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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在清明節前。——題記

曹縣城西十里，有戶趙姓人家，弟兄三人，各已分家另過。趙大身高體闊，面黑如鐵，游手好閑，不懂世禮，年過不惑，尚無家室，雖一貧如洗，但奉養老母，極具孝心。

解放前，人們生活困苦，一年難得吃上一回肉。老百姓過年，走親訪友，能拿上一個合碗(一碗肉)，比今天拿半扇豬肉還隆重。趙大家里拮據，合碗就更為珍貴。

趙大母舅遠在三十里外，是當地富戶。年節剛過，正月初五，趙大照例去看望母舅。那年代，老百姓沒有代步工具，走多遠的親戚，都要步行，要走遠親戚，更要早出晚歸，兩頭不見太陽。母舅心疼外甥，不免在酒足飯飽之余，多留外甥閑談半日，臨走還特意拿了一個合碗和半籃白面饅頭帶給老姐。

眼看天色不早，趙大匆忙趕路。冬天黑的早，太陽剛偏西，天很快就黑了下來。趙大仗著獨自一人，無牽無掛，倒也不怕天黑，盡管如此，他還是加快了腳步。

簡斷截說，離家還有四、五里，趙大終于因午飯過飽，想要大便。此時，天色黑透，月色朦朧，樹影婆娑，曠野森然。趙大環顧四周，忽見前面不遠處正有一片墳地，剛好可以影身。趙大自幼膽大，不信鬼神，決定到墳地大便。于是，三步并做兩步，找了一個最大的墳冢，急解帶蹲身，食籃便隨手放在了身邊。

事畢，趙大起身整衣，又吸了一顆煙，決定上路回家。可是回身卻不見了食籃。趙大頓感驚慌，這可是母舅專門給母親的“重禮”，如果丟了可不好交代。雖有月光映照，但畢竟光線微弱，再加上枯草遍地，看清不大的食籃的確困難。趙大只好躬身下腰，長伸雙臂，四下摸索。半個時辰功夫，趙大不免腰酸背痛。趙大秉性犟勁，牛勁上來，非要找到食籃不可，于是蹲身爬行，脊背朝天，繼續摸索。所摸之處，非雜草叢生，即枯枝敗葉，終不見食籃蹤影。趙大心里狐疑，越發心急，就越想趕快找到食籃。不知過了多久，趙大直覺大汗淋漓，可還是一無所獲。

無奈，趙大心想：不如明天早起，再來尋找。于是，起身奔向大路，沿路急行。行不多時，忽見大路越走越細，后變成羊腸小道，沿道前行數步，乃一片墳地，拭目細看，正與剛才墳地相同。趙大復進墳地，再回大路，疾步快行，又復回墳地，如此數次。趙大心有不甘，再回大路，不走小道，偏走野地，剛邁兩步，撲身倒地，腳下似有一物，起身查看，卻無異樣，如此再三，趙大早已氣喘吁吁，魂飛魄散，體力不支，癱軟在地。

趙大所倒之地，乃最大墳頭前。趙大喘氣良久，穩心定神，翻身坐起。隱約看那石碑，漆黑黝暗，森然矗立。再回望墳冢，白草覆頂，月光散照，青煙迷朦，不覺毛骨悚然。趙大突然想起：人說村南劉家墳地常鬧鬼，這里莫不是劉家墳地，莫不是我冒犯了他們，要懲罰我。想到此處，趙大“撲通”跪在碑前，連磕響頭，哀求道：“老太爺，不知您在此靜養，小人不識好歹，冒犯了您，請您原諒……食籃里的肉和饅頭還要孝敬老母，您懲罰我，千萬不要連累老母……天明我一定將您墳前收拾干凈……” 祈禱數遍，趙大忽抬頭仰視墓碑，碑頂似有一物，起身細看，正是食籃。趙大欣喜若狂，亦驚恐萬分，急拿起食籃奔向大路。說來也怪，雖趙大慌不擇路，但沿路而行，恍恍惚惚，卻也順利到家。

第二天，天剛微亮，趙大早已拿了鐵锨，急奔墳地。遠遠的看見大路與墳地之間，一前一后，兩條羊腸小路清晰可見。墳地周圍，地皮锃亮，原來是趙大爬行的痕跡。

趙大大便的地方正是劉家的主墳前。后來，聽人說，劉家的主墳里劉老太爺生前是很愛干凈、很講究禮節的儒生，一輩子崇文尚禮，最講孝道，且古板倔強，德高望重。

自此，趙大漸漸勤儉謙誠、樂善好禮，再不敢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