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雁陣南飛的季節(jié)了，那聲聲滴血的泣鳴給蕭殺的秋天帶來最后的守望，感動著情緒第一個驛站。走出屋外，情緒伴著落葉的波動心里還裝著昨天，秀蘭很懷念也很珍惜和春英的一路相伴走過的日子。她喜歡把那些歡樂的日子在茶余飯后拿出來和春英聚在一起咀嚼。聊天嬉笑侃大山，能有今天的好日子幸虧有春英這個好鄰居，有她像親人一樣的呵護(hù)才有了今天的好日子和成就，能辦起這個手工刺繡加工業(yè)也幸虧了春英的點(diǎn)撥，秀蘭感激春英，也很懷念和春英在一起的曾經(jīng)困苦卻歡樂的時光。
看著今日刺繡加工廠日漸發(fā)達(dá)并走上正軌，看著村里的姐妹們都有活干都能拿到自己的工資，日子過得和城里人一樣溫馨舒服，心里真是高興。作為手工刺繡的帶頭人，秀蘭心里波濤翻滾，哪能忘啊，那些困苦的時光，那些年貧困的日子和自己的辛酸。
回憶有些沉重，有些無法言喻的感受和別樣滋味，猶如夢幻一般的酸澀和茫然。那些舊事怎能忘呢？
一
鄉(xiāng)村的生活就是這么簡單，一幅農(nóng)村豐富的畫卷，一副鄉(xiāng)下人的真實(shí)經(jīng)歷。鄉(xiāng)村人的生活經(jīng)歷，沒有華彩的美麗景致，但能讓你看到豐富的人性一面，看到豐富的道德觀念，以及矛盾糾葛，最后能暗暗地從歸于好的，總是身邊的小事 和左鄰右舍。
榆樹槐樹相應(yīng)環(huán)繞的村莊很安靜，這個村莊很古樸，地址偏僻，位于黃河下游，曾經(jīng)是個沒人注意的小鄉(xiāng)村。這里曾經(jīng)與外面的‘現(xiàn)代’隔絕，思想還有些落后，人們過著簡樸自給自足的日子。沒有糾纏也沒有過大的奢望和欲望。在屬于自己的貧瘠黃土地上收獲著歡喜和凄涼。那河岸上的風(fēng)車是靜止的，那些蒼涼的泥土屋是熾熱的，鄉(xiāng)間的土路總是混合著泥土，牛，羊，雞鴨的糞味。年輕一些的勞動力依舊出門打工掙錢，村上只剩下出不去門的男勞力或者一些做買賣開小店的，幾乎每家每戶都是婦女領(lǐng)著孩子老人過日子打點(diǎn)家務(wù)。
村上的女人都是吃苦耐勞勤儉能干的婦女，都比著賽的往前奔，比著賽地翻蓋新房，儲蓄存款，比著賽地看誰家過得好，都不愿落在后面。每個女人都用自己的勤勞和智慧支撐著一個溫馨的小家，所有的大小事務(wù)都是自己包攬全部當(dāng)家，風(fēng)里來雨里去的從沒有怨言。女人們也是這個家的總當(dāng)家人。可就是臉黑，每天辛苦勞作，又沒時間打扮自己，也都不喜歡太洋氣，個個女人的臉都被日頭和田野的風(fēng)吹嗮黝黑，就是進(jìn)城趕集讓人家一看就知道是哪里的鄉(xiāng)下女人。
秀蘭和春英是多年的鄰居，兩家關(guān)系一直很好，男人都出門掙錢，她倆有什么干不了的活就聯(lián)手一起干，有些好吃的也互相竄換著吃，有什么為難遭災(zāi)的總是互相幫忙互相關(guān)照。
秀蘭記得和春英相識，那是一個冬天，她倆在改革開放的頭幾年一起來到了這個偏遠(yuǎn)的小村，做了鄰居，住在一個胡同并且是斜對門。秀蘭是湖南來的，身材不高長相俊秀，梳著羊角辮子，一臉的稚氣。嫁了一個比她大十六歲的男人。春英是東北來的嫁了一個比她小兩歲的丈夫。秀蘭比春英小三歲就喊她姐姐，因為她們都是外地來的沒有親人，所以就像親姐妹一樣來往著。那時的村里人都喊她倆是外來妹。
在八十年代里，這里還很貧困，幾乎是與外面的繁榮發(fā)展隔絕滴。這里雖然也土地承包了，可是人多地少土地貧瘠，不能灌溉只能靠天吃飯，糧食收獲很少。只種一些山芋高粱，棒子和棉花，幾乎家家都不夠吃。尤其一到春天便是家家斷糧的時候，只能吃著野菜參和地瓜面子的黑窩窩，喝著野菜湯，弄得村里人人臉上都是黃巴巴的菜色。
那年月，都是家家矮矮的泥土房，斑駁的墻皮丑陋的樣子一排排簇?fù)碇鴶D占著，隱沒在榆樹槐樹梧桐樹的陰影中。遠(yuǎn)遠(yuǎn)地只要看到一片樹影就知道是一個小村存在著，喘息著，默默地活著。
這里常年干旱，一到春天風(fēng)多的時候便黃土飛揚(yáng)讓人睜不開眼。既沒有電燈也沒有柏油路，更沒有錢花?？纱謇锒嗟氖菙?shù)不清說不上媳婦的單身漢俊小伙和滿街閑逛的雞鴨狗鵝。那時喂的牲靈都不圈養(yǎng)，在外跑著能找點(diǎn)食吃。因為貧窮，很多說不上媳婦的勞力們就東借西湊地花錢買女人，那些被拐來買賣的婦女幾乎含概了每一個省市，所以就滋生了人販子，那時的法律也不健全，人販子每個村都有一兩個。愚昧的人們都覺得這些賺黑心錢的人販子在做好事，要不是他們的倒賣婦女這村里的光棍漢子還不多了去？所以很多弟兄多的愿意花這個冤枉錢，有個媳婦傳宗接代就是榮光。就有很多不同口音的外地女人被買來騙來，做了這里的婆娘。這里很少有人都喊這些婦女名字，都是誰誰家的，比如張三家的，李四家的，王二麻子家的等等，很多女人也就成了名副其實(shí)的無名氏了。
秀蘭就是在那個物質(zhì)貧乏的年代被人販子拐來的賣給了這里比她大很多的一個男人。秀蘭長得俊俏，那年她才十八歲，正是懵懂的青春期，不知道外面是這樣的骯臟齷齪和險惡。秀蘭家是湖南山區(qū)的日子更貧窮，十八歲那年就跟著別人出來在一家窯廠打工，看上了一個英俊的小伙，并被那個小伙子的甜言蜜語迷惑哄騙，跟他來到他的其實(shí)很貧窮的家。秀蘭穿的很破舊，那個男孩并沒給她買過衣服卻因為喜歡他在這個冬天來到了偏僻的遙遠(yuǎn)小村?？墒敲嗟乃⒉恢滥莻€男孩有女人，而且是個當(dāng)了父親的騙子。更可悲的是那個面善心狠的男人因懼怕老婆的威力竟轉(zhuǎn)手把她賣給了鄰村的比她大十六歲的小個子男人，兩千塊錢啊，在那時可是個天文數(shù)字。
那年的冬天好像特別寒冷，經(jīng)不起秀蘭的整日以淚洗面，外面寒風(fēng)呼嚎，幾天就下一回雪，整個小村都是白皚皚的特別空曠。
春英就是秀蘭的鄰居，她的命運(yùn)比秀蘭的命好多了，她是經(jīng)人介紹談的對象，雖然男人很木訥不會說什么甜言蜜語，但男人很疼她關(guān)心她，而且年紀(jì)相當(dāng)除了貧窮沒有什么缺憾和惋惜，心安理得地過著屬于自己的小日子，盡管日子很貧困卻也不乏其樂融融，溫馨熨帖。
春英和秀蘭住一個胡同斜對門，春英為人善良誠懇，也很同情秀蘭的處境，就經(jīng)常找她玩，每次聊天秀蘭都會落淚，都會羨慕春英的日子和自由。秀蘭喜歡和她玩，也喜歡春英的直率和單純，很能說得來，在一起很是蠻開心。可是當(dāng)時的秀蘭并不自由，不能經(jīng)常出來，也不能隨便外出串門玩耍，偶爾出門也是她那裹著小腳穿著搭檔棉褲和對襟大棉襖的婆婆在后面緊緊跟著，婆婆并無惡意，只是怕怕秀蘭逃跑溜掉，怕到手的鴨子插翅飛了。
秀蘭的婆婆也曾反對秀蘭和春英在一起玩，總怕春英和秀蘭說什么再把秀蘭拐跑，有事沒事的就用白眼瞪春英。春英明知道秀蘭婆婆的用意，卻故意和秀蘭來往，故意氣秀蘭的婆婆。她和秀蘭都不喜歡她婆婆，背后喊她老媽媽，老妖婆。秀蘭的婆婆也不是省油的燈，有時會指著光禿禿的槐樹干上的黑喜鵲罵娘：“你它娘的山螞蚱子，整日偷偷唧唧唧唧，不是什么好鳥?！泵康竭@時春英和秀蘭就特開心，在一起時就偷偷滴笑，反正老太婆不敢當(dāng)面罵就是了。秀蘭的婆婆穿著大襟棉襖大腰棉褲裹著褲腿露出一雙小腳，特像過去的地主婆妖里妖氣的可愛著，防備著，日子就這樣不溫不火地過著。
其實(shí)秀蘭剛來的時候，不吃不喝尋死覓活地鬧騰了好幾天，也不許男人碰她一根汗毛。小個子男人對她很害怕，事事依著她，并每天給她做好吃的，那時白面特稀罕，可秀蘭的男人總是想方設(shè)法單獨(dú)給她做一碗面條，再嗑一個家雞蛋，每晚如此。但秀蘭就是不買男人都帳，依舊不理他。那年冬天冷的出奇，滴水成冰。男人就給她灌一個熱水袋暖腳，并在泥土房里點(diǎn)上一個煤球爐子。秀蘭的婆婆也把以前自己紡線織的最好看的花布拿出來給秀秀做衣服，一家人百依百順地照顧秀蘭。也許是他們的善良和用心感動了秀蘭，也許是因為遠(yuǎn)離家鄉(xiāng)缺少關(guān)愛而感到了溫暖吧，總之秀蘭相信了命運(yùn)，無可挽回的命運(yùn)。秀蘭終于接納了那個男人，并把自己的身子奉獻(xiàn)給了那個比她大十幾歲的小個子男人。秀蘭每次和春英玩時就會傷感無奈地總說：“這是命，我認(rèn)了。”春英也勸她，在哪里都是過，有個好男人心疼就行了。秀蘭的心酸酸的，說春英，幸虧還有你這個鄰居，要不然真的過不下去。春英也對秀蘭說，放心，以后咱倆就是親姐妹，有啥事咱一起扛著。秀蘭的心穩(wěn)定下來，安心地在這里過日子了。秀蘭的男人高興，婆婆也高興了，對春英也好多了。
二
這個小村雖然地處偏僻，人們的思想落后愚昧，但鄉(xiāng)風(fēng)淳樸人們心地善良熱情，一家有事家家都來幫忙。這里家族風(fēng)氣很重，一家有重要的事就請這里輩分最高的族長出面當(dāng)家主持。這里一個村也就一兩個姓，同一個姓氏在一起居住。春英和秀蘭的男人都姓郭，屬于一個家族，就是已經(jīng)出五服了，不近了。所以他們這個村姓郭的很多，就叫郭家集。
那時候，也許是因為沒有電燈的緣故，每天晚上都早早地喝湯，這里的人管晚飯叫喝湯，據(jù)說是以前糧食更不夠吃時晚上不干活了就不吃干糧，只喝點(diǎn)湯充饑所以就叫晚飯為喝湯，直到現(xiàn)在也有很多人管晚飯叫喝湯。見面的頭一句就問“喝湯了嗎？”“喝了?！比藗冇袀€習(xí)慣每吃晚飯時都把碗端出來在胡同吃，那碗都特別大像個小盆，有的蹲著有的拿個馬扎坐著吃特別熱鬧，拉著呱嘮著嗑誰誰家的來了媳婦誰誰家的剛買來就跑了等等的家長里短的饒有興趣閑侃著，這也許是人們消磨時光的唯一辦法和樂趣吧。
時間久了，秀蘭的婆婆漸漸的不盯著她了，知道她安心過日子了，知道秀蘭不會跑了，所以放松了對秀蘭的看管。晚飯秀蘭也端著碗出來吃，春英便和秀蘭蹭在一起邊吃邊聊，偶有好吃的就換著吃，在人多的時候她們從不說自己的事，也怕猜疑什么。春英教秀蘭做棉襖棉褲，秀蘭教春英納繡花鞋墊，她們在一起有事互相幫助，日子倒也充實(shí)快樂。
看著秀蘭這樣安心地過日子，秀蘭的男人對秀蘭更加呵護(hù)了，變著法的給秀蘭弄好吃的，秀蘭就偷偷地給春英送去一點(diǎn)。秀蘭不流淚了，她對春英說：“以前她喜歡的那個男人長相好嘴又甜可心眼不好，竟舍得將她賣掉，黑心的！今天這個男人雖然大些個子矮些但心疼她愛護(hù)她對她實(shí)心實(shí)意，這都是命，俺也不想再折騰了，就這樣湊合過吧，我又跑不了。”其實(shí)秀蘭心里酸酸的，春英哪能不知道？有時也陪著秀秀酸酸的難過一陣子。
轉(zhuǎn)眼到了春天，人們都開始干活了，這里有一個小磚廠，男人都去干活，拿個坯模子自己扣土坯，一塊土坯窯主給二分錢。要是婦女幫忙加上起早貪黑能扣六七千塊土坯，每天就能有十幾元的收入。春英是個勤快人每天都幫丈夫去干活，不久臉就嗮得黑黑的，和當(dāng)?shù)氐膵D女一個模樣了。秀蘭的男人不舍得讓秀蘭干活，只讓她在家做飯洗衣服就行。秀蘭養(yǎng)得又白又胖每天在街上溜達(dá)玩，可她的婆婆看不上了，有事沒事地指雞罵狗地叫嚷著：“你個沒爹的憨雞憨狗，光吃食不看家，到處瞎逛啥？”有時秀蘭不言語，有時也和婆婆對著干：“死老婆子叫喚啥？看不順眼俺走?！泵康竭@時候婆婆就不吱聲了蔫了，她還真怕秀蘭走了，到時那兩千塊錢打了水漂不說，兒子上哪里去說媳婦??？
秀蘭的男人弟兄四個，他是最小的，上了年紀(jì)的老娘就跟著他過。他是個孝順的兒子，每掙來錢都交給老娘管著。有一天秀蘭管婆婆要三塊錢想趕集婆婆沒給，秀蘭憋氣覺得活得窩囊，三說兩說就和婆婆吵了起來，秀秀人小但挺精明，等男人回來就說：“你想和俺過日子就把掙來的錢交給俺管，要不然俺沒心和你過，看你那老娘孬的很，看著俺跟看著賊似的，再說弟兄四個憑啥老太太跟著咱自己過？”男人說：“行，俺啥都聽你的，以后掙錢交給你管，但別把咱老娘攆走就行?！本瓦@樣秀蘭早早地當(dāng)了家，婆婆沒了大權(quán)又怕去別的兒子家受氣，就只幫著秀秀做飯喂雞鴨啥事也不管了。
這個小村偏僻些但卻是鄰村和西邊的鄉(xiāng)鎮(zhèn)通往縣城的一個必經(jīng)之地，白天路上也很熱鬧，人來人往還有推小車擔(dān)擔(dān)的總有很多人經(jīng)過。
不久來了一個很帥的小伙子是很遠(yuǎn)的別村的人，在這里開了一個小飯館，小伙子不但長相好人還能說會道有文化，所以生意也不錯。一碗豆?jié){五分錢，一斤油條八毛錢，炒一盤小菜一塊錢，過路的去縣城的就不斷有人吃，門口很是熱鬧。秀蘭沒事的時候就經(jīng)常去那個小伙子飯館玩，漸漸的就和小飯館的老板混熟了，有時也給他幫幫忙提水端菜的。村里的人們都忙，加上不是自家的事誰也沒留意什么，秀蘭的婆婆也沒留心什么，可是不久秀蘭就不見了。
這可把秀蘭的男人和家里人嚇壞了，去看看秀蘭經(jīng)常玩耍的小飯館也關(guān)了門，這才知道讓那個小伙拐跑了。于是整個村莊炸了鍋，人心慌慌，族長召集了所有郭姓族里男人連夜去找。她的丈夫也被派去找人了，可她多希望秀蘭別回來，好不容易有個可心的人能陪著過一生多好啊。春英的心砰砰地跳著祈禱著擔(dān)心著：秀蘭遠(yuǎn)走高飛吧，千萬別回來！
這一夜春英沒睡著，心一直提著。真希望秀蘭在外平平安安，別被抓回來。可是天剛剛放亮的時候秀蘭還是被抓了回來，是他的男人和村民們用地板車把秀蘭捆著拉回家。
秀蘭哭的和淚人似的，讓人看了特難受，可她的妯娌們都七嘴八舌地數(shù)落著甚至罵她：“不要臉，浪妮子，讓家里人丟臉，要不是你男人護(hù)著你俺幾個把你撕巴了你信不？”這里的人愚昧兼頑固，要是恨一個人心特狠。春英去看了秀蘭勸慰了一番陪著落淚難過了很久，大伙也都以為秀蘭男人這一次會打她，可誰也沒想到她男人當(dāng)著很多人的面給秀蘭跪下了：“秀蘭，只要你不走，啥事咱都能過去，啥事也不提，你別哭壞了身子俺舍不得打你，俺還和以前一樣對你好?！毙闾m哭得更厲害了，不知道是難過還是感激。
這件事就這樣不了了之，秀蘭的婆婆經(jīng)常喊春英去和秀蘭說話嘮嗑，不是怕秀蘭難過，是怕秀蘭再突然跑掉。春英也經(jīng)常去看秀蘭，每次去秀蘭都喊她“姐姐”，并和她的感情越來越深。
春英和秀蘭其實(shí)后來才知道，秀蘭的男人不打她是因為以前他買過一個女人，就因為那女人偷跑沒成被他和家人痛打了一頓，偷偷地喝了敵敵畏死了。那件事讓秀蘭的男人傷心后悔了好幾年，所以秀蘭的男人懂得看住一個人很難，可把她的心看住了人也就留下了，所以對秀蘭更加疼愛。
日子就這樣又恢復(fù)了平靜，秀蘭的男人加倍疼她寵她對她很好，秀蘭也認(rèn)命了再沒想走過。春英也經(jīng)常抽空和秀蘭聊天打撲克，打撲克也是那時唯一的娛樂。春英每天依舊幫著丈夫干活忙忙碌碌，秀蘭依舊閑著溜達(dá)玩，有時也會幫助男人干點(diǎn)活，但秀蘭的男人就是不讓秀蘭干，心疼。秀蘭的婆婆很節(jié)儉會過，每回秀蘭洗完衣服的洗衣粉水婆婆再用一回，用手搓完再用棒槌在錘布石上使勁敲打，然后算罷。每回秀蘭喝剩的半碗湯她也端來喝了，從不瞎東西，背后總嫌秀蘭不會過日子，但她當(dāng)著秀蘭的面不敢說什么，因為老太太那幾個兒子都不愿養(yǎng)她。
三月里吃榆錢四月里吃槐花，五月里新糧就收了，秀蘭的鄰居姐姐春英懷孕了，可秀蘭還沒有。這讓秀蘭的男人羨慕不已。后來春英發(fā)現(xiàn)秀蘭似乎比以前更開心了，最近總有新衣服穿，而且吃的也好多了，就問秀蘭哪來的錢，開始秀蘭就是笑瞇瞇的不說，后來總說男人不讓說，再后來還是偷偷地告訴了春英。原來秀蘭男人不只是能干還會掙巧錢，每天晚上去河溝撈犸丕就是水蛭，把它嗮干了是很貴的藥材，還有知了褪掉的皮也是藥材都能賣錢的，所以秀蘭就有了不斷的零花錢，秀蘭說春英咱是姐妹別人不告訴，那樣咱就沒地方掙錢了。春英也很感激秀蘭，知道姐妹一場沒白交往。后來春英的男人也去河溝撈犸丕，她也有了零花錢，她總覺得那時雖然很苦可和秀蘭鄰居一場姐妹不隔心。
又過了兩年，村里有了電燈，春英的兒子會走了，可秀蘭仍沒有懷孕，急得秀蘭婆婆總是有事沒事的又在罵雞：“你個憨雞，吃好的穿好的就是不犯蛋，要你干啥？”秀蘭也難過她男人也心急，男人畢竟三十多快奔四十了。又過了一年，日子好多了可秀蘭還是沒孩子，這回他們聽了婦女主任的勸說去了醫(yī)院檢查，檢查結(jié)果是男人的病，秀蘭哭了，回家后去鄰居姐姐春英家對她述說委屈：“姐，俺的命咋這不好?。堪骋院罂烧k??？”春英也陪著難過，那段時光她總會陪著秀蘭傷心落淚，是啊，這里家族風(fēng)氣很重，沒孩子會被看不起，以后咋過?。看河⒁仓佬闾m的男人更難過，這種害羞的事又不能往外說。秀蘭婆婆不知道內(nèi)情，把怨氣都撒在秀蘭身上，還照樣罵雞罵狗罵秀蘭，秀蘭本就憋了一肚子氣，這下可有出氣的地方了：“母雞再好公雞軟蛋也白瞎！再罵俺就和你沒完，有本事給你兒子換胎，罵你兒子去！”
那一陣子秀蘭的婆婆知道內(nèi)情也蔫了，男人更蔫了，走路都低著頭。作為鄰居姐姐的春英看了也不是滋味，又沒法安慰，就這樣又過了一年，她又有了女兒。可當(dāng)時已是九零年，計劃生育特別緊，她和丈夫被抓進(jìn)了學(xué)習(xí)班關(guān)了起來還罰了很多錢，那段時光是春英最難過的時光，幸虧了秀蘭打里打外的照應(yīng)。秀蘭每天去送飯還幫著照顧孩子，跑前跑后很是辛苦，春英心里總是過意不去，總和兒子說長大了也養(yǎng)你秀秀姨，等她老了好好伺候她。
到九二年的時候村里修了公路，村民的交通好了一些特產(chǎn)也能往外走了，日子又好一些，還引來了黃河水，能灌溉澆地，地也不堿了打糧就多了，加上男人們都外出打工，不但糧食夠吃還有了存款。秀蘭的男人也知道外出打工掙錢了。他這個人很會投機(jī)取巧，總會掙來比別人多的錢。秀蘭的日子也走向富裕，心里也更踏實(shí)了。春英看在眼里還真是羨慕不已。
三
轉(zhuǎn)眼又是一年梧桐花開，日子變好過了一些。秀蘭竟然生了一個胖兒子，給一家人帶來很多驚喜和快樂，男人高興地合不上嘴，抱著兒子舍不得放手，又親又蹦的滿臉的魚尾紋都開了，嘴里還嘟囊：“寶貝兒子，看爹以后咋給你掙錢花！哼，一定給你抓好多錢！讓俺的寶貝兒子過好日子，一點(diǎn)委屈也不讓你受，一定給你蓋個咱郭家院里最好的房子！瞧好吧，哈哈?！蹦腥烁吲d秀蘭也高興，秀蘭總覺得做對了一件事。秀蘭說想吃雞婆婆就殺，想吃羊肉男人就去買。秀蘭年邁的婆婆更是高興萬分，變著法的給秀蘭做好吃的，逢人就說：“看見四兒有兒子了，俺就是死了也閉眼了。”秀蘭看見他們高興的樣子也很自豪，心里想：這也算對得起四兒的那些好了，只希望以后男人對兒子好就行。
鄰居大姐春英也經(jīng)常過來幫著秀蘭帶孩子，心里酸酸的又明鏡似的，但為秀蘭終于當(dāng)上娘而高興。其實(shí)那孩子的長相一點(diǎn)都不像他爹，特像村里的那個小瓦匠。圓圓的臉大大的眼睛還是個雙眼皮，小瓦匠雖不算高大卻很俊俏帥氣，愛開玩笑，在村里人緣特好，還是村里的信貸員，每家存款都送到他那里。春英和秀蘭也是，每次存錢那個信貸員都把存折打好再送到各家。那個小木匠每次看到秀蘭收拾得井井有條的家都和秀蘭打諢開玩笑說：秀蘭真能干，這樣的好老婆讓四兒娶著了。秀蘭的婆婆每次看在眼里心里都醋味十足，嘟囔秀蘭少和公家人來往，那人不正經(jīng)。春英也勸說過，可秀蘭總是說，自己有分寸。
但是不該發(fā)生的事還是發(fā)生了，春英看見了一切。那是去年夏天，特別熱，知了在樹上拼命地叫著，聒得耳朵嗡嗡直響。很多人都拿著大蒲扇穿著背心大褲衩去村邊的河塘乘涼，那時家家還沒有電風(fēng)扇。春英本來也想領(lǐng)孩子去的，只是那天她炸了山芋丸子，放了糖很甜，秀蘭就愛吃她做的山芋丸子，所以她想給秀蘭送去，再邀她一起去河邊涼快聊天。
那時秀蘭家還是土房，矮矮的侳在一棵老槐樹下，已是殘破不堪，有一個半米寬的木頭小窗戶糊著花紙上面還貼著秀秀自己剪的窗花，只是已經(jīng)剝落了色彩。房檐上長滿了荒草，窗戶旁邊間還放著一個柳條編的糧食囤，在那歪歪斜斜的快傾倒，里面并沒存儲麥子，是個空的。旁邊還有一張鋤和一個老式木制不用的織布機(jī)在那閑置放著。房檐上還粘著一個兒燕子窩，兩只燕子在窩里露出小腦袋偷看什么，好像秀蘭家里有什么事似的。那天中午秀蘭的婆婆也不在家，不知干啥去了。
春英端著一大碗山芋丸子去了秀蘭家，看她的門沒關(guān)就一腳邁了進(jìn)去，誰知竟然看到了想不到的一幕：秀蘭和小瓦匠一絲不掛地躺在在床上···當(dāng)時她是進(jìn)也不是退也不是，僵在了屋門邊上，特別尷尬不得勁。秀蘭撲通一下給她下了跪，小瓦匠卻乘機(jī)溜走了。
秀蘭哭了“姐姐，俺的好姐姐，你千萬別說啊，求求你，俺真地想要個孩子！四兒他一看到你家的孩子都會喊爹了，直嘆氣，本來兄弟們就看不起，現(xiàn)在連個孩子都沒有更嗤笑俺們，每到過年回來就偷偷地哭，你看他頭都抬不起來嗎？四兒不守著我說什么，我看見他掉好幾回淚了。明明知道四兒有病我也難受啊，‘小瓦匠’早就喜歡我，俺也早就看他對俺好，真心的?！?br/> “可你知道小山子有媳婦??？你咋恁糊涂？”
“俺知道，俺就是想要個孩子，想給四兒生個孩子?！?br/> “秀蘭，你想過沒有，要是讓小山子媳婦知道了會出大事的，鬧出了大亂子咋辦？”
“姐，俺求你別說，別人不知道四兒有病的，有了孩子俺就不和別人來往，要不對不起四兒這些年對俺的好。俺保證以后再也不和小瓦匠來往，姐！”
事已至此她也沒再說什么，畢竟不是親姐妹，這一跪也讓她心軟軟的啞口無言。也許秀秀的這一跪是內(nèi)心還有一些內(nèi)疚和人性吧，這一跪也讓秀蘭在她面前失去了尊嚴(yán)。再說秀蘭也有苦衷，女人想要個孩子沒錯，誰不想當(dāng)一回真正的女人啊？誰不想要個孩子做回母親呢？春英同情秀蘭，雖有些反感但也只好替秀蘭保密了。她也希望秀蘭做個好母親，只是從那以后她很少去秀蘭家了。
秀蘭畢竟做了娘，四兒也做了爹，日子也就有開始平靜地過著，不溫不火。秀蘭從此真的和小木匠斷了來往，真的做起了孩子的娘和四兒的媳婦春英也很高興，女人畢竟同情女人的。
那年秋天糧食豐收，春英靠著勤勞能干收了滿滿的一囤，秀蘭家也是豐收年。兒子也陪著秀蘭一路歡快地走過日子，春英和秀蘭的姐妹情誼也在加深，一路走過坎坷和憂患，更加珍惜彼此的情誼了。
這年冬天，秀蘭的婆婆病得很嚴(yán)重，不久就走了。
出殯那天春英去給秀蘭看家了，這里有個習(xí)慣，發(fā)喪的人家所有的房門都得打開，讓媳婦的娘家人看守，秀蘭和娘家早就斷了聯(lián)系，哪有娘家人來啊？自然是找了親如姐妹的鄰居姐姐春英來看家。
這里的鄉(xiāng)村古舊風(fēng)俗很嚴(yán)重，死了人還得要雇用響器班子就是喇叭班子吹吹打打敲鑼打鼓唱大戲，把亡靈的棺材送到墳地安寢才行，不管花多少錢都得雇用，要不然就是不孝。會遭千人指萬人唾棄說這家孬，不給老人發(fā)送好，啥人家，不孝順等等。兒女還要守靈三天，披麻戴孝一身白衣嚎啕大哭才行，哭聲小了也為不孝。外邊唱著大戲，院里悲聲連天，哭的別人也跟著掉淚，幾乎全村的村民都來看熱鬧，那時候也就是看誰家發(fā)喪為熱鬧，別的也沒有什么看頭。發(fā)喪雇響器班子是多年的習(xí)慣，至今有錢的人家仍用著這個習(xí)俗，主要是顯擺闊氣罷了。所有的郭姓人家勞力們都去幫忙了，這也是一個規(guī)矩，外姓的不用。
那天秀蘭沒哭，也沒掉眼淚，她的三個嫂子和侄女們哭地拍胸捶肺，感天動地，揪著很多人的眼淚和同情，一邊燒紙錢一邊念叨：“娘啊你咋就這樣走了呢？俺往后靠著誰啊？俺的娘??？你咋就撇下俺不管哪？俺的娘啊，你在那邊別會過，該吃就吃該穿就穿，一年三節(jié)俺給你送錢花，餓了買饃吃，渴了買水喝，累了你就歇，困了你就睡，千萬別省著??？”人們議論紛紛都說“她們真孝順，要不咋哭恁痛呢？”秀蘭心里難受，這么多年婆婆都是跟著俺過的，是俺侍候的老人，俺心安理得，你們誰來侍候了？還要貓哭耗子假慈悲，有用嗎？鬧騰了三天，秀蘭累得筋疲力盡。花費(fèi)了近一萬五千元，雖然是兄弟四個均攤，可秀蘭還是欠了六百元的喪債。
這個年秀蘭虧了鄰居姐姐春英的接濟(jì)，才過個安穩(wěn)年，春英給秀秀送來了三百塊錢和一身小孩的衣服，感激的秀蘭和四兒直說：“俺心里有數(shù)，姐，咱不說啥了，困難時還是鄰居中用??！”
過完年，剛剛打了春天氣變暖，秀蘭和春英的男人一起相邀去了山西打工，走的時候四兒和秀蘭說：“你在家好好的，照顧好咱兒子，俺這回一定掙很多錢回家！”
人人都渴望富有，都希望過上好日子，春英和秀蘭一樣，也希望過上有錢的日子。于是她倆都由最初的安靜懶惰變得能干勤勞吃苦節(jié)儉，都是一個人在家?guī)е⒆?，還比著賽的喂豬養(yǎng)羊，男人在外掙錢，她們把日子打點(diǎn)的井井有條，苦樂有序。她倆的關(guān)系又比以前親近了許多，互相幫助互相關(guān)心著。
往事如煙，一切都已成為過去，如今，日子都過好了，孩子們也都長大了。秀蘭和春英家的日子都在突飛猛進(jìn)的改變，這一切都源于秀蘭會一手好本領(lǐng)，手工刺繡。春英也學(xué)會了繡花，她感謝秀蘭的指導(dǎo)，秀蘭卻覺得這一切也應(yīng)該感謝春英的點(diǎn)撥和提醒幫助，才有了今天這樣的好日子。
秀蘭記得有一次春英上高中的女兒上網(wǎng)查資料，發(fā)現(xiàn)手工刺繡很多人都喜歡，并且外國人更加看重這項手工制品，便想起了秀蘭姨給自己的繡花鞋墊，于是拿到網(wǎng)上拍照發(fā)帖子，沒想到竟有很多人搶購。于是和媽媽說了此事。春英便找到秀蘭商量，秀蘭也高興，看到村里很多閑置的婦女們每天除了打麻將就是進(jìn)城逛街，無所事事，就心動了，和春英一起開辦了個人刺繡加工廠，不僅解決了村里的閑置婦女的生活也改善了鄉(xiāng)村的風(fēng)容風(fēng)貌，村長和縣委也大力支持，幫助蓋廠房，幫助解決資金和推銷，這讓一個不起眼的手工刺繡廠漸漸走上了正軌的跑道。村上的婦女們也都感激秀蘭和春英的帶領(lǐng)，才讓她們也和城里人一樣每月有工資賺日子更加有奔頭了。
秀蘭是主要負(fù)責(zé)人兼老師，因為她家是湖南的，那里多年前一直延伸著刺繡，秀蘭從小就學(xué)會了刺繡，而且手藝精湛，這些年每年都在繡幾雙鞋墊或窗簾，從沒有荒廢過。加上春英的女兒在網(wǎng)絡(luò)上查資料傳圖片，訂單不斷，使她們的刺繡加工廠越辦越紅火，不斷地擴(kuò)大經(jīng)營，也解決了鄰村婦女們的就業(yè)問題，在這里很受歡迎。春英和秀蘭都成了鄉(xiāng)鎮(zhèn)個人企業(yè)的代表。同時也加深了兩家彼此的關(guān)系。
秀蘭和春英這對鄰居姐妹也如同親人一般互相關(guān)愛互相溫暖，也成了村里的一段佳話。真的，遠(yuǎn)親不如近鄰。
可是今年村里規(guī)劃新農(nóng)村，秀蘭和春英還是鬧了矛盾，也是頭一次掰開臉皮互不答腔。也沒多大的事，就是秀蘭的兒子今年十九了，想翻蓋老房子，因為有了新房兒子就好說媳婦，所以就把老房子扒掉蓋上了新房?？墒切闾m的新房要占用春英家的一點(diǎn)老地方，春英和家人死活不同意，兩家就開始有了小小的摩擦。最后村上強(qiáng)行劃給了秀蘭，還把春英教育了一頓，說她妨礙新村規(guī)劃不懂道理。
不是春英小氣，而是這里的人都有個習(xí)俗，就是自家老祖宗撇下的地方誰的就是誰的，一點(diǎn)也不會讓給外人，哪怕在那栽上樹種點(diǎn)小菜放點(diǎn)柴火或閑著，稍微碰著占用一點(diǎn)就像國際戰(zhàn)爭那樣寸土必爭，打罵出手丁是丁卯是卯的當(dāng)仁不讓，就算關(guān)系再好，借東西用啥都行，就是占用地方不行！
這樣春英有些恨秀蘭，覺得她過分欺負(fù)人，白白占用了俺的老地方，還找來村長訓(xùn)俺，讓俺難堪沒面子，連個賠償也沒有，啥人呢？心里怨恨妒忌：除了去刺繡加工廠干活外，個人過自家的日子，又不一個鍋里舀勺子，干嗎搭理她巴結(jié)她？
秀蘭要強(qiáng)，把房子翻蓋的又寬敞又漂亮，比春英家寬了半米，這又讓春英嫉妒痛恨有增無減。更讓春英生氣的是秀蘭蓋的新房竟然比她家的高出幾公分，這不是明顯的要壓住俺家嗎？不讓俺家過好嗎？心眼咋就不正呢？看著以前挺好的真是人心難測啊？自然而然的又大吵了起來。無論秀蘭怎樣解釋也于事無補(bǔ)，兩家頃刻間形同陌路誰也不理誰了。
秀蘭的新房剛蓋好，大門口就被春英栽上了幾棵樹，堵在門口剛剛能過輛人拉的地板車這樣寬，這樣秀蘭家的三輪機(jī)動車就出不來進(jìn)不去的用不上了。秀蘭生氣找村長解決，村長也頭疼，這種事不好解決，因為秀蘭的大門以外都是春英家的老地方，去除宅基地村長也管不了，秀蘭沒了辦法也只能忍了。日子就這樣不溫不火的過著，兩家有了積怨形同路人。
轉(zhuǎn)眼到了小麥?zhǔn)崭罴竟?jié)，由于秀蘭只能用地板車往家運(yùn)糧食，就收的慢一些，那幾顆小楊樹就長在門外，砍不得碰不得，有機(jī)動車也用不上，沒辦法只能多出點(diǎn)力了?？丛谘劾锎河⒏`喜偷笑，一股得意的滿足讓她痛快了不少，也覺得出了一口悶氣。
這里家家都是平房，糧食都弄到房頂去晾曬。春英是個閑不住又要強(qiáng)的人的女人，收完小麥就去加工廠干活了。
秀蘭的房子還沒裝修完，就在家里收拾著。這一天上午天氣還晴空萬里，下午突然狂風(fēng)大作陰云密布，一場大雨就要來臨。秀蘭在房頂匆匆忙忙的蓋完糧食，看見春英還沒回來，大門緊鎖，知道她在加工廠帶領(lǐng)大伙干活，眼看那些快晾干的糧食就要淋雨，毫不猶豫地也趕緊拿出自家的新雨布給春英家的小麥蓋上了，那一場雨春英家的麥子沒淋濕。
等春英急急忙忙的冒雨趕回家時，看見蓋得好好的，懸著的心便放下了。她知道是秀蘭蓋的，因為春英家靠著路邊只有秀蘭是鄰居房頂是挨著的，只有秀蘭能幫她。但還是不好意思和秀蘭說話，更別說一句感謝的話了。秀蘭心里恨恨的，這樣的鄰居不交往也罷，有些氣份，發(fā)誓以后再也不管春英的任何事了。
第二天早上秀蘭開大門倒水，發(fā)現(xiàn)堵門口的那幾顆正在生長的小楊樹不見了，留下幾個新剜的小坑蓄滿了雨水……
秀蘭心里忽然熱乎乎的，欣慰地笑了，她知道這是春英悄悄把樹挪走了。想起以前在一起走過的那些風(fēng)風(fēng)雨雨，心里有些愧疚滋生，日子和如今的富有，哪一樣不是春英幫忙有關(guān)呢？秀蘭心里豁然了，自己也有錯，感覺有些對不起春英，心想，有春英這樣的鄰居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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