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風的夜晚,靜逸如一泓清泉,天上只稀稀落落的飄著幾顆寂寥的星。好久沒出來散步了,呼吸著這街道不是很新鮮的空氣,卻也別有一番風味。
和老公靜靜的走在還散發白天溫度的水泥路上,心里感覺很愜意。我緊緊的攥著老公的手,感覺他寬大的手掌是那么的舒服,那么的溫暖,很有一種“執子之手,與之偕老”的感覺。身邊不時有摩托車和轎車從身邊飛馳而過,老公也就不時把我拉近他,讓我走在靠近路牙的那一側。他這一舉動,不知為什么忽然讓我有了想流淚的感覺。久違了這種感覺,陌生了這種沖動,瞬間把我的思緒帶到了很久以前。
和老公相識原本不是我本意,因為那時我正處在失戀的痛苦中不能自拔,正處在困惑,彷徨,無助的時候。我姨姐幫我介紹了他,說句實話,就是到結婚的時候,我都沒有正眼看過他。那時他在我心里充其量只是我撂以卸情的傀儡而已。因為認識他的時候,我已經是在農村來說25歲的高齡剩女了。我記得年事已高的父母整天愁我嫁不出情形,盡管我知道他們是想在有生之年,能看到我這個老丫頭飛出他們的窩。但當時我怎么也接受不了即將到來的婚姻帶給我的束縛。再加上失戀的陰影在我心里總是揮之不去。所以對他的到來,我始終沒放在眼里。在我母親的一再嘮叨下,于是負氣的我跟他定了婚。那時我想的最多也就是訂婚又能怎么樣?我照樣可以出去打工,過我的自在日子,然后遇到適合的還不照樣一腳踹了他。沒想到接下來的日子絕不是我想像的那么簡單。
那一天我正在上班,他突然的到來使我感到愕然。因為那時我們的廠房設在一個極其隱蔽的商品房背后,如果沒有足夠高的智商很難找到。他就那樣找到了我,不難看出當時我真的有一點感動。我記得跟我在一起上班的還有我姐家的二姨侄女丙迎。說句實話,我和他的婚姻應該直接活在比我大一歲的姨侄女手里。她總是對我說:“老姨,找男朋友不一定要找帥的,一個男人能給你以后在生活中有足夠的安全感就行了,帥有什么用?又不能吃,又不能喝。你看我姐夫多帥,我姐受多少罪 ?我看徐師傅就不錯,你看他那么高的個子,就是背著你,也不會缺你一口飯吃,相信我沒錯的,一看他就是個老實人,跟著他沒罪受。”接下來她又跑到他面前教他如何買禮物給我,我記得當時他在丙迎的教唆下,買了一件短到我肚臍的一件背心和兩雙襪子給我。為這事還被丙迎笑話了好幾天,我記得丙迎說的最多的就是;“徐師傅,你當我老姨是兒童啊?買的童裝吧!然后哈哈大笑的樣子,在他的尷尬聲中落幕。
記得也是在晚上,他約我出去散步,城市的晚上不像農村,無論是在喧鬧的白天還是在靜逸的夜晚,都不會讓你有在黑暗中的感覺。在亮如白晝的路燈下,第一次,我瞥了他一眼, 盡管他不像我想象中那么難看,但離我心中的白馬王子實在是相差太遠了。一雙不大的眼睛給人一種深邃的感覺,挺拔的鼻子長在他的臉上好像極不相稱,不敢恭維的是他的嘴巴。那時我總跟人家開玩笑我男朋友的嘴巴很特別,丟哪里都能找得到,他們就會急急問我你男朋友哪里特別啊?我會故作神秘的停頓一下;“嗯,吃西瓜不要勺子,也能把西瓜里外都吃干凈了,吃咸鴨蛋,只要把上面開個口不用筷子,就能把里面吃個干干凈凈。”于是他們就會在笑聲中說我這個比喻太離譜了,不帶這么打唬人的。說句實話,當時他在我眼里真的一無是處。只有1.76的個子還能給我一絲安慰,別的連一朵花都沒送給我,更別說別的東西。這或許是我心里永遠的遺憾,因為我找了個不懂浪漫的古董。或許也正因為這個原因,讓我跟他的距離一直拉的很遠,在平行線的路上一直不能交叉。但無奈年齡大的現實,讓我在婚姻的道路上一直徘徊不前。最終我拗不過父母的催促,我還是跟他走上了婚姻的紅地毯。但我絕沒想到,無愛的婚姻差點使我的生命走到地獄的盡頭。
他父母為了我們的幸福生活,毅然決然的在街上給我們買了 在當時算是價格不菲的商品房。使原本就不富裕的家里面臨著舉債過日子的兩難境地,而他父母歲數也在日漸年高,兄弟三個的他,不可能再要他父母來幫我們還這筆債。而且從小受父母熏陶的我也很不想當個不孝的兒媳婦,于是跟老公一結婚就揚言我們自己來還債。但在當時的現實,就憑我們兩個二十幾歲血氣方剛說出去的話,猶如泡沫一樣,那么的難以實現。那時我才懂得,我們有時候真的不能輕易許下諾言,更令我沒想到的是我們婚姻差點讓這貧窮給毀掉。
跟許多山盟海誓的夫妻一樣,我們在鍋碗瓢盆 里敲著難聽的交響樂。常常為一點小事,我們爭的面紅耳赤,而最終的導火索任然是無愛的基礎給我們以致命的打擊。那時的我們或許從不知道站在對方的角度,處理我們日積月累的戰爭。有的只是如何戰勝對方,給自己帶來戰后那種酣暢淋漓的感覺。結果我們總是兩敗俱傷,而從未有誰贏誰輸的快感。最終在我生兒子的月子里為孩子洗尿布的問題,讓我們的戰爭升到了極限。那時說句實話我連死的決心都有了,我絕沒想到他會在我剛從生完孩子的月子里會動手打我。而且打得那么嚴重,我實在是受不了無愛的婚姻帶給我情感折磨的同時,再帶給我的肉體折磨。這種雙重折磨徹底瓦解了我曾經發誓“今生我如果只要嫁給誰,就永遠跟他到天涯海角”的決心。
親情有時永遠是割不斷的一種情愫,父母的愛更是滲透在我們的血液里。在我最無助的時候,母親托起了我活下去的勇氣 。母親看到我的如此痛苦的活在他家,也忍耐到了極限,父親看到我更是義憤填膺。領我回來的路上,母親把心疼的淚水灑滿一路,他一直哀求我不要回去的聲音在母親呵斥聲中時斷時續。而我的心里如一汪死水,翻不起一絲漣漪。浮在我腦海的只有兩個字“離婚”。
孩子三個月大的時候,其間他一直找我們共同的要好的朋友,找當地的干部勸我跟他回去,我卻沒有跟他一起回去的沖動。因為我對這段婚姻剩下的只有恐懼,只有逃離,只有魔鬼般的夢靨。
那天晚上,他喝醉了酒 ,睡在父母的門外,呼喚我的名字,讓我跟他回去,聽著父親護犢般對他的呵斥聲,我的淚瞬間濕透了我的衣襟,望著懷里三個月大孩子,看著滿身傷痕累累的自己,我是那么的難以取舍心中的選擇,是隔斷這段噩夢般的情緣,還是讓我可憐的孩子一出生就沒有父愛或母愛?
他掙脫著父親,爬到我的我的身邊,跪在我的床前一手托起我的臉,一手托著兒子的臉,我的心是那樣痛,那樣的痛。我平靜的跟他談起了“離婚”的字眼,因為 我多么不想再把我噩夢般的婚姻繼續下去。說實話我不怕貧窮,不怕負累,我只想有個安靜的小屋,有個溫暖的家,我不想在無愛的冰窖里感受這種永遠是冬天的嚴寒。我太怕那種感覺了,這種比吃糠咽咸菜還要可怕的感覺,我再也不想重復了。盡管我聲淚俱下的捶打他,他始終不動。只是說了句“我們的孩子怎么辦?小唐,你不能這么做,我們誰離了誰都能過,我們的孩子怎么辦?”盡管我知道他這是拿孩子當借口來挽留我,但我卻為他的借口思考了很多我想不到的事情。對啊,我已是媽媽了,做媽媽的我究竟該怎么取舍我今后要走的路。我總不能讓剛出生的兒子承載因為我的疼痛而失去令我可恨的父親。最終母愛占據了上風,讓我艱難的選擇了“原諒”這兩個字。
日子在有一日無一日的淡如白開水中煎熬著,由于我把母愛都傾注在了兒子身上,也可能母愛使我變得不再像從前那么任性。倒也能在相安無事的日子里過了一年又一年。如果不是闌尾炎病發,或許今生我都不知道,他能在我身邊起著什么樣的作用?或許他還只是占著丈夫這一名詞的這么個人。
當醫生通知誰在手術單上簽字的時候,我三哥當時也在場。他怯怯的望向我三哥,我這才注意到已近秋天的時節,他卻滿臉豆粒大的汗珠順著臉頰往下淌,緊張的像做錯事的孩子站在三哥身旁。而三哥說了一句讓我至今都感到吃驚的話,他說“小徐啊,我老妹現在已是你的人了,她的命也就系在了你手里,嫁出去的姑娘潑出門的水,這個字還是你來簽吧。”盡管闌尾手術在如今已是人經皆知的成型小手術,但當時三哥的話還是讓我想了很多,原來盡管我一直無視他的存在,卻不知他在我生命的歷程中占著如此重大的位置。而在這之前我從未有一刻想到,我的生命會攥在這個我看似熟悉又陌生人的手里。也就在那時我才知道原來我們的命有此重要的關聯。而真正讓我感覺他在乎我的時候,是在父親離開我的那些日子里,因為從小我就很愛我的父親,對于他的離去等于給了我致命的打擊。由于受不了這種打擊我瘋了那幾天,對我的呵護。這是后來我從我的親人們口中陸陸續續得知的事情。
那一天,由于思念父親我哭著哭著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他慌了,立馬打電話通知了我哥嫂及姐姐。當他們趕到的時候,他正抱著我站在馬路中央瘋狂的攔截著過往的車輛。盡管過往的車輛如咆哮的長龍,他卻如巨人般屹立,只為還我一個清純的靈魂,差點連自己都命都不要了。他用行動感動著我的親人們,他用行動來實現我靈魂深處一直想要的那種安全感,而在這之前他連一句“我愛你”都沒對我說過。聽著親人們在我面前的訴說,我默默的感受著溫情,默默地讓眼淚在我心里綻放。走過多少個春夏秋冬,笑看多少落花流水,灑落人間所有浮萍,當我認為看盡人生所有滄桑的時候,卻從沒看見原來愛我的人就在我身邊。原來是我一直無視他的存在,原來是我一直活在自己悲哀的世界里而從未顧及他的情感,也就在那時我才知道,原來珍惜眼前人這幾個字要付出如此大的代價。現在我才知道有些事只有經歷了你才能真正懂得,有些東西失去了他永遠不可能再回頭,總是活在虛無飄渺的世界里終究會失去我們本不該失去的東西。
今晚的夜忽然變得是那么亮,在路燈的照耀下,就連幾顆星星都羞愧的藏起了臉,路上空無一人,每家也都已關起了大門進入了甜美的夢鄉。丈夫緊緊的擁著我,在這靜謐的夜晚只有“噠噠”的腳步聲奏響著我們心里的樂章,那只有我們倆才能聽得懂的音樂,而我則流著淚醉倒在這和諧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