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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燒的畫布(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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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楊傳球 發表時間:2015-03-10 18:2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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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燃燒的畫布》到此落下帷幕,88千字,構成了一部小長篇。編審中不由扼腕,既為白玫之死嗟嘆,又為作者感慨。不和主人公的命運相通相融寫不出好小說,不能深入挖掘人性的小說只能算作一篇故事。本小說兩全其美,光滑圓潤,色彩斑斕,意境高雅,境界深邃,把讀者引入了高端藝術的殿堂,如此鴻篇謀略難能可貴。小說是寫人的,人物塑造是首要任務,白玫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物,從生活的真實來看她是一個時代的犧牲品,從藝術的真實來看她是一件精美的藝術品。相形之下柳賓塑造的更豐滿,白玫的心靈脆弱烘托出他的意志更堅強,敢愛敢恨,明辨是非,為真摯的愛情義無反顧。柳之風、林文娟、范雄也都刻畫的很豐滿,沒有給他們畫臉譜,而是面紗被一層層子揭開。馬婭和韓欣兩個陪襯人物也很鮮明,她倆是白玫性格的比照,從她倆和白玫性格的截然不同反射出白玫自殺的內因。內因是根據,外因是條件,外因通過內因而起作用。本來感慨良多,編評不便細說,就以此作為結束語吧,感謝作者的贈稿,期待更多佳作,遙握,問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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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白玫回歌舞團半個月后,歌舞團接到上級指示排演芭蕾舞劇《紅色娘子軍》,要求必須在三個月內正式公演。歌舞團以前從沒有演出過芭蕾舞,雖有幾個演員會跳點芭蕾舞,但要排演整場芭蕾舞劇難度是很大的,而且要選兩個技術形象俱佳的演員出演主角也不容易。團長和導演研究決定,在團里的現有演員中層層選拔,誰的基本功好、形象佳誰就上,先選幾個尖子出來培訓一下再最后定角色。決定做出后,團里召開大會進行了動員,年輕演員認為這是自己出頭的好機會,都摩拳擦掌準備參加選拔。 選拔《紅色娘子軍》演員實際上就是一場比賽,那天,由團長和藝術委員會組成的評委坐在臺下,報名參加選拔的演員則一個個上臺跳幾個規定動作和一段獨舞,然后由評委打分。演員們熱情很高,都想在樣板戲里擔任主角,至少也爭取個主要配角。選拔從上午進行到下午,進行到最后一名時,白玫怯生生地來到評委席,對劉團長說,我能不能參加《紅色娘子軍》的選拔?劉團長說,你的問題都搞清楚了,怎么不能參加選拔?白玫就說,那就請團領導也給我個機會吧。劉團長看著她,忽然驚喜地說,我們正為選吳瓊花發愁呢,你來得正好!就轉身對楊導演說,你看她這形象、這身段,真是千里挑一!楊導演點點頭說,就是不知道你離團這么多年了,基本功還行不行,能跳一段舞給大家看看嗎?白玫說,我這么多年沒上舞臺了,能演個小角色就滿足了。劉團長說,《紅色娘子軍》是樣板戲,不能馬虎,每個角色都必須進行公開選拔,你上臺跳個舞給大家看看吧!白玫就說,那我就跳段芭蕾舞罷!楊導演驚奇地說,你還會跳芭蕾舞?白玫說,我早年跟老師學過。說罷就上臺跳了一段天鵝湖中的獨舞。舞蹈從腳尖的原地移動開始,雙臂徐緩矜持的起伏擺動,隨著鋼琴的旋律,她以細膩的感覺、輕盈的舞姿、堅韌的耐久力和嫻熟的技巧把天鵝表現得栩栩如生。白玫一只腿像鞭子似的揮動,身子則有規律地在另一只腿的支撐下旋轉,一口氣轉了二十多圈。臺下的演員一邊替她數著旋轉的圈數,一邊都情不自禁地鼓起掌來。評委們看后也大吃一驚,沒想到白玫離開舞臺那么多年,功力還那么好。 第二天,歌舞團宣布了選拔結果,白玫名列榜首。入選的演員從第二天起參加一個月的芭蕾舞封閉急訓。急訓結束那天,導演宣布了角色分派名單,白玫以基本功和形象俱佳的表現得到了吳瓊花的角色。為此她高興得一夜沒合眼,心想老天爺真睜眼了,雖然經歷了這么多磨難,但最終還是要回到舞臺上了。過去的痛苦和羞辱被她輕輕一甩拋到云天外,她只想抓緊時間用好現在的每一天。 接下來又經歷了近兩個月的緊張排練,《紅色娘子軍》終于要正式公演了。首演那天晚上,柳賓拿著白玫給他的票早早就來到劇場,這是他第一次看白玫的正式演出。雖然多年前看過她演的天鵝之死,但那畢竟不是正規演出,比起今晚的規模、氣氛都差很多。柳賓的眼睛緊緊盯著白玫在舞臺上旋轉,在心里為她的每一個動作喝彩,更為她今天的成功驕傲。演出非常受歡迎,白玫演的吳瓊花尤其受到好評,那扮相、那舞蹈基本功令前來指導的省歌舞團《紅色娘子軍》劇組的導演都吃了一驚,該團導演甚至提出想把白玫借去交流演出一段時間,市歌舞團當然不會同意。 白玫一下成了本市的明星,印有她優美舞姿的海報在城內到處都能看到,《紅色娘子軍》場場爆滿,預售座票已經賣到一個月后。她只要一出場,就會贏得如雷的掌聲。謝了幕以后,還有觀眾闖進后臺給她獻花,記者也經常對她進行“伏擊”,突然出現在化妝間或者后臺休息室,對她進行采訪拍照。觀眾的盛情讓她感動,記者的采訪讓她顫顫競競,她總是小心翼翼,對于每句話每個字都反復思考斟酌,把功勞和榮譽全都歸于組織歸于集體。 劇場連續演出一個多月后,劇團開始組織下基層演出。團長考慮白玫前一段時間演出強度大,本來想把白玫留下,讓她休息一下準備下階段的演出。但白玫知道后堅決要求到農村下基層,而且每天演出都堅持出場,生病了也不休息,讓團領導和觀眾大為感動。在廠礦、農村的演出,贏得了廣大職工和貧下中農的熱烈稱贊和叫好,每場演出結束,熱情的群眾都會將她團團圍住,爭相一睹她的風采、要求她的簽名,甚至要求與她合影。這一段時間她天天沉浸在快樂與滿足里,再多的加班也不知道累,總覺得渾身有使不完的勁,一心只想著怎樣做才能報答組織,一心只想著如何把英雄人物刻畫得更加生動傳神。 白玫一個人在鄉下演出,心中也惦記著柳賓,想給柳賓打個電話,農村的電話不僅很少,而且很不好打,半天都撥打不出去。想給他寫封信,演出又是兩三天換個地方,根本沒有固定地址,也不好寫,于是一拖就是一個多月沒有通一點消息。下基層演出一結束剛回到城里,白玫匆匆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就慌忙給柳賓的油畫系打去了電話,接電話的人說,柳賓生病了,已經休息了兩天。白玫聽到后,著急得要命,不知道他生的什么病,就到街上買了兩包點心,直接去了柳賓的住處。柳賓的住處原來是柳之風的私產,后來柳之風和林文娟離婚后,兩人都搬到各自單位的宿舍,房子就留給了柳賓。以前柳賓曾幾次叫白玫來那里玩,柳賓還認真地說,以后我們結婚就住在這里,但是白玫卻一次都沒有來過。這次聽說柳賓病了,加之又有一個多月沒見過面了,白玫就直接去了那里。 到了門口,白玫敲了兩下門,柳賓就問了聲“誰啊”,當聽到白玫的聲音后,就急不可耐地連忙開了門。白玫一進屋,柳賓便將其攬進懷里,瘋狂地親吻起來。親了足足有幾分鐘,白玫都有些喘不過氣了,柳賓才將白玫放開。一松開手,柳賓就埋怨道,走了那么久,也不來個電話,人家想你都想瘋了!白玫就笑道,真是個孩子,姐姐一回來不就來看你了嗎?聽說你病了,哪兒不舒服?柳賓就說,都是想你想病的。白玫就摸摸她的額頭說,發燒嗎?柳賓說,沒事,學校現在天天都是批判資產階級文藝黑線,課也不上了,我就裝病回來了。白玫就說,好呀,你敢裝病逃學,看姐姐不打你!說著就在他屁股上打了兩下。柳賓笑道,姐姐的小拳頭打在身上真舒服,再打幾下嘛!白玫就說,打你兩下,倒把我的手打痛了,算了,看姐姐給你買的點心,晚飯還想吃啥,姐姐給你做去。說著就把買來的點心攤在桌子上。柳賓摟著白玫說,我啥也不讓你做,就想讓你陪著我。白玫說,我今天來就是專門陪你的,我們可以好好在一起呆半天。柳賓高興得將白玫一下抱了起來,連著轉了幾圈。 進屋一會兒白玫就發現,墻上懸掛著自己的人體畫像,她就說,這幅畫你還敢掛在墻上?柳賓說,我一直都掛在墻上,怎么啦?白玫說,快取下吧,也不看看現在什么形勢,天天都在批判資產階級文藝思想,美院都禁止畫躶體了,這畫被人看到會惹事的。柳賓說,這是在我家里,我有權掛我心愛的女人的畫像,誰也管不了。白玫憂郁地說,看到這幅畫,就使我想起很多過去的事,我晚上還常常做噩夢呢。柳賓就說,一切都過去了,你的問題也做了結論,我們以后關上門過我們的日子,誰還會找上門來生事!白玫眼淚汪汪地說,但愿如此罷!柳賓就抱著白玫親了幾下說道,今后,我不許任何人動你一下。白玫說,你看房間亂成什么樣了,讓我來給你收拾一下!說著便收拾起來,替柳賓疊好被子,打掃了衛生,就要去買菜做飯,柳賓一把拉住她,不讓她離開,說我們到館子里吃罷。白玫就說,我買了菜就回來給你做飯,讓你嘗嘗姐的手藝,以后結了婚哪能天天下館子!柳賓這才放開了她。 買菜回來,白玫給柳賓做了三菜一湯,兩人面對面你讓我,我讓你,吃得高高興興,親親熱熱。柳賓說,我們結婚就在這房子里,你看還要怎么布置一下?白玫說,你是畫家,你應該最懂得裝飾。柳賓就說,可你是妻子,一般家庭布置都是妻子說了算的。白玫就說,我可能是個不稱職的妻子,一有演出就得出去,你能忍受嗎?柳賓說,我想慢慢會適應的。白玫說,雖然我不能天天陪在你身邊,但我還是會盡量做好自己的角色,多給你些照顧,多給你些溫柔。柳賓就感動地說,你是世界上最美麗溫柔的妻子,我會愛你一輩子。白玫就說,你給我的愛已經多得讓我有愧了,我不會再奢求你愛我一輩子,如果有一天你嫌我老了,我就離開你,再給你找個年輕漂亮的媳婦,我就只做你的姐姐。柳賓一下子就捂住了她的嘴,叫她不準說下去。 34 《紅色娘子軍》劇組從鄉下回來后,就馬上投入到學習有關文化大革命的文件和批判“資產階級反動路線”、“資產階級文藝黑線”的有關文章中,一學習就是整天,直到一周后才結束,接下來又開始了《紅色娘子軍》的公演。本以為正常演出后會停止學習,誰知,每天還要學習半天、寫批判稿。白玫晚上演出后常常睡不著覺,第二天上午還要來團里參加政治學習,就感到很累,但她沒有像有些人那樣發牢騷,她知道自己歷史上有污點,所以就做出比任何人都積極的樣子。但是,就這樣她還是被有些人盯上了。 隨著運動的深入,從中央到省市,很多著名的演員藝術家都陸續被拋出來批判,白玫每次從報紙上讀到那些消息,心里都一陣陣發緊。沒有多久,團里出現了批判大字報,矛頭直指歌舞團領導班子,指責他們追隨資產階級文藝路線,重用有歷史問題的人演樣板戲。雖然沒有點白玫的名字,但團里的人一看都知道指的誰。白玫感到壓力很大,就找領導談自己的想法,并且請求領導考慮換別的演員演吳瓊花。劉團長一聽就表明了態度,他說,群眾給我們貼大字報,我們歡迎,但也不能被群眾牽著鼻子走嘛,黨的領導還是要的嘛。演吳瓊花的B角還需要再練一段時間才能登臺,現在團里能演吳瓊花的就只有你一個人,演出場次都排出去了,票也賣到半個月以后了,叫我們怎么換人?再說,你的歷史問題早就有結論了嘛,現在又翻出來不是干擾革命樣板戲演出嗎?白玫聽劉團長這么一說,放心了許多,就沒有把那些大字報和流言蜚語當回事,還是繼續演自己的戲。 有一天下午,白玫正往化妝室走去,忽然就被團長叫到辦公室。去了以后,就看到有兩個人夾著皮包等在那里。團長就對白玫說,這兩位同志是美院來的,他們想向你了解一點問題。其中一人就說道,主要就是了解一點柳之風的問題。白玫的心咯噔一下,幾乎驟停了,她沒有想到為什么離開美院那么久了事情還沒有完?這時,劉團長就對來人說道,白玫今晚還有演出,馬上就要化妝,你們盡可能談快點。說完他就出去了。劉團長出去以后,來人便開始問話。一開始便叫白玫說說和柳之風的關系。白玫冷冷地說,就是畫家與模特兒的關系。來人說,沒那么簡單吧,你們兩人的事美院都傳遍了,還想瞞過我們嗎?白玫說,你們既然什么都知道了還問我干啥,我沒有什么可說的!說罷就徑直往化妝間去了。他們正要起身追白玫,劉團長走過來對他們說,你們回去吧,白玫今晚還要演《紅色娘子軍》,這可是政治任務!就將美院的來人打發了。 當天晚上,演出結束以后白玫來到柳賓的住處。柳賓一打開門,白玫就撲到他懷里痛哭起來。柳賓抱著她問道,怎么啦,快給我說!白玫哽咽道,厄運又要來了,我可能過不去了。柳賓著急地問,到底是怎么啦,你好好跟我說說!白玫忍住眼淚,才把美院調查她和柳之風的事說出來。柳賓聽到以后,就將白玫扶到椅子上坐下,心情沉重地說,美院都成立紅衛兵組織了,校內貼滿了大字報,轟院黨委、揭發批判反動學術權威的什么都有,攻擊我父親的大字報多得很。說到這里,他就不說話了。白玫黯然說,我知道了,這次肯定是過不去了。柳賓安慰道,也不要這么想,可能只是鬧一陣就算了,現在我們學校已經亂成一鍋粥,課也沒有人上了,我什么組織都沒有參加,就天天呆在家里看書畫畫。白玫又默默流起了眼淚,嘆氣道,才見天日幾天,可能我又得重回地獄了。柳賓說,你的問題是黨組織做了結論的,總不能推翻黨委的結論吧?白玫含淚說,總覺得要出事,看來真要出事了,反正我什么都經歷過,也沒有什么可怕的。柳賓說,別怕,還有我呢,要坐牢我陪你一起坐!白玫道,真要坐牢就好了,怕就怕比坐牢更難忍的折磨和侮辱。柳賓說,那還能怎樣!白玫凄然一笑道,只好過一天算一天。說完就要回去,卻被柳賓拉住了。白玫愣愣地看著他,柳賓說道,留下吧,這個時候我們應該在一起。白玫一下就撲進他的懷里,委委屈屈地哭了起來…… 以后的一段時間還是每天半天學習批判,晚上照常演出,只是大字報越來越多,而且矛頭都是直指劇團領導班子,揭發批判白玫和其他幾個藝術尖子的大字報也多起來了,劇團部分群眾也開始成立起造**組織,并且與文化局系統的造**組織串聯了起來。有一天,白玫忽然看到林文娟來到劇團活動,林文娟胳膊上戴了個紅袖套,上面印著“文造司”。她見到白玫時還故意招呼了一聲,冷笑道,白玫,這一陣你好得意啊!白玫只假裝沒聽到,陪了個笑連忙走開了。同事告訴她說,現在林文娟可是文化局的造**派頭頭,連局長都怕她三分。 劇團內的造**派越鬧越兇,劉團長、楊導演經常被揪斗來揪斗去,白玫也被陪斗過兩次,只因白玫是《紅色娘子軍》的主角,害怕影響演出,才沒有對她進行體罰。白玫就這樣白天接受批斗,晚上還堅持上臺演出;臺下是挨批斗的罪人,上臺還得演出英雄人物的豪邁氣概,出一點問題后果都不堪設想。白玫每晚演出一結束,便跑到柳賓住處,偎依在柳賓懷里委屈地痛哭一次,哭完了便會覺得輕松許多。這時,白玫才發現,無論自己比柳賓年齡大多少,在這個男人面前都是弱者,都盼望呵護,如果沒有眼前的這個小男人,自己真不知還能否挺得過去。柳賓知道白玫忍受著過多的痛苦,就對她百般體貼呵護,一回來就給她準備好洗澡熱水,還替她按摩腿腳,像個真正的丈夫一樣。白玫有些過意不去,叫他別這樣,柳賓執意堅持,把她當心肝一樣疼愛。白玫雖然受了一肚子委屈,柳賓的一番溫存還是給了她極大的安慰。 八月一日晚上,《紅色娘子軍》劇組為慶祝建軍節的演出剛進行到中場休息,幕布還未合攏,突然一潑人打著“文化系統紅色造**司令部”的旗子從后臺沖出,領頭的竟是林文娟。她舉著電喇叭對觀眾尖叫道:造**派的戰友們,我們要揭露一件令人震驚的事實,在文化局、公安局一小撮走資派的包庇支持下,今天在樣板戲里演革命戰士吳瓊花的演員竟是個暗藏的國民黨特務,把暗藏的國民黨特務白玫揪出來示眾!隨著喊聲,幾個造**派就將白玫扭住,推向臺前。白玫一邊掙扎、一邊聲辯道,我不是特務,我有公安局的證明!林文娟吼道,把白玫在公安局文化局里的黑后臺揪出來示眾!隨著喊聲,文化局的任局長、公安局局長和歌舞團的劉團長、楊導演都被從后臺押了上來,在臺前站成一排。一些群眾在臺下質問,你們公然在建軍節晚會上大鬧劇場,不讓我們觀看樣板戲,難道是革命行為?林文娟吼道,革命無罪、造**有理,誰敢搶占無產階級文化陣地、誰敢丑化革命英雄人物就打倒誰!說著就叫人對白玫和幾個領導拳打腳踢。觀眾見此情景紛紛退場,造**派卻把著門不讓退出,說必須開完批斗會、肅清流毒才能離開劇場,一時劇場內大亂…… 當天夜里白玫就被控制了起來,沒有回家。柳賓等到半夜不見白玫回來,連忙跑到劇團去問,劇團守門老頭告訴他,白玫被造**派押回來了,關進了小黑屋。柳賓想找人通融一下看望看望白玫也被拒絕。第二天他又來到劇團,找造**派有關負責人,想看望一下白玫,那人告訴他,文化局林文娟司令說了,沒有她的同意,任何人都不得接觸白玫。柳賓這才知道自己的母親做了造**司令。 當柳賓得知林文娟帶領造**派沖擊《紅色娘子軍》舞臺,當眾打了白玫,并且還關押了白玫后,柳賓怒不可遏地回到家里質問媽媽,范雄整了白玫十多年,才剛剛平反你又接著整人家,你到底對她有多大的仇恨?林文娟冷笑道,這還要我說嗎?柳賓說,你太狠毒了,從今以后你不再是我媽媽,我也不是你兒子!說完就將門狠狠一摔走了。林文娟追著喊了他幾聲,他連頭都沒回。 從第二天起,歌舞團全面癱瘓,《紅色娘子軍》的演出停止。買了票的觀眾堵著劇場鬧,劇團的造**派頭頭只好對外說,劇團的走資派勾結特務破壞樣板戲演出,我們換人后就會重新演出。過了兩天,換了演員的《紅色娘子軍》公演,誰知觀眾不買賬,新吳瓊花一出場,劇場里就噓聲連天,演員在做旋轉時一緊張差點摔倒,鬧了個大笑話。勉強收場后,就再也沒有演過了。劇團內天天開批斗會,團長、書記和導演都被揪了出來,白玫的歷史問題又被翻了出來。白天接受批斗,晚上就被關在一間小屋里寫交代材料,不準與外人見面。她預感到自己挺不過這場劫難,情緒反而顯得很平靜了。 才一年多點時間,白玫又從人間被扔進了地獄,她在小屋里就想,這會不會又是個夢? 35 去歌舞團看望白玫被拒后,柳賓感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因為從本校的情況他就得知,學校已經完全被紅衛兵造**總部控制,院長、書記、教授統統靠邊站了,這場運動來勢兇猛,短時間不會結束。他整天憂心忡忡焦灼不安,時刻為白玫的安危擔心。 那天早上剛剛走進校園,柳賓就聽到紅衛兵總部廣播站緊急通知:“為深入開展文化大革命運動,提高廣大紅衛兵戰士和全院師生的階級斗爭觀念,紅衛兵總部已經于昨天晚上將我院原模特兒白玫從歌舞團揪回,定于今日上午九點在大禮堂對她的反革命活動進行揭發批判,同時還將揭發批判反動學術權威柳之風,紅衛兵各支隊和革命群眾務必準時到會。”柳賓非常吃驚意外,他怎么也沒想到,白玫都離開美院那么久了,還要把她抓回來批斗,而且還要把她與爸爸一起批斗。他的心猛然一陣抽搐,接著便七上八下狂跳起來,他不知道造**總部這次要對他們做什么?他想,爸爸畢竟是男人,又是歸國專家,在美術界也有一定地位和影響,即使是造**派,也不能對他怎樣,不用為他過多操心。倒是白玫,沒有地位沒有后臺,一個弱女子,造**派又翻出她特嫌的歷史問題,到底要對她怎樣很令人擔心。柳賓的心頓時像壓了塊巨石,沉重得難以承受。他現在只想早點看到白玫,給她點鼓勵,希望她能挺過這一關。正往學院大禮堂走著,柳賓忽然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回過頭去一看原來是謝洛夫。他向柳賓招了招手,柳賓便向他跑去。他對柳賓說,快去看看,白玫不知怎么從關押室跑出來了,她正站在院部大樓頂上,看樣子是要跳樓。柳賓吃了一驚忙問為什么?謝洛夫說什么也別問了,快去吧,去晚了恐怕就再也看不到她了! 柳賓連忙跟著謝洛夫向大樓方向跑去,還沒有跑到大樓,就已經遠遠望見樓上的人影,那正是白玫,他失聲喊道,白玫別做傻事呀!謝洛夫也跟著喊道,不要跳呀!正在這時,紅衛兵總部司令也從他們身邊跑了過去,邊跑邊對隨從的紅衛兵罵道,她上廁所怎么不跟著呢,太麻痹了,不知道她是訓練有素的特務嗎?快去守好現場,嚴防階級敵人破壞搗亂! 白玫正站在大樓邊沿往下看,看那小心翼翼兩手緊緊抓住攔桿不放的樣子,她一定很害怕。這座五層大摟是美院最高的建筑,她已經站在樓頂邊沿,只要兩腿跨過低矮的攔桿,雙手一撒,就會落下來。看到地上密密麻麻的人頭,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有些抱歉。她小心地抓住攔桿,一動也不敢動。司令趕到了,他對白玫喊道,你唯一的出路就是趕快下來向革命群眾低頭認罪徹底坦白接受批斗,頑抗到底只有死路一條!隨之就有幾個紅衛兵起哄道:哎,女特務,跳啊,跳啊,怎么還不跳,害怕了吧?哈哈哈哈!黃才志也在圍觀的人群中,他幸災樂禍地望著樓頂的白玫,口中不斷自言自語,你不是那么驕傲嗎,我叫你驕傲,我叫你驕傲! 白玫沒想到世界竟會如此冷漠,她如果不跳下去,那些整她的人是不會滿意的,他們還會加倍折磨她侮辱她。面對侮辱和折磨,她鼓起勇氣,將一支腳跨過了護攔。這時柳賓著急地向她喊道,白玫千萬別跳樓,你是清白的,你沒有罪!白玫一聽到他的聲音,就收回了跨出去的腿。柳賓接著對樓頂喊道,事實早就弄清楚了,政府早就做了結論,你絕不是特務!司令吼道,柳賓,你給我住嘴,看我把你抓起來一起批斗!柳賓不顧一切地對樓上喊道,白玫你沒有罪,你的冤案早晚要平反的!司令指著他吼道,不許為特務分子喊冤叫屈!此時白玫向下面望了望,顯得有些猶豫不決。柳賓趁機喊道,你不是答應過我不再自殺了嗎,你不能失信,活下去就是勝利!白玫只呆呆的俯瞰著他,什么也沒有說。柳賓哭喊道,白玫,你不能拋下我!白玫哭了。她擦了擦眼淚,在風中舉目四望,要和世界做最后的訣別。柳賓急得向四周哭喊道,救救她呀,救人啊……隨著他的哭喊,圍觀的群眾和部分紅衛兵七嘴八舌向樓頂喊話,勸她別跳。黃才志也喊道,柳之風怎么不和你一起跳樓呀,你不是那么愛他嗎! 正在這時,來了兩個警察,他們與司令悄悄嘀咕了一會后,其中一個警察便進入大樓,看樣子是要強行登樓抓捕白玫了。不一會,那警察從五樓窗戶伸出頭來向下面喊道,上不去,她把通往樓頂的小門抵死了。樓下看熱鬧的人群頓時議論紛紛,兩名紅衛兵隊長高聲喊道,大家要提高階級斗爭觀念,不要被美麗的假象蒙蔽了眼睛,要識破白玫這個美女蛇的真面目,趕快離開現場。與此同時,學校廣播站又廣播起來:“革命的紅衛兵小將們,原定今天上午的批斗大會因故臨時取消,請大家不要聚集在辦公大樓前,謹防階級敵人破壞搗亂。”造**兵團、紅衛兵總部都派來了人員,強迫師生離開。有幾個教師搖頭嘆氣地離開了現場,一群造**派學生也走開了,圍觀的人少了一些。接著,警察就舉起話筒對白玫喊起話來:你的問題是屬于歷史問題,既然已經有過結論,現在只要趕快下來把問題給造**派說清楚,是可以得到革命群眾諒解的。不等警察說完,司令就搶過話筒吼道,快點下來坦白認罪向人民投降,繼續頑抗只有死路一條! 白玫默默地俯瞰著下面的人,任樓下的警察怎么喊,她就是一句話不說。過了一會兒,她忽然俯首望著樓下的人凄然地笑了笑,便翩然跳起舞來。她的舞姿飄逸而輕盈,時而舒緩,時而奔放,她盡情揮灑,以細膩的感覺、優美的舞姿和熟練的技巧抒發了內心深處的痛苦和矛盾;最后以旋轉把舞蹈推向高潮,一只腿不斷懸空揮動,另一只腿則支撐著身體有規律地旋轉,轉了一圈又一圈,樓下的人都看呆了。雖然她沒有穿天鵝的舞蹈服裝,但那舞姿給人的感覺她就是天鵝。樓下圍觀者又多起來了,她越舞越起勁,她要把一生的能量都釋放出來,她要把這一生的舞債都還上。她舞啊舞啊,舞啊舞啊,在舞蹈中她變成了一股風,一縷云,一只天鵝,她輕輕地抖動雙臂,立起足尖深情地舞蹈,廣闊的藍天在向她呼喚,那飄逸的舞姿好象要飛離樓頂,飛向太空飛向自由…… 突然,她飛起來了,身子輕盈地越過護攔越過樓頂,緩緩飛升舒展自如,在云中翩翩起舞,還不時扭過臉來深情的向人間張望。柳賓發瘋地呼喚著白玫白玫,歇斯底里地奔跑著撲過去,向天空張開雙臂要去擁抱飄來的白玫。她是那么輕柔,輕柔得像一團鵝絨、像一片雪花,落在他懷里竟毫無知覺。柳賓不顧一切將她接在手里摟在懷里,卻又覺得懷里什么也沒有,惶恐間才發現一群天鵝正簇擁著她向天堂飛升。柳賓喊她的名字要與她一同飛升到天堂,她回眸深情一瞥,就消失在云天之外了…… 結尾 就在白玫跳樓的當天,柳賓因同情反革命分子被紅衛兵組織抓了起來,還抄了他的住處。柳賓被關押批斗了三個多月后終被釋放,回來后才知道父親柳之風竟在白玫跳樓幾天后上吊自殺了,而自己最珍視的那幅白玫的人體油畫也沒有了蹤影…… 1982年,歌舞團為白玫召開了一個追悼會。文化局任局長也去了。白玫的姨婆早已過世,養女小露在外地工作參加不了,柳賓就成了白玫唯一的親人。雖然他們沒有結婚,但柳賓一直以白玫的未婚夫自稱,劇團就把他請來了。追悼會結束后,任局長和劉團長專門接見了柳賓,與他談了白玫的問題。任局長說,白玫同志的特嫌問題本來已經解決了,誰知文革來了,文化局和歌舞團內部的造**派,為了打倒我、打倒劉團長等領導同志,就不擇手段,將白玫的案子拿來大做文章,說我們為特務分子翻案、說我們包庇重用白玫,甚至沖擊公安局,要求釋放范雄并為他平反。柳賓氣憤地說,我知道,背后都是我媽媽林文娟挑動的,我真為有她感到羞恥。任局長握住柳賓的手說,你知道這些我就不多說了,只是想想白玫真令人惋惜,她那么年輕美麗,正當藝術上可以大有作為的時候,卻被逼迫自殺了,使歌舞劇團失去了一個杰出的人才。 說到這里,任局長沉默了好一會兒,點上一支煙深深吸了一口,才又嘆了口氣接著說,白玫的命運太不幸了,她父母親的身份也一直是個謎,直到最近真相才部分解密。柳賓說,她父親不是國民黨高官,去了臺灣嗎?任局長說,那只是他父親的掩護身份,其實她父母都是我黨的地下工作者,長期潛伏在國民黨高層,十多年前在臺灣英勇犧牲。為了保守這個秘密,組織上對白玫雖然暗中也有關照,但又不能做得太明顯,在當時政治運動不斷的情況下,白玫就免不了要蒙受太多冤屈。 柳賓張著嘴巴愣愣地望著任局長,只感到心頭陣陣痙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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