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七夕情人節,下班后,去過一家鮮花店,沒有買玫瑰,只光顧了角落里的一捧康乃馨。
回到家,妻子已經做好了飯菜,最主要的當然還是那道紅燒肉。因為是我從小到大最喜愛的一道菜,所以這也是母親的拿手菜。后來母親病重,換成我下廚為母親做這一道菜,再后來,遇到了我的妻子花野美惠,我又把這道拿手菜教給了她,現在這道菜也成了她的拿手菜。但今天的這道菜,不是為我而做,也不是為七夕而做。
收拾完東西,我開車載著妻子一同前往美女山生態墓地,今年的杭州恰巧遭受第九號臺風“梅花” 的影響,瀟瀟的雨給這個發燒的城市帶來了一絲涼爽,一條淋濕的路默默的指引著我的方向盤,妻子在車上給遠方的父母打了一通電話,神戶的天氣不算太好,干燥的海風伴隨著整個燥熱的夏天,讓人很不舒服,不過家里的牛排生意最近還是不錯的。妻子高興的吻了我一下,車子方向差點打偏,后面的汽笛聲嘀嘀不斷,我踩了一腳油門,車子又飛快的投入到路上。
四十多分鐘后,我和妻子到達美女山,凄凄瀝瀝的雨開始下得大了,兩把黑色的雨傘邁著沉重的步伐在雨中緩緩前行,其實這樣的情景在母親離世的時候也一同上演過,只不過那時是我和哥哥在雨中參加母親的葬禮,而如今母親已經離世三年了,哥哥這兩年一直遠在美國工作,能和母親嘮嘮家常的也只有我了。其實,我在這樣曖昧的節日里來看母親對美惠是不公平的,因為今天不只是七夕節,也是我和美惠結婚的一周年紀念日,對于此我心里很是過意不去。但是今天也是母親的祭日,我不知道我這樣的決定是否有些不合情理,但是美惠今天是高興的,她沒有那些小孩子氣。
美惠把帶來的紅燒肉和康乃馨放在了母親的墓碑前,一滴雨打在了母親的照片上又滑落下來,其實,這也是美惠第一次和母親相見,雖然我和美惠結婚已有一年,但是當時的婚禮是在神戶舉行的,在婚后的這一年我和美惠一直在杭州和日本之間奔波,沒能抽出時間來看母親,想到這里,內心的愧疚再也沒能阻擋鼻尖的一抹酸在渾身上下竄來竄去,兩條發軟的腿自責的跪了下來,美惠也在我的旁邊一同跪了下來。雨順著頭發流了下來,又抹在了臉上,我清楚的看到母親又老了幾歲,照片上的她比前年又多了幾圈皺紋,原本黑白相間的頭發也通通被這三年吞噬成了白發,我伸出手摸著母親的墓碑,那坑坑洼洼的碑文著實硌疼了我的心,一拂手下來竟然抓下了一把泥土,我想這便是母親來時走過的路吧。
記得小時候,我和母親吹過最大的牛就是將來一定要娶一個外國媳婦來孝順母親,母親那時笑了笑,說:“好啊,那媽媽就等著我的外國兒媳婦咯,不過媽媽可不會說外語呀!哈哈哈……”我和美惠認識的時候,美惠的中文已經說得相當流利,當時的我不禁暗暗道喜 ,如果以后美惠成了我的妻子,那母親就真的可以有一個外國兒媳婦了,而且母親也不用擔心語言的問題了。可是當我把這個吹得最大的牛實現的時候,母親卻已不在我身旁,當我娶下了我的日本新娘時,卻怎么也孝順不了我的母親。想到這里,我不禁趴在母親的墓碑前大哭了起來,蒼天啊,你為何這樣不公,媽媽給了我一生的驚喜和驕傲,就不能讓媽媽看看我給媽媽的驚喜和驕傲嗎?難道你只會在這樣的情況下用你的雨點沖蝕來我的淚水嗎?嗚嗚……
美惠也捂著嘴哭了起來,我們兩個在雨中像兩個無助的孩子一樣失聲痛哭,我喊著媽媽,美惠也喊著媽媽,媽媽,媽媽……我真的好想你!
媽媽,你最拿手的紅燒肉,我教會了美惠,今天帶來的就是你的外國兒媳婦親手給你做的,媽媽,你看見了嗎?
媽媽,家里的一切都好,哥哥在美國那邊也很好,我和美惠的工作都很順利,媽媽,你不要再操心了。
媽媽,你想要個孫子嗎?我和美惠打算在明年給您生個孫子。
媽媽,在那邊要照顧好自己,有什么話就在夢里給我說。
……
媽媽,再見了,我和美惠還會回來看你的。
看望完母親,我和美惠驅車來到了母親生前的居所,打掃了一下房間,美惠在整理媽媽遺物的時候,從里面發現了一個U盤,整理完房間,我把那個U盤放進了錢包里,之后,我和美惠又趕著回家。
回到家里,美惠熱了熱飯菜,我吃完飯又急著鉆進書房,趕著做公司新一季的宣傳策劃。
坐在電腦前的我,耗過了好幾個小時,還是沒有一絲靈感,美惠端來了一杯咖啡,坐在我的身旁,喝過一口咖啡后,腦子里突然靈光一現,我想起了今天整理母親遺物時的那個U盤,突然間就很好奇,母親怎么會留下了這個U盤。我把U盤插上,鼠標緊接著打開了文件,里面只有一個VCR格式的視頻,我打開了它,突然窗口里彈出了母親的畫面:
“堯堯啊,當你看到這段視頻的時候,媽媽已經到了另外一個世界,你別怕,媽媽在那邊還會一如既往的愛你的,只是媽媽還惦記你給我吹過的牛,有沒有給媽媽帶回那個你吹過牛的外國媳婦呀,哈哈哈……不過媽媽現在再也不用擔心自己不會外語了。現在的你應該結婚了吧,記得要給我抱孫子啊。你看著我,不許哭啊,你小時候最愛哭了,聽媽媽的話啊,不哭啊,媽媽在那邊一定會過的很好的……”
媽媽說著說著就哭了,我和美惠看著看著也哭了。
這一晚,我久久未能入睡,翻來覆去,又起床打開了電腦,在我的博客上敲下了這么一篇不長的博文,最后起名叫七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