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我看有點能耐的話，就找找人，花錢上縣里教書，不比鄉下強多了。初中組的竇老師手里摩挲著兩個核桃，對著小敏、云清等老師說，在縣里，當老師，那才是肥實的呢，我給你們算算，逢年過節，不收不收，也得有十幾張卡吧，往少里說這是，幾千；平時呢？補課的收入，更是不用說。別看今天下這個文件，明天發那個條例，擋住誰了？還是外甥打燈籠——照舊（舅）。教育局里的人不補課，還是進修的那些教研員不補課？沒有人與錢，有仇。咱家也想弄幾個學生，可是找不上來。說著，他嘆了一口氣。
云清老師不說話，自己補課，不回避，也不張揚。
小敏多少也知道一些，這些東西，在老師堆里，已經不算是新聞，愛誰補課，誰補課，自己有分寸最好。畢竟自己是特崗教師，三年后，需要考核，才能入編，暫時不能因小失大。
聽說，馬上我們學校就來一個老師，坐在靠近窗戶的張老師說，是寒假補課被抓住的，按照局里的文件要求，調到農村學校，五年之后，才可以再回到原來學校。咱們學校不是缺少音樂老師嗎，這回來一個很優秀的。
怎么，是補課被抓現行的？竇老師問。
是的，幾個部門聯合抓到的。也算這個于老師倒霉，在抓八中老王的時候，人家老王家早就從內部知道了消息，等有關人員到了，學生早就疏散了，撲了個空。張老師還是信息蠻靈的，結交的朋友多，信息來源四面八方。
你不知道啊？老王是誰？他的大舅哥在紀委一個科室當主任，有人罩著，管保萬事大吉。竇老師說，他認識老王，也與老王的大舅哥見過面，是找他算卦，算算仕途。不是一般的人，方方面面都編織著關系網。竇老師后來還找過他辦事，很爽快的，給辦了，而且，想請吃頓飯，也給回絕了。
小敏不想聽這些，就放下筆，走出辦公室。站在甬路上，望著學校對面的山，想起那一片杏樹，馬上眼前就浮現出了杏花盛開的情景：各色的花朵，如張張笑臉，一簇簇，一團團，整個山巒，是一個花的海洋；微風吹拂，陣陣的芳芳潮涌過來，學校的各個角落都彌漫著醉人的香氣。而現在，還不是時候，山崗還是青褐色的，偶爾的背坡的地方，怕還會有尚未消融的冰雪。小敏聽這里的老一輩說，原來這山上并沒有杏樹，最高的那座山，叫做胡子山，解放前是胡子聚集的地方；后來，解放了，胡子消滅的消滅，投降的投降。農業學大寨的時候，公社的領導要求在山上栽種果樹。于是，村里人就在山上栽上杏樹。一開始，沒有這么多，一年一年，繁衍生息，漸漸地滿山坡都是杏樹了。胡子山也不叫胡子山了，現在叫做杏嶺。多么好聽，而又富有詩意的名字啊！杏嶺！小敏心里默念著。
前幾天，章玉來電話，說她又一次地考上了特崗教師，這回是本地的。小敏祝賀她，說，一個女生當老師多好啊！章玉也說，就是的，自己就喜歡當老師，不想考公務員。有些人，即使萍水相逢，也會相互惦記著終生。小敏與章玉就是這樣的。短暫的相識，在她們的心底留下了太多美好的記憶，不忍得失去。電話，穿越了彼此間的距離，慰藉著惦記的兩顆心。
小敏，還沒有對象呢？章玉關心地問。
沒有呢。不著急，再等等，好飯不怕晚。小敏也學會了一絲半點的詼諧。
還不怕晚呢？姊妹，小心點吧！別讓人挑剩了，早點抓在手里，才踏實啊！章玉笑著說，也是一番好意，女生不能等；而且，好男人也不會主動地跑來，要自己努力爭取。是不是還對我保密呢？
沒有！暫時還是冷冬季節，愛情的種子沒有萌芽。小敏嘻嘻地說，還是先等著吃你的喜糖吧，定沒有定日子啊？
沒有呢。到時候，來給我當伴娘啊！章玉甜蜜地說，小敏已經聽出了章玉的幸福滋味。
多好啊！我真羨慕你！小敏很誠懇地說，章玉人漂亮，不知道對象長得什么樣子。小敏不奢求未來的對象的長相如何，只要對自己好，才是真的好。
辛福！小敏的心里不自覺地出現了他的名字，和他那帥氣的模樣，以及插諢打科的話語。
那天，小敏與辛福、郎君去縣醫院看望小果的爸爸。與小果爸爸詳細地說了準備給他辦理補助等事宜，小果爸爸很高興，躺在病床上，還一再地想掙扎著坐起來。
這是一家知恩圖報的人。小敏他們并不是為了他們的報答，只要能夠幫助他們解決實際的問題，走出現在的窘況，就欣慰了。
從醫院出來，郎君終于出血了，找到他的對象，安排小敏、辛福吃飯。郎君的對象性格比較外向，大大咧咧的，口無遮攔。小敏見過二次，辛福是第一次見面。年輕人在一起，郎君想讓大家喝點酒，白酒不行，就來點啤酒。小敏不喝酒，郎君的對象臉紅著，也說不喝，郎君勸著：你就陪著小敏喝點吧，要不小敏也不喝，可以嗎？
不可以的！我不能喝酒，你不知道嗎？
怎么不能喝酒了呢？郎君很奇怪。
你不知道啊？裝傻子呢！
小敏憋不住想笑，她在揣摩他們怕是要馬上就得結婚了。
辛福傻了吧唧的說：喝點吧，沒有問題！
這時，郎君才反應過來，不喝就不喝吧，辛福，咱哥倆兒喝！向服務員要了一扎啤酒，兩個未來的小老爺們連杯子都不用，嘴對著嘴，喝開了。
分開后，辛福微醉，問小敏：郎君的對象怎么就不能喝酒了呢？我勸喝點兒，你還用眼睛瞪我，為什么呢？
你啊！彪子啊！還是犯傻了。真不知道啊？
真不知道？那就不知道吧。小敏頓了頓，不知道好啊！對著辛福笑著，辛福頓時蒙圈了，更加天旋地轉了。
不鬧了！找車回去吧，學校還等著我上課？小敏說。是啊！我們的小敏老師要為學生義務補課呢，快找車啊，你個傻辛福！辛福借著酒勁兒，在逗著小敏樂，出租車，快來吧，相愛的人兒雙雙要把家還了！拜拜，小縣城！拜拜，縣城小！
得了吧，我的辛福老師，你不要耍彪了！小敏臉上掛著不滿，生硬地說。辛福一看天氣晴轉多云了，立馬也就不再逗哏了，賠著笑臉說，不愿意了？不是想讓你高興一會兒嘛。走！我也得回學校，有幾個孩子要訓練乒乓球，“六•一”前后要參加局里的比賽呢。
辛福原先打乒乓球啥也不是，可是為了訓練學生，他在寒假的時候，專門在縣里報名，接受了正規的培訓。現在，終于能夠指導學生訓練了，而且，在學校里，幾乎也難逢對手了。雙休日的時候，他也經常的邀請小敏到縣里，小敏逛街，他呢，到體育館與那些高手過招，自己進步很快。大學所學到的東西，還真不足以適應當前的學校體育教學的需要。所以，辛福不等不靠，主動出擊。乒乓球等訓練，要避免與水平低的人練習，那樣一輩子也難達到一定的高度；只有與高手過招，自己才進步得飛快。事實已經證明了這一點。辛福在學校與那些老師玩乒乓球，玩了很久，也不見自己有多大的進步。而與高手接觸的一些時間里，他自己都能夠感覺到自己的球技在大幅地上升。寒假，回到學校，老師們都說，辛福的球技突飛猛進了。這就像與人相處的道理一樣，與優秀的人相處久了，你不優秀都難；反之，與庸俗的人在一起，日熏月染的，你就是想優秀也不很容易的。如果你不出息，那是因為你身邊優秀的朋友太少的緣故。除了與優秀的人接觸，還要堅持做自己。辛福記得一則故事：一條魚在水里吐著泡泡問烏龜，為什么你遇到事情就躲，縮在殼中？烏龜慢悠悠地伸展四肢說，別人的評論那么重要嗎？那不是逃避，只是為了求得一個平靜的環境而已。魚又問，可是被罵了，也不在乎嗎？烏龜看了魚一眼，慢慢轉身，說，這就是我為什么比你活得長久的原因。
樸校長在學校的時候，不怎么重視學生的體育活動。冷峻校長來了，很重視學校的各項文體活動。辛福也看出來了冷校長是一個體育迷，尤其是對足球，那真是大有研究的。提起西甲、法甲、德甲、意甲，或是英超等，冷校長就是打開了話匣子，前幾十年的，還有現在的一些具體的情形，信手拈來，滔滔不絕。而且，他還向辛福、郎君等展示了他收集的每屆世界杯的一些資料。這些資料，有的泛黃了，有的嶄新，卻都完好無缺地保存著。冷峻校長是一個鐵桿球迷！辛福對郎君說，而且，還是一個資深的鐵桿球迷，不是那種偽球迷。
熱愛足球的人，一定注重團隊的建設。郎君相信辛福的判斷。郎君記得看過一幅漫畫，畫的是兩頭被拴在一起的毛驢，它們的旁邊各自有一堆草。剛開始的時候，它們拼命的向自己的方向努力吃草，但是繩子不夠長，這兩只毛驢誰都不能夠到自己身邊的草堆。在經過一番較量之后，它們終于明白，假如一直這樣爭執下去的話，它們之間無論誰都沒有辦法吃到草，結果是它倆都得餓死。考慮清楚的兩只驢子決定合作，它們先一起走到一邊將草吃完，然后又吃另外的一堆。這樣，兩只驢子通過合作各自填飽了自己的肚子。這就是團隊的力量。團隊之間如果用合作來代替各自為戰，這個團隊的力量就遠遠地超過各自的力量所能企及的，這就是著名的團結定律，也被稱為：一加一大于二定律。諾貝爾獎設立的前25年，合作獲獎的只有14%，而現在合作獲獎的已占到80%。“籃球之神”邁克喬丹率領公牛隊獲得6次ＮＢＡ總冠軍的奇跡，也是要靠團隊才能創造的。
郎君不僅相信冷校長是一個鐵桿球迷，也更加地相信冷校長是一個優秀的管理者，一個注重打造優秀團隊的管理者。正因為有了這份無比的信任，所以，他沒聽對象的話，調轉工作，到一個距離縣城比較近的學校。他對現在的這所杏嶺學校充滿了無限的希望，他要積極地參與學校的發展之中，要為這所學校的繁榮昌盛留下自己的汗水、智慧，以及努力的痕跡。而且，他還想等有一天也做做對象的思想工作，爭取讓她也來杏嶺學校。到那時，夫妻比翼齊飛多好啊！
農村怎么的了？農村更需要優秀的師資，農村的孩子更需要有更多的關注，讓他們成長。郎君從老教師那里知道，在他們三個特崗教師沒有來的時候，學校的體育課幾乎就是自習課，學生玩不會玩，動不會動，最好的活動就是在一起彈彈子，再就是滿操場的瘋啊鬧的，連最起碼的隊列都走不起，不是順拐了，就是走得一流邪氣的，行不是行，列不是列的，整個一條大曲蛇子。等對象來了，學校的英語的師資也能夠得到提升，郎君對象的英語已經過了八級，而且教育教學的能力也很快就在特崗教師中凸現出來，成為拔尖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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