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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牧師和他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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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劉幼民 發表時間:2013-08-04 09:4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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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一個為了信仰,為了愛情受苦受累一生;一個寧愿救助別人,而不顧自己家人的人,是非功過,留待后人評說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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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牧師和使徒保羅一樣,自食其力不接受教會報酬,不接受信徒奉獻。上帝待他也不錯,他種植的果園,年年都能賣上好價錢,十幾二十萬的收入讓他在教會顯得很優越滋潤,其他的牧師靠著教會報酬和信徒奉獻,日子過的很拮據,羨慕他的人自然不在少數。阿門。 可是,高牧師的兒子卻不叫他省心,他72歲的時候,他的兒子已經35歲。 他的兒子不信教,偶爾也會到教會坐一坐,卻從來不說父親的好話,仇敵一樣,甚至攻擊父親的信仰,說高牧師是宗教騙子,與耶穌的關系根本不如與宗教局的關系密切,年年拜年扛只羊,他叫別人要無私的去愛鄰舍,愛仇敵,可是卻不愛自己的家人。 中國的事情復雜,政治問題常常影響著家庭問題,高牧師深受其害。對過去以往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他一點不忌諱,在教會的講臺上,他一邊講深奧的宗教知識,一邊聊家常似地講他53年支寧,在宣傳部任職,57年被打成右派,判刑3年,在勞改農場與著名作家張賢亮成了難兄難弟,一起脫了3年磚坯。不過他極其厭煩張賢亮的為人,說他喜歡搞女人,生活不檢點。 高牧師的兒子卻說,張賢亮不檢點是明人不做暗事,在他的小說里該說的都說了,不該說也說了。言下之意是說他的父親有事隱瞞。 這是高牧師的暗傷。 臨解放的前三年,高牧師上了一所外國人開的神學院,他的未來岳父是副院長,欣賞他的才華就讓他與自己的女兒談上了戀愛。但是他另有所愛。神學院沒有畢業,就休了學。隨后解放,他愛的女人成分高了,52年被下放支寧,高牧師為了愛情也就跟到了寧夏。這證明,高牧師是個多情人,但是因為多情就對不起他后來的妻子。可是,他后來的妻子也是個多情人,為了自己的所愛,就跟高牧師跟到了寧夏。這是一場熱熱鬧鬧的三角戀愛。 不過在那個年月,搞三角戀愛很危險,屬于資產階級生活方式,一旦被揭露會成為政治問題遭到嚴肅對待。高牧師極其厭煩張賢亮的為人,但是吊詭的是,高牧師57年被打成右派的真正原因是他有男女關系問題,張賢亮57年被打成右派的真正原因是他寫了一首對現實不滿的《大風歌》。在右派分子中,不僅什么人都有,而且什么樣的問題都有,真正反黨的只是極少數,借機整人的卻是大多數。 高牧師是在57年被打成右派后,正式結的婚。他的妻子愛比死堅,是一位看起來很軟弱,外表沒有任何長處可言的女人。她是百分之百的基督教徒,所以傻到了要嫁一個實際上不愛自己,又落入政治陷阱,很可能永無翻身之日的右派分子為妻。 五十年代至七十年代是理想主義肆虐的年代。先是小資產階級的理想,以為中國會發展出西方的自由民主,隨之無產階級的革命理想壓倒一切,成為精神文化主流。但是,無論如何,有理想的人,要強過沒有理想的人;有理想的人可以成為壞蛋,卻不會成為混蛋。混蛋者不可理喻,不可教化,唯利是圖。到了本世紀,中國人里面的混蛋壓倒一切的多了起來,裸奔就成為了現今最大的時尚。 高牧師是個有理想的人,53年支寧能在宣傳部任職也說明了這一點。到了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政府調整宗教政策,教會生活開始恢復,在政府宗教部門的努力下,高牧師真的做了牧師,繼而進入人大政協,過起了半官半民的宗教生活。他的神學思想完全模仿丁光訓,走的是與中國社會主義需要相適應的發展道路。有一次他在講道中說:周總理不信上帝,但是他不會下地獄,蔣介石信上帝,但是不一定進天堂。下面的聽眾發起噓聲。他違反了基本教義。不過他很大方,常常自掏腰包救濟教會中的窮人,常常自掏腰包解決教會遇到的經濟問題。結果,在教會他成為了一個有爭議,又被尊重的人物。 高牧師和他兒子的關系在92之后卻開始變得緊張。92年他兒子和兒媳雙雙下崗,請求父親借錢幫助他們經商。誰也沒有料到,高牧師此時為了解決教會建堂問題,慷慨解囊捐款14萬。兒子僅僅拿到8千元。他兒子沒有說話,兒媳婦就替丈夫出頭說道:“世上沒有這種父親,老都老了,還是這么變態,寧可要虛名,也不管兒子的死活。” 高牧師的兒子在父親倒霉的二十余年里,沒有少吃過苦,囿于家庭條件的限制只讀過高中,然后干臨時工,工作表現突出,提前轉正成為全民制正式職工。他無意中從父親所在單位的一位領導那里獲知的。父親不愛母親,一直愛著別人;父親判刑坐牢竟然是因為這個原因。父親的形象開始塌陷。 “該死的流氓”高牧師的兒子從心里發出了他對父親極度憎惡的詛咒,為了錢,也為了父親對家人的冷漠。高牧師的兒子根本不相信他的父親真的信上帝,他無法把“該死的流氓”父親,與信仰上帝的牧師聯系起來。如果信仰上帝,他就不會為了迷戀一個女人,從神學院退學;如果信仰上帝,他就不會拋棄未婚妻,私自來到寧夏;如果信仰上帝,他就不會因為男女作風問題做了右派,最后判刑;如果信仰上帝,他就不會聽從政府安排,在教會當了牧師;如果信仰上帝,他就不會在教會撒謊,隱瞞自己不光榮的歷史。 高牧師在后來也有過檢討,他對這個兒子關心的太少,幫助的太少。也就是愛的太少。沒有愛情的婚姻,常常會影響到父母對兒女的態度,父母感情方面的裂痕,也許會成為父母與子女感情方面的裂痕。沒有愛情的婚姻,不可能有幸福。 讓所有人吃驚的事情接著發生了。 1994高牧師去了北京,參加燕京神學院的校慶,他把自己最后的一筆錢捐了出去,馬上成了燕京神學院董事會成員。他兒子這時候患重病,卻無錢住院治療。知道這件事情之后的第三天,高牧師的兒子自殺上吊,死在高牧師的蘋果園里。 高牧師從北京趕了回來,沒有流淚,在隨后的禮拜上他在講道中說到了這件事。他說:自殺的人一般都比較聰明,他們寧可去死,也不愿意成為失敗者。他始終沒有說,他為什么不肯幫助兒子一次,那怕這樣的幫助不能挽救一個失業者的淪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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