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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曼與耿石之喜中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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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耕石 發表時間:2015-07-02 12:48:28 評論: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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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者按:讀完了耕石老師的在《王小曼與耿石之喜中憂》,真的明白了耕石老師在開篇的“題記”中所說的“謹以本篇獻給我在異地他鄉早逝的父母雙親!”的深刻含義啊!我始終認為《王小曼與耿石》這部長篇小說的主人公就是作者自己,雖然我清楚文學作品塑造人物的章法。讀著這篇小說,編輯落淚了好幾次,被小說中好多好多的人物感動著,似乎自己也融入了那個讓人熱血沸騰的年代!這,就是優秀的文學作品給人帶來的審美愉悅!期待更加精彩的下一章。

    【人生就是萬花筒,轉一轉就是一個樣子,但總是五彩繽紛。】

     

        【一】

    轉眼國慶節快要到了,小禮堂的新房子已經蓋起來,木工房的吳師傅趕做了三十幾把長條椅子,團支部計劃在國慶節那天搞一場文藝演出。支委會散了以后王素平對耿石說:

    “聽說你的口琴吹得特別好,怎么不報名呢?”

    “我很久沒吹了。”

    “怎么不吹了呢?聽說在懷遠路辦過一次舞會,你用口琴伴奏連鼓都沒打,吸引了全市上百人來跳舞。”

    “怎么連這個你也知道?”

    “怎么不知道呢?不瞞你說,我看過你的檔案,在學校從黨委到同學,把你像眾星捧月一樣捧成了合格的技術干部。耿石啊耿石,你不僅是過去全校里的尖子,也是現在全市的傳奇人物。我在團市委的時候就聽說你的名字,后來有人告你的狀,是我接待的,我到廠里調查了解過,找到團支部書記吳承南,他說只歸口工會主席一個人。我又找到李主席,他對你滿口稱贊,說是要說耿石‘作風有問題’、‘同黨離心離德’那只有天知道!還看到了你申請入黨的材料,申請的太晚了,怎么在畢業實習的時候才寫申請呢?”說著她拉起了耿石的手,輕輕地撫摸著。

    王素平提到“同黨離心離德”的話,那時她還沒來,他知道她是代表組織來安慰他的。他又想起了在校時的王晶大姐和趙慧琳,往往“組織”是和某些人有關。

    國慶節的下午,廠里舉辦了一次慶祝大會,同時準備了內容豐富文藝演出。原來小城電廠是個藏龍臥虎的地方,不僅有自己的鼓樂隊,還有腰鼓隊、秧歌隊,演“趕驢”和“采蓮船”的道具,唱歌的、跳舞的,說滑稽單口的……這天一齊都搬了上來。耿石在想,這么一支生龍活虎般的隊伍,怎么平時死氣沉沉呢?現在青年人的積極性終于被調動起來了,連周卓英也報了節目,王小曼的歌曲當仁不讓。

    小禮堂建在廠院的深處,裝修得十分漂亮,雖然不大,卻很寬敞。三十二張長椅擺在中央,每張可坐四人,中間和兩旁都有走道。靠辦公樓的這方有兩扇雙開的大門,還有一扇直通舞臺的小門。兩面墻壁都有明亮的窗戶,窗戶上掛有窗簾,窗間的墻壁上裝飾著新穎的壁燈,頂部各有兩串暗藏的彩燈,屋頂是四盞大吊燈。地板是水門汀的,撤去椅子就是舞廳。舞臺更是講究,大約有整個禮堂的四分之一大,木質地板,臺沿呈弧形,掛有兩層幕布,后面還有天藍色的底幕,兩旁的掛幕也是天藍色的。在掛幕的兩旁各隔了一個小房間,一邊是樂隊伴奏用的,一邊是演員化妝和進出場用的,都有小門和臺階進出和上下。比文化宮的舞廳漂亮多了,格局比人民劇場有過之而無不及,儼然是一個小劇場。

    好久沒有看見廠里的職工自己演出了,又蓋了新禮堂,誰不想來看看?那天的人特別多,除了當班的以外差不多都來了,家屬也來了一大半,還有幾個外來的客人,他們大都是和文化宮跳舞的樂隊有關,今天特來助興同時參加伴奏。還沒有開演人就坐滿了,不少人站在了沿墻壁的走道邊上和椅子的后頭。前排倒有兩排椅子稀稀落落,是為廠里的領導、參加演出的演員和后來的老職工、家屬或外來的客人準備的。其中有一位陌生的領導,那就是新上任的黨支部書記兼廠長朱立清。因為這次演出是以工會和團支部的名義舉辦的,所以耿石和王樹成就站在門外做接待,王素平主持大會。

    大會快開始了,家屬們也三三兩兩地來了。見了耿石于順英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怎么不進去呢?”

    “我在這里招呼,一會兒前排有座。”

    “也不到家里去玩兒了?”

    “以后我會常去看望大家的。”

    “今天有你的什么節目?”

    “沒有,廠里的節目那么多。”

    “好了,我們進去了,以后一定到家里去玩兒呃,我們都歡迎你。”

    “好的,以后一定去。您從前門進,余廠長和趙主任都在那里,那里有坐位。”

    正在這時,出其不意地杜麗娟來了,她的身邊跟著一個男人,只見他高高的個子,十分英俊。耿石喜出望外,連忙上前和他倆握手表示歡迎,雙方對視了一會兒耿石對杜麗娟說:

    “是王小曼接你們來的吧?十分抱歉,沒有親自去請。我們這是自娛自樂,和你們相比相形見拙,難登大雅之堂了。”

    “怎么這么說呢?一個工廠能夠搞成這樣就不錯了。我們是來聽王小曼唱歌的,她說她今天要有特別表現。”

    “我沒看節目單,她沒說唱什么吧?”

    “總是一首新疆民歌,她從我們那里借了一身衣服。”

    “她平時很少唱,今天特別高興。你們的巡回演出效果還不錯吧?”

    “演的不好,和武漢的相比就差了。”

    “那是你們謙虛,那天你們演的真不錯,特別是你的兩段唱,讓我非常感動。”

    “那天沒有迎接,怠慢你了。”她像忽然想起了什么,指著那位男人,“哦,我來介紹一下,這是小曼的表哥呂正清,這位就是耿石。”

    呂正清大度地和耿石再次握手:“久仰久仰,小曼全靠領導栽培了。”

    耿石也給王樹成做了介紹:“這位是我們的團支部副書記,小曼的師傅王樹成同志。”

    呂正清又和他握著手說:“我經常聽王小曼提起王師傅和耿石同志,我們算是老熟人了。”

    耿石欣喜地說:“就別客氣了,今后就是一家人了,我帶你們到前排去就坐吧。”

     

    【二】

    把客人帶進會場耿石又返回來,剛走到后門口,大會開始了,只聽王素平說:

    “今天是國慶佳節,又是我廠新禮堂落成,在這大喜的日子里我們迎來了新領導,現在先請朱書記講話。”

    朱書記走到臺上,王素平把麥克風調了調高矮。他的個頭不高,有點胖,操著一口南北混雜的口音說:

    “我叫朱立清,山東人,今年五十二歲,早年出來的早,參加過解放軍和抗美援朝,后來到過平頂山,又到過武鋼,現在到了小城電廠。吃煤啃鋼我都干過,這電我可沒嘗過。”全場一片歡笑,“這是個重要部門,我是個外行,今后還靠大家多支持。”掌聲,“今天是國慶節,大家聚在一起慶祝,下面還有很多節目,我就不多說了。”……

    文娛節目開始了,耿石猶如進入了另一個境界,全廠職工的熱情使他非常感動。大家情緒高昂,無論是老人還是新人,演出的時候他們都鴉雀無聲,節目過后便報以熱烈的掌聲,有的甚至歡呼,要求再來一個。因為門外還站著許多人,耿石也沒有全看,當聽到王小曼演唱時他擠進了會場。這時只見王小曼文質彬彬地走上舞臺,鄭重地給大家鞠了一個躬,然后雙手抱在胸前,沒有急于開口,用眼睛環視四周,他看見了呂正清和杜麗娟,高雅地向他們點了點頭,然后她看見了耿石站在了后門的門口,她朝她莞爾一笑,這才向樂隊揮了一下手,放開了清脆的歌喉:

    正月里,正月正,

    正月十五掛紅燈,

    紅燈掛在大門外,

    單等五哥他上工來……

    一首《五哥放羊》的歌曲又把耿石帶到了那個春節和霧霾的夜晚……

    掌聲雷動,隨之一片歡呼聲:“王小曼!”“王小曼再來一個!”“再來一個!”……

    王小曼遲遲不出,掌聲不停。過了很大一會兒,她重新化了妝,穿著一身維族姑娘的服裝幾乎是蹦跳著出來的,隨著樂聲在臺上還沒有站穩便拋出一串銀鈴:

    人們都叫我瑪依拉詩人瑪依拉,

    牙齒白聲音好歌手瑪依拉,

    高興時唱上一首歌,

    彈起冬不拉冬不拉冬不拉,

    來來往往人們擠在我的屋檐底下呀,

    瑪依拉瑪依拉,哈拉拉庫瑪依拉,

    哈拉拉庫拉依拉,啦啦啦。

    我是瓦利姑娘,名叫瑪依拉,

    白手絹絲面上繡滿了玫瑰花,

    青年的哈薩克人人羨慕我羨慕我,

    誰的歌聲來和我比一下呀,

    瑪依拉瑪依拉,哈拉拉庫瑪依拉,

    瑪依拉哈拉拉庫拉依那依啦啦啦。

    白手絹絲面上繡滿了玫瑰花,

    誰能來唱上一首歌比比瑪依拉,

    青年的哈薩克人人知道我知道我,

    從那遠山頭到了我的家呀,

    瑪依拉瑪依拉哈拉拉庫啦啦啦,啦!

    那銀鈴般的歌喉、清晰的吐字,把一曲新疆民歌《瑪依拉》拋出了云霄之外,她邊唱邊舞,讓人們似乎真地看見了那位瓦利姑娘,她彈著冬不拉,揮動著白手絹,絲面上繡滿了玫瑰花……特別是她雙手扯著白手絹半遮著臉或托著下巴,頭部在肩膀上平移的那幾個動作,只看得大家目瞪口呆。末尾特地加了一個“啦!”字,她的歌聲完畢,停了很久才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

    掌聲還在繼續,王小曼換了服裝從化妝室的小門跑了出來。她跑到了耿石的身邊,歪著頭,兩只滴溜溜轉的大眼睛嬌癡地看著耿石,問道:

    “我唱的好嗎?”

    耿石輕輕拍著巴掌:“唱得我沒話說了,只能再一次給你鼓掌。”

    “我這是專門給你唱的,你知道嗎?”

    “大伙兒可都喜歡的不得了。”

    “為了讓你高興。”

    “我不高興嗎?”

    “不高興,”她呶著嘴,“你最心思很重,也不跟小曼說。”

    “不會吧?不信問你師傅,我高不高興?”

    王樹成沒有回答,左手插在右臂的胳肢窩里,右手摸著下巴,只是望著王小曼微笑,流露出了一種深切的愛。耿石想岔開話題,想出了一個點子,對王小曼說:

    “小曼,我想起一件事要讓你幫個忙。”

    “又是什么忙啊!未必還讓我幫你去找周卓英?她就坐在前邊,她的《小溪》朗誦得很不錯,自己寫詩自己朗誦,行啊!”

    “嗨,不是這個,是個大忙。”

    “什么大忙,怪嚇人的。”

    “你表姐也來了,我想請她唱首‘洪湖水,浪打浪’。”

    “我在這哪有表姐啊,我的天!”

    “跟你表哥一起來的,不是你表姐是什么?”

    “你說杜麗娟啊?人家是普通朋友,你真會亂點鴛鴦譜。”

    “這要讓你和素平姐姐去做工作,別說是我說的。”

    “好主意!我這就去。”說著她歡快地跑了回去……

    又隔了幾個節目,樂隊奏起了“洪湖水,浪打浪”,讓耿石沒想到的竟是小曼的表哥呂正清的小提琴伴奏。這一年國慶節的慶祝大會,在杜麗娟美妙動人的歌聲和呂正清悠揚悅耳小提琴聲的高潮中結束……

     

        【三】

    一九五七年國慶耿石過了一個歡樂的節日。就在這一天,王德懷特地從北京來到天津,他拿著耿石寫給他的地址找到了津塘支路李家胡同。

    那是個“平民窟”,窮人集居的地方,三教九流,五花八門,做什么的都有。耿石的父親是個木匠,做棺材的,今年六十五歲了,只有耿石這么一個兒子。早年他結過婚,前妻死了執意不娶,直到四十七歲經多方介紹才后續了耿石的母親。耿石的母親那年才只有二十九歲,兩年前死了丈夫,帶著耿石和他的姐姐在娘家過日子,靠著織涼席、糊火柴盒維持生活。相親時耿石的父親看見耿石的母親勤勞本分,忠厚老實十分喜歡。可是他比耿石的母親大十八歲,由于他長的出少,就瞞了一輪,只說大六歲,雙方都滿意,就定下了。成親以后小日子過的和和美美,年歲大多大少不在話下。這對耿大爺來說簡直是上天賜給的福分,妻子把他的生活照顧得妥妥帖帖,無一不使他滿意。耿大娘會做衣服,在娘家時一家大小的衣服都是她親手裁剪縫連。又特別愛清潔整齊,每天擦的桌柜不照見人影兒不收手,疊得被褥不見棱角不算完。兩個孩子一兒一女,女兒是姐姐,不僅長的好,而且會繡花,心特別細。爸爸回來了,她就給他身上撣灰,出門了,雙手把帽子遞給爸爸,爸爸長爸爸短地喊個不停。耿石那年虛五歲,更是抱著爸爸的脖子轉。耿大爺喜歡的不得了,逢人便夸:“我有了兩個寶貝疙瘩,小家伙就是我的開心果。”他在外面剃了頭刮了臉回來,就把兩個孩子抱在膝頭上,左邊一個右邊一個,不住地用臉挨擦他倆的臉蛋兒……可惜好景不長,姐姐十三歲那年得了“探頭干”,當時正在“鬧日本”,沒有條件治療,不幸夭折了。從此耿大爺就一條心思撫養耿石,由于積年累月過度勞累,后來得了高血壓性心臟病。在畢業分配那年,耿石不忍心丟下父母自己外出,心想留在天津,耿大爺說:“國家正需要人,天津‘踏步走’,你在學校那么進步,不帶個頭怎么行呢?”耿石說:“我一走您身邊就沒人了。”耿大爺說:“嗨!哪塊黃土不埋人啊?將來我跟你去,看看祖國的大好河山。”……

    就這樣耿石由北方沿海的大城市來到了中原內地的小城。王德懷對兩老做了詳細的交代,說他就是耿石的哥哥,一切都不用兩老操心,行李打包聯運,到時候只來接人就行了。

    消息傳到了電廠,廠里也忙活起來。在調房子的時候,付廠長對行政股的人交待過,小南湖的房子別動,樓上靠左邊套小房子的一間給耿石的父母留著。這時他和余廠長商量,把這事交給工會負責,需要用錢由工會開支,需要什么家具找行政股要,需要木工活讓李主席和吳師傅說一聲,具體收拾屋子就直接交給了王素平。

    小南湖的房子很特別,有一個磚砌的小院,左墻角有一根自來水管子,右墻角有一棵桑樹,臨巷子有兩扇對開的木大門。小院很寬敞,進了小院迎面是一棟木板的兩層小樓。樓下是個通間,暫作木工房,收拾干凈了可容納幾十人開會。樓上用木板隔成兩間,分別有樓梯上下。靠左邊的一間用木板套出一間寢室,比耿大爺在老家住的房子小不了多少。外面的房間很大,套間和外間都開有窗戶,光線十分充足。繞過套間后面還有一個夾道可作廚房,如果用碗柜隔起來,后面還可以擺下一張單人床。

    耿石對這套房子非常滿意,只是時間久了,木板干透了,板壁之間出現許多縫隙。李主席就讓木工吳師傅補了一些大縫,接著做一個簡易的碗柜。吳師傅是細木匠,各種線刨(刨花邊用的木工刨子)十分齊全,聽說耿石的父親也是木匠十分熱心,沒出三天碗柜做好了,十分講究。對于墻壁的板逢,王素平收集了大量的舊報紙。王樹成很積極,他從小跟爸爸在戰火中滾出來的,到此時還沒有結婚,對于耿石思念父母的心情十分理解,基建又暫時告一段落,全力以赴地擔當了力氣和登梯爬高的活。周卓英更不用說,她應該是最積極的,早上把工作做完就跑到小南湖幫忙。王小曼也不例外,下了班也跑來刷漿糊遞報紙,不出一個星期,把一間房子裱糊得里外全新。把寢室的屋頂也糊了,又從行政股的倉庫搬來了一張半新的雙人床一張八仙桌和一把舊太師椅、兩個方凳,兩條長板凳和一合鋪板。既然是一個家庭就要開伙,王素平到底做過家務,就買來了水缸、提桶、爐子,又請吳師傅做了一口裝煤球的箱子和一付缸蓋,最后洗了水缸提滿水,買來了煤球……把耿石感動的熱淚盈眶。

    一天早上余廠長對耿石說:“你父母九點鐘到,‘江明’號,是跑小城最大的一條船,準備一下,我和你們一起去接。”

    不一會兒,乎拉拉一大幫,王素平、周卓英、王小曼、余廠長、王樹成、耿石……一起走向了十三碼頭。

     

        【四】

    “江明”號是長江民生公司最大的五艘客輪中最小的一艘,它們只跑上海至武漢,因為“江明”船體較小,吃水又淺,人多的時候到達漢口后延伸到小城。它們的航程很有規律,常在外面跑的人摸得到這個規律,所以王德懷選定從天津出發的日期,就是為了趕這條船。

    那天江面上有霧,長江的揚子江段就是這樣,江面上時常被迷霧籠罩,尤其是夜晚,即便能行駛,輪船的速度也要放慢。這時他們一行數人早已過了浮橋,在囤船上等候。囤船上接船的人很多,都在翹首遙望。大約十點多種,輪船在薄霧中慢慢地駛來,耿石一看,不由眼前一亮,寬寬的船體高高的客艙猶如一座城堡,在眼前閃現一片白光,斗大的“江明”二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不一會兒船靠穩了,一聲哨子先下來了兩個船員,隨后旅客魚貫而下,王小曼就要逆著人流往船上擠,被一邊的船員攔住:

    “不能上!”

    “我是來接人的。”

    “知道你是接人的,就在這兒等。”

    囤船上的人越擁越多,王小曼皺起了眉頭,顯出一副認真嚴肅的樣子:

    “是老人!”

    “老人也不行,你沒看見正在下人嗎?”

    “不下人我怎么上得去?你讓我跳水呀!”

    “站一邊去!我正忙著。”

    “你這是什么態度!‘扶老攜幼’你懂嗎?老人從天上來,沒出過遠門,要人攙扶。”

    “從哪來?”船員驚異地。

    “從天津。”

    “這還差不多,我聽說從天上。”

    “你站著說話不腰疼,兩個老人,大老遠的坐車乘船的,和天上有什么兩樣?”

    船員看了王小曼一眼,覺得她挺逗的,笑著問:“你一個黃毛丫頭,既扶老又攜幼,奈的何嗎?”

    王小曼就回頭指著耿石:“還有我哥哥。”

    船員又看了看耿石,知道他們接老人的心切,就說:“只能上一個。”

    “上兩個。”

    “就上一個。”船員仍在照顧著下船的旅客。

    “就兩個!我不上,還有我姐姐。”

    “我沒有時間跟你磨牙,出了問題你負得起責嗎?”

    “一個也是上,兩個也是上。”

    “那就一個也別上!”

    船上的人已經下的【得】差不多了,囤船上還是滿滿的,浮橋上仍是一條長龍。王素平拉了一下王小曼,對她說:

    “小曼,大爺恐怕都下來了,就讓耿石一個人上去吧。”

    耿石逆著人流來到船上,只見裝飾的【得】十分華麗,通道的中間是一個考究的大服務臺,兩邊是客艙上下的樓梯,都很陡,鍍克羅米(鎳)的扶手閃閃發亮。旅客還從四方往門口走,耿石也不知道應該從哪條樓梯上,就站在一旁等候。不一會娘下來了,扶著欄桿小心翼翼。耿石三步兩步沖了上去,登上樓梯扶住了娘的胳膊,凄婉地喊了一聲:

    “娘!”

    娘在樓梯上站住了,一時說不出話來,淚眼欲滴,停了一會兒才說:

    “是我的兒嗎?”

    “是的娘,是您不孝的兒子。”

    娘用手撫摸著耿石的臉:“瘦了我兒,小臉兒瘦了兩圈……”

    耿大爺從樓上轉彎踏上樓梯,低著頭,生怕掉進陷阱似的,摸索著邁步,一手扶著欄桿,一手被王德懷攙扶著。王德懷看見了耿石,對耿大爺說:

    “耿石來了。”

    耿大爺抬起了頭,仍然容光煥發,笑容可掬地對耿石說:

    “好,好,扶你娘先下去。”

    耿石轉過身來扶娘一步一探地下了樓梯,來到甲板上后面的人又擁上來,他只好扶娘上了囤船。來到囤船上他老人家就被王小曼和周卓英攙扶過去。

    當耿大爺下了船,人已經漸漸的【地】稀少了,看到了廠里這么多人來接,十分高興。王素平連忙去攙,余明生走上前說:

    “大爺來啦,一路上還好吧?”

    耿大爺沒直接回答,指著身旁的王德懷說:

    “一路上就這么攙扶著……”

    然后耿石才把余廠長等人一一向他的父母作了介紹……

     

        【五】

    下了囤船耿石接過王德懷攙扶父親,過了浮橋穿過沙灘,登上臺階來到大街上。只見滔滔江水綠樹青山,木屋小橋行人寂靜,南方風景古色古香,耿大爺十分歡喜,便問耿石:

    “離城里還有多遠?”

    耿石答:“您指哪個‘城里’?和天津一樣,城墻早就沒有了。要說市里,正像咱家住的津塘支路,這就是城里了。不過哪兒也比不上咱家的‘東南角’(天津市最熱鬧的地方)。”

    “好呀,多清靜,我還以為是你說的‘邊疆’哩,”耿大爺贊許地,“這下子你的心愿滿足了。在家里老跟我念叨‘要把祖國建設成美麗的大花園’,要是把這里也建設成咱大天津一個樣子就好了。”

    “會的,一定會的。”耿石躊躇滿志地說。

    要說這爺倆,年齡雖然相差四十二歲,又是繼父,可是心都想在一塊兒。老父親最心疼老疙瘩,大也是他,小也是他,反正耿大爺只有這么一個。他把兒子送到小城來,圖的就是國家富強。俗話說“窮家出孝子”,耿石也沒有讓父親失望。現在把父母接來了,了卻了耿石的最大心愿。只是對同院的張四姐他的心里撂不下,便問父親:

    “四姐姐現在還好吧?”

    “還說哩,自從你走了一直沒干眼淚,就像掉了魂兒似的。每次收到你的來信就數落數落著哭:‘我沒有這個弟弟不想活了,我沒有這個弟弟不想活了。’這次送你娘上火車,走一路哭一路,哭得像個淚人兒。”

    說著耿大爺的眼睛有些濕潤,耿石也感到鼻梁酸酸的:

    “自從我姐姐死了以后,四姐姐待咱家太好了,真比自己的親姐姐還親。”

    “那院里誰待咱家不親?聽說我和你娘要來,連霍大爺都流淚了,孫老嬸躲在墻角里連看都不敢看。在來的前一天,院里的人又一家拿了兩個菜,和上次送你一樣在院里吃了一頓團圓飯,孫老伯喝了半瓶酒,醉了才算完。你走了以后我和你娘不靠這些人照顧有這么舒坦?”

    “人緣,這就是您說的人緣。”耿石接過來說,“我在家的時候您沒少教我,我沒有辜負您的期望。”

    “我把王德懷一看就明白了,你在人前不小意(對他人尊敬)誰待你好?”

    “您把現在一看呢?”

    “更甭說了,我心里的一塊石頭落地了。”說著耿大爺指著前面陪大娘的那些人說,“那些閨女都是你的同事嗎?”

    “是的,都是同事。”

    “沒有相好的?”

    “不知道怎么跟您說。”

    “你和祝平現在怎么樣了?”

    “還在聯系。”

    “什么時候把她也接來?”

    “還說不上。”

    “都二十二啦,也該接來了,你娘可喜歡那閨女,多穩重的人哪!”……

     

    【六】

    從十三碼頭到廠里不過五里路,他們足足走了一個多小時。一個放足小腳,一個高血壓性心臟病,一路上又是人又是行李,夠王德懷一個人照顧的。

    說著講著,一個多小時的時間也顯得很快。來到一馬路,余廠長說先不忙去小南湖,廠里已經準備了午飯。走進廠長辦公室,除了耿石和她的父母只有余廠長和王德懷跟進來,付廠長連忙站起來迎接,耿石向父母做了介紹。耿大爺說:

    “真感謝領導了,這么上心。”

    付廠長說:“感謝您為國家培養了這么好的一個兒子啊!”

    耿大爺說:“這孩子的脾氣有點犟,讓領導操了不少心吧?”

    付廠長說:“看您說的,他為廠里操了不少心。”

    “應該的,應該的。”

    二老坐下來王德懷對余廠長說:“行李是跟船來的,我看我還是把行李取回來吧,下午好收拾。”

    余廠長說:“吃了飯再說吧,你一路上也辛苦了,行李沒有這么快。”

    吃飯的時候余廠長把王素平喊來了讓她陪陪大娘。王素平問余廠長都有那些人,余廠長說只有付廠長、李主席和王德懷。王素平說應該把王樹成也接來,余廠長說倒把他給忘了,于是就讓王素平去喊王樹成。

    廚房的胡師傅曾聽說耿石的父親很會做菜,這天就大顯身手,弄的一桌菜和過年的差不多,耿大爺看了贊不絕口。付廠長拿出了一瓶酒,耿大爺從來不喝酒,他不喝誰也不喝。吃飯的時候耿石忽然想起來,似乎應該把吳承南也接來,兩個人的過節(成見)不說,耿石來的時候畢竟是他接待的,自從王素平來了他幾乎消聲滅跡,將心比心,也應該感謝感謝,便對余廠長說:

    “是不是把吳承南接來,讓他和我的父母也見個面?”

    付廠長向耿石擠了擠眼睛:“不管他。”……

    因為沒喝酒,王德懷吃得快,吃完飯他對余廠長說:“我去取行李吧,下午鋪墊好了晚上讓大爺大娘好休息。”……

    下午到了小南湖,耿大爺和大娘心里一亮,雖然是紙糊的板壁屋,從來沒住過這么寬敞的房子,屋里的一切都準備好了,桌椅板凳雙人床,還有一口漂亮的新碗柜,連水缸煤球爐子都準備好了。耿大爺用疑惑的神情問耿石:

    “這房子是咱們賃的嗎?”

    耿石說:“廠里的,沒提錢。”

    “這些家業(家俱)花了多少錢?”

    “一分錢也沒花,甚至連手都沒讓我動。”

    “啊,”耿大爺驚嘆一聲,“廠里真把你當親兒子看了。”

    耿大爺繞到了后面的廚房,把新碗柜看了又看,上下摸了又摸,又問耿石:

    “這是新打的?”

    “樓下吳師傅才做的。”

    “這手藝不錯,這手藝不錯。”耿大爺連連稱贊。

    不一會王素平過來了,她和耿石分別和大娘大爺聊著。大約五點鐘左右,王德懷帶著搬運工人把行李拖來了,足足有六大件,兩口樟木箱子一面用木板護著鏡子,兩口木箱子都是新釘的,另外還有兩個大鋪蓋卷。打發走了搬運工人,大家就動手拆箱子鋪被褥,黃昏時分周卓英用食堂給夜班送飯的提盒提來了晚飯,大家洗手吃飯,一個新的家庭在小城誕生了……

     

    【七】

    耿石接來了父母忙壞了周卓英,可是不久人們發現她一反常態,對耿石不像以前那么熱情了,顯得很平常,一條心思放在了他的父母身上。

    這事引起了艾媽媽的注意。因為以前耿石換下的衣服很少由她洗,現在寢室里也像沒人管了,于是決定到小南湖看看。

    艾媽媽來到小南湖,看見耿大爺正在木工房里做小板凳,就上前打招呼:

    “耿大爺吧?我是廠里照顧耿石的,您來了這么些日子也沒過來看看,大娘還好吧?”

    耿大爺放下手中的活,站起來一看,眼前是一位上了年紀的婦女,和耿石娘年齡差不多。留著一頭齊肩的頭發,穿著一身藍布衣服,腳上的一雙布鞋前面有點尖,說不定也是一位放足的婦女,臉上的皺紋刻下了艱辛的歲月,耿大爺最會看人,一眼就看出是“自家人”,連忙招呼道:

    “老嫂子,我聽耿石說了,您姓艾吧?這兩年全靠您照顧啦。”

    “哪里的話?耿石這孩子招人喜歡,大伙都關心。”

    “您是當地人吧?”

    “幾代沒挪窩。”

    “好,好人,他娘在樓上,我陪您上去。”

    “不用啦,忙您的吧。”

    說著艾媽媽上了樓,見套間的房門敞著,耿大娘正盤腿坐在床上做棉襖。棉襖的棉花已經絮好了,正在繚鏠兒。站在門口一看,屋里亮亮爽爽,樟木箱子上的四面橢圓形的鏡子迎面照人,特別是左上角擺著一架古式的座鐘,鐘下一套藍白相間的磨花玻璃茶具。床頭開著小窗,床上疊得被子有棱有角,一個針線簸籮放在耿大娘的膝邊,低頭繚衣服竟沒戴眼鏡。她穿著一身青布衣服,帶大襟的襖子便服式的褲子,褲口打著腿帶子,一雙放足的小腳周周正正,腦后頭梳了一個大盤頭,盤頭上罩著網子。艾媽媽一看就感到親切,仿佛見到了自己的家人,在門外喊了一聲:

    “老姐姐!”

    耿大娘抬頭不由一愣,還以為是耿石他二姨來了,連忙把腿從床上放下穿上鞋,近前一看不是,就問:

    “您是耿石廠里的吧?”

    “我是耿石廠里的,來看看老姐姐。”

    “呦,我還以為是他二姨來了呢,怎么就這么像呢?”

    “那是您想二妹子了,出門這么遠,一定還想家吧?”

    “不想,不想,只有這么一個兒子,出門在外的不放心,心里老為他揪著,現在好了,我為你倒碗茶去。”

    “別忙活了,就這么坐一會兒吧。”

    耿大娘還是出去倒茶,艾媽媽拿起了耿大娘做的棉襖,那是給耿大爺做的,還沒有上領子,一看那針腳,細針密線的十分整齊,不由贊嘆地說:

    “老姐姐的針線太講究了,比機器扎的還整齊。”

    “窮對付唄,繚得攏。”耿大娘倒了茶放在箱頂上。

    “這可不是繚得攏,沒有幾十年的功夫做不出這么地道的活。你看這棉花絮的多勻稱,面子鋪的多平整,針子繚得又密又直,要讓我哭都哭不出來。”

    他爸爸的棉衣太厚,這地方熱,給他做身薄的。”

    正在這時周卓英來了,左手提了一塊肉和一條魚,右手提了兩棵白菜,在樓梯上就親甜地喊了一聲:

    “娘!我來了。”上了樓看見了艾媽媽,“艾媽媽,您怎么也來啦?”

    艾媽媽笑著說:“怎么,你來得我來不得?”

    周卓英知道自己失了口,連忙把白菜由右手倒到左手,用手打了一下自己的臉,對艾媽媽笑道:

    “該打嘴,怎么這么問呢?”說著她給艾媽媽鞠了一躬,改口道,“艾媽媽,您來啦?”艾媽媽笑道:

    “快去忙吧,我跟你開玩笑。”

    “我知道您跟我開玩笑,要不然我不會給您鞠一躬。”說完他又把白菜倒過手,輕松地轉到后面的廚房。艾媽媽跟耿大娘說:

    “這閨女其實也挺招人喜歡。”

    “她和耿石是對象嗎?”耿大娘問。

    “人們都這么說,我看耿石還猶豫,看樣子是要等您同意。”

    “我有嘛話說?只要他們兩個真的好。”

    隨后耿大爺也上了樓,和艾媽媽打了個招呼就到廚房做飯去了。

     

        【八】

    艾媽媽一來就不想走了,她和耿大娘敘了年齒,原來她比大娘小兩歲,從二十八歲就守寡,丈夫是廠里的運煤出灰工人,一次碎煤時掉進了碎煤機,絞掉了一條腿,沒搶救過來死了。從此她就守著一個閨女,廠里照顧她們娘兒倆生活,給她安排了一個洗被子的臨時工,福利和職工同等待遇,娘兒倆也還過得來。耿石來了就加了他的衣服和被褥,廠里又給她加了工錢。閨女比耿石大兩歲,高中已畢業,正在師專讀書,無口無嘴的,放了學或是星期天就幫著媽媽洗衣服做家務,這引起了耿大娘的一樁心思。對艾媽媽說:

    “你也是二十五歲‘捂’住的一個閨女,我是二十五歲‘捂’住的兒子。我也有過一個閨女沒‘捂’住,比你閨女大兩歲,多好的一個人兒啊!從八歲起就學繡花。那時候他爸爸空有好手藝沒活干,生活過不來,全靠這閨女幫倍,沒出兩年,繡的龍像龍,繡的鳳像鳳,繡的花像澆了水的,繡的云彩看著它飄。可惜十三歲就丟了,你看這不?”耿大娘說的眼圈發紅,打開箱門順手拿出一對白緞子的枕頭面兒,“這就是我那閨女最后留下的,說是將來給她弟弟娶媳婦用。”

    艾媽媽一看呆住了,那哪里是繡的花啊?簡直是活的。那是一對“鴛鴦戲彩蓮”的花樣,把白緞子一抖落,那鴛鴦好像就在池子里鳧水,低著頭的蓮花朝一對嬉戲的鴛鴦搖晃著,天上的白云飄浮,在池水里映出一片倒影,特別是左右相對,沒有一根線的粗細顏色是差樣的。艾媽媽贊不絕口:

    “嘖嘖嘖,你看這花繡的,這對鴛鴦好像會說話,這孩子是怎么繡出來的呢?”

    耿大娘不無心酸地說:“她死了以后算命的先生才告訴我,說這孩子留不住。她是王母娘娘身邊的一個仙女,王母娘娘舍不得她,就把她招回去了。”

    “可惜了,可惜了,耿石要是還有這么一個好姐姐,你們這一家人都會是天上的福星。” ……

    沒過幾天,耿石看出了娘的心思,像是有什么話想說又不好說。他知道每次回家都有周卓英跟娘寸步不離。這時廠里又招了一批新學員,就在對面一條小巷租了一棟二層小樓作為單身宿舍,周卓英和王小曼都跟著搬了過去。于是一天晚上在廠門口道了“明天見”以后,看見她已經回到對過巷子的宿舍了,就又轉回來。到了家看見爸爸還沒睡,娘正在用炕笤帚掃床準備鋪被子,耿石就坐在床邊,娘也盤腿坐下。耿大爺問耿石:

    “你不是說廠里沒有相好的嗎?這周卓英是怎么回事?”

    “只不過是相好。”

    “有這么相好的嗎?不是對象?”

    “誰也沒說明。”

    “那祝平呢?你娘心里可撂不下。”

    娘用手絹擦著眼淚,接過來說:“滿指望我一來就看見祝平,那閨女娘喜歡。她到咱家去的次數不多,就是跟娘投緣兒,娘想她,一看見她就像看見了你姐姐。”

    “周卓英對您不好嗎?”

    “好是好,娘不喜歡,喳喳地像個小燕子飛來飄去的,好像專門討娘和你爸爸喜歡,萬一娘和你爸爸都不在了,會不會跟你好一輩子?”

    “現在我也說不上。”

    爸爸說:“跟你娘說實話,你心里究竟怎么打算?”

    于是耿石把他和周卓英的原委以及和陳秉華的來龍去脈對父母講了。爸爸指周卓英說:

    “是個不簡單的人哪,‘本分’差了一層去了。歲數比你小,肚轉兒(城府、心機)比你大,你娘的擔心不是沒有理由的。人看上去倒還精明,你不想想,你是一個大城市來的學生,又那么積極,在這個廠里誰不喜歡你?要是她對你真的好也沒嘛,只怕對你不真心。”……

     

    【九】

    沒有多久由福建來了一個木偶劇團,就在文化宮的小禮堂演出,據說相當好看,票價很貴,廠里就每個人發了一張票。這天吃了晚飯耿石就和周卓英去看木偶戲,果然好看,前面加演了幾出小折子,主要的大戲是《白蛇傳》里的“盜仙草”和“水漫金山寺”,把白娘子演得活靈活現,燈光一配,那景致就如親臨其境。特別是“水漫金山寺”,水漲山高,白娘子打到金山寺,那守門的小和尚嚇的【得】到處亂躥,跑到了廟門內,急著關門,把腦袋關在了門外,他往后一退,脖子被拉得長長的,腦袋還在門外幾點幾點的,十分有趣,由晚上七點半演到十點,大家還沒看夠。散了戲周卓英興致未減,緊緊抱住耿石的膀子對他說:

    “給爸爸和娘也買兩張票吧,多好玩。”

    耿石說:“我也這么想,只是時間這么長,晚上出來怕行動不便。”

    “不要緊的,我們先把爸爸和娘送來,然后再來接。票這么貴,我們再看一遍也沒意思。”

    耿石想,爸爸和娘來了也沒什么娛樂,爸爸最愛看戲,小城也沒什么戲好看,這個機會也難得,便說:“好吧,就這么說。”

    沒想到第二天變天了,票很不好買,周卓英吃了午飯就去站隊,好不容易買了兩張票,到了晚上揚揚灑灑下起了小雨夾雪。

    耿石打了一把油紙傘挽著爸爸,周卓英打了一把青布陽傘攙著娘,來到了文化宮戲還沒開演,周卓英和守門的說了一聲把父母先送進劇場。找好了座位,說清了等他們來接,二人就出來了。走出劇場周卓英沒有打開布傘,接過了耿石的紙傘和他共打一把。她的個子比耿石矮,膀子舉得高高的,耿石就接過了傘替他打。來到大街上,路燈的光線照著雪粒翻滾,起了一陣風,雪粒又翻上去,像是在鍋里炒鹽粒兒似的。周卓英打了一個寒噤,把耿石打傘的膀子繞過了自己的頸項,為了兩個人靠的更緊一點:

    “摟著我,緊一點,再緊一點,怎么到現在你還不好意思?”……

    來到家里閂好院子的大門,樓上到處鉆風,耿石要發炭火,為過冬廠里發了炭,吳師傅還特地做了一個高腳的火盆架子。周卓英說:

    “這個時候了還發什么炭火啊,發了也烤不了多大一會兒了。爸爸睡的【得】早,回來就該睡了。”

    “這屋子太大,板壁糊嚴了,屋頂上還在鉆風。”

    “這么聰明的人,怎么這點就不明白。”說著她拉起了耿石的手,“來,跟我來,里屋里有頂棚,糊的【得】嚴實。”

    她把耿石拉進了里屋,進門就鋪被子。床上有兩床被,上面的一床是娘的,睡在外邊,下面的一床是爸爸的,睡在里邊。這兩床被子她為爸爸和娘鋪過,這時她只鋪了外面的一床,脫去了外面的褲子,里面是一條藍灰色的絨褲,可能是膠鞋有點破,長筒的襪子上有一塊水印子,她也把它脫了。然后脫掉了小棉襖,里面是那件橘黃色夾織著玫瑰紫條紋的毛衣。耿石一下子想起了那天去三斗坪的情景,那天她多興奮啊!為了給她二十歲生日留下“永久的紀念”,她打扮的【得】是那么漂亮。這時耿石看著她,略帶了三分欣賞。只見她雙手交叉在腹前,扯住毛衣的邊子向上一舉毛衣便被脫了下來,里面是一件對襟子白小褂。她把毛衣丟給了耿石,靠在床頭上,雙手拉開了棉被,嚴嚴實實地遮住了肩頭,那動作只在幾秒鐘。耿石問她:

    “你這是做什么?”

    “熱乎啊,你不是說外面有風嗎?”

    “怎么把毛衣也脫啦?”

    “讓你欣賞啊,那天讓你欣賞你不欣賞,只是盯著我的外面看,今天讓你里里外外看個夠!”說完她鉆進被窩里,用被蒙住了頭,不一會兒從被邊丟出了那條絨褲。

    耿石的心潮洶涌,往事一股腦涌上心頭,閃電般的回憶不知道對她是恨是愛,他【她】只會搞突然襲擊……

    “你來呀,還站著做什么?你傻啦!”她從被邊伸出了一條潔白細嫩的胳膊,拍了拍床沿,“來,坐下,跟我說說話。”

    耿石坐下來,還拿著那件毛衣呆想。

    “說話呀!又變成啞巴啦?”

    “我好像沒什么好說的。”

    “你沒好說的我有!”說著她倏地坐起來,棉被圍在腰間,上身只穿了一件白小褂,“我只問問你,你到底愛不愛我?”

    “愛……你我從來都沒說過啊!”

    她一下子拉起了耿石的手,解開白小褂按在了她的胸口上:

    “現在讓你知道我愛不愛你!”

    耿石猶如一個木偶,話也沒得說,動也不敢動。

    “怎么啦?難道比不過你的一張嘴?這可是一顆心,一個少女的心啊!”

    “別胡鬧,看著涼。”耿石抽出了手,拿起了棉襖給她披上,激怒了周卓英,激動而又委屈地說:

    “怎么?到現在你對我還是這個態度!這一年我不容易。你知道嗎?春節那天你給我的打擊有多大!人家懷著難言的痛苦去找你,實指望能夠得到你的一點安慰,可是你連屁都不放一個,還想方設法攆我走,害得我差一點沒跳江,回頭我還是來找你。一年來我受著人們的指責,吃著別人的冷眼,我把一切都交給你了,可是還要看你的臉色。我知道你不愛我,可是我愛你,愛定了,愛你一輩子,愛的【得】絕不回頭!現在我都和你挑明了,你攆我走啊!如果你說出一個‘走’字,我馬上就走,就這么走,一去再不回來!”

    說著她又倏地揭開了被子,赤著腳跳到了地上,身上除了敞懷的小褂只穿了一條紅底白花的短內褲。

        耿石一下子撲了過去,把她摁倒在了床上,好說歹說,只有答應“愛她”才算平息下來,要不是去接爸爸和娘,恐怕真要鬧出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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