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一個人真能沉睡二十年再醒來,那么醒來之時仍然是她的青春華年。
謹以此篇獻給上個世紀五十年代投身祖國一線經濟建設的大學生們!
故事介紹:
楊雄基和宋綺蓮是二十世紀五十年代的大學畢業生,本來是一個學電力的和一個學水利的,命運把他倆安排到九龍泉修水庫。當地有個青年劉良順南人北相,酷像楊雄基,二人情如手足。不幸土法上馬的大壩基礎遇上百年不遇的洪水,劉良順新婚燕爾在洪水中失蹤。其妻劉月眉經不起打擊得了嚴重的精神病,給人間留下了一個身孕半載的瘋寡婦。
文化革命開始楊雄基本來是劃而不戴的“右派”,便被當地領導方明可和原單位領導肖國良合謀送往青海“支邊”,不曾想楊雄基智慧過人,因一座抽水蓄能電站的建設被水電部領導看重,逐步被提拔為水電部農電司司長。年過半百的楊雄基始終未婚,當部領導得知他曾在九龍泉勞動過,和當地婦女劉月眉共同撫養過她的女兒劉秀秀,現已經長大成人,心心念念這兩母女。但時日過久又不好直接去認,便把他調往省局當副局長,省局領導又把他派往臨川市供電局任局長。九龍泉屬臨川市管轄,方便故地重游,探訪劉月眉和秀秀的下落。豈知遇上臨川市地方和水電系統正在做編制調整,人事關系極其復雜。此時宋綺蓮恰恰在市供電局任辦公室主任,正準備提拔為局長,兩個“局長”相沖。十八年過后他倆邂逅重逢,演繹了一場蕩氣回腸的人際關系和人性沖撞。
小說純屬虛構,積累了作者畢生的生活積淀,主題鮮明,背景獨特,人物鮮活,故事曲折,語言精練,是作者的代表作。
目錄:
第一章敞開愛的心扉
第二章饒有興味的婚禮
第三章美麗的神話
第四章九龍泉之戀
第五章連環詭計
第六章不白之冤
第七章恐怖的月夜
第八章智勇脫險
第九章天外來客
第十章準夫人智闖鴻門宴
第十一章邂逅重逢
第十二章情系九龍泉
第十三章故徑重游
第十四章鴛夢重溫
第十五章桑榆暮景
第十六章父女情深
第十七章困獸猶斗
第十八章青春依舊
第一章敞開愛的心扉
宋綺蓮從浴室走到客廳,沉重地倒進沙發。落地臺燈的光線調得很暗,一束昏黃的光柱投向地面,也投向她淡雅的浴衣上。這時屋里的陳設影影綽綽,只有茶幾上一瓶香檳和她手中的玻璃酒杯閃著光亮。
她有將近一米七零的身材,生就一張上寬下窄的鵝蛋臉,削肩膀,細腰身,雙腿修長,面皮白皙,高天靈下一對柳葉眉,通鼻梁上架一副金絲眼鏡,這就更給她蒙上了一層修女般的風韻。
人長美了未必是福,四十出頭還是一個“單身貴族”。愛情難道真的和她無緣?孤燈可以作證,香檳也可以作證,只是無情的生活過分地捉弄了這位執拗而又偏不肯正視它的女性。
宋綺蓮是臨川市供電局辦公室的主任,她的名聲在臨川市可謂家喻戶曉。這不僅是由于她的工作崗位,也不是由于她人長得美,而是由于四十未嫁的一位女大學生倒使人感到稀奇,因此也就成了“長盛不衰”的新聞人物。
對于她來說,一生中記憶最深刻的莫過于做青春少女時第一次敞開的愛情心扉。
那個地方名九龍泉,一個盲目修建的水庫工地,那時她大學剛畢業,在工地上當水工技術員。
當時有個大學生名楊雄基,學電的,據說有點什么問題到工地上勞動,可當地人卻都很喜歡他。
宋綺蓮怎么也忘不了那天晚上,她參加了一條排水管道的施工,天已經黑了,還不見電燈亮。她風風火火地去找楊雄基,來到了發電機房聽聽沒聲音,她一腳踢開木板門闖了進去。機房里點著一盞馬燈,光線很暗淡,柴油發電機果然沒有開,有兩個人在發電機旁搗鼓什么。她認識這兩個人,一個是管發電機的趙二柱,一個是架電線的楊雄基,于是不由分說上前就給楊雄基肩膀來了一掌:
“我說楊雄基,你是干什么吃的?怎么這個時候還不送電?!”
那人一回頭,指著自己的鼻尖對她說:
“你再看看清楚我是誰?”說話的是管柴油機的劉良順。
啊!宋綺蓮的心里打了一個愣怔,難怪人們喜歡楊雄基,也許正是他那長相。劉良順南人北相已經顯得出奇,楊雄基卻處處都像他。于是氣憤地說:
“老天爺真吝嗇,怎么就給了你倆一個模子?!”
說完她扭頭走出機房,跑到臨時工棚去找楊雄基,看見他正在洗腳,那氣就不打一處來:
“喂!我說姓楊的,你躲在屋里還挺舒服嘛。”
楊雄基連忙擦腳穿鞋,也有一股子沖勁兒:
“出了什么事這么大驚小怪的?”
“你白天架的那排電燈全是瞎子你知道嗎?”
楊雄基指了指煤油燈:
“你沒看見我這屋里也點著油燈?”
“就是說了,發電機沒來電。”
“發電機又不歸我管,我只管架電線。”
“還不快去看看,你是學電的,趙二柱和劉良順正在那里搗鼓,兩個外行搗鼓不出名堂來。”
說完她“噗!”地一聲吹熄煤油燈,扯著楊雄基的衣角就往外走。
“等等,等等,你這是干什么?”
“走,跟你的發電機說話去。”
就在這個當兒天已經黑定了,他倆來到機房,里面擠滿了人,副指揮長方明可見他倆一起走進來,無明火平地而起。
那時候他們都只有二十多歲,工地上號稱“兩個半大學生”,那半個大學生是指方明可,學水力采煤的中專生,掛技術頭銜的副指揮長。先是瞪了宋綺蓮一眼,接著把楊雄基吼了一通:
“我說楊雄基,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劉良順和趙二柱都是農民,你是大學生,要是把發電機報廢了,我看你吃不完兜著走!”
楊雄基心潮洶涌,有一百個理由駁他,可是想到劉良順和趙二柱都是自己的好朋友。他倆確實是當地的農民,但都有文化,劉良順搞柴油機多年,趙二柱也擺弄過發電機,今天出了事問題在哪呢?
他走到趙二柱的跟前問:“到底是怎么回事?”
趙二柱嘟囔著嘴說:“我給勵磁機出線換膠布,不知怎么碰了一下就不來電了。”
楊雄基用眼掃了一下勵磁機,不由心中一驚:“失磁!”
這勵磁機失磁在當時的水庫工地上可是個大事故,唯一解決的辦法就是充磁,可是在這深山野嶺的夜晚,要什么沒什么,只有一雙空手。正當他陷入思考,只聽方明可氣急敗壞地說:
“楊雄基,反正今天晚上我找你要電!”
說完他拂袖而去。
機房里鴉雀無聲,無一人不為楊雄基捏把汗。少傾,他也像賭氣似的對劉良順說:
“把柴油機開起來!”
柴油機開起來了,楊雄基圍著發電機轉了一轉,沒聞到胡焦臭,說明發電機是好的。他抓了一只電筒走到配電板前看了看,發現直流電壓表的指針略有些往上翹,他心想有救。對劉良順大聲喊:“柴油機加速!”直流電壓表的指針在蠕動。“再加!”指針顯示出兩三伏的電壓。“有殘磁!”他靈機一動:“就用殘磁自身充磁!”于是他又對劉良順喊:“滿速!慢慢來……”
那大馬拉小車的柴油發電機組在這空曠山野的夜晚開滿速,真可謂地動山搖,人們都不知所以,木然呆立著,眼巴巴地望著楊雄基。他顯得很自信,從容不迫地對大家說:
“請大家回工地吧,這里有危險,我一會兒就把電送出去。”
“這是真的嗎?”宋綺蓮喜出望外。楊雄基只顧動員大家離開,沒顧得上惹她。人們漸漸離去,宋綺蓮又湊到楊雄基的跟前問:
“你有這個把握嗎?”
勵磁機是一臺復式直流發電機,主勵線卷外還有一個復勵線卷,失磁是由主勵線卷短路造成的,這復勵線卷的樁頭沒動,所以還有殘磁。楊雄基打開膠布,伸手對趙二柱說:
“把保險絲給我。”
“要保險絲干什么啊?”宋綺蓮對電本不在行,這時顯得格外緊張。
“把馬燈吹熄。”楊雄基不知道對誰說,趙二柱吹熄了馬燈。宋綺蓮越發不解:
“為什么要黑燈瞎火呢?”
“你的問題是不是多了點?”楊雄基顯得有點不耐煩。
其實,他對處理這次事故也沒有多大的把握,他需要觀察,他需要思考,從潛意識中調動自己所學的知識在實踐中碰碰運氣。他認為可以把勵磁機的殘壓看作是一組大電池,用電流使自身升壓再給自身充磁。可是有一個問題,電流通過的時間短電壓升不起來,相反殘磁就會完全消失,那樣再用什么辦法都不可能了。于是這運氣只能“碰”——用保險絲碰觸樁頭掌握它冒出的火花。
這時屋里非常暗淡,只有月夜的光明通過敞開的門使屋里有一些光影,楊雄基雙手扯著一根保險絲,借著這些光影一下一下地往勵磁機的樁頭上碰。
“這是干什么呀?”
“怎么老碰呢?”
“該不會電著手吧?”
宋綺蓮由不解到關切,由關切到緊張,由緊張到失落,不斷地提出一個個的問題。
楊雄基正在緊要關頭,那有時間給他講道理?
不一會兒在楊雄基的手里跳出一星星小藍火,他索性把保險絲的一頭纏在一個樁頭上,扯著另一頭離遠一點繼續往另一個樁頭上碰。
宋綺蓮的心“咚咚咚”地跳,藍火越來越大,柴油機震天價吼叫,瓦頂木板的房子在大地上拼命地顫抖。這時楊雄基緊張地命令劉良順:
“準備壓油門!”
宋綺蓮再也忍受不住冷落了,她決定離去,剛一轉身只見頭頂上吊著的一盞電燈泡跳出了一條紅“蚯蚓”。她停止了腳步,還沒等她站穩只聽身后“膨!”的一聲巨響,同時強烈的電光閃亮滿屋,頭頂上的那盞電燈泡慘白慘白比汽燈還要亮,剎那間猶如一個雷鳴閃電同時落進屋里。她嚇的魂出竅外,下意識地回轉身來準備向楊雄基撲過去,而他卻像個沒事人兒,沉著冷靜地指揮劉良順:
“壓油門!壓油門!……”
緊接著頭頂上的那盞電燈泡乖乖地降到正常電壓,楊雄基走到配電板前合上了電閘……
二十年如一日,宋綺蓮為楊雄基敞開的心扉始終沒有關閉,兩個人坎坎坷坷曲曲折折,合了又分分了又合,最后一分就是十八年。聽說又要相聚了,可是楊雄基心心念念的卻是九龍泉的那個瘋寡婦劉月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