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權杖
娘 點燈吧
洺河灘上長著紫荊槐
我們家的屋子
月亮拉成了塊兒
一塊屬于父親 一塊坐著祖奶
爺爺把手中的權杖
遞給他
他在河水里找水草
他還沒有回來
糧倉有鼠咬的聲音
它們都喜愛紅色的高梁
它們不會走
圍觀秋天倒立的白露
生長胡須 等雪落
提前備用
一副老去的模樣
砍棗木枝 制作木叉的男人
面容黎黑 涉水而過
月光浸濕腳趾
慢慢
淹沒掉卷起的褲管
一口氣可以喊出諸多的名字
秋來 貴子 長柱 三兒
三兒是我的父親
長柱是我的爺爺
爺爺的爺爺
自然就是秋來了
再往前呢 再往前和一個女人有關
她被祖上某個男人
娶來續弦
日子過得不痛快
燒毀了自家的祖譜
除了父親 父親的二叔
他們之中大部分人的面孔
我都沒有見過
少年時
上學路過一片很大的墳地
一棵棵榆樹 楊樹 柳樹
圍繞著陽光
努力地長枝長葉
一些鳥雀 一些蟬
伺機在上面鳴叫
所有的陽光都一樣
我的爺爺給日本人挑過水
解放戰爭時期
打過元氏
之后 政府給了一馬車高梁
活了一大家人的命
我的父親 讀了幾個月的書 能寫自己的名字
當過隊長
偷過食堂里的菜團子
文化大革命時期
典型的老好人
有兩面紅袖章
我的小學同學 二年級沒有升上三年級
拽著破爛的衣服
站在校園里 哭了一個下午
九十年代嚴打 犯搶劫罪
死在了洺河灘
我是阿色 我寫詩
熱愛大地 藍天和草蟲
四十歲發現植物的異形葉性
這樣描寫
慈菇的葉子
躍出水面 呈箭頭形
沉入水下 呈長條形
貼著波紋 靠近蜻蜓的橢圓形葉子
適合陽光
一次次拋下它試探的腳掌