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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渡工(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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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沈世偉 發表時間:2015-08-26 13:4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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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雨過天晴,故事人物尤老爹、尤大媽等等出場亮相,開始了他們一天的新生活。開篇自然。人物描寫細膩,生活氣息濃郁。作者介紹了村子改革開放以來所發生的新變化,首先有了電視機,文化生活不再單調。村子里將要發生什么更為稀奇精彩的故事,讀者翹首以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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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天還剛蒙蒙亮,尤老爹起來,披著藍布衫,敞著懷,打開兩扇木大門,一團涼爽的新鮮濕空氣涌進磚木房子,頓覺精神一爽。 “嗬!好——大——水——呀!”尤老爹不禁來了句豫劇譜。 尤老爹新近有了臺12吋黑白電視機,那是在浙江打工的大兒子寄來的,這是全村的第二臺電視,從此小兒子狗兒再也不用天天晚上跟村里的一群孩子使勁敲后村趙大媽家的門要進去看電視了。趙大媽擁有村里的第一臺電視機,那是趙大媽的大女兒給她買的,她大女兒初中沒畢業就去廣東打工,打了兩年工回來就嫁給了鎮上一個大她十歲的檢察院的辦事員。趙大媽自從了有了這臺電視,開始感到屋里很熱鬧,后來就覺到很煩惱,一個村的孩子都跑來了,把椅子倒在地上一個椅子坐三個孩子都不夠,自家人整天都沒椅子坐,電費也是不消說。后來,一到晚上,趙大媽家都是早早拴了大門,怎么敲也不應,好像都早早睡下了。 尤老爹的大兒子尤大志也是初中沒畢業就去廣東打工,打了二十年,夫妻倆開始每年都回來,后來生了兒子每兩年回來一次。每每寄錢回來,直到去年甚至寄回來一臺電視機。村里鄰居都很羨慕,覺得尤家大兒子有能耐。自從有了這臺電視,尤老爹的生活豐富多了,白天做農活不說,晚上也少出門游蕩,睡覺前都在屋里看電視,電視里的節目他都感興趣,覺得很新鮮很有意思,尤其豫劇是最喜歡,開始是愛聽,后來是慢慢也學著唱兩句,再后來,就可以脫離電視唱了,人生走到了五十的尤老爹,才發現原來自己還有唱劇的天賦呢。 一早起來練下嗓子,是尤老爹的一個愛好,何況現在,是有了這么好的可抒發情緒和感慨的題材呢? “秋江河下水悠悠,飄萍落葉有誰收……” 尤老爹抑揚頓挫的一邊唱,一邊舞弄著手里的黑不溜秋的煙袋鍋子。曾幾何時,這煙鍋袋子不只是吸煙用具了,還成了尤老爹的表演道具。另外,這煙袋鍋子簡直算是尤老爹的身家寶貝。尤老爹活了五十歲了,這根煙袋鍋子也跟了尤老爹三十年,但是實際上,從一出生,尤老爹就天天看到它,當時,它還在尤老爹的爹嘴巴上。從小時就看到爹用那個長黑家伙噗嗒噗嗒吹煙氣,覺得很新奇,有一天,趁著爹躺在泥土地板上呼呼睡午覺的時候,還是小孩子的尤老爹拿起煙袋鍋子吸一兩口,頓時嗆得大咳,眼淚直淌,吵醒了爹,爹拿腳上的老式千層底就是一頓揍。盡管有這次不愉快的痛苦經歷,看到爹每每瀟灑的抽吸,小時的尤老爹還是很渴望能有一把。這個愿望在三十年前的一天實現了,那時他剛二十歲,他爹得了癆病死了,臨終把寶貝煙袋鍋子交給尤老爹,說以后見到這煙袋鍋子就跟見到親爹一樣。尤老爹謹遵爹的遺囑,從此再也沒讓煙袋鍋子離身,不論下地干活、出去溜達、在屋里看電視,睡覺時也放在枕頭邊,就是跟著學唱豫劇時,煙袋鍋子也不離手,——此時,演過袋子就是很好的表演道具了。 “他爹!發水了沒?”說話的是尤大媽。尤大媽是個矮小而干瘦的女人,四十五歲的臉上已經溝壑縱橫,整年整年的面朝黃土,現在整張臉都跟黃土一樣顏色和質地了,唉!在農村里都有做不完的農活,長年累月的勞累讓人老的快。 尤老爹還是自己唱自己的,沒理抑或沒聽到,尤大媽走到大門口,天色還不甚明,伸出頭,瞇著眼睛看,把眉骨間的豎紋根根顯出來,挽頭發的手也暫時停止,只見面前轟轟隆隆,一向寧靜清澈的小河成了咆哮的猛獸,黃漿水流浩浩湯湯奔流而下,看著都嚇人,小石橋也沒了,都是奔騰的水。這石橋比兩邊道路低矮的多,一發大水就遭淹,兩邊交通也就此中斷。 “一夜水都恁大了!唉唉!”尤大媽驚訝的說??吹酱笏?,手又開始挽頭發,仿佛剛才一下子把手都凝固了似的。 這是不必驚訝的,這是小河,又是山地丘陵地區,山水及時下來一夜大雨足以讓小河第二天爆發大水,并且這種情況在尤大媽的人生里每一年都會出現。但是每一年都值得驚訝一下,每一年都是出現一兩次而已嘛。 尤大媽就想起昨晚,閃電打雷狂風暴雨一起發作似乎要攪得天翻地覆,一閃一閃的電光把夜晚的野蠻暴露無遺,屋前屋后的大樹像發瘋了一樣東扭西歪,噼噼啪啪響像要馬上把腰折斷,一晚上睡不著覺,生怕樹刮斷了壓塌房屋;屋瓦也被風吹的碎啦啦響,靠近房子的樹的枝椏被吹彎刮到房瓦,像有人在上面快走一樣。外面雨太大,亂哄哄的,但是屋里下雨的聲音還是不同,只聽滴答滴答,緊慢不一,有四五處的樣子,他們趕緊起來照起手電筒,查看屋里哪里在漏雨,從廚房里拿了五個盆桶接,又牽起薄膜把谷袋子蓋著,免得打濕了。再去檢查靠山的后墻基,看見堂屋一角放腌菜缸的地方有一趟水流進屋,尤老爹就慌忙披著雨衣拿著鋤頭去屋后疏通排水溝。狗兒不敢一個人睡,擠在爸媽的床上。夜里始終關注著漏雨滴在盆里的聲音,他們中間起來倒了八次,免得盆滿了溢出來,把屋里的土地板變成爛泥塘。忙了一夜。還好到天明雨就停了。 “哎哎!昨晚那一陣折騰?!庇却髬屜肫鹑愿锌灰?。 “哈哈!都過去了。雨過天晴了!”尤老爹爽朗笑著,給煙袋鍋子點火,點著了火,又唱起來,“清凌凌的水來藍盈盈的天,小芹我洗衣到河邊……” “他爹!別只顧著唱了。還不去看看船是好的不,還能渡人不?” “船?當然是好的。一年都沒動它。” “一年也沒看它。還不知道要成了啥樣了?!?/p> “每次牽牛喝水拉屎我都看,牛一點都沒碰它。” “那也要拿出來拾掇下,放在牛欄里這么久,不知道都是啥樣子啥味道了。” “得令!”尤老爹又來了句拉長音的豫劇譜。但是并沒就進去,是要把那首唱完把那竿煙抽完。 尤大媽挽好髻,開始收拾地上的盆、鍋,把水呼啦呼啦都倒在院子里,拿笤帚掃地上的水,掃落下的房瓦上的混上一團團蜘蛛網的黑塵,掃落葉。尤大媽掃了一鏟垃圾抬出來倒,天更亮些了,可以看到有幾個人在河對岸走來走去, “這么早就有渡河的?!?/p> “要渡他們也得先吃飽飯了,不吃飽飯哪有力氣咧!”尤老爹唱完了一曲,暫時沒想到其他的應時景的,就一邊想,一邊噗嗒噗嗒噴云吐霧助自己的思緒,把一圈圈煙子噴向那邊的幾個焦急等待不停走走的人。 尤大媽就進去廚房開始燒鍋做飯。 尤大媽一進廚房,什么都忙乎開了,雞欄鴨欄里的雞鴨蠢蠢欲動,要求出來,要求吃谷子。尤大媽洗了鋁鍋,放了一碗糙米,在灶里架了木材燒起來。忙去打開雞欄鴨欄,雞鴨一窩蜂沖出來,在院子里高視闊步,舒展舒展筋骨,呼吸早上的新鮮空氣,嘰嘰喳喳,拉下早晨的第一泡屎,——這是不必管的,泥土院子,雞屎會自己融進泥土化作長草長樹的肥料。尤大媽又去瓦了一碗谷,撒在院子里給雞鴨吃,算是它們的早餐,剩下的這整個白天,雞鴨們就只有在外面自己解決食物問題了,自己捉蟲子捉魚鰍吃。 豬欄里的三只黑豬,兩大一小,一起嚷起來,倒不是要求解除束縛給予它們自由,而是肚子餓癟了,要食吃,其實這是沒必要太急,尤家的畜牲永遠都比人先吃。剛把小米粥下在鋁鍋里,尤大媽馬不停蹄,往來豬圈旁的池子和廚房之間,一桶桶的豬食倒在鋁鍋旁邊的鐵鍋里,燒起火來煮,這鐵鍋煮了豬食才再洗了炒菜。那個池子,那是去年——亦或是前年吧——的紅薯藤,豆渣,或草芷,都通放在里面,任它腐爛發酵冒出臭氣,半年一年,成了黑黝黝的一大堆雜燴,也沒什么臭味了,這算是豬食的儲備基地。再加上潲水,洗米水,洗鍋水,一起煮,加上打米時剝下的谷皮——糠,就成了豬的美食。尤大媽一手提一桶,到豬欄鐵門前把兩個桶放豬圈矮墻上,三個豬嘴巴一起湊過來大嚷大叫,尤大媽拿起放在豬欄上的竹條,一陣打頭打嘴巴,把三個豬打出一仗遠,才得到機會把豬食用瓢舀在豬槽里。 每天早上都是如此,忙碌而熱鬧。 尤老爹抽著眼袋鍋子,終于沒想出來另外一首關于大水的曲子;大水也漸漸看的分明,可是有點無聊,首先是沒找到曲子唱,另一點因為時間太早路上也沒一個人經過,可以聊大清早的第一份天,尤老爹總覺得,大清早的在自家門前跟人聊聊天是每天開始的第一大樂事。況且現在小河發了大水,有這種目下的談資叻。一會見到兩個趕去做早活的農民,是上樓村的老劉夫妻倆,一人背著一個鋤頭,要去看黑沖山上自家的花生地一夜風雨后怎么樣了,有沒有垮土。 尤老爹呵呵笑著,跟他們打招呼,“您老這早就去干活了。吃飯了沒呢?” “吃了的。去看看花生地?!崩蟿⒄f。 “啊!今年這水,大呀!”尤老爹看看河水。 “是啊!太大了。一夜大雨整個都淹了。這不,要去看下場子地,看垮土了沒?”老劉老婆說。 “您老今天也要忙活咯!回來看您老寶刀未老,刺船江河呀!”老劉說罷哈哈大笑。 在這幾天,這大水都是首先的第一份談資,雖然發大水并不稀罕,每年夏天雨季都會發大水,不過每年也就是那么一兩次而已。 等吸完一袋煙,再沒有人走早路了,尤老爹就進屋,看雞鴨爭食,不管,走到豬欄看大豬咬小豬,罵了一聲,就走到牛欄里,一陣呼啦擺弄板箱的聲音,一把抱起來丟在肩上,越過伏著反芻的牛,扛出來,像扛著一架風車,哐啷一聲丟在院子里,嚇飛了沒吃飽在院子里閑步的雞鴨,口里自言自語: “老伙計!又在一起了?!?/p> 這是一架陳舊的雙腔木船。作為本村唯一的船夫,當然更是一個老資格農民的尤老爹,每到夏季小河漲水的時候,就會重拾擺渡工的身份。河只在夏天發大水,一發水橋就被淹,兩邊交通只有靠擺渡了,船就會重新發揮他的作用,在一年也就是一兩次,其他時候船都被遺忘在最不經意的雜物堆里。為了免于損壞,跟嫻靜的牛共處牛欄,算是一個好的選擇。尤老爹拿掃帚打掃,船上面沾滿了經年的黃稻草料和風干了的黃色牛屎屑,還有一股濃烈的牛的尿騷味。 “嗬!真對不住您了,老伙計。一會給您老好好洗洗?!庇壤系鶎Υf。 尤老爹家的大黑狗湊著鼻子,嗅來嗅去。兩只勇敢的雞也小心湊過來,對這沒怎么見過的奇怪玩意有點好奇,由于早飯沒吃飽,還想要吃風干牛屎屑里沒消化的白點的米粒,被尤老爹一陣哄走。 “怎么這大騷味!”尤大媽喂完第三桶豬食,也來看船。 “噗嗒……噗嗒……”尤老爹又點起第二袋煙,哈哈笑著說,“拉出去水里游一圈就好了?!?/p> “哎哎!這味道!年深日久。這怕沒那么好洗掉了。” “咱們農村人沒少聞過牛騷味,坐船時再聞一點也不多?!庇壤系f罷又哈哈大笑。 此時他們十歲大的小兒子狗兒也起床了,穿著改造的他哥哥的齊膝寬短褲,光著瘦黑膀子,揉著惺忪的眼睛,似乎還很難睜開,短褲一掀就在院子的小水溝撒尿。 “你娘的!還嫌不夠騷啊。”尤老爹罵道。 狗兒才被罵醒,把眼睛拉開一條縫,發現了船,已經歡歡喜喜地跳在船腔里,一邊高興地說:“爹!我要坐船。爹!我要坐船玩?!?/p> “坐你娘個屁。還不起來,沾一身牛屎。” “爹!我就要坐船嘛!坐船多好玩啊。老師教我們折船,我折了好多好多紙船,就是一回也沒坐過船。” “玩紙船可以,你還不能坐船。” “為啥呢,爹!” “你還不是很會浮水,萬一掉進河了,怎么辦?” “你都不讓我在河里浮水,我怎么學嘛?”狗兒想到,夏天小河里水一點不深,那些小伙伴都可以在河里洗澡玩水,就他爹總是不讓。 “小孩子,哪那么多話!看你臉上黑一塊黃一塊的灰,昨晚睡覺沒洗臉么?!還不快洗洗去?!?/p> “噢!知道了,爹?!惫穬壕陀檬秩ッ槪涯樕虾谝粔K黃一塊的地方變換了位置,攪在一起,成了個大花臉。 尤大媽笑呵呵的來拉狗兒,舀了一盆水給狗兒洗臉。尤老爹就用狗兒洗完臉的水也洗了臉。再把那一盆水沖在船上,沖沖那牛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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