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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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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蓮 發表時間:2016-02-26 14:1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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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初讀此篇小說就被深深的吸引,細細回味真是百味雜陳,苦娘的一生可謂坎坷多舛,幼時隨父母四處逃難,雙親被鬼子炸死他鄉,所幸得遇好心張姓人家收養,成了此家兒子的童養媳,也算溫飽和樂,解放后她參加婦救會,合作社真是英姿颯爽,十七歲那年與張子圓房,日子雖不富裕,好在小兩口相親相愛,互相扶持。兩年后喜得兒子,一家人其樂融融,誰曾想天違人愿,小兒未滿周歲生麻疹夭亡。苦娘深陷喪子之痛,無法自拔。直到后來,生下女兒鳳兒才逐漸好轉,再后來小三兒出生了,一大家人過得緊巴巴的,正趕上自然災害,樹葉菜根也吃不飽,榆錢成了保命果腹的美味兒。孩子他爹為了補貼家用掙工分,開山放石不幸炸死,頂梁柱倒了,天塌了。老老少少孤苦伶仃。沒過幾年,公婆二老相繼病逝。家中只剩下苦娘和一雙子女。艱辛可想而知。上天不因她家的坎坷而憐憫反而更加重了磨難。小兒女十分懂事,常常挖野菜采蘑菇,捉魚蝦為母親補身子,可是有一日,兒子小三離家后再未歸來,對于苦娘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當年喪子之痛未愈如今又趕上小兒生不見人死不見尸。苦娘真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她心里堅決不承認兒子死了,一直認為他還會回來,從此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地尋找等待。終于皇天不負有心人,小三兒最終回來了,團圓結局。作者文筆順暢,情景絲絲入扣,描寫入微,深受感動,人間滋味苦中來,失而復得才知珍貴,經歷磨煉方懂不易。共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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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東頭的麥場旁有一棵上了年景的老榆樹,聽村里的老人講那樹可不是一般的樹,是這個村子的象征,是個寶物。相傳當年慈禧太后西逃時,曾在老榆樹下停過車輦,遮過陰涼,此后這里就更名為榆樹村了。 歷經百年風霜的老榆樹,枝干遒勁,綠葉繁茂,福蔭著這里的子子孫孫也見證著榆樹村老老少少走過的歲月 。它就像一個蒼勁古拙的智者,閱盡了滄桑,看淡了浮塵,用皺裂的軀干記錄著光陰的故事,并且安祥地傾聽著每一個聲音。 苦娘坐在榆樹下的石幾上,灰白的頭發在腦后挽了一個髻,一把看上去很舊的小木梳別在發髻上,春日的陽光溫暖的斜灑在苦娘洗得掉了色的布衣上。那是一件老式的對襟小褂,中領、盤扣,的確良的面料,略顯寬大的衣服被風吹的在身后鼓著。苦娘安靜的坐在那里,昏黃的眼睛里看不出喜樂與哀傷,也讀不到世俗的冷暖與薄涼。她就這樣與老榆樹默默的相伴著,從春到秋,從朝到暮,直到青絲浸染成華發。 “三兒,娘給你帶最喜歡吃的榆錢兒了......三兒......” 一個蒼老的聲音從苦娘干癟的嘴唇里掙扎出來。 老榆樹搖了搖枝干,輕微地沙沙聲在風中響起,落日的余暉從西面撲了過來,苦娘的影子被拉的細細長長的,凌亂的頭發在地面上伶仃地抖動著。苦娘欠了欠身體,撿起身旁那根已磨的光滑的老樹老樹桿,顫顫微微地站了起來,扯了扯身上有些皺的衣服,又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佝僂著腰背一步一步向著炊煙升起的老屋挪去。 苦娘原本姓柳,出生在濟南府的一個平常人家,爹娘給她起了一個好聽的名字叫柳梅。那年小鬼子打到濟南,柳梅隨爹娘一路逃難來到了離榆樹村不遠的地方。爹娘在鬼子的轟炸中丟了性命,小柳梅一個人流落到了榆樹村,那一年,柳梅七歲。村子里有一戶張姓人家,見小柳梅孤苦伶仃,便收養了她。從此,小柳梅便成了這家十三歲兒子的童養媳。解放后,柳梅參加了婦救會、合作社,颯爽的英姿成了榆樹村的一道風景,村里的人都夸老張家真是有福氣。那年,柳梅十七歲,還是那年柳梅與張家的孩子圓房了。 張家的孩子小名叫栓寶,長得憨實,話也不多,從小柳梅一進家門的那天起便知道這是自己將來的媳婦,故而處處對小柳梅照顧有加。日子雖然清苦了些,但兩個人的感情卻很真摯,也很少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而紅臉。過了兩年,柳梅順利產下了一個男嬰,這可喜壞了張家上上下下的人,那眼睛都美得彎成月牙了。只是好景不長,那苦命的孩子不滿周歲時出麻疹夭折了。在那個年代,醫療水平落后又加上地處偏遠的農村,一個在現今看來小小的疾病在那時竟然會要了一個可憐的小生命。 柳梅抱著孩子坐了三天,不吃不喝,也不讓旁人碰那孩子。栓寶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趁柳梅乏困的時候,偷偷地抱走孩子并葬在了村后的荒坡上。直到第二個孩子鳳兒的出生,柳梅才漸漸的走出了喪子的陰影。柳梅所在的榆樹村,土地貧瘠,糧食產量也低,這日子也就過得凄惶些。隨著小三兒的出生,就更加得捉襟見肘了。每到青黃不接的時候,這里的鄉親就上山挖野菜,摘榆樹的嫩葉蒸成窩窩貼補口糧,以度難關。
在柳梅的記憶里,有太多不堪回首的往事,那些流逝在光陰里的故事像一把刀時時在割裂著她的心房。她感覺自己的心、骨骼、血脈以及每一寸肌膚都在被咬噬,讓她痛不欲生卻又要咬著牙承受。那年冬天,是遭受自然災害的最后一年,家里的米缸已經見底了,栓寶望著面黃肌瘦的孩子和老人,心如刀絞。為了多掙一點口糧,栓寶去大隊上修渠了。那年的冬天,異常得寒冷,地面都凍得硬邦邦的,那活兒著實的不好干。修渠要用很多的條石,于是栓寶就跟著村里的鄉鄰上山去放石頭,誰知遇上了一個啞炮,栓寶去檢查的過程中被炸的血肉模糊,沒抬到家里,人就咽氣了。栓寶一走,這張家的頂梁柱就沒了,鄉鄰們雖有心幫助,但苦于自家的生活有時都揭不開鍋,又哪有余力照顧這可憐的一家呢?體弱的公婆受此打擊,沒熬過這個冬天也相繼的撒手人寰了。 那個冬天,風是濕冷的,雪似乎也比往年多了些,遠處的山和一塊塊的田時常被雪覆蓋著,入眼之處大多是刺眼的白,就像出殯那天身上的孝衣。柳梅感覺到天陰的可怕,像是要塌了,塌了...... 柳梅的心在黑暗中掙扎、迷惘著,她感覺自己在往下墜,在地府的邊緣徘徊,那索命的黑白無常正在向她走來,她茫然的不知該何去何從。只聽那白無常說道:“你陽間事未了,尚有小兒待養,回去吧......” 柳梅幽幽的睜開雙眼,看見兩個嗷嗷哭泣的孩子,她緊緊的摟住他們并咬緊了牙關,那嘴唇上的血印子鮮紅鮮紅的。 老榆樹的葉子落了又發,一晃兒三年過去了。這三年來,柳梅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這日子過得緊巴,那遭的罪可想而知了。這一年的夏天,天氣悶熱,雨水也多了些。柳梅在田間干活時,突然暈倒了,被鄉鄰們七手八腳的抬了回來,村上的赤腳醫生看后說是營養不良造成的,多吃點好的就過來了。在那個年代,物資匱乏,老百姓能吃飽就算是不錯的了,這孤兒寡母的日子本就窘據又何來閑錢去購買所謂的營養東西呢?鳳兒和小三兒聽醫生說只要吃點好的,娘就會好起來,于是偷偷商量著去山上摘些野果,采些蘑菇,并去村后的河里抓點兒魚蝦給娘補補身子。那年,鳳兒八歲,小三兒六歲。 那一天,天空陰沉,悶熱的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小三兒偷偷的打開門跑了出去。誰知這一去,竟再也沒有回來。知道消息的柳梅和鳳兒沿著河岸一直尋找,村里的鄉親也幫著打探消息,多天過去了小三兒既不見尸首也沒有見人。柳梅不相信小三兒就這樣去了,發著瘋的尋找,冥冥之中她感覺到小三兒沒死,也不會死。河的兩岸,柳梅不知道走了多少遍,那凄慘的喚兒聲就連那草叢里的夏蟲也聽的動容。夜晚的河水很靜,也很溫柔,當月光照到水面上時,依稀能看到河底的石頭。柳梅坐在河邊,愣愣的望著河水發呆。自從小三失蹤后,她的意識就有些不清了,時常會有些幻聽、幻覺。
“ 小三兒,你回來了,你跑哪兒了,可把娘嚇壞了!三兒,你上來,跟娘回家呀!”柳梅對著河水自言自語著。 村里的人感嘆著這一家的不幸,他們感覺柳梅的命太苦了,就像是黃連水泡過的一般。于是,私下里他們就把柳梅喚作苦娘,這一來二去,苦娘就成了柳梅的稱號。隨著時光的流逝,人們也漸漸的淡忘了柳梅的名號,只記得村里有一個苦娘了。 苦娘的身子像老榆樹一樣漸漸地彎曲了,古銅色的臉也像老榆樹一樣刻下了滄桑。干不動農活的苦娘每天會拄著那根老樹做成的拐棍慢慢悠悠地來到老榆樹下,跟老榆樹說說往事,嘮嘮小三兒,并聊聊心里想說的話。老榆樹就像一個安靜的聽者,傾聽著苦娘絮絮叨叨的訴說,每當苦娘說到動情處,便搖晃著枝干,用沙沙的葉聲回應著苦娘。苦娘與村里人的話是越來越少,鄉親們都說這苦娘有些憨傻了,估計是想小三兒想的了。鳳兒多次說要接苦娘跟自己過,苦娘總在說:“姑娘嫁人了,就是婆家的人了,況且你還要公公婆婆在,我怎能不明事理,讓人戳脊梁骨啊!” 其實,苦娘的心里跟明鏡似的,只是喜歡向老榆樹傾訴罷了。 老榆樹下的苦娘越來越安靜了,背也愈發地駝了,就連眼神也從開始時的期盼到如今的安詳,就像老榆樹歷經風霜后的沉靜和歲月沉淀后的樸拙,透著一種滄桑的滋味。三十五年了,苦娘已經等的太久了,心中的那團希望之火也被歲月的風日漸的吹熄。她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空了,就像一根將要燃盡的紅燭在時光中明明滅滅。苦娘心里明白,自己的時日不多了,就快要與栓寶重逢了。可是,她的心里又充滿了矛盾與內疚,自己沒保護好張家唯一的男丁,下了地府又將如何與拴寶和他爹娘交待啊! 老榆樹的枝椏上又結滿了翠綠翠綠的嫩榆錢,苦娘將鄉鄰送的榆錢用一塊格子布的手絹包好,顫顫微微地又來到老榆樹下。苦娘望著老榆樹鋪展開的枝葉,聽著風過時沙沙地葉聲,用枯瘦的手撫摸著老榆樹粗澀的樹干,嘴里還念叨著:“老榆樹啊,老榆樹,你我相伴了這么多年,你最懂得我的心思了。這鄉里和村里的干部動員了我多次,希望我到敬老院里去養老,我沒同意。你看,我這身體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也就是在熬著日子了,沒準哪天眼一閉就過去了,哪能給政府再找麻煩呢。這些日子,我總估摸著小三兒該回來了,我想就在你這等著他,他一進村就會看到。小三兒走那年才六歲,我估計著他印象最深的可能就是你這棵老樹了......” 苦娘說著說著便倚在老榆樹粗壯的枝干上睡著了,在睡夢中她聽到老榆樹蒼老的聲音在說:“苦娘,醒醒,你的三兒回來找你了......"苦娘一驚,猛的睜開了渾濁的眼睛,只看到眼前站立著五個人,其中一個年輕些的在喊著:“苦奶奶,這里風大你怎么睡著了!”苦娘揉了揉干澀的眼睛,定睛一看原來是鄉民政上的小李同志。 “是小李同志啊,對不住了,這人老了就不中用了,瞌睡也多了。” 苦娘說著便坐在了石幾上。 苦娘順著小李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原本渾濁的眼睛突然射出光來,她猛的一起身腳步踉蹌地走到章局長面前,用粗糙干裂的雙手緊緊地握住章局長的手臂,并仔細的端詳起來。瞬時,只見苦娘嘴唇哆嗦,渾身顫抖,眼眶中噙著淚花失聲地喊著:“三兒,你咋才回來啊,你可把娘想死了......三兒......” 小李和一旁的工作人員看著這突如其來的狀況,愣在了當場。章局長望著眼前這個頭發花白,干瘦滄桑的老人,心里漫過了一股酸澀的感覺。從一進村看到這棵大榆樹起,心里就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在他殘存的記憶里,有一棵上了年景的老樹,有一個比他大一點的姐姐,還有一個干凈瘦小的女人,自己喊那個女人------娘!他還記得,自己很小的時候去河里捕魚,漲水了,他抱著一根枯樹被水沖走。那天的水很冷,雨很大,天也很黑,他拼命的喊著:“娘......娘......娘......”當他醒過來的時候,眼前是陌生的環境,一個看水庫的章大叔救了他。在那個年代,公、檢、法幾乎癱瘓,而一個六歲的孩子也說不清家的具體位置。由于一直找不到他的家,于是他便成了章大叔的養子。后來,他上了大學,參加了工作,可缺失的那段記憶成了他心中的一個結。這么多年來,他一直在尋找,一直也沒有放棄過尋找親生母親的念頭。這次下來視查工作,當聽說了榆樹村苦娘的事情后,一種莫名的感覺驅使他有了這次的榆樹村之行。 章局長在苦娘的臉上仔細的審視著,那張刀刻風浸過的臉,那古銅色如老樹一般褶皺的皮膚,那雙浸著老淚又帶著欣喜的眼睛,這是自己尋找多年的娘嗎?章局長努力的尋找著兒時時的記憶,可那些記憶又是那么的模糊。光陰不僅催老了人的年齡同時也掩埋了一些時光的痕跡,面前這個孱弱的老人與記憶中的娘親相差甚遠,她真的是嗎?苦娘止住了眼淚,她從章局長的眼中看到了疑慮。于是,她顫抖著雙手從石幾上捧起方格手絹包著的榆錢,捧在章局長的面前,說道:“三兒,這是你從小最喜歡吃的榆錢,你嘗嘗吧!”章局長望著包榆錢的方格手絹,怔怔的呆立在那里,當年娘也是用一塊方格手絹包著蒸好的榆錢,拿到老榆樹下給他和姐姐吃的。 “娘......娘......我是三兒啊,我回來了!娘......我回來了......” 老榆樹笑了,穿過枝蔓的陽光照在苦娘滄桑的臉上,那雙微閉的眼睛上掛著的淚滴在陽光下閃著.......閃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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