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一個上午，我正坐在電腦前對著一大堆數(shù)字唉聲嘆氣，只聽一聲門響，一個蒼老怯弱的聲音傳進來：“有人嗎？”我抬起有些酸脹僵硬的頭，瞇起眼睛向門口望去。“小云！原來你在這兒！”那人非常驚喜地喊出我的乳名。我趕忙站起來，對著他仔細(xì)打量：花白的頭發(fā)，因為驚喜而閃著光芒的眼睛，布滿滄桑的臉，微微傾斜的嘴角，身著一身半舊的衣衫。這是誰呢？我在記憶里努力搜索著。
“沒想起來？我是你長旺哥！”那人說著，往前走了兩步，左腿瘸得厲害。原來是他！他走路的樣子給我的印象太深刻了。想不到幾年不見，他已經(jīng)老得我?guī)缀跽J(rèn)不出了。
長旺其實也就比我大8、9歲的樣子，推算下來今年不過五十多歲，卻已是步履蹣跚，暮氣沉重了。長旺原來并不跛，少年時候淘氣，扛著鐵鍬下地干活時，不老實走路，鐵鍬從肩上溜下去，不偏不倚正落在自己的左腳后跟上，生生把筋腱砍斷了。送進醫(yī)院，醫(yī)生說筋變短了，接上也恢復(fù)不了以前的樣子了。誰知長好以后，比預(yù)想的還要壞，一瘸一拐跛得厲害。
六、七十年代的農(nóng)村是很窮的，沒有幾個人能讀得起書，所以長旺并不識得幾個字，但是他頭腦很靈活，也很勤勞，地里的活樣樣不落人后，甚至比四肢健全的人干得還要好。記得他家的場院（收曬糧食的場所）跟我家相鄰，每年麥?zhǔn)眨业柠溩涌偸窃缭绲厣狭藞觯膊恢稌r候割的，滿滿的攤了一場院。起晌的時候，當(dāng)人們提著水壺、脖子上搭著毛巾、拎著叉、耙、帚之類的農(nóng)具走進自家場院時，長旺家的麥子已經(jīng)軋過好幾遍了。
早先，各家各戶軋場都是用牛拉著石磙一圈圈轉(zhuǎn)，軋好這一面再翻過來軋另一面。麥子曬得干干的，天上的太陽仿佛在下火，這樣的天氣軋場最好。別人家仗著人多，翻場、起場（軋好后，把麥粒和麥秸分離）、揚場等不缺人手，也為了讓麥子充分曝曬，所以經(jīng)常會小睡一會兒再軋場。長旺就一個人，所謂牛慢早套車，那些天他索性吃住在場院里，割了曬，曬了軋、軋了收，一場一場，直至顆粒歸倉。
后來，改用收割機收麥，而用拖拉機軋場。全村沒幾家有收割機和拖拉機，所以，每到麥?zhǔn)盏哪菐滋欤骷腋鲬舳家崆案袡C器的人家聯(lián)系，排好號，然后焦急地等待著早點兒排到自己。好不容易割完麥子，運到場院，一面不停地翻曬，一面再焦急地排隊等拖拉機來給軋場。每年我家和長旺家都會盡量緊挨著，這樣方便干活。
在農(nóng)村，有個約定俗成的不算規(guī)矩的規(guī)矩，就是這一家軋場時，下一家或鄰近的幾家一般都會來幫忙，一是為了加快進度，二是不至于被別人加塞，也更說明了鄉(xiāng)民之間互幫互助的樸實。長旺雖然跛著腿，干活卻非常快捷又利落，還經(jīng)常跟周圍的嬸子大娘、小媳婦們開個玩笑、講個段子，時不時引來陣陣笑聲。在高強度的勞動中，他的幽默和快樂無異是一劑放松身心的良藥。
再后來，村里都改用聯(lián)合收割機了，那種熱火朝天的互幫互助的勞動場面很少見了，但是，作為一種非常美好的回憶一直珍藏在我的記憶里。
長旺父母死得早，只撇下他們兄弟二人。哥哥早已娶妻生子，一大家子人日子過得不寬裕，所以很少能顧得上他。他倒是很精明能干，第一個在村子里開起了小賣部，就在南面的墻上開了一扇窗，誰家去買東西了，喊一聲，他就從里面探出頭來，笑嘻嘻地跟你搭訕著。曾經(jīng)去過他的院子，院子不大，很整潔。三間低矮的土房（老式的房子都這樣），房前兩棵棗樹（那時候似乎家家種棗樹），屋子里到處黑黢黢的（在我的記憶里，大部分農(nóng)家都是黑黢黢的），鋪上收拾得卻很干凈。買了東西出來，他都會送出屋門，笑著說：“下次再來。”
都說男大當(dāng)婚女大當(dāng)嫁，長旺眼見著村里的大姑娘、小伙子都相繼出嫁和娶妻，而他年屆三十，卻仍孑然一身，心里著實不是滋味。奈何家里貧窮，蓋不起寬房大屋，自己又身有殘疾，這十里八鄉(xiāng)的好姑娘誰肯嫁給他呀。俗話說狗有狗道，貓有貓招，盼妻心切的長旺打聽到可以從云南、四川買媳婦，立刻動了心思，找到有本事的人（人販子）央求給他弄個媳婦回來。
沒過多久，長旺就如愿以償“討”上了媳婦，跟他一起討上媳婦的還有村里的兩個光棍兒。長旺討的媳婦是個云南人，模樣還周正，只是看著歲數(shù)似乎比他還大。長旺自是高興得合不攏嘴，整個人都分外長了精神。那兩個人討的都是四川的女人，其中有一個叫小慧的才16歲，還是在讀的高中生，竟然也被騙了來。
那兩個女人剛到她們“婆家”的那幾天，鬧騰得特別厲害，哭、叫、打、鬧、絕食都用過了，毫無作用。每天，各家都輪流看管，上個廁所也有人跟著，寸步不離。鬧得越兇，看得越緊。夜里更是凄慘，女人抵死不從，男人就拼命折磨，仿佛只要征服了她們的肉體，她們就會徹底認(rèn)命了。
長旺的媳婦也鬧，但沒那么兇。好像知道自己已經(jīng)入了虎口，再怎么掙扎也是無濟于事，于是選擇了順從。長旺見自己的媳婦這么明事理，真是喜出望外，對老婆更是寵愛有加。
長旺相信人心都是肉長的，更相信人心換人心。雖然自己的媳婦是買來的，但只要自己掏出真心來對她，他想那女人肯定會喜歡上他的。更何況，他聽說云南那個地方特別窮，到處都是山溝溝，有的地方窮得連口飽飯都吃不上，現(xiàn)在自己不僅能讓她豐衣足食，還對她那么好，她有什么理由不喜歡他呢。
長旺對媳婦的好在我們?nèi)迨浅隽嗣摹側(cè)⑦M門那陣，每天都領(lǐng)著她下地，到了地里，卻什么活都不讓她干，只讓她跟著，說只要能陪他說話就行了。回到家，長旺也不舍得讓她下廚，他去做飯，讓媳婦兒去里屋躺著，做好了再柔聲細(xì)語地喊她起來吃飯。
夏天的午后，村子里經(jīng)常會來賣水果的，可以用糧食換。長旺就經(jīng)常給媳婦換各種時令水果，他媳婦就坐在大門前的樹蔭里乘涼、吃瓜果梨桃。村里的婦女們扛著農(nóng)具從她面前走過，總會半是艷羨半是打趣地說：“長旺媳婦兒，你可真有福，長旺天天菩薩似的供著你，看把你養(yǎng)得，白白胖胖的，是不是只等著你給生兒子啦。”長旺媳婦嘴里吃著東西，含混不清地用剛學(xué)會的半生不熟的當(dāng)?shù)卦捇氐溃骸笆前。臣议L旺知道心疼媳婦兒，生不生兒子都疼。嬸子，你也來吃塊兒瓜？”
一年之后，那兩個四川女人相繼生下了兒子。都說孩子是娘的心頭肉，更是爹娘的連心鎖，有了孩子，那兩家的男人都好像一塊兒石頭落了地：她們這下該死心塌地跟著自己過日子了。看起來也確實如此。她們和村里的人們逐漸熟識，可以用我們當(dāng)?shù)氐姆窖院痛蠹液唵蔚慕涣鳎_始和我們當(dāng)?shù)氐膵D女一樣洗衣做飯帶孩子，和男人一起下地勞動，還經(jīng)常有說有笑的。她們好像愛上了現(xiàn)在的生活。
長旺媳婦卻獨不見動靜，長旺也領(lǐng)著她去醫(yī)院瞧過，大夫說一切正常。有些摸不著頭腦的長旺更加辛勤勞作，希望能早一天完成自己傳宗接代的宏愿，同時，隨著感情的日漸加深，他對媳婦更加百依百順，不僅把小店交給了她打理，還把財政大權(quán)完全放給了她。盡管有人不斷提醒他不能交出財權(quán)，但他始終大搖其頭，笑呵呵地不予理會。
又過了一年，長旺媳婦竟然真的給他生了個大胖兒子！長旺高興得手舞足蹈，就差給老婆跪下了。半路上碰見他，總是揚眉吐氣的樣子，聲音似乎也格外洪亮了些。村民們都說，誰說買來的媳婦兒不老實？她們這幾個挺安分的，看來是沒問題了，長旺他們有福啊！
一天晌午，長旺他們正在家里吃飯，門外突然進來一個男人。長旺媳婦兒看見他，明顯哆嗦了一下，神情有些緊張地問：“你怎么來了？”那男人一聲不吭，只是站在那里看著他們。長旺媳婦趕緊拽過長旺說：“長旺，這是我哥。”
長旺熱情地招待了他，并要留他多住兩天。那男人卻說，他是來做生意的，順道來看看，既然妹妹過得不錯，他也就放心了。
離我們村不遠(yuǎn)的鄰村，逢五排十趕集。長旺以前經(jīng)常領(lǐng)著媳婦兒去趕集，農(nóng)忙時就叫鄰家大嬸或嫂子跟著。現(xiàn)在媳婦兒給他生了大胖兒子，他還有什么不放心的呢？長旺媳婦兒可以自己去集上了，不過，她很少一個人去。
自從那個男人來過家里之后，她經(jīng)常一個人去趕集了，有時候抱著兒子，有時候舍給長旺。每次回來都喜滋滋的，對長旺也越發(fā)好了起來，時不時地給長旺買點兒好煙（長旺一直不舍得買紙煙）。有好心的村民跑來告訴長旺，說看見他老婆在集上跟那個男人拉拉扯扯的，叫長旺把媳婦兒看緊點兒，到了嘴里的鴨子別飛了。長旺從不往心里去，還有些嗔怪人家亂說：她對自己那么溫存體貼，怎么可能呢？
那個男人此后又來過長旺家兩趟，一口一個妹夫叫得親熱，還夸他兒子好看、聰明，臨走也不忘囑咐自己的妹妹對長旺好一點兒。長旺對這個大舅哥非常喜歡。
又是趕集的日子。長旺媳婦一早就對長旺說，今天跟那兩個四川姐妹約好了，一起去趕集，長旺想都沒想就答應(yīng)了。他今天要去田里撒肥料，耽擱不得，吃完飯撂下碗筷就走了，只叮囑她早點兒回來，晚了看把臉曬黑了。
當(dāng)那個叫小慧的四川女人的丈夫氣喘吁吁地跑來問他老婆去哪兒了時，他剛好把一袋化肥撒完，他直了直有些僵直的腰，燦爛地笑著說：“去趕集了呀，這時候該回來了吧。”
“趕啥集趕集？！跟人跑了，還拐走了俺媳婦兒和栓子媳婦兒！咱村喜子看見了，說就是你媳婦她哥！”
“那更不可能了。她哥干嗎拐走她，肯定是臨時有啥事兒吧。”
“榆木腦袋！你趕緊回家瞅瞅不就知道了？走，趕緊回家！”
長旺跟著那人三步并作兩步地跑回家，打開大門，整潔的院子，生機盎然的棗樹，咕咕覓食的小雞……一切如故。
長旺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回頭想要跟那人調(diào)侃兩句，那人卻急不可耐地喊他快進屋！長旺好脾氣地?fù)u了搖頭，伸手推開了屋門。
屋子里陳設(shè)依舊，是他熟悉的味道，可是是有什么地方不對了。他仔細(xì)打量，終于發(fā)現(xiàn)床上的柜子是開著的——她不會這么疏忽的，她說過，柜子要及時上鎖，否則被手腳不干凈的人惦記。一種不祥的預(yù)感猛然涌向心頭，他一個箭步跨到箱子前，探頭往里一看，頓時感到天旋地轉(zhuǎn)。箱子里屬于她的衣服已經(jīng)不翼而飛了，只有他的幾件寒酸的舊衣服橫七豎八地躺在那里。這些年他只想讓她高興了，只要她看中的衣服就買，她穿得光鮮亮麗他臉上也有光不是嗎，所以箱子里多半放的都是她的衣服，現(xiàn)在，箱子幾乎空了。
那人提醒他看看錢還在不？長旺這才想起來，趕緊伸手去摸箱子底。他拿出一個平平展展的大白信封，打開，里面可憐兮兮地放著幾十塊錢。幾十塊！明明是2000多啊！這是他前兩天賣麥子的錢，特意交待媳婦兒要收好，過些日子就去買幾只羊回來。
“這個臭娘兒們！”他不由惡狠狠地罵道，丟下信封，他手哆嗦著又去箱子底掏摸，卻什么都沒有。他一下子臉色蒼白，跌坐在炕沿上，呆若木雞。那底下放著的、是他這些年辛辛苦苦攢下的一張兩萬元的存單也不見了！那原本是要攢下蓋房子的！
“你看看，我說跑了吧，你還不信！這些騷娘兒們沒一個好東西！吃咱們，喝咱們，最后還拐走咱們的血汗錢，俺要是找著她，非打死她！”
長旺猛然想起孩子，是啊，我的孩子！難道孩子她也給抱走了嗎？！仿佛有人冷不丁抽了他一鞭子，他暴跳起來，扯起那人就朝門外跑去。
那些天，他們?nèi)野l(fā)動所有的親戚朋友以及村里的老少爺們兒去附近的汽車站、火車站、旅店、飯店蹲點、尋找，方圓幾十公里都找遍了，那三個女人卻仿佛人間蒸發(fā)了，音信皆無。
那年秋上，上面開展掃黃打非專項整治行動。就在這次行動中，那個有本事的人（人販子）落網(wǎng)了，他交代了拐賣兒童的犯罪事實，長旺媳婦兒和那兩個四川女人儼然就在他招供的長長的名單之中。
原來，那個自稱是長旺媳婦兒哥哥的男人其實是她法律上的丈夫。多年來，他一直從事拐賣婦女的罪惡勾當(dāng)，后來干脆把自己的老婆也賣了。每次把老婆轉(zhuǎn)手賣掉之時，都私下跟老婆講好，少則一年，多則三年，就準(zhǔn)備跑路，到時候他去接應(yīng)。長旺家已經(jīng)是他老婆被賣的第三家了。這次，他不僅賣掉自己的老婆，還騙了兩個四川女孩兒。
得知真相的長旺天天以淚洗面，痛恨不已。想自己掏心掏肺地對她，沒想到她這么沒良心！想那個男人那么混蛋，她竟然還跟他走！更讓他痛心的是自己未滿周歲的兒子，她如果好心把兒子養(yǎng)大還好，萬一她黑了心，跟她那混蛋丈夫把孩子賣了怎么辦？那可是他的命根子呀！每念至此，他都心急如焚。
在隨后的幾年里，每到農(nóng)閑，他就帶上用糧食換來的錢，踏上尋妻之路。憑著以前媳婦說起的她家鄉(xiāng)的大體地址，先后幾次南下云南，輾轉(zhuǎn)找到她的娘家，跟她的家里人軟磨硬泡，好話說盡，甚至下跪哀告，但始終探不出她的任何消息。有一次把她的娘家人惹急了，竟召集了人手想要收拾他，幸虧他腦筋轉(zhuǎn)得快，才僥幸脫身。
那兩家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兒去。小慧留下了兩個兒子，栓子媳婦兒丟下了一兒一女，兩個男人不得不又當(dāng)?shù)之?dāng)娘，還得抽時間找媳婦兒，日子過得狼狽不堪。幾年下來，家家清貧如洗，人的精神也倍受摧殘，萎靡寫在他們每個人的臉上。
后來，我的父母隨弟弟離開了農(nóng)村，我也很少回老家了。他們以后的事情就再也無從得知了。
這是那個曾經(jīng)開朗、幽默、笑容可掬的長旺哥嗎？我一時有些恍惚。
寒暄過后，我問他大老遠(yuǎn)跑來有事嗎，他慢慢地自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張信紙，說是要蓋個章。
“蓋什么章？”我不解地問。
“辦離婚手續(xù)。”
“離婚？她不是早就回云南了嗎（我不敢說得太直）？”
“不是那個。俺后來又找了一個咱當(dāng)?shù)氐模莻€寡婦。在一起過了沒幾年，就又跟別人跑了。前幾天叫人捎信來，說她要結(jié)婚了。結(jié)婚之前俺倆得先把婚離了，要不就犯法了。”
“那你現(xiàn)在還是一個人？”
“都這歲數(shù)了，也沒啥想法了，就是沒人養(yǎng)老……”
……
市里響應(yīng)省委的號召，進行新農(nóng)村建設(shè)，搞合村并居，我們村也在拆遷之列。這個養(yǎng)活了我們祖祖輩輩，也給祖祖輩輩人帶來快樂和痛苦的貧困的不足百戶的偏僻小村，就要在祖國的版圖上消失了。每家每戶都會在安置小區(qū)里給安排一套樓房，平房面積大的可以分到兩套、三套。村支書來辦理相關(guān)的拆遷事宜，聊起合村并居后的幸福生活，我沒來由地想起了長旺。支書嘆了一口氣，皺著眉說：“他還真是麻煩事兒。一個人，出來進去的沒個做伴兒的。身體也不行了，地里的活也做不了了，這不正打算跟他商量商量，把他的地給流轉(zhuǎn)出去，也好讓他有個收入。按照拆遷政策，根據(jù)他的平房面積，可以分個三居室，可是他越來越大了，住樓房實在不方便。正愁呢！”
“可以考慮讓他去養(yǎng)老院吧？”
“我也這么琢磨，還沒跟他通氣兒。這也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今天，我正在忙著手頭的工作，突然接到村支書的電話，說跟長旺商量了，他愿意去養(yǎng)老院，也跟養(yǎng)老院打好了招呼。由于他目前年齡偏小（未滿六十），可以先去打打雜，干點兒零活什么的，也算是社會對他的一種幫助和關(guān)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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