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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世界沒有什么比感情更讓人弄不清白。寧愿飛蛾撲火一世，只為神魂顛倒一時。一切準備就緒，相顧一笑，拉開距離，作別西天的云彩，離別。金黃色的稻浪拂動著黛眉遠山，天空大開道場，紛紛潔白的云朵，聞風起舞。

   “黯然銷魂者，惟別而已”近似發生在古代，當下的他們只是仰起頭，含蓄婉轉地注視著對方，眼光似劍閃。即使要分別，還是互不退讓。

    好像在夢中早已發生的情節與結局，還未觸動現實的機關，預期的結果已鐵證如山，人生總有一別。

相逢，自然而然；離開，水到渠成。

    時間拖曳著神毫，很瀟灑地把從前烙印的痕跡一筆勾銷。在他們對視的瞬間，不是不明白所有的存在只是虛空的表象，誰也無法加速倒退翻越到從前，握緊雙方的手指，執行御旨命令，“不許離開”。

河岸碧草盛花，團團疊映。純凈的河水，美麗優柔，萬物難及。她的身心連同告別的話恰似這沉默的河水。岸從來不需要清楚楫舟的意思，只是單純地等待。

    他說，英子，分別之際，我可以梳一下你的頭發嗎？他從褲袋里摸出一把小巧的木梳攤到手心轉圈，心緊張地望著她的眼睛。

   “給你梳一下，我怕會長十根白發”他抿著嘴側過身子竊笑。

    她絕對感覺得到他當時神色衰敗，很可憐地把臉埋伏在過去散亂的疏影下。他補充說，算是最后一次紀念，以后想梳一下都是不可能的了。有點求饒不甘的意味。

    她開始想第一次見到他的片斷。從來都是形單影只，來去匆匆，隨時出沒隨時消失，趿一雙不干不凈的拖鞋，出席任何正規場所不會覺得有失體面。至于哪一天會為誰停留絕無此意念。說他志滿意得不如說他頹廢至極。漫不經心，不刻意為人，對任何都無所謂，玩世不恭，令人生厭同時也令人好奇。

    她聽一女孩說他喜歡聽【風起時】，跑遍大城小巷，搜刮民脂民膏歷時一個月，跑斷了腿，竟沒找到一首沾邊的磁帶。原以為自己先聽熟再唱給他聽，便可以賄賂一下他的好感。哪知這鬼東西喜歡的全是“古代”的，全是被現實淘汰精光的奢侈品。

    倒行逆施的這個人，骨子里穿透的本質其實與她一模一樣，脆弱，鮮明，自由。不用細問打聽，她知道他們是同門。

    “你很殘酷，美麗的殘酷，無法真實，永遠不會讓人靠近，所以注定一生孤獨。”他歷史性的總結。

他的話如同利劍，倏地挑起她一成不變的堅強外殼，就地斬斷砸碎。很快她感到眼睛不能睜開，淚輕輕落了下來。

    “你難受了，對不起，算我胡說”其實他是說我是實話實說，你就這樣，不知痛你怎曉得我的厲害。

不，我很高興，謝謝！她勉強維護，露出笑的原始動感。

    他們都是不輕意向尊嚴低頭的怪物，她從不表示，從不主動接近，更不會坦白內心狂熱。他早已洞穿她的一切脆弱和虛假掩飾的把戲。如法炮制，他也從不告訴她喜歡過誰，關鍵時刻讓他的“狐朋狗友”時不時陪陪她制造一些歡樂的“陷阱”，讓她忘了生活的圈套，只是他偏不出現，表面模糊的感情，界限分明。

    堅守各自的底限，她暗地里等，使勁地等。她明白他需要她忠心癡心用心地等，直等到她傾城淪陷陣營失守才算快意。她試探引發他出城，他從不中計。

    艱澀隱晦的感情注定是一場無硝煙的戰爭，看誰戰得更勇更絕。誰也不會說出那三個被世人說得臭爛的字，誰也不向誰臣服，寧可殺得你死我活，片甲不留，就地陣忘，乃至相互拋棄。

    曲終人散，各自方向不明，就此前程未卜且無量。 

    她說，祝你前程似錦，好運連連。他說，廢話，不如不說。 

    他說，祝你嫁個大烏龜，說后，便真的離開，健步如飛。

    看他走，她也邁開雙腿。背向他，走到她想要的地方。

    一個星期后，他跑到她的居處，坐在光滑的門砍上，靠著漆門。一言不發。這門砍其實是一塊結實的石頭鋪成，他把原來的水泥門砍搗毀，換上了光潔的青石。天衣無縫，尺寸相貼。他警示她這是他專屬的雅座，不許別人踐踏。

    坐在雅座上，轉頭看窗臺的蘭花，修長的葉子，無風自秀。他奇怪她不是走了嗎？花未黃，窗明幾凈，有點奇怪。

    這時，她旋開門，端出一盆臟水，一不小心，大半潑向他的身子。他抄起拳頭就往他身上打去.“小王八蛋，臭小子，不是走了嗎，竟敢騙我？”疼痛難忍，眼淚成捆成捆滾落，她強迫自己對他笑。

    金子般的淚，從他的跟中飛濺，百年不遇，見所未見。他的淚，是傾盆大雨，無法招架。

    其實他們都沒有離開。分別后，回到原地。

    一座城，一座情，豈能說別就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