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依然與一位有婦之夫頻繁來往，看到她嘴里依然叼著平常人抽不起的香煙，我才明白，我曾經推心置腹對她說過的話，只是風過耳際，了無蹤影。這樣一個女人，曾經讓我哀其不幸，而如今，她徹底讓我無語了。
她其實還不老，四十出頭，若想回頭，為時不晚。只是她可能覺得這樣活下去，也挺爽；沒必要再讓自己活得一本正經，卻不能隨心所欲。
一年前，她還在他鄉的獄中服刑。她的兒子，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在一次車禍中不幸身亡。幾個月后，對此事還蒙在鼓里的她刑滿出獄了，回到家里不久就得知噩耗。
那個下午，她的親人，還有我們這些鄰居都為她捏了一把汗，每個人的心里都忐忑不安，生怕得知真相的她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悲痛欲絕的她變得歇斯底里，完全失去了理智。她不是捶打弟弟的胸口，質問他為何要瞞住自己；就是扇前夫的耳光，謾罵前夫，怪他沒有看管好兒子。一連幾天，她不吃不喝，不是在哀嚎，就是在抽泣。她的家人輪流守著她，生怕她一時想不開，尋了短見。
看到這種情形，我不止一次淚濕雙眸。幾次欲走近相勸，又因種種原因而作罷。
值得慶幸的是，她沒有我們想象的那么脆弱，十多天過去后，她終于挺過來了。她不再哭鬧，臉上也露出了久違的、淡淡的笑容。我為她感到欣慰。本來嘛，人死不能復生，活著的人不能因為不再存在的人而把自己弄得如同行尸走肉。走了的人，只能拿來緬懷；而不能因為他的消失而讓自己走向沉淪。離異了的她雖然沒有了兒子，但還有一個女兒，還有親人，這些人難道不值得她留戀了嗎？如果她夠理智，就該善待自己，善待身邊的每一個親人。
在巨大的打擊面前，有人會選擇哭過后抹干眼淚，站立起來，挺直腰桿，繼續走下去；有人卻會選擇在得過且過中變成糊不上墻的稀泥，成為鼻孔里冒著熱氣的死人。
很不幸的是，她選擇了后者。從她越來越俗艷的打扮，越來越輕浮的舉止可以看得出，她選擇了做回原來的風塵女子；從她要么夜不歸宿，要么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泡方便面充饑可以看得出，她沒拿自己當回事；從她無視父母弟妹的勞累，在他們為農活忙得手忙腳亂時，她卻從不幫著做點家務活可以看得出，她不只是懶惰，更是變得麻木。
一切看在眼里，我為她感到悲哀。為她的執迷不悟，為她的自甘墮落感到悲哀。想到她家庭破碎，兒子失去，自己在獄中幾年，一回來已是人事全非，我又覺得她好可憐。我真希望她能在以后的歲月里過得好一點。
一直沒有找到適當的機會與她好好聊聊。那天，她剛好在家，也只有她和她的父親在家。我問她怎么沒有外出。看到經常在外住的她破天荒老老實實呆在家里，我有點好奇。她笑著告訴我，確實有人請她吃飯，只是覺得從沒做過一頓飯給父親吃，她想在家好好做頓飯，便推辭了飯局。瞅著這樣的好機會，我決定與她好好聊聊。
我順著這個話題說開了。我說：“就是嘛，你是應該在家做飯給你爹吃嘛。這么大的女兒了，也不能老是讓他們做飯給你吃。住在娘家，也要勤快點。我看你就很少幫家里做過事。”她聽我這么說她，并沒有來氣，只是笑笑，回答我，那確實！我看她心情不錯，就接著問她打算什么時候出去打工賺錢。我對她說，不管將來是否打算再婚，自己要趁年輕多掙些錢以備養老。有了錢，什么都不怕，住在娘家都好些。她說她是想出去，只是苦于目前還有些事纏身，只能在家里待一段時間了。我還勸她住在娘家也要注意點，不要老是睡得很晚，飯熟了叫不醒，不吃飯卻又要泡方便面，這樣別人也看不慣。她知道我說的別人是指誰，大聲說：“誰都別想干涉我，他們有什么資格管我。”我看她對她的家人不滿，又勸她，我說：“你別以為你的弟妹說你是看不起你，她是好心，是好人，你別誤會了她。只有自家親人才關心你，怕你過得不好，怕你將來再上當吃虧。你如果連這一點都不知道，連自家親人的好心都不珍惜，那你就真的錯了。別人是不會關心你的死活的，你應該明白這一點。”我對她說，如果連自己的親人都與自己鬧僵了的話，那就沒意思了。我希望她明白親人的苦心，不要不識好歹。
她要我從我家店里拿一包香煙給她抽。我勸她不要抽多了煙，最好是不抽，早日把煙戒了。我說，一天要抽二十多元錢的煙，經濟上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這樣下去難以存錢養老。她承認這樣確實不好，以后會考慮戒煙的。
我告訴她，我早就想跟她說說心里話，我知道她是好人，為人豪爽仗義，我喜歡她的個性。我還說，我希望她好好過日子，不要自暴自棄，過去的事就不要總放在心里，要調整自己的心態，把生活過得有意義些。
我是懷著十二分的真誠才對她說了那么多。她一直耐心地聽，雖然說到她的弟弟和弟妹時，會爆幾句粗口，但還是被我勸住了。我們的聊天過程總體來說還是比較愉快輕松的。但愿她懂得一個與她并無血緣關系的外人這么苦口婆心的與她促膝談心，只不過是希望她能活得好好的，不要重蹈舊轍，再回到過去。
遺憾的是，我的話只是感動了她一時，就像暖風吹過耳際，只給了她剎那的溫熱感覺。我注定無法達成自己的心愿，這讓我感到有一絲挫敗感。不過，相比那些只知道在背后對她指指戳戳，嘴里卻還要表示同情她的人，我又算向前多走了一步。至少我對她有過不容置疑的真心。
既然真心付之流水，那么就讓垂憐成為過往。
安徽 · 網絡文學第一網站Inc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