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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山，一直是我生活的地方。

山上的樹和山腳的石頭燎原成烽火，總是不經意地團圍在我的記憶中。一條小溪和一個狹長的池塘纏繞出一片領地，濕潤、光亮、清幽，有著桃花仙境般的韻味。我家就座落在這片領地的邊上。依著山水的情勢，母親在房子的周圍種上月季和桂花，用來護院，也用來聽聞花香。

一般而言，每一種鮮花都有自己的季節，而在我的印象中，我們家的月季和桂花常年不敗。似乎我童年的每一段時光都與花纏綿。每當花香四溢的時候，我的房前屋后會迎來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小鳥。它們唱動聽的歌，跳動情的舞，還時不時跳到院子中間來，與我家散養的一些雞鴨打成一片。

我對自己的童年并沒有深刻的記憶。也許是過于單純，也許是本來就很稀松平常，只記得每天當我背著書包從學校回到家里，我最喜歡做的一件事就是跳進門前的水潭戲水。那些從山里流來的干凈的水清涼、甘甜，在觸碰到人的皮膚時總讓人有一種特別舒服的感覺，就像我睡覺時母親輕輕撫摸我的臉龐。

我父親是一個很傳統的人。他在離家不遠的一片荒山上種了許多果樹，自稱“花果山”。花果山上的果子有石榴、番桃、橙子、梨，還有兩株無花果。無花果結的果子很小，但數量最多，常掛得樹干密密麻麻的。每當無花果成熟的時候，我就像一只貪吃的小懶猴，會長時間地呆在無花果樹下一個接一個地吃著那蜜一樣香甜的無花果，讓我的父母覺得我可能真的是猴子投胎轉世。 

夏天的夜晚，山里很涼快。我時不時會跟父親到他的果園守夜。雖然名為提防別人來偷果，但事實上果園從未出現過水果被盜的現象，所以更多的時候我和父親所做的事情就是并排躺在用竹子搭的露臺上看星星，看它們忽明忽暗，看它們變成流星，劃過天際，有時也守望那些不請自來的露珠和黎明。

在這里，父親給我講了許多他童年曾遇到過的事情，講他對爺爺的愛和恨，也講他喜歡看星星的原因。

我對自己的爺爺沒有任何印象，因為他在父親兩歲時就去世了。長大以后，我從村里年長的長輩那里聽到一些關于爺爺的事情，比如爺爺是個大高個，腦瓜很活，但好賭，干活從不上心，喜歡游手好閑不務正業等等。

這樣一個男人卻有福娶了個特別能干的女人，她就是我奶奶。她是一個大戶人家的女兒，不僅眉清目秀，而且聰慧勤勞，憑一己之力將我父親、伯父和兩個姨媽養大成人，同時還讓自己擁有了八十八歲的壽命。我把這個結局看成是一種奇跡。

清風明月也許是我對童年最美好的記憶。有時候我半夜做夢，會夢見明晃晃的月亮，它總在離我很近的地方，似乎還搭著梯子，讓我隨便去攀爬。而每次一有這樣的夢出現時，我總會在一段時間里失去其他的記憶，甚至會暫時忘掉自己的年紀，忘記自己曾經為尋找幸福而做出的各種努力。

也不知從何時起，我養成一種習慣，喜歡一個人在月光下漫步。在我的印象中，月光并不清涼，而且很通人性。它露出云層時總是很清新，帶著樸素的光澤。它的降臨讓天空瞬間變得遠大，也讓我感覺自己從不孤單。

就像此刻，在圓月爬上東山的時候，我感覺到風很清爽而且擁有很好的胸懷，它帶來的秋天除了眼前的翠黛，還裹藏著滿滿的我對未來永恒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