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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花楹的元宵夜

　　話說當年雪見在劍冢死去，紫萱為封印鎖妖塔犧牲了，重樓將小葵化成兩個實體回到古城鎮(zhèn)，景天離開所有人選擇了十年鑄一劍……

　　十年，這很好！反正我是妖獸年齡不會在我臉上雕刻難看的痕跡，我看起來永遠有超過天山童姥和小龍女的稚嫩，我當然不怕多等十年，多等幾個也無所謂。只是這樣的等待早已讓我看清了更多事態(tài)炎涼，當年的純凈會隨著時間悄悄逝去。在十年后花燈和焰火喧嚷熱鬧的節(jié)日夜里，我獨自坐在水邊。天還是有些冷的，即使我非人類也能感覺到倒影里化做人型的我單薄的衣裙多么不耐這早春的嚴寒。細細計算著在他們的江湖里我為數(shù)不多的出場——整整十年，沒有人打問過我的消息，而他，我知道還有幾天景天就會在郊外“偶然”遇到我。雖然這期間他修煉著與我有關的魔劍，但卻只想了我兩次，僅僅兩次，卻足以給我心動的理由……我默默的在這個元宵之夜許下一個心愿——只要他在見到我之前再想到我一次，我就會放下所有念頭踏踏實實跟著他浪跡天涯。

　　幾天后就是他將在郊外遇到我的日子了，也是他和重樓十年前約定冰風之谷一戰(zhàn)的日子，我的心突然跳的異常起來。我是妖獸啊，怎么會這樣？難道我讀到了重樓的心聲么？還是景天的無劍之境震懾到了重樓么？或者有什么不詳?shù)氖虑閷⒁l(fā)生？

　　我讀不透，只能等待那個或許是另外一個開始的日子緩緩到來。

              　　　第二章·郊外的邂逅

　　天還沒亮時我早早起床對著鏡子梳妝——將可愛的發(fā)髻斜斜歪在耳際，讓鵝黃色的絲帶飄在頸旁，一串細碎的小珠子沿著發(fā)髻垂下；淡淡的眉精致俏皮，淺淺的桃紅暈過臉頰……一切都還是十年前的模樣。這很好，我想：物是人非之后的邂逅最是能勾起回憶的，而我依舊是他回憶里最鮮活的佐證。

　　接近正午的郊外花花草草都已出落得鮮嫩可人，陽光隱逸在一小片薄薄的云層后面。我站在距離小灌木不遠處一個醒目的位置，以側影對著從城門延伸而至的小路，風從我薄紗的衣袖、裙角和飄帶上經(jīng)過讓它們飛飛揚揚，我面前那只蝴蝶正在緩緩的發(fā)光——湖藍色的，很美——這是我新悟到的法術，我叫它“楹閃之舞”，這只是一招幾乎沒有殺傷力的法術，當然看起來會很美。這個時辰他該來與我邂逅了，我想他會被這發(fā)出湖藍色光芒的蝴蝶所吸引，至少這樣的法術會讓我的出現(xiàn)看起來不那么唐突。

　　他來了，我讀到他內(nèi)心溫暖的殺氣和孤世英雄的一絲落寞。是啊，十年于他來說是個不短的期限了，也應該是這份誓約才造就了他如今的無劍之境，這些已經(jīng)將他的心填得很滿，似乎已經(jīng)沒有多少地方容我居留了。想起元宵之夜我曾暗暗發(fā)過的誓言，心又一次異樣的跳動起來。這時他看到我纖細的絲帶、發(fā)絲、腰間的飄帶都隨風輕輕的舞動，在散發(fā)湖藍色光輝的蝴蝶映照下我的臉頰仿佛透明一般。讀著他內(nèi)心在看到我那一刻輕微的疼痛，那些與我有關的散碎在每一座小鎮(zhèn)里的細枝末節(jié)在他的心里柔軟的盛開，仿佛一朵無色的牡丹——一瓣一瓣舒展開來……這讓我矛盾。我該如何兌現(xiàn)我的誓言？幾乎同時發(fā)生的思念與相見。

　　他沖我笑笑，那表情顯得有點兒壞，然后上下打量著我精心裝扮的模樣，那一刻我讀到了他的開心——很孩子很干凈的那種。這也許就是我的宿命，我想，我動搖了，我要陪著他去迎那十年之前的約戰(zhàn)，即使最后他技不如人，我也可以為他擋下那最后的致命一擊。

　　跟在景天身邊我仿佛一個不懂事的十幾歲孩子，鬧著他陪我去小鎮(zhèn)里趕集。我說：

　　“后天就是你們約定的日子了，現(xiàn)在你要討好我一次，后天我才會幫你去打大魔頭哦！”

　　他再次笑起來，很ＭＡＮ的那種，在也找不出壞壞的影子這反而讓我有一點失望，同時我也讀到他此刻內(nèi)心泛起異樣的溫暖。他刮我的鼻子說好，然后拉起我的手向小路那頭的集鎮(zhèn)跑去……

        　　　      第三章·冰封之谷（１）

　　“冰風谷是個好遠好遠的地方哦，路上你要寵我，不然我會偷懶不陪你戰(zhàn)斗！”

　　我一邊半認真半嬌嗔的說著，一邊悄悄的讀他的內(nèi)心——寬大、堅毅、溫暖、殺氣、躊躇、矛盾、責任、憐惜……這讓我隱隱感到一絲緊張，心又開始異常的跳動起來。我不敢深想，任他拉著我一路叮叮當當向冰風谷奔去（這聲音來自手腕上他在集鎮(zhèn)給我買的鈴鐺手鐲）

　　這一戰(zhàn)，生死未卜，他拉我的手卻一直暖暖的。

　　那就這樣吧，我想——至少這樣的溫暖令我激動。

　　冰風谷。十年后景天帶著我再次站在重樓對面。周遭的風景凝固了一般安靜，對峙的目光里，我似乎讀到重樓的一絲不忍和他略略強大過景天的內(nèi)心。

　　突然，一陣莫名的眩暈，我恍惚陷入無盡的藍——湖藍色飛舞的光，翅膀，無數(shù)蝴蝶攜裹著蠱咒，古老而發(fā)出暗金色光芒的封印符……這些都潮水般向我襲來，涌入體內(nèi)。我甚至可以看到自己急速膨脹，手腕上的鈴鐺手鐲已深深陷入肉里——那是一種無法比擬的撕裂般尖銳的疼痛。我不知道旁邊的他為什么一點兒都沒發(fā)現(xiàn)我的變化，而我也無法發(fā)出聲音，甚至無法自主挪動一下自己的身體，我像是陷入了深深的夢魘；而對面的重樓似乎也沒有出招的意思，他只是用冷冷的目光注視著我和他，似乎也對我的變化視而不見。奇怪！為什么我雖然如此痛苦卻仍舊清醒，可以清晰的看到周遭所有的景物和它們細微的變化……

　　冰風谷似乎起了一點風，景天和重樓仍舊保持大戰(zhàn)前的對峙……

        　　　      第四章·冰封之谷（2）

　　我仍感到身體將要爆裂的疼痛和天旋地轉般眩暈，旁邊的景天仍舊注視著重樓身體細微的動作，他內(nèi)心的殺氣也隱隱加重了幾分，而對面重樓的內(nèi)心卻顯得多了一分柔軟和暖，雖然溫暖的感覺極其微弱，但我仍然可以確認它的存在。這時，冰風谷的風漸漸的大起來，衣帶和兵刃的流蘇開始飛揚。

　　是的，此刻我無比緊張，怕因我身體突如其來的變化讓他陷入孤立無援；而潛意識里我也怕他的無劍之境會讓重樓的生命在這一戰(zhàn)成為華麗的句點，這一層擔心讓我陷入更深的恐慌之中。

　　突然，一滴水在風里劃過一道完美的弧線滴落在我的手背——侵入心脾的清涼開始順著手臂向全身蔓延，而身體爆裂般的疼痛也開始逐漸減弱。我抬頭看看四周沒有一絲下雨的跡象，只是在我的目光和對面重樓對接時明顯感覺到了他內(nèi)心的柔軟和溫暖都在增加。這時我已經(jīng)可以任意活動我的身體了，抬起手臂時我看到手背剛才那一滴水泛著極其微弱的湖藍色的光澤，像極了嵌入肌膚的一粒水晶。這是什么？！我茫然的扭頭看著身邊的景天，才發(fā)現(xiàn)他腮邊掛著兩條晶瑩的淚痕……

　　慢慢的，我開始從細微處讀他的內(nèi)心——那里面藏滿了思念和悲憤，一個名字在不斷重復疊加著——雪見！是的，就是雪見，旁邊還點綴著一些脈脈含情的片段，而我在他的心中總是點綴在雪見的旁邊，我的每一次出現(xiàn)都只是增加一份他對雪見的思念和對重樓的狠，此刻他與重樓的決戰(zhàn)已非當初約定的正邪之爭那么簡單，此刻他的內(nèi)心潛藏著一份復仇的快感——冰冷、鋒利，還易容般潛藏在一個極深的所在。

　　這時我的身體已經(jīng)完全恢復了，只是手背上那粒像極了嵌入肌膚的水晶比剛才大了兩圈，湖藍色的光澤也更加明顯，甚至有些像我新近悟到的“楹閃之舞”了。

　　“果然夠膽！”

　　重樓終于打破了沉默，用低沉的聲音沖景天喊了一句。我想大戰(zhàn)會在這一聲之后開始吧……

    　　　        第五章·冰封之谷（3）

　　他一招亂影降魔劍不偏不倚打在重樓身上，重樓還沒回過神兒來，他又施展一招飛龍?zhí)皆剖肿灾貥菓阎刑统鲆恢Ш盟启浯涞褡恋挠窆P。看來他大戰(zhàn)重樓已有幾分優(yōu)勢了，我也略略放心了一些。說時遲那時快重樓此刻腳還沒踏穩(wěn)就使出一記重拳，拳風帶著火光，還卷著隱隱的雷鳴呼嘯而至，他的身體在橘紅色的火焰中不斷倒退、踉蹌，顯然是受了重擊。我?guī)缀跸乱庾R的沖上去，以右臂護住他的左胸。重樓的拳綿密、迅捷，重重打在我的身體上，有幾拳落在我的手背卻仿佛被那顆嵌在肌膚里的“水晶”化解了不少，竟然沒有多少痛覺。我望著近在咫尺的他，他對我關切的眼神轉瞬即逝，應該是我的擋駕讓他有了恢復的機會，我感受到他內(nèi)心的戾氣越來越重，手在我身體的遮擋下暗暗運功，一股寒徹骨髓的掌風自他運功的手上飄出，在他推開我的一瞬間重重向重樓打去。

　　今天已經(jīng)是他和重樓決戰(zhàn)的第三天了，我再次陷入眩暈再次動彈不得，這一次沒有疼痛，只有一個不明來由的女聲用越來越高亢的聲線唱著我一句也聽不懂的天籟，歌聲很美。讓我在眩暈里有些眷戀，仿佛回到了某個可以重生之地，那里潔凈到任何生靈都不存一絲雜念……

　　突然，他飛一般越過我的身體重重摔在地上，重樓臉上掛著疲憊卻得意的表情：

　　“年輕人，要不要我們再約一次十年，哈哈……”

　　這時我聽到的歌聲停下來，輕輕的告訴我：

　　“翡翠玉筆開天宮，花楹玉臂取珠蟲。若非一招狠心去，難得殺魔安太平。”

　　這仿佛是指引我們?nèi)プ鍪裁矗路鹨猜牭搅耍詿o限憐惜的眼神望著我……瞬時我都明白了——

　　我雖花費了八十年的光陰幻化出人形，可我終究是妖獸，我的身體可以孕育絕殺重樓的五毒珠。剛才的眩暈；手背上仿佛嵌入肌膚的湖藍色水晶樣的珠子；我之前悟到的法術“楹閃之舞”；剛才我所聽到詩，近似重生之地的天籟之歌……所有的異相都源于我體內(nèi)五毒珠的生長，而三日前我鬼使神差挨重樓夾裹著火光的重拳也剛好是五毒珠成熟所必須的最后一道五行之氣。剛才那首神秘的詩應該就是指引他取出我體內(nèi)的五毒珠吧……

　　我對景天輕輕喊了一句：

　　“玉筆！”

　　他似乎早領悟了一切——用玉筆劃開我的身體，取出五毒珠來殺死重樓，但是那樣我也會死去……

      　　　      第六章·冰封之谷（4）

　　我，依舊癱軟在無盡的眩暈里動彈不得……

　　或許是因為五毒珠已經(jīng)成熟的原因吧，我的讀心術更加純熟可以瞬間窺探到任何人的內(nèi)心。在他憐惜的目光背后內(nèi)心的糾結漸漸平復，一股戾氣包裹著復仇的火焰雪見的名字和殺魔的決心一樣強大；而對我的憐惜漸漸變得微弱，仿佛我就是可以隨意丟棄掉的“車、馬”他殺尊的正義和內(nèi)心深處的復仇才是真正的“將、帥”。此時的重樓內(nèi)心又一次泛起暖意，他看了我一眼，目光掃過我的身體落在我手背閃爍藍光的那粒“水晶”上：

　　“小子，你有福啊！這丫頭倒是可以一命換一命，反正本尊也過膩了，倒不如舍了肉身云游去。哈哈哈……”

　　這時他似乎已做出決定艱難的向我爬過來，沒有說話，他知道我會讀心術。我在他的心里讀到濃濃的不忍和歉意，還有一堆類似什么舍身取義之類的大道理，我想這些都是他想對我解釋的吧；而在他內(nèi)心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隱藏了更濃的復仇之火，他不知道我的讀心術已精進得出神入化可以讀到任何人內(nèi)心最隱秘的情緒。讀到這些讓我不禁寒顫，原來曾經(jīng)的那些情節(jié)和趕往冰風谷一路上他對我的關切愛護都有這樣令我心疼的目的。可這又能如何呢？畢竟我只是一只能化作人形的善良妖獸，能孕育聚天下之靈氣的五毒珠對抗魔界也是宿命；畢竟他深愛的是我曾經(jīng)的主人，他對她的愛如此強大沒有人能替代或者消減一絲一毫；畢竟除魔降妖是他畢生的重任，不能因兒女私情誤了大事，何況他本也未對我有多少兒女私情在心。一切都是宿命，“我猜得到開頭卻猜不透結局”——突然想到人類這么俗套的一句話用在此時此刻的我身上多么貼切——這算不算諷刺呢……

　　我沖他微微一笑閉上眼睛，感受他用玉筆劃開身體的劇痛……很快便失去了知覺

      　　      　第七章·入魔（大結局）

　　景天取出我在我身體里已經(jīng)孕育成熟的五毒珠贏得大戰(zhàn)勝利，重樓的肉身在珠子湖藍色的光輝里化為無形。這樣也好吧，大家都各得歸所——重樓在大戰(zhàn)三日后內(nèi)心泛出溫厚的暖意，他早厭倦了所謂魔尊的身份，厭倦了所謂正邪的爭斗，如今到可以放下這些以無形之魂去云游也算一樁樂事；景天終于完成了終極心愿，雪見的仇和正義的伸張甚至是身后的一世英名。這些當然是后話，因為當時我只是一具斜臥在血泊里失去體溫的妖獸軀殼。手臂上長長的傷口向外翻開，曲折著，走勢如龍爬行；血流淌著，染紅了我身下的土地。他提著魔劍呆呆看著寂靜的戰(zhàn)場，重樓化作一灘血水，我躺在另外一片血泊之上，周遭的風早停了，整座冰風谷籠罩著死亡般的安靜。

　　景天丟下魔劍離開了……

　　不知又過了多久，我居然在恢復知覺！睜開眼后我看到四周都籠罩在橘紅色的柔光下，天空有暖色的云和云朵間偶然漏下的亮金色的光，地上的血跡漸漸幻化成大片大片殷紅的花瓣，有風掠過時候便輕飄飄的旋起來。我手臂上長長的傷口不在劇痛，它們開始緩慢合攏并留下一道暗紅色的痕跡，曲折蜿蜒仿佛一條繡在右臂上的龍形刺青。這時我站起身，遠處還能隱約看到景天模糊而略顯落寞的背影。我依然可以讀到他的內(nèi)心——蒼涼、懊悔、失落……當他在看到我躺在血泊里的樣子時也許會意識到我曾經(jīng)那么真實的喜歡著他，而他也不經(jīng)意間在內(nèi)心給我留了位置，只是之前他不知道，是的，他是真不知道——在一個時辰之前他除了雪見和復仇他從不曾與自己的內(nèi)心對話。這時我想喊他，可轉念又停住了。喊他做什么呢？一起行走江湖么？景天和我都已經(jīng)厭倦了這個人類臆造的江湖，我們也已經(jīng)做不成神仙眷侶了——太多的隔閡橫在我和他之間——這大概就是做人的情之累吧。那不如就讓他留著對我的這份懷念走吧，也許他會在歸隱的某個小鎮(zhèn)找到某個與江湖無關的女子為他洗衣煮飯為他生兒育女……
　　我正胡思亂想著天空中忽然傳來一個男聲，說實話那聲音是真好聽啊，聽得心里暖暖的，和這冰風谷里滿眼橘色的柔光一樣讓人舒服——
　　
　　“花楹……”
　　我抬頭看到云中閃著金光的鱗片，居然真的是一條龍！
　　“你就是傳說里銜燭之龍的么？”我問
　　那龍緩緩降下來在我面前幻成人形，微笑著問我：
“小丫頭，隨我去不周山如何？”
　　“可，你是魔……”
　　龍笑了笑，道：
　　“魔道，仙道，正道，邪道，道有道，道非道；既然剛剛已經(jīng)參透，我這一問你這丫頭怎么又拘泥起來了？”
　　我看著燭龍溫暖的笑容，突然有種莫名的安全感……
　　后續(xù)：
　　說到這里我的故事就告一段落了，所謂故事都是這樣說的——“從此王子和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白頭到老”雖然我不是公主，也沒遇到什么王子，不過這不是歐洲的故事有些出入也算合情合理。至于我最后有沒有和誰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白頭到老，那是我和銜燭之龍去到不周山之后的故事了，至于入了魔道的花楹遇到了誰，發(fā)生了什么且聽以后分解吧。

                                                     （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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