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去年三月武漢長江大橋)
01
江城,傲雪凌霜的梅,又一次錯開季節的序列。
千年不聞的笛聲響起,飄落一地殘紅一夜寒雪。
老林深處,一道黑色的風趁火打劫,不失時機兀自刮來。長滿翅膀,以鳥的姿態恣意盤旋在城市上空。
伸出又長又瘦的翼手,子夜時分開啟潘多拉封印,黑色煙霧從魔盒中迅疾飛出。
不經邀請,便與新華路的人流一起,走街串巷。比起當年的芥子氣,有過之無不及。
漢口、漢陽和武昌,無一幸免,紛紛躺地中招。
晴川失色,漢水斷流。
張之洞二十多年嘔心瀝血鑄就的一座堅城,一百三十年后,危在旦夕。
時光越不過年的刻度,把迎新喜悅丟在了舊歲里。
讓觸手可及的桃紅柳黃,變得如此遙遙無期。
只能把興致勃勃的踏春念想,生生拽回。關在緊閉的門戶中,無可奈何,驚恐四散。
02
不管湘中的大門關得有多緊,漢江的風還是如影相隨。一直從己亥歲尾跟到庚子的年頭,跟到了上元節的月夜。
我不敢與之纏斗,躲在窄窄的窗口,隔著玻璃窺竊。
想借來一只古色古香的紅泥小火爐,和一把掉落花間的壺,用枯瘦如柴的記憶,烹煮一壺濃濃的綠蟻酒。
窗外無花室內無影,不想約一杯寂寞慘淡的月光對飲。
因為,優雅的唐風宋韻注定不是今宵的座上客。
如果能邀一陣噼噼啪啪的火光里的鞭炮、或是遠處一曲隱隱約約的龍舞。該有多好!
哪怕只幾聲吆喝、幾聲喧嘩。
我知道,不管今夜等多久,只要風不停歇,從窗口撒落的,還是一捧稀稀落落的月華。
03
再緊的門關得住雙腳,也無法關住饑餓。
口罩、眼鏡和消毒水,全副武裝。
熄火、掛檔、落鎖,任鎖聲在小巷中清晰回蕩。
一位邋遢老者正盯著我的臉,滿面蔑視的笑,刺一般扎得我一臉生痛。
才走了兩步,回頭又是一臉蔑視的笑。
哦,這只口罩惹了禍。口罩在他眼中,寫滿了我膽小如鼠。
其實,我不想帶著口罩啊,呼吸不暢!
也不愿膽小如斯,不過,我真的太敬畏生死!
一處喧囂的市場,蝙蝠、穿山甲和果子貍,尸展一般。賣主大聲吆喝,背著手的大蓋帽在悠閑遛彎。
一萬雙筷子,在百步亭前與死神扎堆。一匹鹿狀的天朝馬,高舉慶功的酒,信口開河。
一個白色的影子在吶喊,聲音被鮮紅的指紋無聲按落。
你,一只小小巫而已,根本上不了太公的溫神榜。
我們對視,純屬大驚小怪。
懶得與你置閑氣了。肚皮已在舉旗造返,我要去市場平叛。
04
南方有一座山,一座道骨仙風的神山——鐘南山。
巍然屹立于天地之間,閃爍著藍田玉一般的熠熠光華。
不曾謀面,我只好于潔白的銀屏上遙遙仰望。
耄耋高齡,歲月卻從來不曾衰老過你的風骨。
因為,日光月華已成給養。
你不是祝融神的后代。
卻在火神山燃起一把三味真火,雷神山上,劈開一聲振聾發聵的驚雷。
人不傳人的謊言,在火光里灰飛煙滅;傳謠者的真像,于雷聲中沉冤昭雪。
龜蛇靜,風雷動。南粵道骨,與鄂北疫魔,在黃鶴樓前交手。
石壁上那九十九只鶴,很后悔沒在一千年前早早飛走。他們不知道究竟鹿死誰手?
告訴你吧,魔高一尺 道高一丈!
05
一山動,群山涌動。
橋頭的鶴發老者,你手中有一桿始皇帝趕山填海的神鞭么?
新年鐘聲尚未響起,出征戰鼓雨驟風急。北京、上海、廣東、湖南,聞風而動。
一顆醫者仁心,熱血沸騰;一紙堅貞誓言,感天動地;一襲潔白戎裝,候令待發!
嗷嗷幼子、皓首雙親啊。我欠你們一頓溫暖的年夜飯,回頭一定還你們一座葳蕤的山。
一縷青絲,揮手而落,這是我十八歲的美麗容顏哦。
一張冰冷案幾,一縷昏暗燈光,這就是ri思夜想的床。
一顆醫者仁心,一襲潔白征袍,一道靚麗的風景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