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我想,我是不用再等了,你不能來
那要跨過很多很多的欄,和有形無形的墻
那些看門狗認生也認熟,見人就吠
那些長刺的目光扎得人生痛,如針灸
不能來,就不要來吧,我不需要帶路
那松軟的小徑是我熟悉的
那搖曳的野花野草是我熟悉的
那西山上就要升起來的月光也是我熟悉的
那一縷溫柔的體香牽引著我
去打開,那些塵封在心底的老照片
給天地看,給清風明月看
妹子啊,我抵拒的不是你的擁
妹子呀,在那個熟悉的地方,我們相逢
你做出擁我入懷的姿勢,卻被我生硬地拽開
那一刻,我是多么的驚訝、多么的尷尬
我驚訝你的笑,一半純真一半假
我驚訝你的姿勢,動作夸張,幅度有點大
我驚訝你的從容和淡定,那非一日之功啊
我驚訝你的一切和所有。唯一不驚訝就是
那個曾經一見生人就會緊張就會臉紅就會
躲得遠遠的——你
等一個人
影子陌生的時候
我會想很多的理由
譬如:車子晚點,路上堵車,被熟人絆住
我不往不該想的地方想
當有不該想的想法冒出來
我就會迅速撲過去,將它掐滅
不讓它長出來。想象著
當我轉身的時候,那個人就會跑過來
大聲喊我的名字,或
悄悄拉著我的衣裳
望成了一股濃濃的愛意,和牽掛
母親,我,和她的孫子
共坐在一條板凳上
我望著白發蒼蒼的母親
母親疼愛地望著她的孫子
而她的孫子呢,不知在望什么地方
我們的目光像集體患偏頭痛
側向一邊。望,長長地望
濃濃的愛意,和牽掛
流淌在河之上
空椅子
那把空椅子母親不坐
我也不坐,弟弟們都不坐
椅子就坐在椅子上
椅子端坐在屋中央
這些年,我們總把那椅子當家長
有事沒事圍著它,轉幾圈
向它匯報里短家長
菊上開封
知道菊有那么多的品種、那么多的用途
是后來的事。那時,我只知道
菊和我有著同樣的籍貫、同樣的命運、同樣的習性
我在那兒出生,菊就在那兒破土
我在哪兒成長,菊就在哪兒開放
不管你看與不看、愛與不愛,她都開,一個勁地開
開成一簇簇一片片一坡坡一洼洼的黃,接天連地
開到開封,也就封住,不走了
誤點
如果,你去接站的那個人不是你兒子
不是你身上掉下的那塊肉
你還會那么惡毒地詛咒:中國火車像牛
鐵道局就這么個德性?
你不會。你會早早回家,草草填飽肚子
然后沐浴、噴香,打開電視、空調
把一雙涂滿指甲油的腳,擱在我隆起的肚皮上
看電視上出出進進的人、女人,眼里噴火
不是窮酸就是賊騷,好像都和你男人有一腿
不共戴天。輕度的,也會被你說作臉上長滿隱形雀斑
不是閉經,就是月經不調。極盡誹謗
直至,我們把認識統一到動物世界
你會大呼小叫,裝出一副偽清純的樣子
饒有興趣地看下去、看下去,直看到
打著呵欠,流著口水,沉沉睡去
嘴角,還掛著狡黠的笑
我怕,有一天再也聽不到你叫了
老頭子,起床
老頭子,喝水
老頭子,吃飯
老頭子,加衣
老頭子,按時吃藥
老頭子,注意安全
我就這樣天天被你叫著
從孩子他爸叫成了孩子他爹
叫到了現在的老頭子
盡管我們還不老
我習慣這樣被你叫著
你不在家的時候,我就到處找你的叫
在廚房找,在客廳找,在臥室找
打開門找,去院子找,上鄰居家找
找不著你的叫,我就在那里發呆
癡癡的
我怕,有一天再也聽到你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