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偷”字就已經讓人憎恨了,何況再加上個“糞”字,更讓人覺得骯臟、可惡。然而本文講述的就是“偷糞”的故事。
小潔出生于50年代末期,到了1972年已經長到14歲了。他們一家七口人,住在縣城里,每月僅靠爸爸50多元錢的工資維持生活,家境比較貧困。那個年代國家實行的是計劃經濟,城里人的一切生活必需品都要憑票供應,買布要布票、買棉花要棉花票、就是買盒火柴那也要憑票的。至于吃的那就更不要說了,每月都是按標準定量的供應糧食。
小潔家五個孩子,都挨著肩,正是長身體的階段,家里每頓飯都是分著吃,副食更跟不上,孩子們真的是“食不飽腹”。靠爸爸微薄的收入,那個年代是買不起議價糧的(那時叫黑糧)。再說,那個年代即使你有錢也沒處去買,集市已不復存在,被割了“資本主義尾巴”。14歲的小潔面黃肌瘦,個子矮小,明顯是發育不良的結果。
讀到小學六年級的小潔是個乖巧、懂事的孩子,一雙大眼睛透著機靈。這孩子平時話語不是很多,但是學習很好,腦子反應還是很快的。
秋去冬來,地凍天寒。這天放學回家的路上有輛馬車停在一家門前,有幾位農民正抬著抬筐往車上倒東西,小潔湊上前去一看,原來是農村生產隊來城內買大糞。這孩子心細,就和人家嘮起嗑來,了解到這種交易既可以按重量付錢,也可以用玉米來換。了解到這些,小潔不禁心中竊喜,暗暗的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盤“這不是為家里賺點錢的最好機會嗎?我自己就可以做到啊”。邊走邊想,拿定了主意,已經到家了,小潔開始鼓搗起糞箕子,還有鐵鍬,又找來根鉄釧子,將這些東西都歸攏到一起。不巧,這個舉動被媽媽發現了“小潔,你這孩子放學了不好好寫作業,鼓搗這些東西做啥啊?”小潔“嘿嘿”一笑,回答媽媽“沒啥事,冬天了,怕學校又要讓揀糞了,所以先準備下。”小潔對媽媽撒了個謊。
這一夜小潔失眠了,滿腦子想著明天早上該去哪里、應該這么做、如果媽媽問該怎么回答、幾點鐘要回家吃飯、然后上學......
第二天早上4點多鐘,小潔早早的就穿好了衣服,謊稱肚子不舒服,要出去大便。偷偷地溜出家門。背上早已預備好的糞箕子,扛著鉄釧子、鐵鍬就出發了。抬頭望天空,滿天星斗,一輪明月斜掛在天際。
凌晨四、五點鐘是最寒冷的時候,俗稱“鬼呲牙”。單薄的小潔一個人走在靜寂的小巷,看著自己的身影晃動,心生怯意,不由得渾身瑟瑟發抖,上牙磕打著下牙。正在害怕當中。不知誰家的家犬聽到路人行走,開始“汪—汪—”狂吠不止。
小潔心中更加恐懼,更覺得身后好像有人在跟隨。不敢多想,小潔轉身朝著家的方向奔去,這時只聽后面真的有人在追趕,邊追邊喊“站住!小子你給我站住!我看你往哪里跑!”小潔這才意識到,這是真的有人在追趕自己啊,暗想“我這是遇到壞人了,怎么辦?”“順其自然吧,反正我也沒做任何壞事。”“不能往家跑,給家里帶來麻煩怎么辦?”主意打定,小潔放慢了腳步。這時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氣喘吁吁的追到小潔身邊,二話沒說,扯過小潔的“糞箕子”扔到地上,接著狠狠地猛踹幾腳,把“糞箕子”踹的粉碎。老頭用手指點著小潔的頭,氣憤的罵著“小毛孩子,你膽子挺大啊,竟敢來偷大糞,我讓你偷!我讓你偷!”用力拽扯著小潔的衣袖。
小潔抬頭看這老頭,只見老頭個子很高,身體魁梧,像個黑鐵塔立在那里。頭上戴著大棉帽,大口罩把整個臉罩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眼睛。胳膊上戴著個那個年代常見的紅袖標(天黑也看不清上面印著什么字)。
小潔越看越怕,開始囁嗦地爭辯道“我哪里偷糞了,你看,你看,你看嘛,哪里有糞!”見老頭沒有反應,小潔理直氣壯地喊著“你陪!你賠我的糞箕子!”邊喊邊流下了委屈的淚水。
這個時候天蒙蒙亮了,路上有了行人。有人認識小潔,也認識這個老頭,見此情景對老頭說“你老就饒了這孩子吧,他們家困難,不然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干這個又臟又累的活呢?再說了他也真的沒偷到呢啊!”老頭聽行人說的話在理,忙給小潔賠不是,“對不起,小孩,是我冤枉你了,嚇著你了。不過你也要理解我啊,你看我半夜就出來了,我的工作就是要抓偷大糞的,我也是不容易的。”邊說邊從上衣口袋里翻出兩元錢給小潔。“這就算是我陪你的糞箕子錢吧。可以嗎?”“孩子你是不是還要上學啊,趕快回家洗臉、吃飯,然后上學去吧!好嗎?”聽到老頭已經算是道歉的話,看看天色已放亮,小潔只好悻悻往家走。
爸爸媽媽滿頭大汗跑到小潔的身邊,“小潔啊,你這孩子為了這個家這么早就跑出來,受了這么大的委屈,知道爸爸、媽媽是多么心疼啊,爸爸媽媽找了你很久了啊,幸好沒出什么大事啊!以后不要再做這種事情了,好嗎?小潔。”爸爸“嗔怪”的說。媽媽什么話也沒說,把小潔緊緊地摟在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