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念一個人,從關心天氣預報開始,想念一個人,從墻上的地圖開始。
冬天在你不注意中悄悄來臨,微霜遍地帶來了些許寒冷。很多樹木都掉光了葉子,光禿禿的樹干頓顯得清瘦了許多。幾只寒鴉的窩孤單單的掛在枝頭,搖晃著守著時光和日子安逸地生存著。雖是凋零的季節葉落滿地,可地里的小麥依舊青綠蔥蔥,默默的生長著,給平原的冬天帶來生氣。院里的梧桐已掉光碩葉,但它并不甘寂寞,總在凋零時節孕育春天花的骨朵,一串串的棕色苞蕾迎風傲雪耐寒耐霜耐風雪,在冬天頑強孕育生長,早春二三月就會怒放盛開,紫色的喇叭狀花便一串串的依次開放,煞是好看微香。冬天來的理所當然,我卻愿醉在秋的溫熱中,把往事靜靜懷想。
我討厭敷衍的微笑,它讓我傷口疼。每個夜晚就習慣守候在電話機旁,因為我的親人都分散在祖國各地,每次能接到他們的一會電話心里就高興就會忘記孤苦。同時當知道他們平安的消息時才是放得下心,睡得好安穩覺。人的一生有很多愛就在身邊,只是你不曾留意,別以為享受每一種愛都是理所當然,生死相隨的激情有一天也會變淡,愛需要互相扶持互相溫暖互相牽掛互相給與,只有你珍惜了懂得了記下了,那么幸福就不會離開,就在相濡以沫的平凡日子里相隨相守。
昨天是一個不眠之夜,心口狠狠地疼了一次,只好拿出最珍貴的青春歲月為自己療傷醫痛。其實遺忘是一種甘醇的祝福,轉身是一種清醒的愛戀。往事不再姹紫嫣紅,我只愿你看見完美的我。可惜美麗穿過春天已經悄悄溜走。我不由嗤鼻一笑,遺留下的空白逐漸暗淡,我不想在荒蕪的記憶中尋覓寫下另一個伏筆。疼痛不再上升,一切都與幸福無關。
有時靜下心來也會問自己,什么是幸福?吃好的穿好的玩好的住好的就是幸福嗎?我不知道,可我知道有一種幸福很簡單,親人的笑臉朋友的開心就是幸福;看見花開了草綠了也是幸福;在電話旁的守望是幸福;給你端一杯暖茶做好一頓飯有人關心也是幸福。其實幸福就在身邊,就在每一個你不注意的細節里。
一到夜晚來臨,每天的天氣預報也是我必看的節目,哪怕是忙秋忙種的只要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打開電視機,看衛星云圖,看天氣預報,每次看到分散的家人所在地是個晴天時,我的心情就是晴天。看到他們的所在地陰天下雨刮風結冰時我的心會跟著失落,也會備曾幾分惦念。然后就是趕緊打電話詢問和嘮叨。
老公出門打工遠在新疆,而且是新疆的最南部邊界地區,聽說那里經常發生暴亂,電視上也經常播放一些暴亂組織格斗廝殺,而且天氣忽冷忽熱的最不正常,所以我最擔心的就是他。有時老公會煩,他嫌我多管,總說***心不怕老,再嘮叨你也在跟前陪著,冷不冷的你知道啊?再說了,你嘮叨當啥事?俺一個大人家還不知道嗎?以后少操心,見天地不少搭電話費。瞧瞧,俺這老公不懂得好賴,有時我生氣了,好幾天不打電話詢問冷暖。可一看到天氣預報里說他那里是壞天氣時還是忍不住地摸起來手機,急不可耐地打了過去,自然很多時候還是引來一頓不耐煩的呢喃,我把老公的不耐煩推搡我的話稱作呢喃,真的,我們就是這個樣子。每次聽見他的聲音哪怕是一聲怒吼急躁心里也踏實也溫暖。畢竟,他是平安的。
再有最讓我牽掛的就是兒子,兒子遠在祁連山處戈壁灘,和沙漠相連,那里終年刮風,氣候干燥,所在的連隊訓練基地幾乎寸草不生,清一色的遠天,石頭,光禿禿的山脈。那里晝夜溫差大,冬季的白天還是艷陽高照,溫和晴暖。晚上站崗就得穿上棉大衣,棉鞋,戴上棉帽子也會覺得冷。而夏天又會異常的悶熱,連風都是熱風。兒子就在那樣的環境里當兵,用他的青春年華守衛著祖國的西大門。對于他我的惦念超過了愛人,即使是每天都看天氣預報知道兒子的駐地是冷還是暖,但也沒辦法給他打電話問寒問暖。只能等到星期天兒子掛來一次難得的電話時,總是先問他冷不冷?熱不熱?訓練沒受傷吧?每次都是當我嘮叨完了兒子才開始詢問我和家里的情況,每次我都是等兒子笑嘻嘻地撒嬌完了,我才放下心來,有時兒子也會說,老媽真煩,這樣嘮嘮叨叨的到老了還不一定變成啥樣呢?都煩誤你咋辦?我笑,煩就煩唄,你還能把老媽趕出家門不成?這種慍怒很幸福。這樣的牽掛真的很幸福,親人在遠方,遠方就有我的目光跟隨。
我是個最耐寂寞的人,因為這些年我都是在寂寞中度過一個又一個春秋。以前寂寞的時候有兒女陪在身邊,依依呀呀的和我說著只有母親能聽懂的話語,現在他們長大了有了自己的歸宿離開了家,家里剩下的還是我一個人。為了日子過得更好老公依舊打工在外,常年的流汗他鄉,辛辛苦苦支撐著這個溫暖的小家。所以我就成了家的中心,每一天都守候在電話旁,等侯來自遠方的親人們電話,我在家里很好他們快樂,他們在外平安,我放心。
我家的墻上有一個地圖,那張地圖被我用紅油筆圈了又圈。從那張地圖上我知道了新疆的喀什在哪。知道了寧夏的銀川在哪。知道了上海在哪。知道了廣東的惠州在哪。還有我的家鄉黑河在哪。這些地方我不用費力就可以找到,因為我經常趴在地圖上用手指點,這些地方都有我牽掛的親人,也是這些親人一直在牽掛著我。
說起看地圖,我經常想起父親活著的時候。那些年,我的日子不算太好,甚至可以說入不敷出,艱難羞澀。兒子和女兒都上學,每一年去除他們倆的學習費用,家里也是所剩無幾。我一個農村婦女一年到頭也就是在家里喂個豬,喂個牛的填補家用,沒有能力掙錢。而一家四口的花費都是靠老公一個人打工養家,即使不舍得吃不舍得穿也剩不下錢,就這樣困難的日子過了好多年,每年的年底都舍不得給東北的老爸寄很多錢,不寄錢心里還過意不去,也只好狠狠心打過去二百。兩三年不舍得回一次家,很想年邁的父親,但那來回幾百元的路費著實不舍得。總說有捐給鐵道的錢還不如給父親郵去呢。
即使回趟老家,還沒有親夠呢,父親就會催促我回來,他總說你來看看就行了,家里一攤子事離不開你。每一次看著父親越來越憔悴越來越蒼老的面容,我會心酸一陣子,然后在父親的轉身背影里踏實回家的火車,我從沒想過太多,知道父親很好知道有哥哥在我就不操心不掛念,每一次都是來去匆匆,從沒體會父親的眷戀和不舍。是我太粗心了,我把心血都傾注在兒女身上,傾注在家的日子里,多少年來忽略了對父親的那份關愛和愛護,可父親從沒提起,我卻很不安,想想那時真傻。
母親走的早,父親都是和哥嫂在一起生活。后來有一次回家,十幾歲的侄子圍著我說,大姑,俺爺可能了,這么大歲數了眼睛不花,他會看地圖,他能在地圖上指出你的家,他總指著地圖說給我:你看你大姑離家里多近啊?還不到一拇指寬。你說,俺爺哪知道啊?那一拇指寬就是幾千里啊。侄子眨著小眼睛沒完沒了:俺爺還每天都喜歡看天氣預報,有時他還會嘟嘟囔囔地和我說;你大姑那里下雨了,你大姑那里有大暴雪,你大姑那里也零下了,你大姑那里比咱家里暖和多了。大姑,你說我爺是不是想你啊?聽了侄子的話,我的眼淚已經流滿了腮。我‘嗯嗯’地點著頭,和侄子說,你爺想我從不說啊?侄子說:爺把話都放在心里,每晚看完天預報就睡覺去,其實俺爺可想你了。
我哭了,哭的傷心欲絕,我早已為人母,只知道心疼兒女卻忽略了對父親的呵護,那份愧疚是一生都不能原諒的。沉默寡言的父親在前年帶著對女兒的思念走了,他把牽掛放在了每晚的天氣預報上,家里的中國地圖上。每次打電話都說很好,從不和我說想念,讓我別掛著。現在想起來我的心還是酸酸的疼疼的,父親老了,撇下牽掛走了。而我想明白了相對父親做些補償時卻晚了,子欲養而親不待的痛苦將陪伴我懺悔一生。
如今,我的親人都在遠方,我和父親一樣,把默默地牽掛停留在地圖上,停滯在每晚的天氣預報上。可憐天下父母心,年輕的兒女還不懂得父母的心,不懂得父母的牽掛,等有一天他們做了父母時就會懂得了我的牽掛。
家里的這一張地圖曾無數次吸引著我的目光,曾無數次敲擊我的心臟。對于故鄉的親人來說,我是個流落異鄉的游子。對于我的愛人和兒女來說,我是一個家的中心。有我在,他們放心。有他們在,我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