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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張家灣村子外兩百米處有一口池塘，池塘周圍是稻田，池塘面積約五分，塘水清澈平靜。熱天，村里的大小男人們都喜歡到這里來游泳。

　　七月天的中午，太陽火辣辣的，炙熱難耐。張曉峰、張白云、張輕舞、張飛揚四個小伙伴伙同來到這口池塘游泳。

　　張曉峰還不會游泳，來這里是學習游泳的。他雙手抓住池塘壁的石頭，仰著頭，背朝上浮于水面，雙腳交替拍打著水面，濺起兩簇美麗的白花。他所在的位置，池塘壁是用石頭砌的，石頭間的縫隙沒有填充，所以方便抓手。靠塘壁有約八十公分寬是淺水區，深約一米。所以，一個一米三的孩子站在一米深的水中是不會被淹到的。離塘壁八十公分外是深水區，約有兩米多深。

　　張白云、張輕舞、張飛揚三人在池塘里自由地游玩著，時而仰游，時而蛙游，時而踩水，時而潛水，玩得興趣盎然，快樂無邊。

　　張曉峰時而練習游泳，時面站在塘底休息。看到張白云他們三人游得那么歡暢，他羨慕死了，巴不得自己幾分鐘能學會就好，也游到塘中間盡情地瀟灑瀟灑。他練習了半個鐘后，想試試能不能浮起來，便松開了抓住的石頭，雙手在水中扒著，雙腳交替著拍打水面，拍打了幾下，身體后退了幾十公分，接著雙腳往下沉去，由于腳所處部位是深水處，踩不到底，他的頭被水淹沒了，他的雙手在胡亂地拍打著。正在這時，在離他幾米遠處游泳的張白云見事不妙，馬上游到他身前伸出右手抓住他的左手往岸邊游，誰知張曉峰的右手抱住了張白云的右腳，張白云無法游動，也跟著張曉峰一起下沉了。張輕舞和張飛揚嚇得爬上岸望著他們下沉的地方不知所措，他們只是怔怔的望著。

　　張曉峰和張白云兩人慢慢沉了下去。

　　正在這生死存亡關頭，一個三十多歲，黑皮膚厚嘴唇，戴著斗笠，穿著背心、短褲、涼鞋的男人路過這里，見到這一幕他迅速脫掉斗笠、涼鞋，顧不上脫衣服就縱身跳進了塘里，他游到張曉峰、張白云兩人下沉的位置，潛入水里拉住張白云的右手然后浮出水面，接著拉著他的手往岸邊游。由于，張曉峰是抱著張白云的腳，所以他們兩人被一起拉到了岸邊的淺水區。這時，黑皮膚男人把張曉峰的手掰開，張白云自行爬上了岸，張曉峰處于昏迷狀態，黑皮膚男人抱起他放到岸上，接著，他自己爬上岸去。到了岸上，他抱起張曉峰，使他頭朝下，身體彎曲成弓狀，然后用右膝蓋猛擊張曉峰的腹部。“嘩啦啦”一股濁水從他的口中噴射而出。如此這樣擊打了幾次，張曉峰腹中濁水基本流盡。突然，張曉峰“哎喲”叫了一聲，他醒了，睜開了雙眼。張白云、張輕舞、張飛揚三人惶恐的面孔露出了笑容。

　　黒皮膚男人把張曉峰放到地上坐著，然后脫掉背心、短褲把水擰干再穿上。

　　張曉峰坐在地上仔細地打量著這位救命恩人。雖然，他才十二歲，不懂得說什么感激之類的話，也不懂得問恩人的地址、姓名，但是，他知道黒皮膚男人是個好人，他要把救命恩人認清，要記住他一輩子。

　　黒皮膚男人巡視他們，對他們諄諄教導：“孩子們啦，這池塘水深危險，以后游泳要在大人的陪同下才行。沒有大人陪同千萬不要來游泳了。”

　　四個小伙伴異口同聲道：“知道了。”

　　黒皮膚男人本來是要去親戚家的，現在看他們平安無事了，說完話便繼續趕路了。

　                                 　二

　　張曉峰在岸上休息了約有半個鐘，感覺體力恢復了，便起身和他們三人一起往家回。進到村子里，張白云和張飛揚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家，張輕舞則隨著張曉峰去到了張曉峰的家。

　　張曉峰精神萎靡地領著張輕舞走進房間坐到凳子上，一聲不吭。

　　正在房間搟鞭炮筒的楊水秀看到張曉峰反常的表現便問張輕舞：“輕舞，你跟曉峰在外面玩發生了什么事啊？”

　　輕舞聳肩縮頭，表情恐懼：“哎呀，剛才把我嚇死了！”

　　楊水秀追問道：“什么事把你嚇死了啊？”

　　“剛才曉峰在塘里學游泳，他兩只手抓著石頭，兩只腳撲打著水面，打著打著，他的手就松開了，腳就垂直向下沉了，很快就只露出一雙手在外面亂抓。白云游過去救他抓住他的手往岸邊游，他反而抱住了白云的腳。白云也游不動了，最后兩人都沉了下去。剛好有個叔叔經過這里，他跳進塘里把曉峰和白云救了上來。要是沒有那個叔叔相救，他們兩個就被水淹死了。只差一分鐘的時間。”

　　楊水秀聽得心“怦怦怦”跳得如擂戰鼓般激烈，她急忙起身走到曉峰跟前彎下腰，睜大眼看著頭，用手摸摸：“這兒有事嗎？”

　　曉峰弱弱地回答：“沒事。”

　　又摸摸他的肚子問道：“這兒有事嗎？”

　　“沒事。”

　　“唉！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嚇死我了。”她站起身問道，“你有沒有問救你的那個人貴姓大名啊？是哪里人？”

　　“沒有問。”

　　張興臉上掛著豆大的汗珠從外面走進房里，他剛才地里鋤草回來。見此情景忙問：“發生了什么事啊？”

　　楊水秀心有余悸：“差點出大事了，曉峰剛才在塘里洗澡溺水了啊！幸虧一個好心的叔叔路過那里把他救了。要不然......”

　　張興望著曉峰警告道：“以后我沒帶你去洗澡，你千萬不要去了。”

　　這時，張輕舞起身離開了曉峰家。

　　楊水秀對張興說：“這次曉峰溺水，張白云去救他也差點丟了命。我們也得去酬謝他。”

　　“是要去酬謝他，還要酬謝那個救他們兩個的叔叔。”

　　“可是我們不知道那個叔叔的姓名和地址啊！”

　　第二天上午，楊水秀提著一籃雞蛋，張興提著一籃水果領著曉峰一起來到了張白云家。張白云媽媽劉思瑤正在抹桌子。

　　楊水秀笑容滿面：“思嬸正忙著啊？”

　　劉思見他們夫婦提著禮物：“你們這是干什么啊？”

　　楊水秀和張興把雞蛋和水果放到一個長柜子上，兩人異口同聲道：“沒什么，一點小小意思。”

　　楊水秀繼續說道：“昨天我家曉峰和你家白云他們一起四個人在塘里洗澡，曉峰不慎溺水了，你家白云舍生忘死去救他，這份大恩大德，我們是一定要報答的。”

　　張興從上衣口袋里掏出兩千塊錢往劉思手里塞：“這是我們全家人的一點小小心意，你收下吧。”

　　劉思抽開手，擺了擺：“不要客氣！不要客氣！都是兄弟姐妹了，做點這樣的小事，怎么好意思要你的錢呢！”

　　張興：“你還是收下吧，你不收下，我和水秀一輩子都感到過意不去的。難道你忍心看到我們一輩子活在內疚中嗎？”

　　“既然你這樣說，我也沒辦法了，只能收下了。祝福你們全家平安、幸福、快樂！”

　　水秀、張興兩人開心地笑道：“這就對了嘛。”

　　傍晚時分，水秀、張興、曉峰三人圍坐在桌子邊吃晚飯。

　　水秀對張興說：“張興，我們得想辦法找到救曉峰的恩人啊。救命之恩比天大，我們不能就這樣作罷，一定要找到他當面酬謝他。”

　　“是的，救命之恩不能忘，一定要想辦法找到他。”

　　一陣靜默， 水秀和張興兩人邊吃著飯邊思索著尋找救命恩人的辦法。

　　五分鐘后，張興終于想出了辦法：“水秀，我想出了辦法。”

　　“什么辦法？”

　　“貼尋人啟事，在全鎮各個村子里貼尋人啟事。”

　　“呵呵，這倒是個好辦法。那明天就去貼吧。”

　　“好，明天去貼。”

　　第二天，楊水秀和張興分頭到各個村子貼尋人啟事，貼了一天只貼了三分之一的村子。后來又貼了兩天才把全鎮所有的村子貼遍。

　　尋人啟事貼出去一天后，恩人沒出現，兩天后也沒出現，十天后還是沒出現。兩個月后還是沒出現。

　　這天晚上，月光皎潔，涼風習習，張興一家三口坐在門前的坪里乘涼。

　　張興對曉峰諄諄地教導：“曉峰啊！雖然我們現在還沒有找到你的恩人，也許永遠也找不到他。但是他對你的救命之恩是永遠也不能忘的。你要以他為榜樣，做一個見義勇為的人，發揚他的偉大精神。”

　　曉峰很誠懇地回答：“嗯，爸爸，您說的話我都記住了。我會照您說的去做的。”

　　“嗯 ，你能照做就好，我也放心了。”

　　后來曉峰真的沒有辜負他爸爸對他的教導，在生活中一見到誰有困難，就非常主動地去幫助。

　　                                三

　　張曉峰二十二歲這年離開家鄉湖南祁陽去到了相隔一千多里的廣州，在一家建筑公司打工。兩年后他自已開了一家建筑公司。建筑公司開了兩年就凈賺了六百多萬。富裕后不忘家鄉教育事業，這一年，他捐了一百萬元給家鄉鎮政府建初中學校。

　　這天，張曉峰開著一輛銀色“奧迪”轎車從廣州天河出發，去花都談一筆業務。車子開到廣州郊區嘉禾路段時，他在車內看到前面人行道上躺著一個人。于是將車開到那人旁邊的公路上停下。下了車走到那人身邊，當他看清這人的面貌后，心里猛然一驚：是他？竟然是他？

　　他蹲下身子，用右手探了探那人的鼻息。感覺還有氣息，他心中一陣暗喜。抱起那人平放到轎車后座。接著開車往附近的醫院駛去。

　　一路風馳電掣，幾分鐘便到了東升醫院。一到大門口，他就大喊：“快來人救命啦！快來人救命啦。”

　　一會兒出來幾個醫務人員將這個昏迷者抬到急救室進行急救。

　　望著吊瓶里的藥液一滴一滴流進昏迷者的體內，張曉峰急切地盼望著盼望著他快快醒來。

　　半個鐘后，昏迷者睜開了眼，當他看到床前有個氣宇軒昂的年輕人時，他張開口正想說話。這時，張曉峰搶先開口了：“恩人！你醒了？”接著，他撲通一聲跪在床前，雙手撐地邊磕頭邊說：“恩人！請受我三拜。”他接連磕了三個頭。

　　被張曉峰稱為恩人的人感到莫名其妙：明明是我被人救了，我想問是不是你救了我，你反而叫我恩人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這時張曉峰磕完頭起身坐到了恩人的床上。恩人問道：“剛才是你把我送醫院來的吧？”

　　“是的。”

　　恩人疑惑道：“既然是你救了我，為什么你反倒叫我恩人，還對我跪拜？”

　　“你的確是我恩人。你還記得你十多年前救過兩個溺水的少年嗎？其中有個少年被你救上岸已經昏迷，是你用你那高明的技術把他救活了。我就是那個被你救活的少年。”

　　恩人驚嘆不已：“這也太湊巧了吧！經常在電影上看到一些湊巧的橋段，沒想到這現實生活中還真有之么多巧的事！你看，光是在我倆身上就發生了兩件巧事。十多年前，你溺水了，剛好我路過，把你救了。十多年后的今天，我暈倒在離家鄉千里之外的廣州路上，居然是你把我救了。巧緣啊！奇跡啊！”

　　“是的，是巧緣奇跡。人生何處不相逢？只要心中充滿愛，就會有奇跡發生。”

　　“是的，你說得很對。只要心中充滿愛，就會有奇跡發生。”

　　“恩人，我叫張曉峰。請問您貴姓大名？”

　　“免貴姓潘名志仁。”

　　“哦，潘伯伯，您知道嗎？當年我沒有問您姓名地址，后來我爸媽在全鎮貼尋人啟事找您。可是一直都沒找到您啊！您當年怎么沒看到啟事呢？”

　　“我與你不是同一個鎮的，我家與你家相距有三十多里。那天我只是去親戚家經過你那里。其實，我覺得救你們是件很小的事，只是舉手之勞。所以，根本沒去想你們會找我。”

　　“您認為是小事，但是我們認為是天大的事。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的重生父親。俗話說，‘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更要用一輩子來報答您。”

　　“那現在你也救了我，我倆就算扯平吧。你以后不用把那件事放在心上了。”

　　“不，自從您救了我的命那天起，您就是我的重生父親了。 今天救了您，也只是一個兒子應盡的孝道。所以，在未來的日子里，我會一直把您當父親一樣孝敬您。”說到這里，曉峰話題一轉，問道：“潘伯伯！您今天是怎么暈倒在那里的呢？”

　　潘伯伯嘆了口氣：“唉！可能是勞累過度的緣故吧。我接連搗了兩天一夜的樓面。今天上午走路去郵局給兒子寄生活費。在路上走著走著突然感到頭很暈，一下子就倒地不省人事了。”

　　曉峰聽了不禁一陣酸楚：“您為什么要接連干這么長時間呢？這樣干活您看多傷身體啊！”

　　“唉！有什么辦法呢？家里負擔重，一個兒子在讀大學一年級，一個女兒在讀高中一年級。開支大啊！不拼命干不行啊！”

　　曉峰見恩人生活這么困難，心里非常難過：“潘伯伯！您有沒有辦銀行卡？”

　　“辦了。”

　　“把您的賬號告訴我，我明天轉二十萬塊錢到您的賬號。”

　　潘伯伯婉拒道：“曉峰啊，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你給我錢我不能要。”

　　“這錢您一定要收下。您不收下，我會很難過；您收下，我就會特別開心。”曉峰深情地望著潘伯伯，“您是希望我開心還是希望我難過呢？”

　　潘伯伯微笑道：“當然是希望您開心啦。”

　　張曉峰情真意切地說：“希望我開心，就請您收下我的錢。能夠幫助您就是我最大的快樂！！！”

　　潘伯伯望著這個重情重義的年輕人，心里感到特別欣慰：“好吧，既然你這么重情重義，我也只能遂了你的心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