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山坳深處池塘邊有撒尼人家
山坳深處池塘邊有撒尼人家，石頭寨
雨水越過寨子四周山崗，紛至沓來
從石砌堂屋瓦檐滴答落下，打在石板街心
她的拳頭里捏著春天粉黛的桃花
“尼咗咪”的絮語如燕子呢喃，淅淅瀝瀝
風吹山坳深處“糯黑”池塘，蘆葦芊芊
她的呼吸中有三弦琴的旋律飆揚
夾雜口哨的尖叫和葉笛的魅惑
誰的嘴唇紅樸樸？像云貴高原的泥土熱烈
舌頭忐忑撩動牙齒，潔白的牙齒和巖石一樣
石頭挨個兒騎上脖頸，手拉手圍攏成圈
山坳深處的猴子塘，洗麻的漣漪歌舞升平
二、樹的下巴胡須飄拂
樹的下巴胡須飄拂，遮掩草根的鳥窩
枝椏下的娃娃在院子里唱歌、讀書
草長鶯飛說漢字，漢字中有長城蜿蜒
九曲黃河，像老圭山的梁子連綿起伏
走雪山、沙漠和平原，匯入大海碧波連天
樹的下巴胡須飄拂，釀酒的苞谷掛滿肩膀
舉杯“斯托芬”！，扛著犁鏵出寨子
子羌伯山的石板徑旁，草垛如一座座山峁
梨樹花探頭探腦，猜測火把節摔跤場上
誰家阿娃力奪大贏？披掛十丈紅布昂首回家
大紅布秋千掛在樹的下巴，高高蕩起
比屋檐更高，伸手摸到天上柔軟的云
三、密枝林的虎頭門口路面傾斜
密枝林的虎頭門口路面傾斜，石板相擕
土生土長的灰斑母雞揚翅庇佑雞仔
撥草覓食，咯咯咯，驅逐游蕩的黃毛狗
一家子避讓到椿樹蔭，形如老漢環抱水煙筒
倚靠井沿，注目黃牛木輪車慢吞吞蠕動
密枝林的虎頭門口展室陳列著龐大的織布機
男耕女織的木架子高低錯落，墻掛棕櫚披風
牛角冠，稻草墩，篾竹背簍盛滿青松毛
恍然間，滿山滿溝的谷熟菌氣韻繞梁三匝
一爨栗樹火塘，輝映火苗獵獵的秋天
羊群徐徐路過虎頭門口，糞粒泛著熱氣
像松籽飽滿，從余暉清朗的石板滾進菜畦
四、沿彎彎的石階攀登杜鵑山
沿彎彎的石階攀登杜鵑山，樹梢上的月牙
飄蕩撒尼阿囡包頭上的珮環丁當
枝葉婆娑，月牙擺動的舞步熠熠生輝
“賽羅賽羅賽羅賽”，阿囡從天上來
白云是她的羔羊皮襖，彩虹是她的腰帶挑花
沿彎彎的石階攀登杜鵑山，山頂入夢的石塊
鐫刻著太陽圓圓的臉蛋，暖乎乎
冬天不再寒冷。說不出名字的草木依然青青
青笞依偎參差的層片狀石灰巖
同閑坐石板屋里的阿爹阿媽一樣安詳
彎彎的石階深處，撒尼寨子炊煙縹緲
款款向上，飄成藍天上的云，簇擁著陽光
冀星霖
二〇一九年六月十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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