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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曼與耿石之桃花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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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耕石 發表時間:2015-06-30 10:34:44 評論: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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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者按: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本以為耿石和天真無邪的王小曼要一帆風順地奔向愛情的彼岸了,突然又殺出一個周卓英來了,呵呵,可見小說的故事情節是多么地曲折跌宕啊!小說一邊寫年輕人的生活、愛情,一邊寫他們的火熱的事業與工作,在流暢地敘述和激情地描寫中,塑造著主人公的形象,展現著他們的性格。人物在作者筆下不僅渾身充盈著生活的氣息,更張揚著醇厚的、本真的人性!一篇正能量的優秀之作,傾心推薦!

    人的噩運到來之前,往往有滿樹桃花般美麗的色彩,但是轉瞬即逝

     

    【一】

    沒過幾天付寶昌廠長把耿石喊到廠長辦公室,耿石一進門付廠長熱情地向他打招呼:

    “來,小耿,坐,坐。”耿石在付廠長對面的那張辦公桌前坐下,付廠長繼續說,“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我們的小耿,這位是團市委調來專職搞團的工作的王素平同志。”

    耿石一回頭才發現門背后的那張長沙發上坐著一位女同志,連忙站起來同他握手。她大約有二十四五歲的年齡,五短身材,眉目清秀,眼簾有點短,眼睛顯得格外大,顴骨有點高,把鼻子顯小了,嘴唇不薄不厚輪廓分明,笑起來很親切。

    “我叫王素平,你就是耿石啊?”她像是很驚奇的樣子。

    “怎么?你也認識我?”

    “不不,”王素平搖了兩下頭,眼睛跟著眨了兩下,“久仰大名!我還以為三頭六臂呢,原來還是個大小孩。”

    “聽口氣你比我年歲大了?”

    “今年足歲二十五。”

    “我應該把你喊姐姐了?這倒讓我想起了一個人。”

    “誰?我認識嗎?”

    “不,我們學校的團委副書記,同班同學王晶同志,那是我們全校同學的大姐。”

    “這么說把我抬舉了。”

    “不,我希望也能得到小大姐的栽培。”……

    他二人一見如故,耿石從精神上得到安慰。他覺得王素平不是個忸怩做作的女孩子,她落落大方,說話愛打哈哈,真的很像王晶大姐。王晶大姐是耿石的同班同學,他對耿石的栽培可說竭盡全力,無時無刻不關心和引導著耿石的進步。要說“組織”,祝平也算一個,她受大姐的委托,無時無刻不“盯著”耿石,每有一點小小的進步都會受到鼓勵,每有一點小小的差錯都會受到指正,還有那些黨員老師、班團干部,大家彼此心連著心,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工作著,學習著,幫助著,鼓勵著,那才是真正的“組織”。而如今一個人說了算,甚至把黨的會議改成團的會議,任由他在會上大放厥詞,這種人能代表“組織”嗎?

    耿石感到了一種朝氣,那種由黨的組織干事兼團支部書記掌握大局的局面首先被打破。王素平的辦公室本來安排和吳承南在一起,可是她很少去坐,而是在生產車間里轉,每到一處她都要當幾天工人,和工人們一起值班、勞動、聊天、吃飯。不久團支部進行了改選,王素平被選為團支部書記,王樹成任副書記,耿石、馮懋倫和田月秀分別任組織、宣傳和生活委員。新支部成立以后的第一件事情是成立了“青年監督崗”,由耿石任崗長,以遞紙條的方式監督廠里的一些不良現象。青年的積極性被調動起來,王小曼開始唱歌了,周卓英也遞交了入團申請書……

    耿石的工作更忙了,周卓英跟耿石跟得更緊了。耿石沒有忘記調動她的積極性,索性把馮懋倫半脫產調出來,輔導他們建立檔案。把一年多來建立起來的規章制度、生產管理記錄等資料建立規范的臺帳,從而以檔案的形勢保管起來并加以應用,周卓英順理成章地當了檔案管理員。一時間火熱的氣氛充滿全廠,安全競賽在生產車間普遍展開。

    一天王素平對耿石說:“在團市委的時候,聽說你的名字我還不以為然,現在一看,果然有三頭六臂。”

    “看你把我說的,我不成了哪吒了嗎?”

    “真的是哪吒也不過如此,你工作的速度我跟不上。”

    “是不是太快了?”

    “那怕好了?你的思維太敏捷,幾件事情幾乎能夠同時做出來,比如車間的生產,全廠的安全競賽,建立檔案,青年監督崗,調動群眾積極性,處理個人問題,到現在我還沒弄清楚你是怎么把它們有機地結合起來的。”

    “哦,你說這個么?過去王晶大姐也這么說我。其實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要一思考問題就會產生連鎖反應。”

    “認識你真高興,現在我真愿意做你的姐姐。”

    “那么從現在起我就叫你姐姐了?不過在眾人面前不叫,只在背地里叫,這是因為你使我又找到了組織。”

    “我注意到了,五個支委當中只有你一個不是共產黨員,不要緊,以后我愿意做你的介紹人。”

    “不瞞姐姐說,我縱有千般好,但有一個大毛病:性格情緒化,喜歡沖動,有時真的還像個小孩子。”

    “要求太高了,誰沒有個性格?再說,黨員也不是十全十美的,我相信你改正缺點的能力比你工作的能力更強。”……

     

        【二】

    那一年的經濟建設突飛猛進,電力發展是“先行官”。這一年小城的電力系統發展非常迅速,省電力局在小城成立了“行署電業局籌備處”:雖然只來了幾個人,但很快抓起了東山水電兩臺5000千瓦發電機組和寶塔河火力發電4200千瓦機組的建設。老電廠要肩負二號機和三號機的擴建,這勢必要發展電網和建設高壓變電站。作為整體電網的一部分,耿石的任務是要設計好小城電廠的變電室,原來的低壓直配部分也要改造成高壓送電,以便將來聯網。

    耿石有一個習慣,不總是集中在一個工作問題上,正像福爾摩斯破案,一個問題繞不出來了,就去做做化學實驗、演算幾道數學題或是拉拉小提琴什么的。耿石喜歡文學,從小養成了寫日記的習慣,愛寫小文章,喜歡看小說,喜歡聽戲曲和音樂,喜歡吹口琴和同朋友們聊天,在學校三年的班團干部工作鍛煉了他的組織能力。他不是工作繞不出來了才去做別的,而是搞得非常順利的時候他也先放一放,做完了難一點的再回來,不用費力就可以把手頭的工作做完,因此幾件事情他可以同時做,顯得工作效率很高。這時他的心情舒暢了,工作鋪開了,所以有時間散散心了。

    一天中午耿石正和周卓英在寢室里吃飯,王小曼蹦蹦跳跳地來了,她的手里拿著兩張戲票,邊走嘴里邊唱:

    “噠噠滴,滴滴噠,小曼丫頭給耿石先生送票來啦……”她走的是墊步,當后腳剛把前腳踢過門檻看見了周卓英,“哎呦,卓英姐也在呀?這回我省事了。”

    說著她遞給了耿石兩張戲票,耿石一看是“人民劇場”的票,513號,忙問:

    “這是什么票?”

    “歌舞劇團彩排的‘洪湖赤衛隊’。”小曼答。

    “你買的?”

    “再多的錢也買不到,人家這是最后一場彩排,前兩次不敢請你,怕你架子大不給面子,過幾天人家就要到省里演出了,大人物都請到了,所以才敢來請你。”

    “你胡說些什么呀!亂七八糟的。歌舞劇團的票你又是怎么搞到的?”

    “你真是貴人多忘事,我是從哪里來的?我表哥還在團里拉小提琴啊。”

    “你表哥我也不認識,怎么想起來給我送票?”

    “那就是別人了,人家可始終沒忘記你。”

    “你先給我坐下,慢慢說,別吞吞吐吐的,這個‘人家’又是誰?”

    “你的學生。”

    “在歌舞劇團我哪里有學生啊?”

    “杜麗娟唄,你又忘啦?”

    “杜麗娟?不認識。”

    “哎呀呀呀!你的腦子是不是抽了真空?就是春節晚上邀請你跳舞的那個漂亮妞兒。你好大的架子,人家不但邀請你跳了舞,還想告訴你名字,你連睬都不睬,把人家給嚇跑了,所以這張票人家不敢直接來給你送,怕你把人家轟出去。”

    耿石笑了:“什么‘人家、人家’的,就不怕我把你轟出去嗎?”

    王小曼指了指自己鼻子:“把我也轟出去?你敢!再迷了路看還有誰給你唱歌聽?”

    “好了好了,不說了,一塊兒吃飯吧。”

    “我吃過了,不耽誤你們了。”說著她轉對周卓英,“到時候姐姐一定要拉他去,別讓他變成個工作狂。”說完她一轉身走出門外,招了招手向耿石做了一個鬼臉。

    “小曼這丫頭嘴真甜,怪不得大家都喜歡她,”王小曼走了以后耿石對周卓英說,“一口一個‘人家’,一口一個‘姐姐’的。”

    周卓英嘟著嘴:“她的嘴唇上有蜜糖,你怎么不抱著啃兩口?”

    耿石的喜悅心情一下子被掃得殆盡,拉下臉說:“你說的這是什么話啊?”

    周卓英見耿石生了氣,馬上臉上堆起笑容:“你真開不起玩笑,我這只不過說句笑話。其實小曼這姑娘我也挺喜歡的,你看她心有多細,給你送票還想起了送兩張。”……

     

    【三】

    周卓英的心里并不自在。“杜麗娟?就是春節晚上邀請你跳舞的那個漂亮妞兒”,王小曼的這段話使她回味無窮。看她說話吞吞吐吐的,專門給耿石送票,要不是看見了我誰知道那張票是送給誰的?是王樹成還是王素平也說不定。他的女朋友那么多,“漂亮妞”,“嘴甜”的,工作合心應手的,還有知心同學不斷通信的。要是依她的心性這場戲她根本不想去,可是實在找不到借口,又怕耿石多心,她只好跟他去了。

    來到劇場的門口,只見王小曼站在一張大海報的前面,見他們兩個走來連忙過來打招呼:

    “你們來啦?我猜定你們會來的,連我王小曼的這點面子都不給就太不夠意思啦。”

    “是誰給誰的面子?”耿石笑道,“是我們給了你王小曼的面子,還是你王小曼給了我們的面子?”

    “是她——”王小曼指著海報上的一張照片說。耿石看見照片下面的一行字:

    “韓英——扮演者杜麗娟,職務——劇團副團長。”

    耿石本想說些什么,王小曼推著他倆走進劇場,票也沒檢,邊走邊說:

    “哎呀呀,快進去吧,都快開場啦。杜麗娟正在后臺化妝,早點來到后臺去看看她,她不知道會多高興。”

    王小曼把耿石和周卓英推進劇場她站住了,耿石問她怎么不走了呢?她說她的座位在后排,呶著嘴對他倆說:“快去吧,黑了燈還要找人給你們對號兒。”

    耿石的票在中間走道的旁邊,不用找,一直走到5排就到了。當走到7排時,他從背后就看見了趙慧琳,一時激動,脫口喊了一聲:

    “趙廠長!”引起了很多人都扭頭望他,他知道一時失了口,連忙改口喊了一聲,“趙市長!”

    趙市長扭過身來拉住了他的手:“你來啦?找到位子了嗎?”

    耿石指了指前邊,周卓英才坐下,靠走道的有一個空位:“在5排。”

    “跟誰來的?”

    “周卓英。”

    “好啊,成朋友啦?再把父母接來就安心了。”

    正在這時燈熄了,聚光燈照在舞臺上。紫紅金絲絨的帷幕高高懸掛,從側邊走出了報幕員……

    看完戲天時已經不早了,耿石和周卓英走在大街上,那天夜晚秋高氣爽,新月初升,湛藍的天空掛著幾顆閃爍的星星,有一顆最亮的星星正在趕月,使寧靜的小城更顯得靜謐。秋風吹拂著周卓英的衣角,她用雙手掠了掠頭發,心情大悅:

    “從來沒有過的爽快,這是我第一次和你在夜晚逛街。”

    耿石正沉浸在“洪湖赤衛隊”的劇情里。“洪湖水,浪打浪……”那段唱的真好,特別在獄中的那一段感人至深。他想起了自己的母親,要不是“天下勞動人民都解放”,說不定自己的母親會永遠在社會的最底層。他很敬佩杜麗娟,演得真好,把韓英的藝術形象塑造的惟妙惟肖,要不是和周卓英在一起,他真想到后臺去看看她,春節那天他對她的冷漠實在對不起人家……

    “你都在想什么呀?我說話你像沒有反應。”

    “哦——”耿石扯了個謊,“我想起了李鐸民。”

    “我就知道你會想他和王德懷,要不然你會和他們中間的一個來的,我對歌劇一竅不通。”

    “你又在瞎胡說,王小曼明明是把票送給我們兩個的。”

    “提起李鐸民我倒想起了一件事,他走了大概有半年多了吧?也沒來看看你,我們何不去看看他呢?”

    “他在三斗坪,那么遠,又在船上,我們怎么好去呢?”

    “我知道呀,我正想和你一起走走,那個地方小時候跟爸爸去過幾次,對船我也熟悉,我帶你去。”

    “過些日子再說吧。”

    “就算我邀你做一次郊游,送給我的一件小禮物,我想你不會拒絕吧?”

    “那好吧。”他們約定就在下星期六去看望李鐸民,借用一個星期天休假,當天是回不來的。

     

        【四】

    耿石給他和周卓英向余廠長請了一天假,說是想一起去看看李鐸民,余廠長欣然答應,并讓他倆向李鐸民帶去問候。

    星期六的早上,當晨曦把第一縷光芒送進玻璃窗耿石就起床了。臉盆和漱口缸子昨天就打好了冷水,他剛漱洗完畢,正往挎包里裝食物,只聽門外喊了一聲:

    “早晨好!”

    耿石一回頭,不由得楞住了,他還以為是王小曼蹦蹦跳跳地來了,定睛一看正是周卓英。

    此時她上身穿一件細毛線的毛衣,橘黃的底色夾織著玫瑰紫的條紋,外面敞懷套一件天藍色緊腰毛線春裝,上面編織著細密的桂花針,在天藍色外套的上方翻出了一條水紅府綢襯衣的大方領。下身是一條淺灰色華達呢女西褲,腳上一雙平跟偏帶黑皮鞋,前腳露出了一條月牙狀的白線襪。顯得很漂亮,耿石打趣地問:

    “這是誰呀?”

    “還會有誰?”

    “怎么沒看見過你穿過這身衣服?”

    “今天是什么日子你知道嗎?”

    “不就是出去玩嗎?”耿石輕描淡寫。

    “不對!”周卓英既認真又嚴肅。

    “今天是星期六,比平時多了一天假。”

    “也不對。”

    耿石想了想,想不出所以然,幽默地說:“今天準是個大太陽,你這身衣服在箱子里晤霉了,穿出來晾晾。”

    周卓英在他肩膀上輕輕捶了一下,嬌嗔地說道:“你都說些什么呀!人家這是特地穿出來給你看的。”

    “那就是讓我贊美你的這身衣服?”

    “更不對!這說明我平時很土。”

    “嗯……要么就是你在口袋里捅了一只小耗子,準備拿來嚇唬我的?”

    周卓英用兩個小拳頭在耿石的兩個肩頭上連打幾打:“哎呀哎呀,我真想打你,今天是我的二十歲生日!”

    耿石驚訝地:“啊?今天是你的二十歲生日,怎么不早告訴我?”

    “我憑什么要早告訴你呢,給我說個理由?”

    “我好給你買禮物。”

    “今天陪我出去玩,就是最好的禮物了。”

    “我一定讓你的二十歲生日過得開心。”

    “如果你能給我留下一個永久的紀念,那禮物比什么都珍貴。”……

     

    【五】

    由于精神愉快,周卓英容光煥發,兩頰泛著紅潤,笑容明媚,猶如當頭初升的太陽。

    走在大街上,周卓英完全變了一個人。他們沿著市街的道路往上游走去,周卓英顯得很得意,她腳步輕盈,高昂著頭,兩條胳膊一甩一甩的,胸脯并不豐滿,卻挺得很高,晨風吹拂著她瀑布般的黑發,似乎向行人顯示她現在是世上最幸福的。

    走出了市街,郊區是一片片的油綠。這時行人已漸稀少,周卓英挽起了耿石的臂膀,不時用眼睛往他的臉上瞟看,耿石也在看她,四目相對,往日的一切煩惱殆盡無影。

    走出了市郊越走越熱,周卓英的臉頰顯得更紅了,額頭上也冒出了晶瑩的汗珠。她脫下了毛線外套,耿石也脫掉了外衣,周卓英連忙接過去,一只手臂挎著兩件衣服,一只手臂緊緊挽住耿石的臂膀,她把頭靠在耿石的肩頭上,使得耿石心潮如熾。

    一路上他們賞不完的風景,樹木裝點著黃葉,被微風吹得沙沙作響,小草在他們的腳下歪倒,偶有一只蟾蜍跳過,溪水也顯得格外清亮。眼前出現了一架小木橋,周卓英攙扶著耿石走過去。過了木橋,一壁高大的黑色巖石攔阻了去路,周卓英牽起了耿石的手,抄了一條崎嶇的羊腸小道翻了過去。翻過石山,前面仍然是黑色的山巒綿延起伏,周卓英忽然發現在一座山腰上有一股不大的泉水,泉水自泉眼涌出,在一個缺口處形成了一條小小的瀑布。周卓英走了過去,雙手截斷了瀑布,掬了一捧泉水,久久地望著它出神,不由得輕輕吟詠出普希金的詩句:

    愛情的噴泉,活潑的噴泉!

    我帶來了兩朵玫瑰給你做禮品。

    我愛你絮絮不休的細語,

    和詩一般的清淚……

    耿石很熟悉這首詩,不經意接讀起來:

    你那銀白色的水塵,

    像寒露撒了我全身,

    哦,流吧,流吧,你快樂的清泉!

    用淙淙的流響,向我訴述你的隱情……

    他的聲音高昂宏亮,抑揚委婉,如朗誦一般在深谷間引起了回響。

    周卓英楞住了:“你朗誦得這么好,怎么平時沒聽過呢?”耿石這時發現她的眼里升起了淚翳。

    “你真的很喜歡流淚。”耿石說。

    “我想起了那可憐的波蘭公主。”

    “知道《淚泉》的故事吧?”

    “讀過普希金的長詩……叫什么來著?題目我忘了。說的是大元帝國征服歐洲的時候,一位韃靼可汗愛上了波蘭公主,他把她帶回宮,可汗的老婆是個嫉婦,刺死了公主,可汗為公主在汗宮修了一座墳墓,在噴泉口立了一座墓碑……”

    “題目叫《致巴赫切薩拉汗宮的噴泉》,也叫《巴赫薩拉的噴泉》,公主叫瑪麗亞。這座汗宮在克什米亞半島,故事是真實的,普希金參觀墓碑時寫下了這篇長詩。據說那噴泉的水珠始終噴灑著這座墓碑,代表著吉列伊可汗的眼淚。”

    “多么悲壯感人的故事啊!”周卓英深情地說。

    “能讀普希金的長詩,說明你的書讀得不少。”耿石贊許地。

    “初中剛畢業那幾年我在家沒事,有錢都買了書。”

    “今天我才發現,你是一個感情非常豐富的姑娘。”

    “這就是我今天想向你索要生日禮物的理由。”……

     

    【六】

    離開了噴泉他們繼續沿著山間的小路朝前走,來到了一個山谷,地上的小草平坦得如一塊綠色的地毯。一條清澈的小溪從中間流過,玻璃般平靜的溪水像一條飄動的翡翠。一塊大青石伸入溪中,和對面的一塊青石形成了一座“斷橋”,顯然是當地行人淌水過溪的地方。周卓英走了過去,脫掉鞋襪就要過溪,耿石對她說:“你不是說沿著這條山路朝前走嗎?過了溪該不會迷路吧?”她這才沒有下水,而是坐在石頭的頂端把腳伸進水中撲通撲通地打水。打著打著她忽然停住了,把雙腳收回來坐在身下,一手撐著石邊出神地向水中看望。耿石走了過去,看見幾條小魚從下游向上游游來。耿石看了一會兒又游過來兩條,周卓英回身拉了一下耿石的挎包。耿石明白了她的心意,就打開了挎包的蓋子,掏出了一個面包給她。她接過面包掰了一小塊兒,又把它掰碎丟進水中。小魚很好吃,見了面包就搶,面包吃完了周卓英接著又丟,濺起了波光粼粼的漣漪。小魚越聚越多,像一朵盛開的牡丹在水中綻放,波光盈盈十分好看。丟完了面包她回轉身來,雙手撐著石頭的邊沿,抬起了雙腿不停地搖動,從鼻息里發出一個聲音:“嗯?”耿石不解其意,問她:“怎么啦?腳涼了吧?”她又“嗯?”了一聲。耿石蹲下來,她就把雙腳搭在耿石的膝蓋上不停地擺動。耿石捉住她的雙腳,不由得一股電流在全身流動。耿石用雙手抹干了腳上殘存的水,不停地撫摸著她平滑的腳背。耿石沒有看見過女孩的腳,更沒有撫摸過女孩的腳,第一次握在手里不由得渾身都在顫抖。周卓英也抽搐了一下,問耿石:

    “你這個大技術員怎么把電抓在手里了?”

    耿石答:“我再大的能耐也不能把電抓在手里啊。”

    她又問:“我怎么感覺到麻酥酥的?”

    耿石朝她笑了笑,也坐在了石頭上,細心地給她穿上了鞋襪……

    他倆站起來,走下了大青石,周卓英不停地顧盼,留戀地看著那群還在覓食吃的小魚。耿石說:

    “咱們走吧,天不早了,到草坪上吃點東西。”

    周卓英從地縫兒里撿起一塊小石頭,用力地朝那群小魚一拋,“撲”地一聲魚群散了,隨著一圈一圈的漣漪游得無影無蹤,隨后她在口中吟道:

    去吧,我自由的小溪!

    帶著我的理想和歡樂,

    悄悄地流去吧!

    你要不聲不響地流著,

    流遍大地的每一個角落,

    讓所有掬飲你的人們,

    都能享受到我的快樂……

    耿石望著周卓英孩子般的臉,久久才向她問道:

    “這又是誰的詩啊?我像是沒聽過。”

    “我的啊!”她一下子朝耿石撲來,耿石輕輕地擁抱著她,她就附在他的耳邊輕柔地說,“剛才我稀里糊涂地胡謅了些什么呀,你該不會笑話我吧?”……

     

        【七】

    真是娛樂嫌日短,寂寞恨更長。下午的時光一晃而過,傍晚起了一陣風,氣溫也漸漸涼下來,周卓英給耿石披上了外衣,她自己也把毛外套穿上。在夕陽快要落山的時候他倆來到了三斗坪碼頭,詢問“長辦”的勘探船,說是就在前面不遠有一處專用碼頭。他們走了過去,見只有一條囤船,上面寫著“長辦505囤”。這里的江面很寬,但冬令的江水很淺,囤船和江岸要經過一座浮橋。他們走過了浮橋,見橋頭和囤船之間被一條鐵鏈子攔著,阻止閑人行進。周卓英就放開嗓門大聲喊叫:

    “喂——李鐸民!你的好朋友看你來了。”

    耿石攔阻她道:“小聲點,囤船上有人。”

    “管他有人沒人,要讓我就從鏈子底下鉆過去。”

    正在這時李鐸民走出來,原來他正在囤船上,看見了他們二人目瞪口呆:

    “這是真的嗎?這是真的嗎?”他自問了幾聲,連忙取下鏈條的掛鉤,緊緊握住了耿石的手,“你們怎么來啦?這個時候?快上來,快上來。”高興得簡直語無倫次。

    耿石跟他上了船,周卓英跟著上來,李鐸民顯得手足無措,眼睛緊緊盯著耿石的臉,似哭非哭,似笑非笑,良久才把目光轉移到周卓英的臉上,乜斜著眼上下打量了幾遭。只見她臉蛋紅撲撲的,頭發被風吹得蓬亂,上身的服裝鮮艷奪目,褲腿和鞋蒙上了一層灰,也是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樣子。然后問:

    “這是誰呀?天上飛下來的仙女?”

    周卓英說:“你只認識耿石,未必還認識我?”

    “哦!認出來了,就是那個整天頭也不抬,話也不說的周卓英?”

    “現在不了,不信你問耿石,他幫我找回了自己。”

    李鐸民這才松開耿石的手,和她緊緊地握住:“失禮了,失禮了,周卓英同志!”邊說邊使勁搖著周卓英的手。

    “這還差不多,才分手不過半年,我說師傅怎么就把徒弟忘了?”

    “怎么會呢?只是看見你完全變了樣子。”說完他對他倆介紹說,“我們的囤船大吧?這邊是廚房、食堂、洗澡間和大師傅睡覺的地方;這邊是鉆樣儲存間、修理間、小倉庫、我和隊長的寢室——哦,對了,我把丁隊長給你們喊回來。”他走到囤船的邊上,對著江心大聲喊,“喂——丁正中——來了稀客啦——快回來一下!”

    耿石極目望去,只見江心一字排開十幾條鉆探船,條條鉆架高豎,江心有霧,他也數不清楚有幾條,只聽得見“嘟嘟嘟”的聲音。一只機動船停靠在一條鉆探船的邊上,聽見李鐸民喊,從鉆探船上走出來一個人,用棉紗擦著手,回喊道:

    “誰來了?”

    “電廠來的!”

    “哦,來啦,來啦!”

    不一會機動船開過來,走下來一個男子,也不過二十六七歲,身材高大,國字臉,濃眉毛高鼻梁厚嘴唇,滿臉的胡茬子把人顯得老一些。上了囤船李鐸民連忙向他介紹:

    “這位就是我的老師、好朋友耿石,這位是……”

    李鐸民的話還沒有說完,丁隊長又用棉紗擦了擦手:

    “久仰久仰,這可真是稀客,稀客!”他握著耿石的手連連搖著,“什么時候到的?”

    “剛到。”

    “怎么不提前說一聲?我們好派船去接。”

    “我們這不就是來說的嗎?不接自到。”

    “嗨!其實隊部經常來人,離你們廠又不遠,隨便跟誰說一聲信就送到了。”

    “我們也想游覽一下南國的大好風光。”

    “知道你是北方人,還不錯吧?一共有幾條路,不知道你們走的哪一條,有一條路真的值得走走。”

    “我們也說不上,覺得很美。”

    “這要走一整天,早晨起的很早吧?”

    “是的,天剛一亮就起來了。”

    “累壞了吧?”

    “還好。”

    “嗨!看我這是怎么啦,還站著干什么?!”

    “我的手您還忘記松啦。”

    “哈哈哈哈……人一高興就會犯糊涂,在哪里坐呢?連個坐處都沒有,食堂是敞著的有風,寢室又亂七八糟的。”

    “隨便哪里坐坐都行,您真太客氣了。”耿石說。李鐸民接過來說:

    “今天的風不大,我看就在食堂坐吧。”

    “你也是半邊主人,就聽你的。”

    看得出,丁隊長是個熱情開朗的人,具有北方人的豪爽性格,又有南方人的憨厚質樸。他和耿石一見如故,彼此愛慕,難怪李鐸民想調到這里來,這和人緣有很大關系。剛坐下來食堂的大師傅就用搪瓷托盤端出來四杯茶,他圍著一條白圍裙,胖乎乎的,笑瞇瞇地把茶放在方桌上,問丁隊長:

    “飯剛做好,是先吃呢?還是等大伙一塊兒吃?”

    “不知者不為怪,沒有什么好招待,就趁熱先吃吧,他們走了一天一定餓了。”

    耿石說:“先坐一會兒吧,喝口茶,口渴了倒是真的。”

    “也好,先聊聊,先聊聊。”

    “聽說您和李鐸民是高中同學,又是娃娃朋友?”

    “嗨!鐵哥們兒,參加工作以前誰也離不開誰。”

    “您可是砍斷了我的一條膀子啊。”

    “一條膀子?那好說,他在我們這里可是一條脊梁。隊里都是搞機械的,不懂電,他現在又把腦袋給我們帶來了,今后還靠你多指導。”

    “您這么一說就不親熱了。”

    “什么您的您的,就親熱啦?我比鐸民大,就叫我老丁。”

    這時李鐸民注意到周卓英,他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似乎把她冷落了,就借著耿石的話說:

    “老丁只拿走了你的一條‘拐棍兒’,你還有一條膀子坐在這兒哩。”

    老丁猛醒道:“哎呦!我說我犯糊涂了吧?這位我還沒問貴姓,是耿石的女朋友吧?”

    “免貴姓周,是給他來帶路的。”

    “當地人?”

    “土生土長。”

    “那好,那好,南北結合,美滿福多。”

    “您說些什么呀?我們只是同事!別怪我批評李師傅,有了丁隊長就把耿石給忘了,老念叨要來看看李師傅,他又不認識路,我連根‘拐棍兒’都配不上。”

    “嘖嘖嘖,你聽聽,”丁隊長扭過頭去對李鐸民,“多會說,挨批了吧?”說著又把頭扭過來,“聽小周說的倒把鐸民給冤枉了,挨批的應該是我。他不止一次向我請假,說是要回去看老師和小周,都是我沒準,說你看現在隊上這么忙,你走得開嗎?等趕上個節日我陪你去把老師和小周接到船上來玩幾天,昨天他還提起這事,今天你們就來了。”

    周卓英會心地笑了:“您才是真的會說,要是不提我小周我相信,提起李師傅要去看小周和您想去接小周,就露餡兒了。”

    “哈哈哈……”丁隊長咧著嘴哈哈大笑起來,“我這是下棋遇上了高手,一不留神滿盤皆輸。”

    正在說笑之間,囤船上的電鈴響了,聲音很大,是廚師通知鉆探船上的師傅們回來吃飯,耿石這才發現,囤船上掌了燈,太陽早已經落山了。

     

        【八】

    那天勘探隊的晚餐十分熱鬧,一船裝來了二十幾個人,有的還留在船上等同事把飯帶回去。丁隊長說:“大家日夜辛苦,今天我做主休息一個晚上,大家都回來陪陪稀客。”說著他掏出了對講機和船上聯系,不一會又接來了二十幾個人。他們中間有不少人知道耿石的名字,都爭相和耿石握手。偏巧丁隊長的愛人和另一位老鄉劉師傅的家屬相約著從長陽來隊上探親,丁隊長把她們和耿石安排在一桌,加上李鐸民一共是七個人,其他的八個人一桌,食堂已經滿滿騰騰。丁隊長宣布:

    “根據隊上的規矩工作時間不準喝酒,今晚例外,大家可以喝,不過千萬別來個‘一醉方休’。”說完他拿起了一只酒瓶,一手捉著瓶子,一手扶著瓶口,湊近耿石詭秘地說:“大家都能喝酒,你可要小心,看樣子大伙兒都會來向你敬酒,你只裝不會,拿著酒杯抿一口,不然四五十口子你招架不住。”

    耿石說:“我根本不會喝酒。”

    “那不行,不會也得喝,我和劉師傅這一杯你總要抿兩口吧?”說著他就要給耿石倒酒,“大和平”的玻璃杯,一倒滿就是三兩三。耿石用手蒙住了杯口:

    “我真的不會。”

    “那不行,出門闖蕩的男子漢哪有不喝酒的?”

    李鐸民也在一旁幫腔:“少倒點,只當喝撈糟水了。”

    周卓英說:“他真的不會。”

    丁隊長把大手向她的面前一伸:“別!你別吭聲,一吭聲就‘露餡兒’了。你看我們這兩位(指兩位家屬),酒杯子還沒端,一端就知道誰是誰的了。在飯桌上只說‘他不會’,‘不能再喝了’,回到家里她早為你準備了另一瓶……不信你們看著,哈哈哈哈……”說著他開懷大笑。

    耿石受了丁隊長的感染,只好端起了酒杯。這天晚上忙壞了廚房大師傅,不斷地加菜,把準備明天吃的豬肝、活魚都弄著吃了,反正不要緊,明天一早就有人送魚來,其他的到小鎮上去買。

    酒足飯飽丁隊長小聲問李鐸民:“怎么安排?”李鐸民假裝醒酒,把耿石叫道一邊,問他:“怎么安排?”

    耿石說:“說老實話,今天是她把我邀來的,不是我自己要來的。”

    “你們的進展怎么樣了?”

    “什么進展?她說今天是她二十歲生日,來個突然襲擊,不過今天玩得很愉快。”

    “看得出來,你又吃了一個‘夾餡餅’。隊里經常來家屬,在鎮上的旅社里包的有房間,安排一起吧不受說,不安排一起吧,她肯定不高興。”

    “她剛才說了,‘我們只不過是同事’,我在路上已經做了最大的努力。”

    “也許正是你的‘最大努力’,可能會掃她的興。”

    “要是在路上掃了她的興,使起小性子來,我喊天去呀!”

    “我看這樣吧,我和丁正中說,讓他說想留你在船上請教幾個問題,讓家屬帶她先回旅社。丁嫂子挺能說的,你看她們說的挺熱乎,就讓她們一起睡去,你看這樣行嗎?”

    “我看就這樣,怎么說都說得過去,這只要麻煩丁嫂子了。”

    “這好說,她也是我的初中同學。”

    船上的酒宴還沒有散盡,有幾個愛酒的,想抓住這個意外的機會熱鬧熱鬧,趁著熱鬧,李鐸民把這話和丁隊長說了,丁嫂子就把這事安排妥了。

     

    【九】

    囤船上的晚餐終于散盡,大家都回鉆探船上去休息,只留下廚師、丁隊長和李鐸民。又換了三杯茶,圍桌坐下,丁正中的眼睛始終不離耿石的臉,愛慕地問道:

    “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二。”

    “怎么就有這么大的能耐,兩臺不來電的發電機,不費吹灰之力就整活了?”

    “你們又是怎么知道的?”

    “這叫壞事不出門,好事傳千里,你以為我們勘探隊和電廠就沒有聯系?”

    “也不會老把我拿來當歌唱吧?”

    “總共只有巴掌大點地方,哪個犄角旮旯有點風吹草動一傳全市就都知道了,你可是市里的紅人哩。”

    “越說越玄乎了,只不過一臺是死馬當作活馬醫,一臺是瞎貓碰上死耗子。”

    “那可不,鐸民說你的事多了,他可是一直把你掛在嘴上,弄得全隊上都知道‘耿石’這個名字,所以我只好把大家都喊來見見。”

    “別聽他瞎說,其實我離開他不行。”

    “要是現在我說離開你不行了,愿不愿意到我們隊上來?”

    “還說了,上次我去松木坪,就留了個要死。”

    “到底是什么新鮮事,能不能說給我和鐸民聽聽?”

    耿石對李鐸民說:“你遇見過發電機把銘牌打錯的嗎?”

    李鐸民問:“怎么回事?”

    “上海電機廠出品的一臺300千瓦發電機,把星形接法打成了三角形接法,安裝的師傅照名牌結線,結果不能帶負荷,一帶負荷就‘發高燒’。”

    “怎么處理的?”李鐸民問。

    “把結線改過來不就得了?”

    “嘖嘖嘖,你聽聽,”丁隊長贊許地,“多輕巧!簡直神啦。要讓我,用鐵鏈子下錨也要把你拴住。像你這樣年輕有為,有理論有實踐,既謙虛又謹慎的好同志,走到哪里哪里不歡迎?人長得又好,說話又好聽,我要是個女的,也會用繩子把你袢住。”

    “丁隊長又拿我開玩笑了。”

    “哈哈哈哈,不是玩笑,這是真的。好了,不跟你們說了,你們哥倆一定有很多話要說,今天就好好聊聊,我到船上去,就不回來了。明天我帶你們到船上看看,吃了中飯我用船把你們送回去。”

    “我們打算明天早上就趕回去。”

    丁隊長指了指江面:“你看這霧,明天一時收不起來,這條路恐怕你們摸得過來摸不回去。”說著他站起身來,用對講機喊機動船過來,接著對耿石說,“知道你們很忙,我也不留你們了,你和鐸民聊吧。”

     

        【十】

    丁隊長走了以后,耿石和李鐸民一夜無眠,他倆的話很多。半年多的時間雖不算長,但在耿石身邊發生的事情太多。尤其是周卓英,很多心思都是由她引起的,但是有很多話卻不能對她講。

    廚師提來了一瓶開水,讓他倆自己攙茶,他倆坐在安靜的囤船上聊天,別是一番心境,但是他倆的心情并不平靜。

    “現在你對小周的態度究竟怎么樣?”李鐸民首先問耿石。

    “你知道我有一個同學……”耿石說著停頓了一下,李鐸民接過來問:

    “就是那個在陜西叫祝平的嗎?”

    “是的,她現在已經轉正了,我本打算等我的組織問題解決了,和她商量把她調到小城來,現在看來實現不了了……”

    “你們還通信嗎?”

    “是的,七月一號我還給她寫了一封信,但愿這不是最后一封。”

    “這事周卓英知道嗎?”

    “怎么不知道?我和她提過幾次,她都像沒聽見,看了回信也像在地上撿起的一張紙片,不屑一顧。”

    “看來她已經鐵了心,我早估計到她會拼命追求你,沒想到‘悶頭雞子啄米吃’,真是不簡單啊!今天要不是丁嫂子來,恐怕還真不好辦。”

    “用她的話說我們只不過是‘同事’,自從陳秉華走后她的殷勤阻攔不了,我總不能‘伸手打笑臉人’吧?再說,總不能工作好不得一下子換人吧?可是她的小性子實在難纏,情緒一天二十四變,說話陰一句陽一句,說深了就掉眼淚,掉了淚又像沒那么回事,弄得我忽上忽下,真不知怎樣做才好。”

    “我看你索性滿足她的要求,和她好下去算了。”

    “恐怕辦不到,丟開祝平不說,還有陳秉華,同他見過一面和看見了‘人民一號’,我的心里始終像有個秤砣壓著。”

    “你是不是不信任她?”

    “你說呢?把這些事聯系起來我能不動動腦子嗎?再說了,我決定把父母接來,恐怕她和我娘不和脾氣,萬一將來鬧個婆媳不和,我的爹娘不是白疼我了嗎?”

    “你是不是考慮的問題太多?反而自己把自己纏住了。”

    “我不考慮能行嗎?這也是終身大事呀!還有,我來廠兩年,上上下下對我都很不錯,使我感到很溫暖,可是我總覺得有兩只眼睛盯著我,恨不得置我于死地。現在全國‘整風反右’鬧得這么狠,難道將來就不會落到我頭上?大小也算個‘知識分子’吧。”

    “這我就不好說了,我對這事也很糊涂。”

    江面上的霧越起越大,似乎出現了霧霾,像上次王小曼追趕他的那天晚上,已經看不見了江心鉆探船的燈光。李鐸民扶著桌沿站起來,耿石也跟著站起來,兩個人走到囤船的邊上,面對著隱約可見的鉆探船上的燈影,似乎只有在這時兩個人才能更好地訴述心聲。

    “朋友就是朋友,知己就是知己,我對你戀戀不舍,可是我還是走了。”李鐸民深情地說,“我對小城電廠已經沒有發言權了,可是我有一個問題應該向你解釋。我所以要求調動,不僅是對電廠的許多事情看不慣,感覺到自己的前途無望,還有我感情上的原因。”

    “我覺得你應該開誠布公,因為我們是知己,不是一般的朋友。”

    “你還記得我在春節的那天晚上,第一個和我跳舞的那個人嗎?”

    “記得,似乎很不錯。”

    “她叫孫秀華,鄂西織布廠的女工。嘿,那可是百里挑一的好姑娘,第一次看見她我就被她迷上了。不僅舞跳得好,人才也好,人品也好,我倆一見鐘情。她說她有一個表哥,從小訂了娃娃親,他正在軍官學校學習,將來是一名軍官,曾經來信對她說:‘你不要為我孤守寂寞,你可以廣交朋友,將來我們還不知道結果如何?’于是她看上了我。我們交往得很密切,我到她家里吃過飯,他對我百依百順,可是當我進一步要求親昵,她拒絕了。我吻過她,她說:‘到此為止吧’,我向她提出結婚要求,她說:‘現在都還年輕,還要抓緊時間學習,恐怕是不可能的。’我說:‘我可以等你,當你什么時候覺得可以結婚我們再結好嗎?’她說要等她的表哥,當她見到她表嫂的時候再說。我覺得我被愚弄了,她不拒絕我,又不答應我,豈不是玩弄我的感情嗎?于是我說:‘你給我一個肯定的答復,如果你決定和我結婚,十年二十年我都等你,如果你覺得不可能和我結婚,朋友也就沒有必要再繼續下去了。’她回答的很巧妙:‘如果你要覺得我們夠朋友,我們就這樣保持下去,如果你一定要結婚,我們只好分手了。’我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可是我確實舍不得她。我們好離好散,我只好要求遠離她……”

    “這是戀愛的又一種模式,”耿石感慨地,“感情這東西怎么就這么復雜?”

    “沒有欲望的感情并不復雜,有了欲望就復雜了,尤其是男女之間。”李鐸民發表了他的一篇宏論,“像你我的感情是純真的,除了精神上的相互寄托沒有別的;又像你和王小曼,彼此沒有欲望,只是相親相敬。和周卓英就不同了,除了精神的寄托以外還有諸多的欲望……”說到這里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比如我和孫秀華,吸引我的是欲望。她的溫柔她的美麗,她的談吐她的舉止,一舉一動都刺激我的欲望,這就形成了愛情……究竟什么是愛情?現在我看穿了。說大一點是人類種群的維系,說小一點就是動物本能的發泄,在美好的背后隱藏著諸多的煩惱和痛苦。你看我的這兩位嫂子,平平淡淡地肩負起責任,看去似乎談不上什么愛情,其實才是真正的愛情。”

    “這么說你準備在家鄉找一個了?”

    “已經談了一個,比我小六歲,初中畢業,沒有談過朋友。她人靦腆本分,細心勤快,沒有什么花言巧語。人才雖然不怎么樣,只要我對她好,她會死心塌地跟著我。到時候我在外面工作,她在家里勞動照顧老人和孩子,逢年過節我也有了自己的家。我喜歡現在這樣的平靜生活,遠離舞廳,遠離孫秀華,遠離電廠,遠離社會,遠離是是非非,這會減去許多不必要的煩惱。”……

    天漸漸地涼了,他倆回到寢室休息,躺在床上仍睡不著。耿石告訴李鐸民廠里的許多變化,李鐸民也向耿石介紹了他的工作,說說講講,天已經快亮了。

    第二天早晨,丁嫂子把周卓英送到囤船上,見了耿石苦笑笑。耿石問她:

    “昨晚睡得還好吧?”

    她回答:“怎么不好呢?各睡各的床,各蓋各的被,楚河漢界沒棋子,誰也不犯誰。”和昨天來時判若二人。

    不一會丁隊長也過來了,隨船過來了一批過早的。吃了早點丁隊長帶耿石他們又隨船上了鉆探船,只見高大的鉆機在鉆探,每條船上都有寢室,兩張上下鋪,工人們除了吃飯上囤船,工作和休息都在船上,也夠辛苦的。回到囤船上丁隊長打開了鉆樣儲藏間,只見一塊一塊的圓柱形灰綠色的石塊表面十分光滑,每塊大概有20公分左右,上面都用紅油漆細致地寫上了編號,把每一塊石柱接起來就是地層的實際情況。丁隊長告訴他們:“這些鉆探要一直鉆到四川萬縣,摸清地情將來為建設三峽電站選址打下基礎。”還告訴他們,“以后再來勘探隊可以先到隊部送個信,門口的牌子是‘長江流域水利規劃辦公室第505勘探隊’。”

    中午時分霧收了許多,吃午飯的時候還和昨晚一樣,先上來一船人,不過比昨天的第一船多了幾個,他們都是來給耿石送別的,臨別時異口同聲地說:“歡迎下次再來,隨時恭候你們來玩。”使耿石非常感動。吃了中飯耿石和周卓英就乘勘探隊的另一條小船返回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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