒的地方掛起了絲網，然后躲在草叢中，詛咒著小鳥落網。黑夜中，他們手里的煙火一閃一閃，像一只只扎著眼睛的幽靈。第二天，東方微亮，畫眉照例起床準備歌唱。他剛跳出鳥窩，就稀里糊涂地撞在網上。他魂飛魄散，驚恐萬分地撲打著翅膀，可憐的小鳥哪兒知道，他越是掙扎，細密柔軟的絲網沾得越多，纏得更牢。躲在密林中的男子如獲至寶，捧著驚魂未定的畫眉跑走了。

    從此，林子里少了畫眉那悅耳動聽的歌唱。

    遍體鱗傷、昏迷不醒的畫眉被送進了動物園，一位身穿長袖青衫的小伙子收留了他。小伙子精心地呵護著這只鳥，每天有計劃地為他喂食，按時給他敷藥，不出幾日，小鳥的腿康復了、翅膀痊愈了、精氣神又有了，小鳥恢復了昔日的活力。 

    小伙子把畫眉放進了籠子，一只巨大的鐵籠子。小鳥在籠子中怯生生地四處打量，幾棵參天的大樹拔地而起，遠比林子中的樹木粗壯高大，茂密的枝葉向四面伸展，像一把大傘遮住了無際的天空，太陽也只能避開樹枝，投下零星斑駁的亮光。鐵籠四周有很多人，個個都喜氣洋洋，偶有小孩向籠中擲來食物，嚇得小鳥們東躲西藏。籠子中關著很多鳥，他們躲在角落處，顫顫驚驚地四處偷望。

    “有只小鳥在唱歌！”一個小孩掙脫大人的手，飛快地沖到籠子旁，“小鳥的歌聲真美！”“那是一只畫眉”，老奶奶低頭告訴她的孫子，“這只鳥兒真可愛……”人們在籠子外指點著、談論著、沖著畫眉呼喚著。一會兒，籠子就被圍得水瀉不通。

    “動物園里有只會歌唱的畫眉。”這個消息像張了翅膀，傳遍了城市的大街小巷。爺爺奶奶帶著孫子來了，爸爸媽媽帶著孩子來了，老師帶著學生來了……他們都是沖著畫眉來的。在這春曖花開的三月，翕鼻沁花香，側耳潤鳥語，那確實是一種難以抗拒的誘惑，動物園里變得開始熙熙攘攘了。

    夜深了，畫眉已沉沉地睡去，幾只小鳥卻推醒了他:“你被囚禁在這里，怎么還有心情歌唱？是為主人招攬顧客嗎？”畫眉說:“愁眉苦臉又能怎樣？難道主人會放你出去？與其郁郁寡歡而死，還不如怡然自得而亡！”在畫眉心里，其實還有一個必須歌唱的理由，那就是動物園的小伙救了他，他要用歌聲來報答，只不過沒有必要告訴他們。俗話說，滴水之恩，涌泉相報。他必須要讓人們明白，他能給大家帶來更多的快樂和希望。

    在游人們驚喜與贊賞的目光中，畫眉不厭其煩的歌唱。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終于有一天，他心底涌出了一股難以名狀的悲涼。那是一個晚霞滿天的傍晚，他正準備飛到籠子的最高處，好居高臨下地為人們歌唱。卻驚喜地發現救他的小伙就在不遠處，他心頭一熱，差點就熱淚盈眶，但接下來的發現卻讓他悲痛欲絕，心灰意涼：捕捉他的那幾個男人也在那里，嘴里叼著煙，正和小伙子笑得前俯后仰，還不時地指望著林子的方向。

從那以后，細心的人們發現，畫眉的歌聲中開始蘊含著淡淡的憂傷。

                                                   2016.4.22晚于蓬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