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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方工作，回東北過年，也有近十個年頭。按理說是件很平常的事情，但每過一個春節，都有不同的感受，寫下些文字，也算是對過往歲月的懷念。

2004年春節剛過，我就打點行裝離開了工作二十年的機關，到了基層工作，屈指一算又是十年。這期間自然有許多得失和體會，但最讓人難忘的還是每年的春節。近些年弟弟妹妹常在老家陪同母親。平日里只要能抽出時間，我都要回老家看望母親。因此，陪同母親過春節的次數并不多。前年母親辭世，讓我少了一份家中的掛念，但也成了此生的憾事。

今年春節前，我決定早些時候回東北與家人團聚，無奈單位事情多，幾改歸期，直至臘月二十七才成行回家。從清晨出發，幾經周轉，回到內蒙古通遼已經是華燈初放。盡管冬日草原寒風瑟瑟，但回到這座城市，仍覺曖意融融。不時傳來的炮竹聲和五光十色的街景，讓人置身在濃濃的迎春氛圍之中。

室外冰天雪地，屋子里卻溫曖如春。妻早已做好了豐盛的晚餐，就等我回來。桌上熱氣騰騰的飯菜，令我食欲大增，這才想起一整天馬不停蹄趕路，沒有吃飯。妻坐在對面用關切的口吻與我寒喧。我詢問妻是否吃飯，她回答不餓。我知道妻并沒有吃飯，她一直在待我回家。在我的再三要求下，妻盛了一小碗飯，一邊吃一邊不停地勸我吃這吃那。女兒與我同在一個集團公司工作，她先期回到家，此時與同學們聚集，我十分理解。我們的工作性質決定了與家人和朋友離多聚少，趁著假期與摯友和親朋好好敘敘。與妻的談話間，了解到岳父家所在區域屬于通遼市棚戶區改造范圍，正在進行拆遷，這一情況引起我的憂慮。

岳父母都是非常傳統的人，如今這般年歲，又要搬家移居，肯定難為了老人。次日清晨，我與妻女早早就趕到了岳父家。真不出我所料，偌大的一片民居區到處是斷垣殘壁，憑添幾分凄涼。岳父家的房屋像一座孤島，通向房前的道路到處是破磚爛瓦，車輛無法行進，只能徒步。見到兩位老人出人所料，老人精神爽朗，談笑風生。岳父數道著他早已備好的各種年貨，從話語中透出絲絲的滿足和喜悅。其實，我深知岳父為了備這些年貨投入了很多精力，年近八旬的老人走街串巷，是何等的不易。由于在外地工作，回家的次數不多，平時只能打打電話，詢問老人的一些境況，此情此景，我深感自責和不安。從結婚開始到現在二十幾年，我們沒有在自家獨立過春節，大年除夕，或早些時候一家三口都要到岳父家中陪同老人吃年夜飯，共度新春。岳父是極喜好熱鬧的人，雖兒孫滿堂，但都在異地工作。因此，每年的春節，老人都希望子女們能回家過年。只要兒女能團聚在一起，是老人最大的心愿。

隨著岳母年事漸高，身體狀況遠不如從前。因此，春節置辦年飯、料理家務的重任落在了妻子身上。妻算得上任勞任怨，操持有為，博得家人的好評。岳父會時不時站在廚房旁觀看女兒嫻熟的廚藝，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一桌豐盛的年夜飯呈現在家人面前。全家老少三代圍坐在一起，其樂融融。照例，我為岳父斟上酒，其他人都以飲品為主，共同舉杯為辭舊迎新，為老人的健康，為全家人的平安祈福干杯！岳父深深地呷了一大口，細細品嘗酒的味道，連贊酒的口感純正。女兒在一旁插話：此酒是我們家中尚好的陳年，姥爺您要多喝幾杯。我們雖剛端酒杯，岳母卻下了限酒令，不可過量，多吃菜才對。滿桌的菜品以肉食為主，雞鴨魚肉俱全，今年又多了些女兒從外地帶回的山珍。尤其是女兒從媒介上學來的幾種菜品做法也首次亮相，讓老人樂得合不攏嘴。我試圖利用席間的機會與岳父近距離的交流。當我幾次主動與老人搭訕，卻見岳父無動于衷。妻子告訴我，老爸耳背比以前更嚴重了。觸景生情，看著眼前這位慈父，在我的心中生出了對已故雙親的思念。也許是女兒感覺我情感的變化，提意我們全家敬姥爺姥姥一杯酒。此舉，一下將我這顆游子的心重新拉回了這其樂無比的情感世界里。是啊！時光如梭，往年的這個時候，我會拿起手機詢問遠在家鄉的雙親，您在家鄉過得還好嗎？送上我遙遠的祝福，可如今只能成為一種懷念。

我與岳父遵家人所囑并沒有喝太多的酒，但吃飯的時間卻很長。也許彼此都在感受這種難得的相聚和濃郁的親情。沒等下席內弟就給我們沏上了的紅茶，他知道這是我冬日里最喜飲的茶品。在內弟不斷的續茶倒水間，岳父細細打聽我的在外地的工作學習和身體健康情況。一席話讓人覺得內心充滿無限關愛。與岳父的談話大概有幾小時之多，但大多時候都是聽老人的講話。岳父對當下的時事政治了解的十分詳盡，談起這些年他所經歷過的諸多往事，老人略顯有些激動，我盡量打斷他的那些陳舊話題，避免勾起老人的不悅。妻與女兒和岳母早已經去準備年夜餃子了，從那屋子里不時傳來的陣陣歡聲笑語，聽得出家人們十分開心。

暮色將近，小外甥湊近我要與我下棋。因為去年的這個時候他連敗三局，很不服氣。今年是否想搬回些面子。確切的說小家伙棋藝不差，就是驕氣凌人。我連剎他三局也是想挫挫他的驕傲自滿。今天，他依然盛氣撲面，很快前兩局又吃了敗仗。小家伙自尊心很強，眼睛里淚花直轉。我在想，既要他吸取教訓，看到自己的不足，又要鼓勵他不氣餒。我讓岳父幫他助陣，結果他險勝了第三局。這下小家伙來了精氣神，非要我與他爺爺對局。同樣連下三局，都是岳父獲勝。岳父深情地關注著我，他知道我沒有盡力，是別有用心的。老人教育孫子，做人一定要懂得謙虛，只有虛心的人才能進步。據說小外甥的這次終考成績不錯，都得了滿分。然而，險些受到責罰。這里還有段趣事。小家伙有個習慣，一般成績從不在爺爺跟前顯露，只要得了滿分定會興高采烈。今年的終考結束后，成績一直未公布。一天下午，小家伙揣著滿分的成績單，想跟爺爺賣個關子。一進門就跟爺爺說，成績下來了。老爺子一聽成績下來了，立即就惱了。成績為什么下來了？小家伙只見爺爺一反常態，就吱唔開了。岳母見狀連忙上前問明原由。小家伙從口袋里掏出成績單遞了過去，爺爺見成績單上注明全是滿分，這才降了火氣。聽到此，我覺得很有趣，告訴小家伙這都與他平時冒失有關，今后要注意。

我們一邊看著春晚，一邊聊天。也許春晚不如動畫片更吸引孩子。小外甥不停的在屋子里搗亂。晚上喝剩下的大半瓶酒就放在衣柜腳下。只聽咣當一聲，酒瓶子打了。岳父揚起手要打小家伙被我攔住了。我責斥小外甥，如果不是我你定會在大年三十被“封印”。

迎新的鐘聲已經響起，這是一年中最激動人心的時刻。兒女們都要給老人年請安，老人會把一個個壓歲紅包發給大家。我也會把自己為老人和孩子事先包好的紅包一一送到他們手中，這一刻使我感到一年里少有的喜悅和幸福。

按照往年的慣例，要請老人和家人在外面的餐館吃頓飯。今年由于岳母行動不便，我沒有再提議。在家的日子過得真快，一晃十余天過去了。女兒提前為我買好了返程的車票。在即將返程的前一日，我到岳父家中辭行。岳父母頂著寒風站在家門口，走了很遠當我再回頭，只見老人還依然佇立在家門口目送著我，讓我十分感動。

此時，我無法看清老人蒼老的面容，但老人那期盼的目光和對兒女們那份惦念卻深深地印在我的心里。

我等待著下一個春天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