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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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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冰城深雪 發表時間:2013-08-04 09:42:04 評論: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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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者按:故事委婉、豐滿、生動。文字流暢,措詞精煉,謀篇立意鮮明,弘揚人性的真善美,鞭撻世俗社會生活中的假惡丑,寓意悠遠,令人深思。文筆老練細膩,手筆非凡,文學性、藝術性、可讀性兼容一體,情文并茂,是當今網絡文學創作中少見難得的美文也!布局合理,前呼后應,人物塑造成功,情節跌宕起伏,收尾圓滿。精品推薦,學習分享!問好冰城深冰作者!

      【一】

      接到周強電話的時候,我剛剛洗完澡。

      又是凌晨兩點到家,雖然在路上被冷風一吹,酒已經醒了大半,但頭還是暈的。

      暗自慶幸自己的酒量又見長了,不然就憑晚上在KTV那幾個老總的架勢,非被他們灌倒不可。還好我已經是久經沙場,中場溜出去轉悠了一圈,躲在一樓的茶座要了杯咖啡,喝完回到包廂的時候,他們大多數人已經醉了,服務生正在一個一個攙扶著往外走。

      那個源生地產的朱總一看見我,一邊東倒西歪地笑著,一邊用手指著我,嘴里含糊不清地說:“嘿嘿……林經理……你……你太狡猾了……下次……下次一定拽著你……不讓你走……嘿嘿……”我用右手撫著額頭,裝作醉了的樣子,故意把他叫成天鷹集團的梁總,說:“您的酒量那么……那么……好……別說……下次……了,這次……我都找不著……北了……”邊說邊裝作搖搖欲倒的樣子。

      馬上有一個身材高大的男服務生過來攙扶我,我順勢半倚在那服務生的肩膀上,一步一搖晃地往門口的方向走。等到他們的身影一個個在服務生的攙扶下,消失在了各自的豪華轎車里,我才站直了身體,微笑著對扶我的服務生說了聲謝謝,然后走出去攔了輛出租車。

     

      回到自己的小屋,又累又困,恨不得澡都不洗,倒頭便睡。這樣的日子我早已習慣,但是習慣過后的厭倦,無時無刻不在心底糾纏。可是每次一想到家里那幾間破舊的瓦房,和父母期盼的眼神,再想想每月一萬元的工資,又咬咬牙堅持了下來。有時,真的很佩服自己的毅力。

      看到手機上顯示的“周強”兩個字,我還是立刻按下了接聽鍵。周強一般是不會打我電話的,除非是為了林蕊。

      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周強急促的聲音便從聽筒里傳出來:“依依姐,快……快到雁江來,蕊蕊……蕊蕊她……”原本昏昏欲睡的腦子瞬間清醒,直覺告訴我,林蕊出事了。

      半趟在床上的我一個激靈坐起:“強子,蕊蕊出什么事了?你慢慢說,不要急……”

      嘴里叫周強不要急,巨大的不安已經讓我的心快要跳到了嗓子眼。

      “姐,蕊蕊……蕊蕊沒了……蕊蕊……沒了……”周強的聲音里已經有了明顯的哭腔。

      “強子,你別開玩笑啊——是不是蕊蕊這么晚還沒回來?我打電話給她,我叫她快回去……”我這樣說著,欲將電話掛斷,撥打林蕊的電話。

      那頭周強哭的聲音更大了,撕扯著我的每一根神經,手機被懸在半空,仍是能清楚地聽到里面傳出的每一個字:“依依姐……姐……蕊蕊她……她從窗臺上……掉下來了……”話未說完,已是泣不成聲,我像是被人用重物猛地砸了一下腦袋,險些昏厥,因為林蕊住的地方是在十六樓。

      掛斷電話起身,我的全身都在顫抖。胡亂抓起剛脫下的工作服套在身上,沖出家門。關門的時候,“砰”的一聲巨響,在樓道里久久回蕩。

     

      【二】

     

      到達雁江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四點,本應是一天中最安靜的時間段。但是此刻,林蕊居住的那幢樓下面圍滿了身穿睡衣的人,應該都是這個小區的居民,空氣里充斥著嘈雜的聲音和濃濃的血腥味。

      現場已經被警察封鎖,人群中有人說,林蕊的尸體已經被送去了殯儀館,遠遠地,只看到地上一灘殷紅的血跡。

      周強看到我,朝我走了過來,我們跟著警察去往殯儀館。

      林蕊的尸體已蒙上了白布,我伸出顫抖的手將白布掀開一角,眼前的畫面差點讓我昏厥。血肉模糊的臉只剩下了半邊,幾片細碎的草葉子粘在頭發上,凌亂地貼在臉上,跟腥紅的皮肉糾纏在一起,恐怖而猙獰。右邊的眼睛因為沒有了眼珠,空洞無比。有血從里面流出,我一下子想到了《午夜兇鈴》里面的貞子,但是心底并沒有一絲的害怕,因為已經顫抖到快要麻木。

      若不是那枚紅色帶著蕾絲的連衣裙肩帶露在了外面,我絕對不會相信,躺在這冰冷的白布之下的,是前一天還在電話里說要來陪我過生日的林蕊。我認得這是林蕊的裙子,上個月林蕊生日的那天,她穿的就是這身。

      將白布一點一點慢慢地掀開,裙子的腰間和下擺都已經開裂,露出乳白色薄薄的一層內襯,跟枚紅色的緞面裙擺糾纏著,包裹著林蕊扭曲的臀部和大腿。暗紅色的血塊已經凝結,一塊一塊,貼在林蕊單薄扭曲的身體上,像一個個血盆大口,要把這個羸弱的軀體吞噬。

      “怎么會這樣……”我用手掌捂住嘴,強忍住想要作嘔的感覺,但還是掩不住聲音里的顫抖。五指冰涼。

      帶我們過來的警察看起來四十多歲,略微發福的臉上已開始爬上了皺紋,表情波瀾不驚,用很平淡的語氣說:“十六樓掉下來,摔成這樣已經算好的了。”顯然,已經是見怪不怪。

      我終是泣不成聲。半蹲在地上,用手臂支撐著身體,才沒有完全倒下。

      已是深秋,地上一片冰涼。

     

      【三】

     

      夜涼如水。

      窗簾被微風刮起,掀起陣陣的寒意,秋,已經很深了。

      隱約中聽到有個聲音在甜甜地叫著:“姐——姐——醒醒——姐——”

      我坐起身,黑暗中,看見林蕊站在床頭,還是穿著那件枚紅色的連衣裙。

      月光微微透進來,照在她慘白的臉上,沒有一絲的血色。紅的衣服,嘴唇也是紅的,獨獨臉是白的,像是畫皮里的小唯,穿著紅裙子的小唯。但是細看一下,又分明是林蕊。

      我使勁揉眼睛,以為是幻覺,但是再次睜開眼,床前的人兒還在,并且咯咯笑著說:“姐,你怎么了?眼睛痛么?要不要我幫你揉揉?”

      我起身伸出手,拉住她的手,讓她坐到靠近自己的床邊,眼睛里就濕潤了:“蕊蕊,告訴姐,為什么這么想不開?”

      雖然,林蕊出事當天在殯儀館,就從周強口中得知,她是因為酒喝多了,坐在陽臺上吹風,不小心掉下去的。當時周強和周旭都在場。他們三個人在林蕊的客廳里喝酒,林蕊說頭暈,去房間喝點水,可是半天也沒有出來。周強和周旭推開房間門走進去的時候,就看到林蕊坐在窗臺上,抱著自己的雙腿哭得很傷心。他們馬上走過去想要把她拉下來,可是與此同時,就看見林蕊的身體在往外傾斜,一轉眼,就沒了影子。

      周強是不會騙我的,當時的情景肯定與他說的無異。我始終不肯相信的是,就算酒喝得再多,也不至于連自己要掉下去了也沒有察覺。肯定是發生了什么讓她不開心的事,才會如此。

      她的笑意淡了:“姐,別問了好么?都已經——過去了。”

      我的視線已經被淚水模糊,幾乎要看不清她的臉:“蕊蕊,你有什么事不能和姐說?干嘛要自己一個人扛著?你扛得住嗎……”說著說著,禁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她輕輕拍著我的后背:“姐,你別哭啊!姐,看到你哭,我心里難受……姐——”

      “那你告訴我,是不是因為那個男人?是不是他欺負你了……”我抓住林蕊的手,生怕她消失了一樣。

      她輕輕搖頭:“姐,現在說這些也沒有意義了,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我的手心一空,她的手已經抽了出去,伸出手,卻怎么也抓不到。

      手心一陣冰涼。

     

      陽光透過窗簾照射進來,落在被褥上,有些許的暖意。

      我睜開眼,想著昨晚的情景,還有林蕊說的話,覺得昨晚的一切,不僅僅是一個夢。

     

      【四】

     

      純白色的襯衫,領口和袖口有精致的荷葉邊,純純的淑女風。但是此刻,它正在火盆里被點燃,漸漸化為灰燼。被火焰點燃的地方開始變形,像是在漩渦中掙扎著的人,但是很快就被火焰吞噬,無聲無息。

      這是林蕊給我買的生日禮物。再過半個月,9月15號,是我的生日。可惜的是,我終是沒有等到收到這份禮物的那天。

      那天,我把襯衫圖片發給過去的時候還被她笑話,說真是土的掉渣。林蕊的衣服都是亮麗而嫵媚,與她的年紀極為不符。有段時間,每次見面,我都要說她一次,年紀小小的女孩子,把自己打扮得像個少婦。

      跟著這件襯衫一起被焚燒的,還有林蕊所有的遺物。看著那一堆價格不菲、光鮮亮麗的衣物在火盆里燃燒,突然覺得它們就是林蕊,前一刻還是美艷奪目,后一秒,就消失無蹤。看著一件一件的衣物在火盆里變形,一個一個的人在漩渦里掙扎,最后變為一盆死灰,和一屋子的焦臭味。再也分不出那件是價格昂貴的,哪件是便宜的。

      突然覺得被焚燒的哪里是衣服,分明就是人生。

     

     

      在決定留下這個手機的時候,我猶豫了很久。媽媽說過,死去的人的東西是要全部燒掉的,要不然,會讓她在這個世上有牽掛,走得不安心。

      手機是剛上市沒多久的白色蘋果4S,早在幾個月前,林蕊就有了這部手機。那時,即便是來店里消費的客人,也是很少看見有人用的。那時林蕊還笑著說要送我一個,但是被我明確地拒絕了,我阻止不了她接受那個男人的東西,但是我自己是不會要的。

      看著手機里一長串的號碼和一堆無關緊要的信息,沒有一點頭緒。通話記錄上沒有那個人的名字,這更讓我覺得反常。直覺告訴我,肯定是林蕊刻意刪掉的,至于為什么會刪得一干二凈,我想只有林蕊自己知道原因,可是現在她死了,所有的可能都是猜測,死無對證。

      一個想法閃過腦海,我迅速起身走到房間,從衣柜最底層的抽屜里取出里林蕊的身份證,然后出門,直奔移動營業廳。

     

      莫桑。一長串通話記錄被打印出來,這個名字果然赫然在列,并且在最近三天,出現了不下十次。

      2012年8月31日10點42分。林蕊出事的那天,通話記錄結束在這個時間,排在最后的,赫然是莫桑的名字。

      林蕊是凌晨出事的,也就是說,在出事之前,林蕊還與他過電話。通話時間是十九分鐘,盯著這個數字看了很久,我在心里不斷地猜想著,這十九分鐘里,那個男人究竟對蕊蕊說了什么,會讓她如此的傷心,傷心到想不開。

     

      【五】

     

      雁江最高檔的流光咖啡廳,裝修典雅而高貴。

      深咖色的墻壁上錯落有致地掛著幾幅高雅的油畫,我看到有梵高的《向日葵》。墻壁凹進的地方,形狀各異的深色花瓶在昏黃射燈的照射下閃耀著淡淡的質感光澤,花瓶里并沒有花,是空的,我突然就想到林蕊那缺了眼珠的右眼,再看向花瓶的時候,就覺得瓶口有鮮紅的淚溢出。我加快了腳步。

      地面是光滑的黑色大理石,上面鋪滿繁復的淺灰色花紋,一路延伸過去,似乎看不到盡頭。

      我穿著平底的皮鞋走在上面,跟著身著純白色禮服、面容姣好、妝容精致的迎賓美女往前走,走著走著,都覺得自己跟這里很不搭。這樣的地方,應是那身著高檔禮服的嫵媚女子,妝容美艷,紅唇欲滴,再踩上足夠細的高跟鞋,每走一步,都會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才襯得上。

      忽然間明白林蕊為什么突然間把自己打扮得那么成熟嫵媚了,腦海中反復閃現的是她以前最常說的那句話,姐,我要賺錢,賺很多很多的錢。

      想到這里,我在心里嘆了口氣。

      空氣里流淌著舒緩的鋼琴曲,聽不出是什么曲子,但是怎么聽,都覺得十分的悲涼。

      那個男人的身影出現在視線以內的時候,我一眼就認出了他。上個月林蕊生日的時候,也是喝了很多酒,吐完了之后,口中不停地叫著他的名字,嚷著要打電話叫他來接。那天,他把林蕊背上了他的車。那天,我還覺得他對林蕊很好,身份如此尊貴,居然能做到隨叫隨到。

      莫桑在我對面的高背絲絨沙發上落座,很有風度地詢問:“林小姐,請問我可以抽煙嗎?”

      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誰敢攔著您莫總抽煙呢?請自便吧。”心下想著他到底知不知道林蕊自殺的事。

      如果知道的話,真的很佩服這個男人的淡定。或者是,冷血。

     

      【六】

     

      在我想著如何開口的時候,莫桑已經叫來了服務生,將菜單遞過來問:“林小姐喜歡喝什么咖啡?我請。”

      “沒有心情喝咖啡,莫總應該知道,我找你是為了什么事。”我看著他的眼睛,想從這個男人的眼神中找出一絲漏洞。

      可惜的是,我沒有成功,他的笑容無懈可擊。他要了兩杯咖啡,服務生轉身走了之后,饒有興趣地看著我,說:“莫某最大的缺點,就是不會猜女人的心思,還請林小姐明示。”

      我將手中的檸檬水放下,玻璃杯落在大理石桌面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蕊蕊跳樓了,別告訴我你不知道。”雖然我盡力控制著自己的音量,但是還是看見不遠處服務生的側目。或許是因為莫桑這樣的男人太耀眼了吧,走到哪里都能成為別人注視的焦點。

      莫桑的表情有一剎那的緊張,但是很快又恢復了鎮靜:“林小姐,其實有件事情我一直很不明白,就是你們女人——為什么都只會這一套?不是懷孕就是自殺,你們以為,我們這個年紀的男人,還會相信這么低級的謊話?”

      聽到“懷孕“兩個字,我的腦子嗡地一下,一下子知道為什么林蕊會這么做了。難怪在她生日之前的那段時間一直說著要戒酒,可是那天晚上又突然把自己喝得爛醉,并且還不停地叫著莫桑的名字。

      這時一個男的服務生走了過來,將兩杯咖啡分別放到我和莫桑的面前,精致的鑲金骨瓷咖啡杯,在透過落地窗灑進來的陽光照射下,閃爍著質感的光澤。看這容器就知道,這兩杯咖啡的價格應該不便宜。

      莫桑微笑著對服務生說了聲謝謝,然后從容地拿起咖啡碟上的糖包撕開一角,慢慢地將糖包里的糖沿著杯壁往咖啡里面倒。細細的砂糖從細小的口子里流出來,發出沙沙的聲響。

      我強壓著心中的怒火,待到那男服務生走遠,才開口說:“莫桑,你還是不是男人,你的女人為了你死了,你居然還有這個閑情逸致喝咖啡?”

      糖包傾斜的弧度上揚,白色的砂糖停止了流瀉,安靜得沒有一絲聲響,似乎連那鋼琴曲也消失了,只剩下莫桑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她不會真的這么傻吧?”停頓了一會,又說道:“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就是她違反了游戲的規則。林小姐你應該清楚的,像我們這樣的男人,是不會玩感情這么幼稚的游戲的……”

      “噗——啪——”莫桑的話還沒說完,我已將面前的那杯咖啡端起,潑向他的臉上,接著手中一松,咖啡杯落到了大理石地面,摔得四分五裂。

      一個穿淡藍色裙裝的女服務生聞聲往這邊小跑過來。

      我看著莫桑驚慌失措的臉,心底有莫名的快感:剛剛那杯咖啡雖然因為高度沒把握準確,只潑到了他的胸前,但是溫度想必也是不低的,因為我看到他拿著濕巾不停往脖頸里擦拭。但是盡管他不停地在擦拭,但是胸前白色襯衫上的咖啡液留下的印記并沒有減少,反而越發擴散,像一個丑陋的疤。

      也許這個男人只有在自己受到傷害的時候才會亂了陣腳吧?林蕊死了的消息對他來說,居然抵不上這突然潑過去的一杯咖啡。這樣想著的時候,我的眼淚止不住地從眼角流下。

     

      【七】

     

      那個女服務生走到莫桑的面前,語氣焦急地詢問:“莫總您沒事吧?要不要幫您拿塊濕毛巾?”一邊說一邊用狐疑的眼神不時掃向我,不用說我也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

      莫桑看著流著淚的我,對那女服務生揮了揮手說:“沒事,幫我結賬吧,刷我存放在這里的那張卡。”

      沒有等到服務生回答,我快速地說:“不用了莫總,這次的咖啡——我請,我送莫總的禮物,自己還買得起單。”

      女服務生沒有說話,轉身就走,我跟著她到收銀臺:“小姐,把靠窗那桌點了兩杯咖啡的賬單打出來,結賬。”

      收銀員是個面容精致的年輕女孩,狐疑地看了我幾秒之后,將一張打印著消費明細的賬單遞過來。我一看上面的數字,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知道不會很便宜,但還是倒吸了一口涼氣,區區兩杯咖啡,居然要六百元。看著賬單上的極品藍山四個字,心底暗暗恨了一句,但還是不情愿地掏出了銀行卡。

      “等一下——”剛剛那個女服務生笑容甜美地對著我說:“小姐剛剛打碎的那個杯子還沒算呢,不好意思。”

      我將眼角的淚輕輕拭去,剜了女服務生一眼,轉過頭問收銀員:“那杯子多少錢,一起算吧!”

      “一共兩千四百元。”收銀員的語氣波瀾不驚。

      我差點沒罵娘:“你說什么?一個杯子要一千八?你家杯子是金子做的還是鉆石做的啊?”

      那女服務生還是保持著甜美的微笑:“小姐,是這樣的,我們這里的杯子都是請高級咖啡師精挑細選的,每一款咖啡用的都是指定的杯子。這款極品藍山是我們這里最貴的咖啡之一,所以用的杯子也是最貴的。您打破了杯子,那個咖啡碟也就不能用了,所以要付一整套的價錢。如果您喜歡的話,可以把咖啡碟帶回去。”

      她這樣說著的時候,語氣里帶著明顯的幸災樂禍。如果此時面前還有一杯咖啡的話,我肯定會毫不猶豫地潑過去,并且不會在高度上出錯。

      莫桑已經走了過來,推回收銀員手中我的銀行卡:“我說了,刷我的卡,你們沒聽見嗎?”語氣里有明顯的怒氣。

      那女服務生立馬一疊連聲地說:“是、是、是,莫總,不好意思莫總,是這位小姐非要自己買單,我……”

      我已經看不下去這女人獻媚的臉,抓起放在收銀臺的包,轉過身,確定好來時的方向,然后朝大門口走去。

      出了門沒幾步,我就在心里暗暗罵自己,真是沒有骨氣,不就是兩千四百塊錢嗎?干嘛要那個臭男人付錢。這樣想著,突然覺得很對不起林蕊,眼淚又忍不住往下掉。

     

      【八】

     

      林蕊不是我的親妹妹,但是我一直把她當做妹妹來看待。

      第一次見到林蕊是在六年前,那個夏天的早上。我和店里另外一個領班去勞動市場招聘,剛走到大門口,就看見一個樣貌清秀的女孩,站在門口朝里面張望,腳步往前跨一步,又縮回去。看她的穿著,應該是剛從家里出來的,上身是粉紅色帶荷葉邊的娃娃領短袖衫,下身是淡綠色已經起皺的中褲,腳上的涼鞋是男式的,并且還是兒童款。身子看起來很單薄,似乎風一吹就會倒。

      這樣的員工是店里需要的,店里的大多數員工年紀都不大,很多從小到大沒吃過什么苦,都比較難管。而有些在外面別的店上過班的,有了一些不好的習慣,怎么改也改不了,很是讓我們頭痛。剛從家里出來的還好,雖然在技能上是一片空白,但是正是因為如此,才像是一張白紙,我們往上面畫什么,她就是什么,成為優秀的員工的可能性更大。這也是我提議到勞動市場招人的原因。

      于是我朝著女孩走了過去,笑著問她:“小妹妹,找工作嗎?”

      女孩怯生生地看著我,點點頭,也不說話。

      她的眼睛很大,皮膚很白,頭發烏黑柔順,如果稍加打扮一下,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我在心里暗暗驚嘆了一遍,同時也很慶幸自己的運氣真好,一來就遇到形象這么好的,好好調教一下,以后說不定能做迎賓或者是收銀員。

      我又笑著問:“小妹妹,服務員做嗎?酒店服務員,工資兩千保底。”

      女孩睜大眼睛,似乎有點不相信我說的話:“真的有這么高的工資嗎?”

      果然是剛從家里出來的,因為在云江做過服務員的都知道,這邊的市場行情,兩千保底大多都是有的。

      我點頭,然后問道:“你叫什么名字啊?小妹妹。”

      得到我肯定的答復,她笑得很開心:“我叫林蕊,花蕊的蕊。”

      這時剛好有一束陽光照進來,落在女孩的身上,將她因為緊張而通紅的臉蛋照得更紅了。突然覺得這個名字取得是如此的貼切,眼前的這個女孩,真的很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蕊。

     

      【九】

     

      那天招聘結束,林蕊就跟著我回到了當時上班的君豪大酒店。

      因為我的名字叫林依,到了店里之后,經理楊雪蓉就開玩笑地問:“依依,是不是你妹妹哦?看著有點像呢!”

      我笑笑:“雪蓉姐說是就是吧。”

      楊雪蓉雖然是我的上司,但是因為我們老家離得很近,私下里我都叫她雪蓉姐。在君豪上班三年,她也沒少關照我。所以雖然剛開始覺得在酒店工作很辛苦,但還是堅持了下來。也因為我的堅持,才在半年前被提升為了餐飲部領班,我知道這其中少不了她的功勞。

      我開玩笑地對林蕊說:“小蕊,那你以后就叫我姐姐,就沒人敢欺負你了。”

      林蕊馬上紅了臉,一臉詫異地問我:“真的嗎?領班,我真的可以叫你姐姐?”

      我點頭,拍拍她的肩膀:“當然,誰叫我們同姓呢?五百年前,說不定還真是一家呢!”

      說這些話的時候,我腦海中浮現的是自己來君豪應聘時的情景,當時是楊雪蓉接待我的,她那時剛做上領班。在看了我的簡歷之后,她沖我親切地笑著說:“小妹妹你也是藍溪的呀?我們還是老鄉呢。”

      在異鄉突然聽到這么一句話,我的心底突然感到很溫暖,一下子對這個叫我妹妹的女孩產生了好感:“那姐姐以后就叫我依依好了,不知道姐姐叫什么名字呢?”

      楊雪蓉的笑容很甜美,嘴角泛起兩個小小的酒窩:“我叫楊雪蓉,楊過的楊,白雪的雪,出水芙蓉的蓉。”

      想著這個情景,我的心底泛起絲絲的暖意,再看看小小的林蕊,恍惚間,覺得就是她就是當日的我。

     

      林蕊的到來在君豪引起了一小陣的轟動,起碼在餐飲部門是如此。

      換上淡紫色裙裝工作服的林蕊看起來十分的清麗脫俗,眉宇間很像當紅女明星董潔。以前也有人說過我有些神似董潔的,但是我的皮膚沒有董潔的白,林蕊來了之后,就沒有人說我像了。比起董潔來,林蕊又要顯得稚嫩許多,皮膚白里透紅,愈發顯得清純。這樣美麗的女孩子,在君豪是屈指可數的。

      本來君豪的服務員工作服就是照著空姐服的樣式設計的,特別顯氣質,不說林蕊這樣的天生麗質,就是姿色中等、身材稍好的女孩穿在身上,也會漂亮許多。這也是君豪生意一直很好的原因之一,來這里的客人大多是四十歲左右的成功人士,看他們在那些女服務員身上不停打轉的眼神就知道,他們來這里,絕不僅僅是為了吃飯。

      但是好在這里不是娛樂場所,那些不懷好意的客人雖然看著這些漂亮的女服務員眼饞,但若是女孩子自己潔身自好,也是沒有太大問題的。

      至少在林蕊來之前,我是這樣想的。

      雖然君豪也有服務員被大款包養的例子出現,甚至有墮落到去做小姐的,但是也只是少數。那些不自愛的女孩子,從日常的一些言行舉止就能看得出來,所以最后大家知道的時候,也就不足為怪了。

      而林蕊,我一眼就能看出,她是個思想單純的女孩,所以在她每次怯生生地叫我姐姐的時候,我的心底都有種使命感,覺得自己要照顧好她,就像雪蓉姐對我一樣。

     

      【十】

     

      林蕊第一天上班,我一直不時在身邊教她服務的步驟,怎么上菜、怎么分菜、怎么斟酒,一一細細講解,生怕她因為不習慣而不做了。畢竟君豪的生意這么好,上班是挺辛苦的,特別是對于沒有做過酒店的女孩子來說,是很難一下子適應的,這樣的例子我已經見過太多了。

      那天快下班的時候,林蕊到值班室來找我,我以為她是要說上班不習慣不做了。

      我一邊笑著問她什么事,一邊在心里想著怎么安慰和挽留她,沒想到她沒有說上班的事,而是在猶豫了再三開口說道:“領班姐姐,我……我想……我想問你一下……我能不能問店里借錢?”

      我一下子為難了,君豪是有著完善的管理制度的,財務部有明確的規定,沒有做滿半個月的新員工是不可以預支工資的,別說才上班一天了,但是我又不知道怎么婉轉地跟她解釋。

      看我沒有說話,林蕊勉強笑了笑:“沒事,不能借就算了,我再想別的辦法。”

      看著她落寞離去的身影,我追問了句:“小蕊,你借錢干嘛?是不是生活上遇到什么困難了?”

      她回過頭,小聲地說:“弟弟生病了,要去鎮上的醫院打針,奶奶沒有錢。”

      聽她這樣說,我起身拿出自己的錢包,從里面抽出兩百塊錢,遞過去說:“小蕊,我的錢借給你好了,問酒店借太麻煩,等到了你手上的時候,說不定已經是半個月后了,病是最不能拖的。”

      林蕊接過那兩百塊錢,攥在手里半天不說話,不停地咬著自己的嘴唇,吸著鼻子。良久,突然嚶嚶地哭起來。

      我慌忙從桌上的紙巾盒里抽出幾張紙巾,將她拉到椅子上坐下來,一邊擦拭她不停流出的眼淚一邊說:“別哭啊,傻丫頭,還不趕快去打錢。”

      她的眼淚像一顆顆晶瑩的珍珠,不停地滑落:“姐,這個世界上除了奶奶之外,你是唯一一個對我這么好的人了。姐,以前我問村里的大人借錢,他們都沒有一個人愿意借……”

      我猜想著這樣的一句話后面,包含了多少的心酸。但是我忍住了沒有問,她已經哭得這么傷心了,就不要再往傷口上撒鹽了罷。

      在后來的相處中,我逐漸了解了林蕊家里的事。林蕊老家是偏遠的山村,她的媽媽是爸爸花錢買來的,據說還是個大學生,被人販子騙到了山里。后來在生下林蕊姐弟倆之后,趁著林蕊的奶奶和爸爸放松了對她的警惕,在林蕊弟弟三個月的時候逃走了,那年,林蕊七歲。三年前,林蕊的爸爸又因為胃癌去世了,奶奶一個人種著家里的幾畝薄地,還要撫養兩個幼小的孩子,日子的艱難可想而知。

      在了解了林蕊這么凄楚的過往之后,我更加心疼她了。

     

      【十一】

     

      沒想到在林蕊還是出事了。

      那天,林蕊跟著店里的老服務員周旭負責君豪最豪華的“西施錦”包廂,據說,是店里的最大的股東莫總宴請生意上的朋友。

      那天我在“西施錦”門口轉了一圈又一圈,因為是老板宴請的貴賓,雖然包廂里有周旭和林蕊服務,但是從點菜到上菜,作為領班的我都親自跟蹤,以免出差錯。這樣的客人若是沒有服務好,問題就會直接暴露到老板那里去了,會直接影響到經理的獎金和在老板對她工作的評價,為了不給雪蓉姐帶來麻煩,每次遇到這種情況,我都非常的小心。

      一桌菜都差不多上齊了,相安無事,我稍稍松了一口氣。

      就在我離開“西施錦”包廂不久,就聽到周旭在對講機里呼叫我,聲音里很是焦急。我快步走過去,推開門走了進去。只見林蕊站在桌子的旁邊,一邊擦著眼淚,一邊不停地對一位身穿藏青色西服的青年男子說著“對不起”。

      這時,那個男子看著流著淚的林蕊,一臉壞笑地說道:“小妹妹,別害怕,陪哥哥喝杯酒,這事兒就算了。”

      我拉過周旭問怎么回事,周旭小聲附在我耳邊,指著坐在主賓位的穿黑色呢子大衣的中年男人說:“那個客人叫林蕊陪酒,林蕊不肯。”接著又指著坐在那人對面那個穿藏青西服的青年男子說:“這個人就讓林蕊幫他倒酒,在林蕊倒酒的時候,杯子倒了,酒倒到了他的褲子上,他說他那套西服要三萬塊錢……”

      這擺明了就是故意刁難,難怪林蕊會被嚇哭了。還是老板的朋友,竟然做這么下三濫的破事,自己跌自己的身價。我暗自“呸”了一個,深吸一口氣走過去,將林蕊拉到了身后,笑著對那藏青西服說:“對不起這位老總,這服務員剛來的不懂規矩,您要是生氣的話就罵我好了,我是負責這個包廂的領班。”

      藏青西服瞇起眼睛看了看我,語氣里滿是不快:“哦?你是領班,領班有權利答應賠我這套西服嗎?”

      我還是笑:“哎呦看您說的,您真是太抬舉我了。領班在這里就是打雜的,哪里有什么權利呀?如果您不嫌棄的話,我幫您送到干洗店干洗,費用我來出。”

      藏青西服笑了,說:“嗯,這個主意不錯,我同意。那么就請領班你先幫我把褲子脫了吧!”說完還真的站了起來,面對著我,笑得更陰險了。

      若不是事先知道他們的身份,我真的不敢相信眼前與地痞流氓無異的人,居然是君豪最大股東的朋友。覺得惡心的同時,一下子又無所適從,只是站在那里,安慰著林蕊讓她先別哭。

      看我不說話了,藏青西服又坐回椅子上,端起面前的酒杯說:“領班,你還是勸勸這個小妹,只要把這杯酒喝了,什么事兒也就沒有了。別不識時務,連我大哥敬的酒都敢不喝,我可是頭一回遇見。”

      林蕊看著滿滿一大杯紫紅色的液體,嚇得直往我身后躲。光看一眼那杯子里的酒我就知道,明顯就是故意為難的。那杯子那么大,750毫升的酒最多也就能倒個三杯,再看看桌上其它的杯子,都只是倒了杯底三分之一處。林蕊從來沒有喝過酒,這樣的一杯酒下肚,怕是當場就得吐了,到時說不定又招上什么麻煩。

      我將當時在座的二十幾個人掃視一遍,發現他們每個人都用看熱鬧的眼神看著我們。我知道,沒有人會幫我們了。

      我把心一橫,從藏青西服手里拿過酒杯,一仰頭將酒喝下。苦澀的味道在喉嚨間打轉,強忍住作嘔的感覺,將杯子翻過來夾在十指和中指之間,幾滴酒沿著杯壁滑落到暗紅色的仿古純毛地毯上:“這位老總,這個小妹不會喝酒,我替她喝了,您就大人不記小人過,放過她一馬吧。我看這么多身份尊貴的老總出來吃飯肯定是圖個開心是吧?別為了這點小事掃了大家吃飯的雅興,您說是吧?”

      藏青西服竟兀自鼓起掌來:“好,說得好。我看你伶牙俐齒的,人長得水靈,酒量也不錯。不如——你就陪哥哥我多喝幾杯,我就不找這小妹妹麻煩了。領班——你看怎樣?”說完端著杯子,看著杯子里的酒,像是在是自言自語,但是所說的每個字我都聽得清清楚楚:“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哦!”

      我只好將杯子伸到藏青西服的面前,看著他從容地往酒杯里倒酒,我的手已經止不住地顫抖,我知道,那不只是因為害怕,還有幾乎要噴涌而出的憤怒。

     

      【十二】

     

      我不記得那晚自己究竟喝了多少酒,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已經大亮,我睡員工宿舍屬于自己的床上,還穿著工作服,臉也沒有洗。同寢室的一個女孩子說,是雪蓉姐親自帶人把我送回來的,心里頓時覺得愧疚起來,說起來,在君豪上班這三年,沒少給她添麻煩。

      轉念想到林蕊,趕緊拿起手機撥打雪蓉姐的電話,問林蕊有沒有事。我記得昨天晚上喝醉的時候,林蕊似乎還在身邊扶著我。

      得知林蕊在上班以后,我松了一口氣。不料雪蓉姐馬上話題一轉,說:“林依,等下你到我辦公室來一下。”她平時都叫我依依的,只有很生氣的時候才會連名帶姓地叫。我想,糟了,不會他們又找雪蓉姐麻煩了吧?于是趕緊一個鯉魚打挺,從舒服的被窩里鉆了出來。

      果然,一到辦公室,雪蓉姐就很生氣地責問:“林依你怎么這么大的膽子,連莫總的朋友也敢得罪?你知道昨天‘西施錦’坐的都是誰嗎?”

      我沒想到她會這么生氣,看來昨天我喝醉了之后,那幫人真的又找雪蓉姐的麻煩了。我在心里暗暗罵了一句,說:“雪蓉姐,我知道他們是莫總的朋友,但是總不能因為是貴賓,就眼睜睜看著他們欺負林蕊吧?你知道的,我一直把林蕊當妹妹。”

      雪蓉姐更生氣了,站起來說道:“什么叫欺負?不就是喝一杯酒嗎?喝一杯酒會死嗎?你看你喝了那么多,還不是沒死。你以為就你能喝是吧?”

      我想那幫人肯定是找了雪蓉姐不小的麻煩,不然她是不會這么生氣的,于是小心翼翼地看著她的臉色問:“雪蓉姐,昨晚,我喝多了之后,他們是不是為難你了?”

      聽到我這么問,她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眼睛竟有些濕潤了,聲音也不再嚴厲:“依依,你別怪姐狠心,姐也是沒辦法。他們直接給莫總打了電話,指名要我……開除你……”

      聽到這句話,我徹底的呆了。

      在君豪辛辛苦苦做了三年的服務員,好不容易做上領班的位置,才不到半年的時間,沒想到居然會因為別人的一句話就被開除。

      眼淚不爭氣地流了出來:“為什么呀?他們憑什么這么做啊?我做錯了什么啊?他們讓我喝酒,我不是喝了嗎?他們怎么還不放過我?”

      雪蓉姐看著我哭,也嘩嘩地流下了眼淚:“依依,以后不管到了什么地方,記住別逞強。不關自己的事少管,省得吃啞巴虧。不值……”

      看著雪蓉姐哭,我的眼淚更加地止不住了。

     

      【十四】

     

      結工資的那天,林蕊將我送到君豪的大門口,哭著說:“姐,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

      我笑笑,揉揉她的頭發說:“既然都叫姐了,還說這么見外的話干嘛?沒事兒,不就是一份工作么?姐出去一找一大把,比這里工資高的多的是……”說著說著,眼淚卻不爭氣地流了出來。

      林蕊看著我哭,說:“姐,你別哭啊……看著你哭,我就更難過了……姐……”

      我擦了把淚,說:“姐哭是因為舍不得你,以后姐不在這里上班了,你要照顧好自己。”

      林蕊拉著我的衣角說:“姐,等你找到工作了我就去找你,我也不想在這里做了。這里太可怕了。”

      我說:“傻丫頭,那天那樣的客人是少數,姐在這里做了三年的服務員也才遇到這么一次。大多數客人都是比較好說話的,只要你小心一點,不會有事。”

      林蕊聽我這么說,似乎是松了一口氣:“姐姐這么說了,我就不害怕了。”

      我勉強擠出一個微笑,說:“蕊蕊,以后要是遇到麻煩了,記得找楊經理,她跟我是老鄉,一直都把我當妹妹關照,她會幫你的。”

      林蕊點頭,我拍了拍她的肩膀,讓她進去上班,然后頭也不回離開了君豪,這個我工作了三年的地方。

      那一刻,心底竟然沒有多少的留戀。

     

      半個月后的一天,在藍都酒店上班的我突然接到雪蓉姐的電話,覺得很奇怪。自從離開君豪之后,除了我打過一次電話給她之外,她從未打過電話給我。我知道她上班很忙,應酬多,也沒有放在心上。不過偶爾還是會想著“人走茶涼”這句話,覺得很不是滋味。

      電話接通,雪蓉姐的第一句話就是:“林蕊是不是在你那里?”

      我心下咯噔一下,不會是林蕊出了什么事吧,這樣想著,便問出了口。

      聽我問林蕊了,她又轉變了話題:“哦,她不在你那是吧?她很好,沒事,你放心好了。”說完就掛了電話。

      聽著聽筒里傳出“嘟嘟”的忙音,一種不好的預感涌上心頭,林蕊肯定出事了。但是林蕊又沒有手機,于是馬上跟領班請了假,到君豪去找林蕊。

      宿舍和食堂都沒有林蕊,我又跑到營業區,剛好碰見周旭。周旭見到我第一句話便是說:“依依姐,昨晚林蕊跟著楊經理出去唱歌,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我一下子懵了。因為我知道,雪蓉姐出去唱歌,必定是與那些大款老總一起的,以前每次跟著她出去,都要幫她擋不少的酒。林蕊又不會喝酒,她帶林蕊出去,肯定有別的原因。

      腦子里出現的是上次“西施錦”包廂那藏青西服陰笑著的臉。

      我打電話給雪蓉姐,剛響了一下就被掛斷,再打幾次還是如此,心里更加的不安了。

     

      到了天黑時分,還是沒有找到林蕊,我只好站在君豪的門口等,也沒有別的辦法可想。

      這時電話響了,一按接聽鍵就聽見林蕊帶著抽噎的哭聲:“姐……姐……”

      我趕緊問她在哪里,她也不說話,只是一直哭,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我知道她肯定是被欺負了,不由得在電話的這頭陪著她哭了起來。

      過了好一會,我才又小心翼翼地問:“蕊蕊,告訴姐,你在哪里,姐去找你,別哭了,啊……”

     

      見到林蕊的時候已經八點多了,我是在云江的江邊把她接回去的。她的身上都是濕透的,衣服黏在身上,頭發耷在滿是淚痕的臉上,光看一眼,都覺得無比的心疼。

      我叫了輛出租車,把林蕊扶進去,直接去我新租的房子里。

      進了家門,林蕊就急急地問:“姐,洗手間在哪里?我要洗澡……姐……我要洗澡……我要把自己洗干凈……姐……”

      我扶著林蕊進了洗手間,她一只腳踏進去,就中心不穩滑倒在了地上,又“哇”地一聲哭起來。

      我不知道她出了什么事,但是從我見到她的情景來看,也許……

      我不敢想。

      將林蕊攙扶著站起來,我赫然看到,就在她剛剛摔倒的地上,有一灘觸目驚心的血跡。

      我抱著林蕊,控制不住地哭起來:“蕊蕊……告訴姐……他們究竟對你做了什么?”

      林蕊眼神呆滯地看著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記得了……她給我一杯飲料,我就喝了一口……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是誰?是不是楊雪蓉?”

      林蕊含淚點頭。

     

      林蕊一直哭到半夜,兩點多才睡著,睡得很淺,每次不小心觸碰到,她都會尖叫著驚醒。

      我望著天花板,臉上的淚痕已經被風干。想著昔日那個溫婉貼心的雪蓉姐,竟會把林蕊害成這個樣子,我始終不肯相信。

      我決定第二天去找楊雪蓉,問個清楚。

     

      【十五】

     

      趕到君豪的時候是上午十點,我知道每天的這個時間,楊雪蓉都會準時出現在宴會廳,那是她去辦公室的必經之路。我就是要她在大庭廣眾下把話說清楚。因為若是沒有旁人在場,對著她,有些話,我真怕自己說不出口。

      遠遠地看見身著一身淡紫色職業套裝的楊雪蓉,我快步走過去,從背后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楊雪蓉,你究竟對林蕊做了什么?你這個虛偽的女人。”雖然此時宴會廳還沒有客人,但是各個角落都是有服務員在打掃衛生的,聽到這邊的動靜,他們都紛紛放下手中做著的事情,三三兩兩圍過來看熱鬧。

      楊雪蓉的臉色紅一陣白一陣,但是很快又若無其事地對著那些服務員揮揮手,說:“你們去做自己的事,別——”我打斷她的話:“楊雪蓉,你昨晚帶林蕊去哪里了?她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你說啊——說啊——”我的聲音開始顫抖,情緒在一點點失控。

      楊雪蓉的眼神躲閃,不肯接我的話,試圖將胳膊從我的手里掙脫:“依依,有話好好說,別激動。你肯定是誤會我了……”說著臉上還擠出一個職業化的微笑。

      林蕊都已經被她害成那樣了,她居然還能如此鎮定自若地微笑,看來這一切是早有預謀的了。這樣想著,我松開抓著她的右手,快速地將五指伸開,用力朝她那張怎么看怎么覺得惡心的臉扇了過去。

      “啪——”她涂著名貴隔離霜的的臉上立刻落下五個鮮紅的手指印,與此同時,原本準備散開的服務員迅速朝這邊圍了過來,有人從后面抓住我的胳膊,有人去關切地詢問楊雪蓉的傷勢。

      楊雪蓉推開他們想要攙扶的手,將臉偏向背對著我的一邊,良久才轉過來,冷笑著說:“好——林依,你這——一巴掌打得好!從今往后我們之間的姐妹情誼一筆勾銷。”她故意把最后的四個字咬得很重,不等我說話,又接著說道:“君豪可不是誰想撒野就能撒野的地方,你來之前也不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幾斤幾兩。我告訴你,剛剛那一巴掌算是我欠你的,你要是再敢發瘋,我就叫保安把你送到派出所,讓你吃不了兜著走。”說這幾句話的時候,她故意把聲音提得很高,高到尖銳而刺耳,但是我能明顯感覺到,這尖銳和刻薄背后隱藏的心虛。

      雖然她沒有承認,但是她的表情和語氣,已經告訴了我答案。虧我以前那么傻,那么相信她,還叫林蕊相信她,要不然也不會害了林蕊。這樣想著,一股怒氣沖上心頭,我掙扎著想要沖過去,再給她幾巴掌,把這個女人虛偽的人皮面具撕破,讓大家都看清她真實的面目。

      可是胳膊被兩股力量死死地拉住,怎么也不能上前一步。我用雙腳蹬著腳下暗紅色的純毛地毯,卻發不出一點聲響,也掙不脫手臂上被束縛的力量。我失控地哭起來,尖銳的哭聲從干澀的喉嚨里飛出去,碰到懸掛在頭頂的水晶吊燈,碰到吊燈上面的天花板,碰到桌子上冰冷的玻璃轉盤,碰到圍繞著轉盤整齊擺放的餐碟,湯碗,紅酒杯……之后又被它們彈回來,抽打在我抽泣著發抖的身體上,每抽一下,我的心就痛一次。

      楊雪蓉就站在我的對面,我們之間的距離只有幾步之遙,但是,這中間隔著帶著細細的暗黃色花紋的厚厚的地毯,隔著兩個擋在她身前的服務員,隔著因為掙扎而掉在地毯上我的黑色工作鞋,隔著我撕心裂肺的哭叫聲……我不能接近她一分一毫,她就這樣冷冷地看著我,就像在看這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

      我看到周旭走過來了,還有她在廚房做廚師的哥哥周強。

      他們讓服務員把我松開,沒有人聽他們的。這些人很多都是以前我的部下,他們中有些人私下都叫我依依姐,可是這時候,他們明知道林蕊出了事,他們明知道楊雪蓉害了林蕊,卻都用敬畏的神色看著楊雪蓉,等著她說怎么解決。

      楊雪蓉對周旭說:“把她送回家吧,別讓她像個瘋子一樣亂找麻煩,下次再這樣,我就沒這么好說話了。”說完示意了一下,胳膊上的力量一下子空了,我重重地跌坐在了地毯上。

     

      【十六】

     

      后來的幾年,我一直把林蕊帶在身邊,深怕她再受到一點點傷害。因為我知道,她再也經不起任何的傷痕。雖然,對于那晚的事她從來不提,但是偶爾有時候,會在半夜睡夢中聽到她突然哭叫起來,揮動著雙手嘴里不停的叫著“不要過來——不要過來——”每當這時候,我只有緊緊地抱住她顫抖的身體,等到她漸漸平靜下來,才敢睡去。

      也許只有時間才是一切傷口的最好良藥,總有一天,林蕊會忘記那段不堪的往事,開始新的人生。我一直這樣想。

      周強一直都默默地對林蕊好,這點我早就看出來了,林蕊不會不知道。但是林蕊一直不肯答應做周強的女朋友,問她原因,她只是說,自己一直只把周強當哥哥。我知道有些事是不能勉強的,也不好說什么。但是心里想的,是會有柳暗花明的一天。

      可是事情還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那天林蕊提到莫桑的名字的時候,我嚇了一大跳,因為我知道,莫桑就是君豪最大的股東——莫總,雖然我在君豪上班的時候他很少出現,但是這么重要的人物,我還是記憶深刻的,就算沒有那件事。

      還有一點就是,那時君豪的員工都知道,這個很少露面的股東,是個十分花心的鉆石王老五。就連楊雪蓉提到他,眼睛里的神采都有些許的不一樣,那時候我還經常開楊雪蓉的玩笑,說她是少女懷春。每次我一說,她都不顧形象地追著要打我,看到她這樣我會特別的開心,常常以此為樂。

      想到楊雪蓉,心頭的往事又像雪花般紛紛揚揚,不由在心里嘆了口氣。

      “他是誰你知道嗎?”我問林蕊。

      林蕊用肯定的眼神看著我,說:“知道,君豪最大的股東。”

      我說:“我以為,你這輩子,都會對君豪這兩個字繞道三尺。”

      林蕊忽然笑了:“姐,換做你,這樣的事,你能說忘就能忘嗎?”

      聽到這句話,我突然感到心驚肉跳。

     

      人要是變起來想必都是極快的,快到別人都來不及反應。就像當年的楊雪蓉,還有后來的林蕊。

      林蕊是什么時候開始變的呢?我后來仔細的回想,也只能確定個大概的時間,大約是在去年的夏天,在她那次提了莫桑的名字之后。

      林蕊先是開始把自己打扮得成熟嫵媚起來,接著又辭去了藍都酒店的工作。雖然那時候她已經是領班,而我已經做上經理一年,在工作上,我們配合得天衣無縫。她說自己累了,想休息休息。我想著那個幾年如一日努力工作的林蕊,辛辛苦苦從服務員升上領班位置時興奮的樣子,還有她常常說的那句話,姐,我要努力賺錢,賺很多很多錢,讓奶奶和弟弟過上好日子,暗自在心里嘆了口氣。

      果然,辭職沒多久,林蕊就搬了出去。不用猜我也知道,肯定是搬去了莫桑那里。

      林蕊搬家那天,是周強幫她雇的車子,我故意當著周強的面說:“蕊蕊,怎么還麻煩人家周強,怎么不叫莫桑來接你?”

      林蕊很僵硬擠出一個笑容,說:“姐,莫桑生意很忙的,沒有時間。再說周強不是離得近么?這幾年都是隨叫隨到了,都習慣了。”說完沖周強笑了笑:“強子哥,你說是吧?”

      周強依舊是憨厚地笑了笑,說了個“是”,然后將出租車后備箱用力往下一蓋,說:“蕊蕊,上車吧,東西都裝完了。”

      林蕊坐上車之后將車窗搖開,眼睛里閃動著水汽,看著我說:“姐,我會經常來看你的。”我拉著她的手,輕輕在手背上拍了拍:“照顧好自己.。”她點頭,將手從我的掌心里抽出,搖起車窗。

      出租車朝著雁江的方向開去,帶起一地的塵埃。

     

      【十七】

     

      楊雪蓉坐牢了,在林蕊搬到雁江三個月之后。是因為當年的那件事,是莫桑揭發的她。

      林蕊在電話里告訴我這個消息的時候,語氣很平靜,平靜得讓我感到意外。

      “原來,你當初接近莫桑,真的是為了這個目的。”我說出了自己的猜測,語氣是肯定的。

      “是——姐,我不甘心……”林蕊突然一下子就哭了。

      “現在目的達到了,就回到姐的身邊吧。莫桑——他不是你最好的歸宿。”我知道周強一直還在等林蕊,從心底,我還是希望林蕊和周強在一起,雖然周強沒有莫桑有錢。

      沒想到林蕊會說:“我知道,可是姐——他對我真的很好……你知道的,我這人就這個缺點,誰對我好,我就對誰死心塌地……”

      莫桑對林蕊的好我是知道的,從林蕊空間里的照片以及發表的心情就能看出來。莫桑去哪里都帶著林蕊,給她買名貴的衣服和珠寶。長城,香格里拉,香港唐人街,愛琴海,普羅旺斯……到處都留下他們甜蜜的身影。跟莫桑在一起短短三個月,林蕊從丑小鴨一下子變成了公主,這樣的寵愛,任是哪個女人都會動心的罷。

      還有楊雪蓉宣判那天,在證人席上陳述證詞的時候,他不時望向林蕊的眼神,飽含著深情和心疼。或許,這個男人是真的愛林蕊的吧,不然,他不會為了林蕊,連自己的朋友也揭發了。那天的被告席上,除了楊雪蓉,還有那晚那藏青西服的男子,以及那個坐在主賓位上的中年人。我始終記得,他是莫桑生意上很重要的朋友。

      “可是周強也一直對你很好。”我說,我希望,事情還有回旋的余地。每次想到周強提到林蕊時那落寞的眼神,我都覺得林蕊真的是太狠心。

      我聽到電話那頭,林蕊幽幽地說:“姐,強子哥是很好,可是,我配不上他。”一時間,我無言以對。

     

      最后一次見到林蕊是在上個月,她二十三歲生日那天。那天莫桑沒有和林蕊一起來,我覺得很奇怪。林蕊說:“姐,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和他在一起,特地不叫他來的。反正,以后讓他陪我過生日的機會,還多得很。”

      “可是我們見面的機會會越來越少了吧?若是哪天你嫁給了莫桑,我們就不是一個層面上的人了……”我用手中的刀叉切著面前的臺塑牛排,裝作不經意地說。手中的力氣加重了幾分,刀從被腌制成幾乎黑色的牛肉上滑過,經過碩大的牛肋骨,滑到骨瓷盤子里,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不會的,姐。在我心里,你永遠都是我最親的姐。”林蕊急切地打斷我的話,我笑了:“傻丫頭,逗你玩呢。”

      那天,林蕊的心情似乎還不錯,跟我說了很多貼心的話,說她的弟弟快要上初中了,說***身體越來越不好,說等陪我過完生日之后,可能要回一次老家。

      我們喝了好幾瓶酒,昂貴的法國進口紅酒,具體是幾瓶我也不記得了,因為我也醉了。

      林蕊不停地說:“姐,為了我今天生日,為了那個女人受到報應,為了我找到幸福,干杯……干杯……”我沒有理由拒絕,雖然在不久之前,林蕊說過要戒酒,但是這樣一個特殊的日子,不醉不歸又何妨?

      林蕊倒在沙發上給莫桑打電話的時候好像是哭了,但是我記不清了。我不是個稱職的姐姐,如果我有所警覺,也許林蕊就不會死。

     

      【十八】

     

      看著穿著黃色監獄服的楊雪蓉走到窗口坐下,我差點沒認出來,幾年不見,再加上沒有化妝,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幾十歲。

      我拿起電話,心頭似有著千言萬語,但是最后只是說了短短的三個字:“雪蓉姐——”

      楊雪蓉笑了,眼角已有了明顯的皺紋:“依依,我沒有想過——你會來看我……”

      “蕊蕊自殺了——因為莫桑。”我說。

      她的表情沒有太多的意外:“我早就料到了,林蕊,不會是莫桑的對手。玩女人,一直是他的強項。”

      聽著這樣的話,我隱隱感覺到一股不同尋常的味道:“難道……”

      “不錯,林蕊是從我手里搶走了莫桑。可笑的是林蕊,居然還以為自己贏了。”我的手一松,電話掉落下去,懸在半空左右搖晃,將電話撿起,我看到楊雪蓉的的笑容開始有些夸張,但是突然又嚶嚶哭了起來,情緒轉變得我有些接受不了,她一邊哭一邊說:“依依,當年,你為了和她幾個月的情分,就將你我之間三年的姐妹之情棄之不顧,你知道我有多難過嗎?”

      其實我又何嘗不難過呢?只是我不會告訴你。我在心里說。

      楊雪蓉哭得更厲害了,未施脂粉的臉上,留下一道道淚痕:“依依,你只知道我害了林蕊,可是你知不知道這個世上,有個詞叫身不由己?”

      我詫異地看著她繼續說下去。

      “依依,我用了七年的時間,好不容易才從一個服務員做到了經理的位置,如果我不那么做的話,那天被開除的,就不止你一個。換做你,你會怎么做?”

      我沒有想到還有這樣的一層,但是我肯定地告訴她:“我不會為了任何的理由,去害一個無辜的人。”

      “你以為我想做壞人嗎?我也想做個好人,可是這做好人的代價,是我的弟弟妹妹都上不了大學……是我們一家人下半輩子的命運……你知道那天你走了以后,我哭了多久嗎?可是我沒有辦法……”

      隔著玻璃,我看到楊雪蓉哭得撕心裂肺,眼淚不停地從她空洞的眼睛里流出來,我看到她的面具被一點點撕毀,而這面具之下的真實,竟讓我再也恨不起來。

     

      【十九】

     

      走出監獄的大門,外面的太陽很刺眼,照的我的眼睛睜不開。這時手機響了,居然是莫桑。

      “林小姐,帶我去看看蕊蕊。”我知道他指的,是林蕊的墓地。

      我冷笑著說:“莫總,您這樣絕情又冷血的人,去看自己死了的情人,似乎沒這個必要吧!”

      那頭的他也笑了:“林經理,你還是這么的牙尖嘴利。云江這個地方,應該還沒有我莫某人找不到的地方。讓你帶我去,只是為了見你一面,我這里有一筆錢,給蕊蕊的家人……”

      “蕊蕊人都已經死了,不需要你這么假惺惺。”我打斷他的話。

      “哦?真的嗎?我可是知道,蕊蕊家除了她的親弟弟,就剩一個八十歲的奶奶,難道——你不希望——他們以后過得好一點?”

      我想起蕊蕊生日那天說的話:姐,奶奶生病了,下個月,我要回老家看看她。姐,弟弟要上初中了,我要多寄點錢回去。還有那件事剛發生的那幾天,林蕊曾哭著說,姐,我真的好想去死,可是……可是我又不敢死,我怕我死了,奶奶和弟弟沒人管,那他們該怎么辦……

      猶豫了再三,我問莫桑:“那——你打算給多少?”

      “五十萬。”莫桑回答得很干脆,又說:“不過林經理不要誤會,我會出這筆錢,不是為了息事寧人,蕊蕊是自殺的,跟我沒有什么關系。之所以這么做,是因為莫某是個重情之人,不想蕊蕊走了還不安心。”

      我在心里冷笑,重情?這個男人還真是恬不知恥。

      楊雪蓉告訴我的真相是,那晚楊雪蓉是在莫桑的示意下帶林蕊出去的,因為那個看上林蕊的中年男人,是莫桑當時在想盡辦法拉攏的行業翹楚。而如今在那人的幫助之下,莫桑的實力已經與他不相上下,之所以會揭發那件陳年往事,只是商人與商人之間競爭的手段罷了。在這場較量中,楊雪蓉和林蕊,都不過是棋子而已。

      我問楊雪蓉為什么不把真相說出來,她說,莫桑答應補償兩百百萬給她的家人,還會在她出獄之后,送一套雁江繁華地段的房子給她。這些,恐怕是楊雪蓉努力一輩子,也得不到的。再加上與莫桑這幾年的情分,所以楊雪蓉心甘情愿,將這黑鍋一人背下。

      而現在林蕊又死了,這件事就再也不可能有任何的改變。為了達到目的,這個男人真的是不擇手段。

      可是不管怎樣,我沒有權利替蕊蕊的弟弟和奶奶拒絕這筆錢,我知道蕊蕊走了,這筆錢對他們來說,是這個世上僅存的一絲希望。

      所以,我含淚選擇了答應。蕊蕊,你應該會同意我這么做的,對么?

      抬起頭,我看到天空的云很白,很白,白得像林蕊的臉。我想起那個夏天的早晨,林蕊笑著對我說,我叫林蕊,花蕊的蕊。忽而,林蕊變成了楊雪蓉,還是那熟悉的甜甜的酒窩,她說,我叫楊雪蓉,楊過的楊,白雪的雪,出水芙蓉的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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