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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打鐵，李打鐵——《鄉村民謠》系列散文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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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程慶昌發表時間：2013-08-04 09:38:21 評論:0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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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鄉土，民謠，譜寫的是最感人，最讓人懷念的童年。那一刻，“張打鐵，李打鐵，打把剪子送姐姐，姐姐留我歇，我不歇，我要回家打毛鐵”成了最美的凝眸，成了人生的美妙韻味。立足鄉土，耕耘創作，算得上真正的境界。薦之！

一大幫小子丫頭擠在一起，年齡參差不齊，三四歲、六七歲的都有，再小些的，攆不上伴，只好站在一邊，看哥哥姐姐們玩得興高采烈，跟著他們一起瞎攪合，有一搭沒一搭地亂唱，“張打鐵，李打鐵，打把剪子送姐姐，姐姐留我歇，我不歇，我要回家打毛鐵”，樂此不疲的丫頭小子們，伸出雙手，你來我往，左來右往，相互擊掌，響聲清脆，一邊拍掌，一邊放開喉嚨高唱，“姐姐留我歇，我不歇，我要回家打毛鐵，毛鐵打到正月半，上屋奶奶下屋奶奶都來看，讓開不讓開，濺了火星燙著肉奶奶，又出膿又出血，包著破絮過六月。”唱了一遍又一遍，幾乎唱走了調，手掌又紅又麻，也全不在意，只顧做自己的游戲，只顧唱這些俚語村言編成的童謠。
　　往往唱著唱著，年紀大些的孩子，使上了心機，下手的時候，暗暗加了力，三五下之后，年紀小些的就吃不消了，眼淚汪汪的，又不能哭出聲來，只好認輸，退下場來，換別人去接著對抗。即便如此，這兒歌聲，一刻也不會停，噼里啪啦的聲音，照常響過不歇。
　　打鐵，是一種技藝，在鄉下，經常會看到，但不是年年都能看得到。鄉下跟鎮上不同，一般不會有打鐵的鋪子，每個村莊會根據自己的需求，莊戶人家邀約一起，把鐵匠師傅請進門，安排在寬敞的人家，各家各戶，按照自家的需要，決定打那些農具，經常用得著的鋤耙鎬鐮，菜刀鍋鏟，剪子火鉗，一件都不能少，樣樣都用得置辦。村子里打鐵的地方，一時間變得最熱鬧、最具人氣。一個鐵墩，幾把鐵錘，一架風箱，一個燒著熊熊炭火的爐子，就是鐵匠師傅施展才藝的全部家當。鐵匠師傅的手藝，靠自己夸沒有用，鄉親們心里明鏡著呢，只有手藝精湛的師傅，才會讓鄉親們慕名相請，就是費用稍稍高一些，也心甘情愿，為什么呢？師傅打造出來的農具，順手，好用，而且鋼火好，經用。
　　那些棱角分明、堅硬無比的方鐵，放在爐火中煅紅，置于鐵墩上，鐵匠師傅的小錘，引導徒弟的大錘，叮當一氣，就跟鄉下婦人揉糍粑一樣，霸道的鐵塊，也乖乖延展出師傅想要的樣子，一會是一張鋤頭，過一會是一張彎刀，要多神奇有多神奇。
　　小孩子們更是喜歡往這樣的場合里湊，不僅僅是趕得上熱鬧，主要是能蹭得到一口兩口好吃的。打鐵有技巧，一樣也是力氣活，輪到哪家做東，半上午半下午都會送來些粑粑餃餃，大人們有吃，絕對不會空了小孩子，所以呢，這樣的場合，怎么會少得了一個屋場的孩子。
　　解了饞，閑得無事，就在眾目睽睽中，扯開嗓門唱，張打鐵，李打鐵，打把剪子送姐姐，姐姐留我歇，我不歇，我要回家打毛鐵，毛鐵打到正月半上屋奶奶下屋奶奶都來看，讓開不讓開，濺了火星燙著肉奶奶，又出膿又出血，包到破絮過六月。一干老少哄笑，鐵匠師傅也笑。
　　年紀長一些的，肯定清楚記得這些場景，這些屬于鄉村的生活畫面，說不準，自己就是那些唱著兒歌里的一份子，那些樸拙的民謠里，留下了自己難以言明的生活味道，既是某種生活場景的展現，更是老少鄉親留在光陰里的一筆書寫，有人情故事，也有技藝傳承，正是由這些原汁原味的生活體驗，才會產生滋味豐足的兒歌童謠，這些民謠，只是藉一種形式，刻錄這些在光陰變遷中的生活氣息，以及人生變化。
　　現在的鄉下，幾乎看不到打鐵師傅，手藝未丟的師傅，不再被張家接，李家請，而是開一爿自己的鐵匠鋪子，周年生產，為鄉里鄉親，打造些需要的農具，這自然也就少了先前被不少人簇擁的場景，更不會有成群的、大大小小的孩子圍在一起，胡亂唱這首童謠的場面，這樣的風味，已是漸行漸遠。
　　但總是想，一首童謠，反映的不僅僅是某種生活中的場景，更多的，應該是鄉里鄉親通過簡單通俗的語言，所概括而成的鄉土韻味，這種韻味里，有調侃，有搞笑，也有夸張和無厘頭，但除了這些，還有更深層次的意味，那就是，每一首鄉土民謠里，都會有鄉中人的興趣所在，正是有這些不會泯滅的趣味，才會使得閉塞貧乏的日子，依然會滿是希望，依然在人們的心里，伸展出枝枝蔓蔓。
　　就是現在鄉下的孩子，似乎也很少再唱這些浸透俚語村言的兒歌，取而代之的，是現代元素濃厚的流行音樂。再來品味這樣的童謠，似乎又能經歷一番前輩人所經過的人生道路，在這樣的童謠里，怎么會沒有他們的希望和追求，甚至說他們對愛情的憧憬，一句姐姐留我歇我不歇，是不是能讓現如今的男女，琢磨出很多的滋味來？
　　真想走到鄉下，看幾個孩子又圍在一起，興致勃勃地唱，張打鐵，李打鐵，打把剪子送姐姐，這樣的民謠，樸拙是樸拙了一些，但能激起對過往時光的追憶，更奢望能和一塊長大的發小們，又聚集在一起，言談之中，不自覺地回味起曾經有過的成長片段，再像小時候那樣，伸出各自的手，你一拍，我一拍，一邊拍，一邊唱，姐姐留我歇，我不歇，我要回家打毛鐵，興奮之中，相顧一笑，該是怎樣的絕妙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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