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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西蘭，被譽為“白云的故鄉”，“人間的天堂”。到了那里，你就會感到，這確是一個流連忘返的地方。看農村，青山連草原，遍地是牛羊；看海洋，水天一色碧，魚鳥連影翔；看城市，處處皆公園，家家花果香。說她是海外的“桃花源”，一點也不夸張。

    我在新西蘭探親兩年，不僅開了眼界，開了洋葷，還開心異常。新西蘭是原始生態保護最好的國家，她基本上沒有重工業，輕工業也屈指可數，連大多數的大米、白面和日用品都靠進口。但她四周靠海，是個海洋的世界，海產品極為豐富，就連龍蝦、三文魚、對蝦等名貴海味，也價格不貴；新西蘭是個牧業國，自然牛羊肉和雞肉、雞蛋多得很；新西蘭地處南太平洋，氣候溫和，雨量充足，所以，水果琳瑯滿目，遍地鳥語花香。但蔬菜卻成了“香餑餑”，那里的蔬菜走兩個極端，“大路菜”比比皆是，像洋蔥、土豆、胡蘿卜只要塊把錢斤，而料蔥、香菜、芹菜、韭菜細菜，就價錢很貴，要想吃點絲瓜、苦瓜、茄子之類，那要付出比國內貴十幾倍的錢。從以上情況不難看出，居住在新西蘭，購買主副食、魚肉、水果都豐富方便，但蔬菜、特別是稀罕蔬菜，就成了比牛、羊、家禽肉還金貴，比海產品還俏的美味佳肴。

    特殊的國情，特殊的環境，帶來了一個普遍現象。那就是：洋人喜歡種花，華人喜歡種菜。這可能與經濟情況和生活習慣有關，洋人大多數都怕麻煩。但這也不是絕對的，有的洋人種的當地菜瓜像小水桶，當地豆角像綠冰凌；華人也愛花，有的華人家的庭院，繁花似錦，四季飄香。可從概率來說，華人還是種菜的多。華人種菜者多為老人，他們有的是奔兒女而來頤養天年的，有的是來探親看望子女的。這些老人，一生勞動成習，享不慣“清福”，加上菜價較貴，又想為子女省點錢，所以，各顯神通，就種起五花八門的蔬菜來。我從小生長在農村，雖然以上學為主，但“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走”，何況假期還幫大人種菜打過下手呢，自然成了高人一頭的“行家里手”。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種菜不光靠經驗，還要有知識、有技術呢。一道道條件難題要靠你解決，一個個技術難關要靠你闖過。兩年的時間，我吃盡了種菜的苦頭，也享盡了種菜的樂趣。

    土壤是蔬菜的溫床，所以選好土地是種菜的基本條件。我住的房屋，前有茶花叢，后有檸檬、西柚樹，都長得郁郁蔥蔥。我就在前面的屋檐下、后邊的圍墻邊開墾了兩塊長方形的地，加起來不足半分。可就這“彈丸”之地，我卻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新西蘭是火山多發地區，表面綠草成茵，可深層多為火山巖土。要想疏菜長的好，必須先改造土壤。于是，我和夫人一起，到處去找養路工人翻修管道的余土，超市花房倒掉的花盆廢土，用背包揹回來，用馬夾袋提回來，逐步把兩塊地的土質全換掉，使其變成美觀、平坦、細膩、濕潤、蔬菜喜歡的家園。

    種子是蔬菜的母體，這是種菜的前提。俗話說：“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一方面告訴我們，辦任何事情，只要有辛勤的耕耘，就會有碩果的回報。另一方面也說明了種子的重要性。種子從哪里來？這又成為一道難題。一般蔬菜的種子和菜苗，雖然價錢貴點，但在農貿市場可以買到，而我們吃慣了的中國時鮮蔬菜種子，就成了稀少的“珍品”。近些年，新西蘭海關規定，所有植物種籽一律不準入關，據說是怕有害蟲卵和基因種子帶進本土。但“群眾是真正的英雄”，有的人放在箱子底下一把，裝在口袋里幾粒，還是安然過關。第二年，就有了種子族。再就是，若干年前來新西蘭的華人老鄉，那時海關不查不問，一代代時尚中國蔬菜在自家的菜園里繁殖著，他們有的是種子。所以，當我在學校提起要種菜缺種子時，第二天就花樣齊全，香菜籽、芹菜籽、大蔥籽、番茄籽、黃瓜籽、絲瓜籽……各有所贈。

    肥料是蔬菜的營養，要想蔬菜旺，必須肥料壯。我住的是一棟聯合體集居房，前后左右的鄰居有新西蘭人，新加坡人，華人和印度人。大家語言不同，生活習慣不同，但和睦相處的很好。這院子里只有我一人種菜。當地超市里有花肥和菜肥，但價格不菲，種出的菜成本比買的還貴，所以決定自找肥料。為了不給環境造成污染，不被洋人反感，我選擇了用干牛糞和鳥糞。市中區的毛一頓（譯音）山，是奧克蘭的制高點，走向山頂可鳥瞰全城風光，山坡上又可見肥牛成群吃草。我每次上山都是一舉雙得，既欣賞了美景，又撿到了干牛糞。背回家作為菜地底肥，又松又壯。淺表層施肥，最好的是鳥糞。離我家十多里地，有一座鴨子湖公園，這兒碧湖藍天，鳥語花香，野鴨成群，天鵝結隊，是游人賞景觀鳥的勝地。我剛到新西蘭時，兒子就帶我夫婦倆游玩過。有詩為證：

    滿目青翠婆娑影，

    風清水碧花香盈。

    晨沐朝陽曙光美，

    暮浴晚霞夕照明。

    游客愜意情侶醉，

    鴨鳥嬉戲天鵝鳴。

    城市珍珠民造化，

    天地人和享太平。

    可再次來鴨子湖，不是為了欣賞美景，而是專來撿鳥糞。這天鵝和野鴨，以魚蝦、嫩草為食，偶爾也吃點游人施舍的面包、餅干，所以糞便并不異臭。只要你帶上膠皮手套，一手拿馬夾袋，一手用小鐵鏟拾撿，要不了幾個時辰就會滿載而歸。開始去時，我和夫人心里都有些打怵，一怕被人家驅趕丟面子，二怕違反規定被罰款，結果恰恰相反。一個公園管理人員過來說：“謝謝老人家，您幫我們清潔了園地。”還有一對來新西蘭旅游的青年夫婦，向我們贊揚說：“咱中國老人真好，把文明精神帶到了國外。”本想撿點鳥糞種菜施肥，沒想到“歪打正著”，受到了意外的“夸獎”。回到家里，把天鵝、鴨子糞埋進菜秧旁、畦垅間，幾天以后，蔬菜就會像雨后春筍一樣，節節上升。

    水分是蔬菜的血液，是和肥料同等重要的給養。新西蘭是個多雨的國家，三天兩頭就要下雨，而且天像“小孩臉”，說變就變。所以，雨傘是每天出門的必備之物。我編了一句順口溜：“出門不帶傘，算你見識短”，大家都說形象。本來下雨多是好事，有利于蔬菜生長。但這里日照也厲害，紫外線度數極高，因而水分蒸發很快，晴天了蔬菜要天天澆水。澆什么水最好？我的經驗是雨水。盡管新西蘭的自來水清潔可飲，但一棟房多戶人家合用一個水表，你用水澆菜就會損害別人的利益。而雨水是天賜的，是用之不竭的。再說雨水和蔬菜是至親，陸地和海洋表面的水蒸發變成水蒸氣，蒸汽上升到一定高度之后遇冷變成小水滴，這些小水滴組成了云，它們在云里互相碰撞，合并成大水滴，當它大到空氣托不住的時候，就從云中落了下來，形成了雨。周而復始，流年不變。植物就是靠雨露的滋潤而茁壯成長。所以，每次下雨時，我都將水缸、浴池接滿雨水，兩三天都用不完。蔬菜見雨水，猶如“情人相會”，立即爆發出青春的活力。

    蔬菜生長期的保護也大有學問。蔬菜的最大敵人是鳥和害蟲，人要像母親保護嬰兒那樣，細心照料。鳥類禍害蔬菜是在兩頭，一是下種后，二是成熟期。下種后的土地平坦松軟，鳥兒在上邊扒窩嬉戲，撿食種子；成熟時的番茄又紅又甜，人還沒舍得摘，鳥兒就趕來嘗鮮，胡亂啄上幾口，讓人感到膩歪，不敢再食用。對付鳥也有辦法，立上幾根樹桿，綁上一塊破布，風吹搖擺，恍惚如人，鳥兒望而生畏。新西蘭對蔬菜威脅最大的害蟲是蝸牛。這兒的蝸牛又黑又大，比我們吃的螺絲要大幾倍，牙齒快得像鋼刀。這家伙晝伏夜出，神出鬼沒，專咬菜的根莖。本來一棵棵亭亭玉立的玲瓏菜苗，一夜之間全被蝸牛攔腰斬斷，看著又痛、又氣，恨不得將其“碎死萬段”。但治牠也有辦法，到鮮花市場買上一包天藍色、大米粒狀的殺蝸劑，效果極佳。天黑前，將藥撒在菜地里，第二天早晨一看，那蝸牛拖著掙扎時分泌的粘液長印，一個個全死在菜地邊。看上去別有風趣，猶如那空戰中被擊中的敵機，拖著長長的黑煙栽在地上，心中有一種勝利的快感。

    老天不負有心人。經過科學的改土、選種、施肥、澆灌、滅蟲，經過日夜的辛勤勞動，我的小菜園發生了日新月異的變化。你看哪，番茄長得像小樹，一層層掛滿了綠紅燈籠，數了數，兩棵就結了三百多個；那葡萄架似的佛手瓜，像一排排倒掛的“鴨嘴炸彈”，讓人十分喜愛；那四排幾十棵的中國辣椒地方陣，綠紅相映、碩果累累的大辣椒，常引來路人走近觀賞。我的菜園成了大院內一道獨特的風景。

    一家種菜，四鄰受益。我的左鄰居是一位從斐濟來的印度籍婦女，她視辣椒如命，其辣癮不亞于四川人。我的幾棵朝天椒，基本上全“貢獻”給了她。多次給錢，我多次拒絕。她是伊斯蘭教徒，各種朝拜節日很多，每次都要送我一小盤用牛羊油制做的點心，人家視如美食，我卻盛情難卻、難于下咽。房頂頭一家廣東年輕夫婦，最愛吃我種的中國辣椒和佛手瓜，說我的辣椒香脆可口、微辣適度，佛手瓜又嫩又甜。人家禮尚往來，每次都送給一大包魚頭和面包、蛋糕。右鄰居是一對洋人教師夫婦，這里有套房，家鄉有別墅，經濟條件很好。他們每天上下班，都要觀賞我的菜園，男老師向我兒子說：“看來，你老爸是愛上了新西蘭，蔬菜種的這么好就是證明。”兒子也和我開玩笑說：“你從魯西南的糧農，變成了新西蘭的菜農！”雖然這是一句有褒有貶的話，但我聽了卻美滋滋的。要說最高興的還是老伴和我，我倆每天早晨起來第一件事，就是看菜園。真是越看越開心，越吃越舒心。省錢是小事，多方便呀！靈感爆發，就寫了一首《種菜樂》五言詩，在新西蘭華人報紙上發表后，引起了熱烈反響。現附錄于下：

    來到南天涯，紐國落新家。

    房后有果樹，院前有鮮花。

    氣候宜人爽，環境美如畫。

    體健精神悅，心態年輕化。

    銀發背書包，呀呀學洋話。

    讀書有閑暇，種菜東籬下。

    晨曦翻舊土，落霞細耘耙。

    片片彈丸地，品種可復雜。

    左種西紅柿，右播椰菜花。

    檐下栽蔥蒜，籬邊點豆瓜。

    蕓蕓小白菜，落地隨手撒。

    春風化雨來，陽光愛心灑。

    種子破土出，滿園冒嫩芽。

    澆水手腳勤，施肥要得法。

    平時多松土，雜草經常拔。

    人勤地不懶，勞動有報答。

    菜苗茁壯長，日新月異化。

    番茄挑紅燈，香菜披綠紗。

    豆角繞樹結，黃瓜架上掛。

    韭菜肥又嫩，辣椒長又大。

    菜園變花園，美觀又綠化。

    景色引人愛，四鄰皆贊夸。

    自己賞心目，老伴樂開花。

    這邊燒油鍋，那邊把菜拔。

    方便又新鮮，嫩脆香到家。

    想似開心果，看似如意花。

    人似老頑童，詩興常大發。

    種菜實在樂，其美像童話。

    最近，新西蘭的一對鄰居夫婦回國內探親，到我家看我時說：“‘前人栽樹，后人乘涼’，你開辟的那片菜地，現在更加茁壯靚麗。新房主還說要感謝你呢。”聽了他們的話，腦子里又浮現出小菜園的景象，勾起了***有所念，夜有所想，渴望再回新西蘭看看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